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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利歐繼續朝前開車。
  一塊黑色的牌子,上面寫著白色的字母:艾辛海因。
  利歐慢慢地開車。達棱海姆的燈光閃耀。右邊是綿延的山的側面,左邊只看到一些屋頂;看來,從下面的街道就能抵達這些房屋。右邊是一幢幢的別墅,但不是他已經看到的講究排場的陶努斯庄園,不過,就他憑借汽車前燈的燈光所能認出的一些別墅,仍舊顯得比較奢華,因為它們都裝飾著露台和花棚。
  此時,車子緩緩駛過一條狹窄的街道。個別的窗子已被燈光照亮。但看不到任何人,既沒有人,也沒有動物——瞧,畢竟有動物,那儿的牆上蹲著一只貓。再往前開8步……10步……12步……只看到一片花園,最后是一幢房屋。
  這房屋是整個艾辛海因的唯一簡陋的房屋,同時也是最后的房屋。房屋高三層,粉刷成白色,有陡峭的山角牆。這是一位小職員的典型的住房,他為了建造這幢房屋,已在建筑儲蓄銀行存了25年的錢。可是,讓人感到惊异的是,房子外面有一個延伸得很長的汽車庫,也許它曾經被用作車間。在它里面,至少能停放三部汽車。
  “這真是一家滑稽可笑的制藥厂,不是嗎?”布魯諾說。
  利歐點了點頭。
  這幢房屋被黑暗籠罩著。百葉窗早已拉下,也許還鎖上了。
  “往前開吧,”布魯諾悄聲地說。
  街道變得越來越狹窄,它穿過長滿果樹的露台,在沿著斜坡向上開大約200公尺的地方,有一個供汽車掉轉車頭的場地。
  利歐停住跑車,把車頭轉向相反的方向,然后關了車燈。
  “你有沒有看到上面寫著生物-醫學或類似的文字的牌子?”
  布魯諾搖了搖頭。
  “會不會是那牌子很小?會不會是我們兩個忽視了它?這是怎么一回事,布魯諾,你身邊還有香煙嗎?”
  “現在你真的開始胡說八道了。要是你以為我還有的話,你可是异想天開了。要是你認為我在這种情況下還會敬你一支香煙的話,那你真是大錯特錯了。當心點儿,你這該死的東西!不過在車子里面抽煙,這也沒有多大關系,是不是?”
  說著,他從那些雪茄煙里抽出一支,點燃后使勁地抽起來,霎時間,跑車內煙霧騰騰,以致利歐不得不打開車窗。他把頭靠到軟墊上,雙目緊閉。現在,他肚子餓了,真的餓了。
  “現在說出來吧,年輕人,你想在這里干什么?”
  “我想看一看這家生物-醫學公司。”
  “你現在已經看到它了。什么也沒有,連頭豬也沒有。”
  “我只看到了它的外表,布魯諾!我一開頭就明白,我們在這里會找不到任何人。這一點霍赫斯塔特早就告訴我了。”
  “他說了些什么?”
  “他說,那個拉爾斯·波德爾,也就是住在這里、并負責生物-醫學的那個人,已出外旅行了。出外旅行,或者溜走了。”
  “看來,他們這里就像是發生了流行性感冒似的。總裁已經走了。這里的負責人也……”
  “是的,這里的頭頭也走了。盡管這樣,我在和霍赫斯塔特進行交談之后,立即給這里打電話。可是連接電話的人也沒有。”
  “會不會這個波德爾給那些塑料袋編錯了號碼?”
  “霍赫斯塔特是這樣斷言的。”
  “那為什么?”
  “是這樣的,霍赫斯塔特向我談了他的理論。波德爾把那些他們讓他推銷的廢料……”
  “廢料?你說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事情關系到血漿,不是嗎?”
  “是的,事情關系到血漿。不過,那是一些沒有經過充分提純的血漿。波德爾并沒有把它們推銷給進行動物實驗的那些研究所,而把它們提供給了門診所和醫院這樣的主顧。据說,他想用這個突然產生的天才想法,使恩格爾的公司徹底毀滅。這大概是一种可信的解釋吧。”
  “你也相信這种解釋?”
  “我?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相信在這樁事情里有這樣的因素。好了,現在開始干吧,布魯諾。我們開始干吧!”
  一次,只是唯一的一次,霍諾爾卡在望遠鏡里看到了維拉。當時,他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她。不過,糟糕的是,只有兩秒鐘的時間,而這事也已經過了好几個小時了。
  當時,他曾經希望她把躺椅打開,躺臥在旅館的陽台上。那可是一個美好的下午啊,姑娘。難道不是嗎?陽光明媚。你怎么不給自己取來比基尼,或者完全脫去身上的衣服?要是這樣,那就妙啦!可是事不湊巧,門關上了,窗帘也拉下了!好吧,好吧。我還會到這儿來的,你相信我吧……
  霍諾爾卡看了看他的手表,9點剛過不久。他早已把居住用的挂車停在一個基坑的邊上。這里非常合适,因為這輛維斯特法里亞牌車停放在基坑和礫石堆之間,不會惹人注意。
  在這個基坑里,各种東西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有腐朽的燒結机小車的底板和因生銹而呈褐色的腳手架。霍諾爾卡猜想,這儿有人破產了,或者對面的那家高級的公園旅館為了自己周圍的安靜而提出過抗議。這地方還給他提供了一個极好的机會:從這里他不僅可以看清旅館的整個南側甚至背面,還能看清所有那些精致的小陽台以及上面陳放著的折疊起來的陽傘、白色的藤家具和折疊在一起的臥榻。
  可是,現在天色已暗,旅館里的燈已經亮了。
  霍諾爾卡把一張椅子放到了居住車的中間,然后推開了小天窗,以便更好地觀察周圍的一切。可是他什么也沒有看到。他想起了那張瓜子臉,想起了那黑色的、也許是栗褐色的頭發。
  他關上了小天窗,但沒有移動那張椅子,只是從熱水壺里倒了一杯茶,點燃了一支香煙,一邊喝茶,一邊抽煙。他又想起那張瓜子臉。好漂亮……當她在陽台上轉身,走回自己房間里去的時候,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后背。他惊奇地注意到,她穿著牛仔褲,屁股繃得緊緊的。而她的腰部——哎呀,多么令人神往的腰啊!
  可是,她的那輛保時捷跑車已經開走了。另外那輛像跛子一樣的殘破的歐寶車也已經開走了。也許這兩輛車一時還不會開回來。即使它們提前開回來,它們也不會成為問題的。
  你怎樣處置這位姑娘?
  他的任務是:不要弄死她,只要讓她感到震惊。好吧,她應該感到震惊……
  此時,霍諾爾卡感到精神煥發。他身上好像有一股電流已經接通了,的确是這樣。強電流,是的,它急速地涌入每一個神經細胞,使他的腦子發熱,使他充滿活力。他就要進行一件棘手的事情,是的,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他取出手套和卡脖子用的帶子,把它們放好,然后穿上薄底的輕便体操鞋。
  你真正高興做的一切都是符合禪宗精神的。如果你興致勃勃地從事某件事情,而又不讓不利的思想分散你的注意力,那么你就信教。佛是這樣認為的。禪宗要求你對最簡單的行動也要做到思想高度集中。
  霍諾爾卡格格地笑了。瓦特賽特,那個在監獄里從事社會工作的白發老人,是這樣對他說過的。瓦特賽特的格言是最好的格言。他也曾這樣說過,他的話和佛的話如出一轍,是不是?例如,那個名叫馬克爾·封·姆蒂的人——當時,你才16歲。可是,你曾愉快地和集中精力地折斷了他的雙腿,以致他不得不在醫院里呆了一年。而那些穿白大褂的醫生也無法幫助他。所以,他至今仍然坐在輪椅上……然后,是的,然后是所有其他的人……
  他會集中精神的!從旅館的南側他很容易向上爬。那些陽台由一根鐵制的支架連結起來,他又散了一會儿步。現在,那儿的一切都被黑暗籠罩著。
  他看了看那根卡脖子用的帶子。它非常安靜地躺在又矮又長的餐具柜上。他把它放進口袋里,然后取來了面罩和手套。隨后,他鎖上居住車的門,沿著那通向旅館大門的綠地溜達。他用不著爬牆,可以通過大門直接進入旅館。車庫對他毫無用處,因為門上配有電子控制裝置。可是,如果他像某個客人一樣走進大廳,那會發生什么樣的情況呢?那儿,他可以迅速溜進去。可是,總有哪個家伙會看到他的。
  他壓根儿不想這樣做。不,這樣做不可取,完全不合适。
  等一等……
  霍諾爾卡停住腳步。從他站的地方到旅館前的汽車引道,大約不到20公尺。他站在一個有一人高的巨大的陶瓷花瓶后面,這花瓶里長著仙人球一類的植物,他在這儿正好躲過人們的目光。也許,建筑師覺得這樣特別富于异國情調。霍諾爾卡為此而感謝他。
  他看到她從旅館的入口走了出來。他看到的是一位身穿牛仔褲和套領毛衣的姑娘。一位身穿深色毛衣、長著一張心形的臉的姑娘……
  旅館外面停著三輛守候客人的出租汽車。一個小听差想為她招手叫來其中的一輛,可是她搖了搖頭。
  該是下手的時候了,小寶貝,霍諾爾卡想,同時感到全身熱血沸騰。現在,我們就要讓瓦特賽特看一看,什么是禪宗……
  一條狗一直在汪汪地叫。狗必然會叫的,尤其是在夜間。不過,重要的是,那吠聲來自很遠的地方,是從斜坡的下面傳到他們的耳朵里的。那條狗大概在對一只貓生气,肯定不是在對這兩個男子生飛。
  利歐蹲伏在一片灌木的后面。在他前面較低的地方,是車庫的后壁。在斜坡和車庫之間,有一道像是用水泥澆灌成的溝,也許是用來排水的,因為溝里可以看到排水設備。
  在月光下,可以發現車庫的后牆上有兩扇小窗,它們用鋼絲网玻璃保護著。布魯諾早就注意到了這點。現在,布魯諾正在對付右邊的那扇小窗。
  周圍一片寂靜,只是偶爾听到金屬發出的粗糙的摩擦聲,然后又是木頭被刀刮或木頭碎裂時發出的響聲,而一直伴隨著它們的,是布魯諾那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和他那沙啞而壓低的咒罵聲。
  “真該死,這討厭的差事。”
  這罵聲完全和從前的罵聲一樣,利歐想。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呢?他考慮了一下。大概是12年前,不,15年前發生的事了。那時候,利歐還是警方的記者,他和布魯諾為一家畫報工作,當在編輯部里有人向他們透露那樁有關保險詐騙的事的時候,他倆不約而同地開口大罵,在這樁保險詐騙案里,有人受到怀疑。而這樁案子完完全全像一部偵探小說:一架客机在意大利墜毀,這是一架德國擁有的意大利產客机。一位因失去丈夫而傷心欲絕的寡婦,希望得到賠償金;她丈夫的尸体已從意大利運回德國,停放在一家公墓的小禮拜堂里,等待著安葬。在這個時候,發生了意外的事。意大利警方作了某些調查之后,米蘭的記者薩爾瓦多·達拉尼受到了非常嚴重的怀疑。于是,利歐和布魯諾于清晨兩點乘車赶到上巴伐利亞的那家公墓的小禮拜堂。布魯諾用非常靈巧的手指打開了小禮拜堂的門,仿佛教區的管理處把鑰匙事先交給了他似的。他們指望棺材里是一些石頭或水泥袋,可是里面的确是一具尸体。一具難看的、并不完好的尸体,經過來回折騰,尸体的确不新鮮了,它發出可怕的气味。
  他倆用力打開棺材的故事,很快傳遍了所有的編輯部。在這件事上,利歐從來也沒有過好心情。每當他回想起這件事,胃里就有不适的感覺。
  現在,他倆經歷了和從前一樣的情況。就連月亮也仿佛參与了他們的偵探行動。布魯諾由于興奮而不停地咒罵。要想進入人們不希望他進入的地方,這對布魯諾來說完全是一种挑戰。
  “刺——刺——”布魯諾此時在划玻璃。這是一個好的預兆。利歐的保時捷跑車的裝配工具有點儿用處,又是一陣沙沙的摩擦聲。這次,響聲特大,以致利歐本能地嚇得跳起來。
  他用鉛筆式手電筒四處照了一下。“布魯諾,你在哪里?”
  “來吧,”布魯諾悄聲地回答。
  利歐去找窗子。可是,窗子已經沒有了,甚至窗框也不見了。那兩樣東西,即框子与玻璃,靠在地上。
  “你走運了。那儿的木頭爛了,你明白嗎?所以,窗子很容易用裝配工具撬出來。”
  “現在怎么辦?”
  “現在?你穿窗而入,然后打開那扇小門,不是前面那扇臨街的小門,而是側面那扇小門,它只有一個門閂。明白嗎?”
  “明白了。”布魯諾把他舉起來,利歐信心十足地從窗子里爬了進去。他先打開那扇門。它是金屬做的,可是,正如布魯諾事先所注意到的,它只用一根普通的門閂閂著。
  布魯諾走了進去,把頭向后仰,深吸了一口气。“屋里有廢品的气味,把燈給我打開。”
  “你胡說些什么?”
  在第一個房間的牆壁上,有一排排分格的架子。除一個汽車輪胎和一只放鞋的紙盒外,架子上空蕩蕩的。利歐按照布魯諾事先給他的吩咐,戴上了又細又薄的橡皮手套。
  他打開紙盒蓋,里面有許多貝殼,從某個海灘或從某些海灘搜集來的貝殼,從有藍色的海水和充足的陽光的地方搜集來的貝殼。總之,它們來自非常遙遠的地方。
  緊挨著的那個房間,和有架子的這個房間大小几乎一樣,有20個平方米。慘淡的光透過一扇相當大的窗子從外面街上射進來。這房間看上去比它本來的要小,因為沿著端壁有一排鋼制的壁柜。這壁柜是灰黑色的,那些門的把手閃閃發光。右邊,大約在頭的高度,亮著一盞紅色的指示燈:一只冰箱,不,一堵冷卻牆,里面放著許多利歐熟悉的塑料袋。
  “里面有血嗎?”布魯諾低聲地問。
  利歐搖了搖頭。“血漿。如果不是血漿的話,也許是一具尸体。”
  “你真是個愛說笑話的人。”
  “伙計,布魯諾,窗子沒有窗帘嗎?你瞧,在那邊,有一盞台燈就完全夠了。”
  “沒有窗帘,但是有可卷起的帘子。”
  “那就更好了……”
  布魯諾把帘子拉下來,為了避免漏光,他還把這里的三張椅子的坐墊頂靠在帘子的塑料頁片上。
  利歐拍了拍布魯諾的肩膀,此時,他已經被打獵的狂熱攫住了。
  他慢慢地朝壁柜走去,打開了第一扇門……
  那張椅子擺在居住車的中央,旁邊有張桌子,上面放著一盞燈。他早就用一根繩子把她的手和腳捆在椅腳上,還用一條圍巾包住她的嘴和頭的下部。她咆哮著,但就是無法掙脫束縛。
  每當她吸气的時候,那條圍巾就微微凹下去,活像一個小的火山口,看上去十分可笑。她干嗎不用鼻子吸气?他戴著形似長統襪的面罩,她的臉上包著圍巾,他倆可真是天生的一對!
  他在她的周圍跳來跳去。“人們會給我們拍照的,你不這樣認為嗎?”
  她把手腕用力地向上拉。
  “沒有用,寶貝。根本沒有用,你究竟為什么要反抗呢?我給你說,我曾經認識一位姑娘,她就站在這上面,我一直把她拴在這里,用很粗很粗的繩子,拴住她的雙腿和雙臂,拴住她的全身……”
  她憤怒地張大眼睛——一雙綠色而透明的眼睛,就像一個水池。要是此時霍諾爾卡把燈對准她的話,他就會看到,在她那雙綠色的眼睛里浮現出一些褐色的小斑點。
  現在,她用力閉緊眼睛,仿佛這樣做不僅可以看不到他,而且可以听不到他的聲音。在她的前額上出現了深深的皺紋。
  他的臉發熱,臉部深處螺紋形的青筋又開始發紅,憤怒使它們逐漸紅起來,憤怒慢慢地穿過血管,一直到了指尖,他的心在跳動。它像一部發電机,不停地旋轉。人們能夠,不,人們必須控制住它。即使是在現在,總之,任務就是任務。
  “你想听音樂嗎,也許听听年老的林登貝克唱的歌?”
  音響就在車門旁的那只柜子里。
  他走了過去,透過窗子向外看:沒有人。不,這里不會有人來的。這里是一個已經廢棄的建筑工地,它的前面是一座由碎石堆成的房子一般高的山。誰會對這里感興趣呢?
  他拉上窗帘,再次檢查了門閂。一切正常。然后,他放入一盒磁帶。這是烏多的聲音,沙啞、含糊不清,像往常那樣低沉。
  烏多唱道:“當我們在火車站相遇的時候,我就對你說,這樣不行……”
  他走向冰箱,拿起啤酒,可是他馬上改變了主意。啤酒不是他此時需要的東西,他需要的是燒酒,不過只能少喝一點。他把酒瓶放到嘴上,由于咳嗽,酒滴到了他的T恤衫上。
  T恤衫上印有這樣一句話:“生命短促,讓我們祈禱吧!”
  讓我們祈禱吧!讓我們祈禱吧!——說得對!讓她也和我們一起祈禱吧!
  此時,霍諾爾卡緊挨著她站著,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把刀子。她不大喜歡刀子。剛才,當他在旅館前的那些灌木叢附近抓住她的時候,她還無禮地對待他。“你想干什么?——給我滾開,你這個小丑!”
  于是,他用刀子稍稍給她搔了痒,這樣一來,一切進展順利。她一動也不敢動,也不敢喊叫。她乖乖地和他一道小跑起來。
  烏多繼續唱道:“所以我對你說……”
  烏多這兀鷹發出的吵鬧聲,使他神經受不了。
  他關掉了唱机,音樂中斷了,他從口袋里掏出那把刀子,向前走了兩步,在椅子前跪下,伸出右臂。他手里拿著的,是一把意大利折刀,3年前,他在桑塔·歐拉利亞的市場上買了它。當時,他就對它愛不釋手,這不僅因為它有雙刃,就像外科手術用的刀,還因為它的刀刃像剃刀一樣鋒利。
  她用力伸腿,椅子險些翻倒。
  “根本沒有用處,你這弱不禁風的小寶貝,這樣你只會跌倒。你讀一讀我T恤衫上的文字吧。好嗎?你說吧。當然,你會回答我的。你只要點點頭就行了。”
  可是,她并沒有點頭。
  她又睜大了眼睛,這雙眼睛活像兩只探照燈,從中折射出像綠色的激光射線那樣的恐懼的光束。
  為配她那非常緊身的牛仔褲,她穿著一件朴素的紅色短袖圓領緊身汗衫——不,原本不是紅色的,而是像覆盆子那樣深紅色的。而從汗衫的領口露出來的女式襯衣的衣領又是白色的。他浮想聯翩,把她的衣著當成了加摜奶油的覆盆子冰淇淋,一邊說道:“你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你知道,我對開保時捷車的人是多么感興趣!尤其是對開著黑色保時捷車到處亂跑的人……”
  他開始把刀輕輕地放到她膝蓋上方的牛仔褲布料上,從左到右地輕割。
  她忍不住發出了呻吟聲。
  “別動。要是你亂動的話,你只會割傷自己,那可是你的過錯。我只是想給你點顏色看看。”他格格地笑了起來。“女士們,先生們,我用這把雅可布小刀給諸位作個示范。要是諸位能給我弄到一把同樣鋒利的小刀,我免費送你們三把,外加50芬尼硬幣。”
  那褐色的圍巾的后面,發出了快要窒息的聲音,可是,他繼續晃動那把小刀,讓它划出一條線。牛仔褲布料裂開了,下面是皮膚,白色的皮膚,在白色的皮膚上面,有許多微小的紅色汗珠。
  不要往那儿看,霍諾爾卡命令自己。這不好……
  他的輕便鞋碰到了玻璃紙,它發出了辟里啪啦的聲響。這是一包油煎土豆片,它打扰了他,他得把它吃掉。
  他向椅子彎下身子。
  “我提個建議。我們所需要的,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節目。例如這個節目……”
  他把她的深紅色的短袖圓領緊身汗衫向上拉,維拉又奮起反抗。但是,她的反抗無濟于事,他繼續向上拉她的汗衫,試圖把它拉到她的頭上,可是這不行。于是,他把手伸進她的襯衣的紐扣邊,用力把它撕破,以致紐扣全部脫落。這一下,又露出許多白色的皮膚,又白又柔軟的皮膚,還有那圓形的乳峰。
  他感到沖動,但他想起那老頭子的話:“我要你好好干,霍諾爾卡。你要盡力控制自己。”
  好的,保持冷靜,完全保持冷靜。他轉身朝冰箱走去,拿起燒酒瓶,重新喝了一口,一邊看了看他的刀子。
  他走回椅子的時候,不再看她,只是說:“像你這樣的人最終也應該吃點苦頭。你听說過禪宗嗎?生活里的一切,是個哲學問題,你不也這樣認為嗎?”
  那個老頭子曾經命令他:“讓她震惊,讓她害怕,但不要做得過分。”
  這老頭子說得倒輕松。他坐在他的小島上,或者乘著他的游艇在那一帶漂來蕩去,同時炮制出那些偉大的思想。不過,她現在害怕了,相當害怕。你瞧!她已經受不了啦!
  他解開了綁住維拉身体的繩結,然后抓住她的肩膀。他想,最好是把她拖到車門口,然后把她扔出車子,但是,她多半會蘇醒過來,這個該死的婊子,然后發出喊叫聲。的确,他可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
  于是,他勉強地把她舉起來,拉開門閂,抱著已失去知覺的維拉的軟綿綿的身体,下車跑了10米遠,然后把她放到了灌木叢里。
  他向四面張望,沒有發現任何人。那邊,在照得通亮的旅館大門的進口處,一派繁忙景象,車來車往,川流不息。這地區穿戴時髦的紅男綠女們正在開晚會。好吧,祝你們愉快!
  他走回居住車,迅速地坐到方向盤后面,把車子發動起來。已經是夜里11點了。他還得去了結一件工作,就在這天夜里。這不是愚蠢的喜劇性事件,不,而是一件簡單、順利和細致的工作。
  當利歐打開那三張柜子的第一張時,他不知道里面會有什么東西,里面是空的。那四只抽屜鍍鉻的柵條似乎在咧嘴譏笑他。站在他身后的布魯諾呼哧呼哧地喘著气。利歐打開了第二道門的彈簧鎖,里面同樣是空的。
  “真該死,冰箱的電門可是開著的。”利歐憤怒地用力拉開冰箱的門。要是里面什么也沒有,那個十足的白痴為什么讓它……
  可是,冰箱里面的确有東西!這次,他們成功了。他們看到了一只堅固的紙板盒的底面。這只紙板盒原本是用來裝罐頭牛乳的,它約有10厘米高。可是,里面裝著的并不是罐頭牛乳,而是一個個塑料袋。大約有兩打,也許甚至更多一些。這些長方形的容器,由于里面裝有灰色而混濁的冰凍的東西而鼓起來。“血容易變坏。”利歐又想起了霍赫斯塔特對他說過的話。“您知道,細胞是有生命的物質。它們的存活期不超過兩至四個星期。可是,經過低溫冷凍的血漿,几乎可以無限期地保存。”
  “布魯諾,把燈給我一下。”
  當利歐抓住那些塑料袋的第一袋,并把它拿到牆角里的那張簡陋的小桌子上的時候,他的指尖變得麻木了。在這張過去似乎用作書桌的小桌子上,亮著一盞辦公用的燈。
  “哎呀,這大概是一只舊塑料袋!”布魯諾几乎是崇敬地低聲說。“不錯,它們產于1987年。”
  是的,產于1987年,也就是萊斯納爾受到傳染的那一年。可是號碼在哪里?在這個塑料袋上并沒有發現號碼,可是這里,在緊挨著“生物-醫學”這個字樣的那張弄髒了的標簽上,發現13986這個號碼。
  倒霉!真是倒霉!比諾沃提尼在馬克斯-路德維希醫院沒收的那些塑料袋要晚一千個級數。盡管這樣,他們要帶几袋回去,而且必須對它們進行檢驗。一個存活的病毒,一個非常微小的東西,就完全足夠了。它會繁殖,會把任何的輸液變成致命的定時炸彈。
  “好吧,”布魯諾喃喃地說,“現在你可是非常机靈了,是不是?”
  “不,但也許我會變得聰明的。”
  利歐關上門。“我們再到周圍看看,這東西我們以后帶走。”
  “整個紙板盒?”
  “4袋或者5袋。”
  “可是它們是用低溫冰凍的。”
  “我們回來之前,它們不會融化的。在旅館里我們會想出辦法的。”
  他朝牆角里的那張桌子走去,拉開了抽屜,可是里面空空的,就像頭兩個柜子一樣,甚至連一根回形針也看不到。顯然,這抽屜早已被騰空了。生物-醫學公司的那個拉爾斯·波德爾這樣做想必是有原因的。這些原因肯定也适用于整個公司。
  “來吧,我們在汽車房里查看一下。也許那儿有一道門通向他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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