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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伯特·戴維斯不是個很快樂的人。自從有意識開始,永遠的不滿足就成了他的命。他大腦里分泌的化學物質极不協調,使他的情緒极不穩定,而他的身体即使在他過了青春期后還是顯得笨拙難看,使得別人和他十分疏遠。朋友一直很少,而女人們即使受他吸引,他也會發現她們令人困惑,令人根本無法忍受。他妻子跟他生活了八年后离開了。他在畢士大塔樓的公寓從來就不像個家,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辦公室里。隨著歲月的流逝,他對視野內的大多數人都越來越看不順眼。
  戴維斯不是個偏執狂,但是他想當然地認為大多數人至少會在某些時候撒謊。其他人大多數時候都會撒謊。所以他后來漸漸認識到自己選擇了這個行業是相當明智的,因為他的個性使他在這儿獲益匪淺。從最初進入特工處時起,大概就在福特總統兩次險遭暗殺的那段時期,他就知道自己找對了工作。在這個組織里,盡是些杞人憂天的人、牢騷滿腹的人、吹毛求疵的人以及整天忙著取消游行的人。甚至好天气都不受歡迎,因為有人說太陽一出來,瘋子就閒不住。作為負責總統安全的頭儿,戴維斯在特工處得到了他所希望的官職。他不想坐安全工作的頭把交椅,盡管大多數同事猜測那是他的目標。特工處的其他工作——查緝偽鈔制造犯等等——他不感興趣,而且行政權力再大一點對他來說就是負擔。對于羅伯特·戴維斯本人而言,掌管著几百特工和總統性命已經很知足了。而在他將近五十二歲時,這种認識本身卻成了引起別人不滿的原因。
  當兩名高級助手走進他那間寬敞的辦公室,參加下午四點的職員會議時,戴維斯從桌子前站起身。從進入戴維斯外間辦公室的那刻起,他們間的愉快的交談就消失了,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等他們在靠窗的小會議桌前坐下,他們看起來已經和他們的上司一樣嚴肅了。据稱模仿大人物你就會成為大人物。華盛頓有好多人都以此為生活准則。
  “有什么情況?”戴維斯絲毫沒有耽擱,問道。在他的辦公室里很少說些輕松的打趣話。閒談是不受贊同的。
  溫斯頓·卡洛爾,戴維斯的副手,開始簡明扼要地介紹為晚上的活動采取的安全預防措施。對于屋里所有的人來說,這東西真是再熟悉不過了。實際上,總統的“國情咨文”演說屬于特工處在規定的一年中處理的不太复雜的一個事件。它將在哥倫比亞特區舉行,那意味著戴維斯不必跟無能的地方官員和不熟悉的、通常是致命的地點打交道。白宮的先遣人員,戴維斯很久以前就知道,似乎擅長于將總統安置在最最暴露的位置。在比較寬宏大量的時刻,戴維斯也理解把總統安排在人民面前是政党工作人員的職責;在其他時候,他很怀疑他們是不是急切地想看到自己的上司被殺死。不管怎么樣,戴維斯的工作恰恰相反——減少總統的暴露,不讓他接近未經審查的人群和未受保護的區域。如果戴維斯自主行事的話,總統將永遠不會冒險涉足由不可預測的因素支配的真實世界。
  按戴維斯個人的看法,去國會走一趟是可以接受的。“國情咨文”演說完全在室內舉行,也就是說總統暴露在槍擊下的可能性非常小。在賓西法尼亞大道上行駛是晚上最危險的事,但要是跟在南部城市的競選旅行相比,這可是小菜一碟了。
  戴維斯沒有流露出自己對晚上的活動不怎么擔心或者一點都不擔心。永不向下屬顯示自滿是他工作的第一大准則。相反,他開始連珠炮似地提問。
  “K-9偵察隊什么時候進駐國會大廈?”
  “七點三十分,長官。”蒂姆·謝爾頓回答。
  “是不是有點遲?”
  “好建議。我會把時間提前,長官。”卡洛爾說。
  “我也不想讓那些隊伍去他媽的太早,”戴維斯怒沖沖地說,“那會使別人有机可乘。”助手們看上去很惱火。戴維斯接著問下去。“賓西法尼亞大道的清查工作情況怎么樣?”
  對于特工處來說,這個國家中沒有哪條街比賓西法尼亞大道更讓他們熟悉了。戴維斯清楚地知道每次總統的車隊飛馳到國會時需要采取什么樣的預防措施。但是他的助手們一本正經地回答問題,仿佛他們剛剛被問到了總統即將在貝魯特的主干道上出行的事。
  “秘密小組六點三十分采取行動,八點零五分結束,”謝爾頓說,“我們將檢查每個下水道和檢修孔,在車隊經過之前再檢查一次。”
  “路面的瑕疵怎么辦?”
  “長官?”
  戴維斯很生气。“媽的,蒂姆,我們不是說過了嘛。秘密分遣隊有責任檢查大街表面的任何變化,万一路面上埋了地雷,而看上去又像剛剛填滿的凹坑,他們就要防止這類不測事件發生。”
  “是,長官,當然。”謝爾頓說。他有理由忘了這個特別的要求:這很愚蠢。
  接著戴維斯轉向其他問題:有關賓西法尼亞大道建筑物的空中安全問題,有關垃圾箱和信箱的問題,有關封鎖小路上的交通問題,有關人行道上的行人問題。這些他們以前都討論過了。而且他們也回答過他關于國會大廈的金屬探測器問題,對來參加活動的客人和配偶們的清查程序以及演說后總統在多大程度上和觀眾打成一片等問題。
  國會防御系統不屬于戴維斯的公務范圍,但他的助手們知道他會問問情況,正如他在這些場合常做的那樣。
  “八點起國會防御系統的警戒水准將提高到國會區三級。”卡洛爾說。
  “那我們有什么?”戴維斯問。他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人人都知道他知道答案。
  “從安德魯斯起飛的兩架F=15,兩具地對空導彈可移動發射架。”
  “好。”
  戴維斯默默地摸了會儿下巴,搜腸刮肚地想更多的問題,考慮會不會有新的意外事件和恐怖事件發生。他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于是就問起了最后一件事。
  “我下午早些時候跟參謀長談過話,”戴維斯說,“白宮挑選巴恩斯部長不參加演說。”
  兩位助手大笑起來,這聲音在戴維斯辦公室是少有的。“又是他?”謝爾頓問。
  “又是他。”戴維斯證實道,同時允許自己微微笑了笑。自從七十年代以來一直有個鮮為人知的傳統,即每年選一位部長不參加“國情咨文”演說,以免某個災難把接替總統的所有人選全消滅光。很久以來,白宮工作人員利用這种安全預防措施向不受總統青睞的人發出信號。十年來,唐納德·霍德爾,里根總統的能源部長,保持著三次被迫缺席的記錄。現在,摩根·巴恩斯,遭到排斥的交通部長,被安排接替這個工作。
  “我想他們會宣揚這事。”卡洛爾同情地說。
  “一旦巴恩斯辭職,他們可能會的。”謝爾頓俏皮地說。
  戴維斯皺了皺眉,又把會議引向正題。“巴恩斯今天在城里,所以對他的保衛工作和去年一樣。”戴維斯期待地看著卡洛爾。這位助手詳述了在洛克威爾一個安靜的死胡同里巴恩斯的錯層式房屋中保護他的步驟。
  “七點三十分開始,我們派四名特工開兩輛車到街上,再派一名特工步行到巴恩斯的屋子外面。”
  “你們要檢查屋內。”戴維斯補充道。
  “我們會檢查,可不會好奇地到處看,”卡洛爾說,“預先商定好了這是K-9的事儿。”
  戴維斯點點頭,頗感滿意。沒必要再做什么了。步驟和上兩次一樣。戴維斯叫助手們在隨后的四小時中定期發回報告,然后宣布散會。
  理論上講,那位受選不參加“國情咨文”演說的部長的名字是個嚴格遵守的秘密。可實際上,在過去的几年中,對這一信息的安全防衛措施向來就不嚴密,今年也不例外。這個玩笑可笑得讓人無法避免一講再講,而事實上,連同在洛克威爾設立一個隊伍的細節,使得特工處的不少特工知道了巴恩斯即將面臨的屈辱。
  五點四十五分,在离特工處總部三個街區遠的地方,一位特工來到角落里的付費電話前,撥通了弗吉尼亞的一個號碼。
  “和上次一樣。”電話接通時,特工簡短地說。
  “預料之中。”一個聲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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