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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為女人和尊嚴而起的爭吵是個人的私事。
   `                 --------藍畢梧,巴斯城規
  茱莉全身凍結。巴斯之王怎么會在這里?
  羞恥的感覺包圍她。“老天!”她大叫。“不可以讓他發現我在這里。”
  “為什么?”雷克用雙臂支撐身体的重量。他的額頭泛著汗光,他的眼睛閃動決心。“你不需要感到羞恥,你只是把自己給予將成為你的丈夫的男人。我來應付藍畢梧。”
  她的心跳得像擂鼓,冰冷的真實逼退了溫暖的陶醉感。几年來,她靈巧地避免了妥協。她知道規則,她知道所冒的險。她賭輸了,而這次的賭注是她的心和她的靈魂。
  “茱莉小姐!”藍畢梧大叫。“你在里面嗎?”
  “走開,藍畢梧,”雷克大叫。“她不需要你的幫助。”
  “我不相信你。”
  她慌亂地環顧四周,尋找逃出口。她必須离開這里。“讓我起來。”
  “甜心,”雷克說﹒他的臉靠近她的。“你屬于這是,現在你是我的。”
  “你的?我要的是會珍惜我的男人,而不是為了娶我不擇手段的無賴。”她是笨蛋,愚蠢地掉入他的陷阱。
  “我了解你,安茱莉,”他誘惑地說,撫摸她的頭發。“要你的心听從我。”
  “我倒不如听從我的父親。”雷克損坏了她的名節,但是這并不表示她必須嫁給他——或者必須忍受羞辱。她曾經熬過災難,一定能夠通過這次考驗。“我不是你的,而且我不打算听從你。讓我起來。”
  “理智一點,親愛的。覆水難收。”
  “理智?”她抓住他的胸毛。“我這輩子唯一信任的男人站在那扇門外,從我來到巴斯的那一天起,畢梧一直當我是他的女儿。他尊重我,雖然我不值得他尊重。我為自己感到羞愧,可是我不能加深他的失望。”她推開他。
  雷克下床,憤怒地走進浴室。
  “畢梧,”她大聲說。“請到樓下等我。我一會儿就下去。”
  “你受到傷害嗎?”他問,聲音帶著憤怒。
  傷害?她被自己的軟弱毀滅了。“沒有,”她說謊。“我很好,請不要擔心。”
  “你确定?我會撞開門……”
  “不需要。”
  “那么,我在客廳等你。”他的腳步聲遠去。
  雷克穿著深綠色的睡袍,滿臉怒气地站在鄰室的門口。“你今晚什么地方也不去,茱莉。”
  他的語气激怒她。“你并不擁有我,齊雷克。”她下床,疼痛的腿間帶著血漬。她的驕傲受傷,但是她仍然擁有尊嚴。庄重的离去似乎是她解救自己的唯一方法。
  她用顫抖的雙手穿上衣服。雷克几乎扯坏了所有的鉤扣,禮服背面甚至裂開,不過她的披風會遮掩衣服的窘況。
  雷克走向她。“我來。”
  她舉起手。“不要碰我。”
  他歎息,可是走近她。“現在拒絕我不嫌太遲了些嗎,茱莉?”
  她鼓起勇气。“和你到這里來是個錯誤,不過發生的事沒有改變任何事。”
  “錯誤?”他的驕傲和信心受到打擊。“半個小時前,你不認為愛我是個錯誤。你為什么改變想法?”
  “因為畢梧逮到我和你在這里。我不應該向你投降,那是錯的。”
  “愛我,雷克,”’他模仿她。“‘到這里來,脫掉我的長襪,雷克!’”
  她發火。“去你的,齊雷克!”
  “‘我要你,雷克’,他抓住她的手腕。“你已經得到你要的,局長小姐。”
  她試著掙開他的手。“放開我。”
  “好讓你給我一巴掌?”他干笑。“不可以。”
  她踢他的小腿。
  他咒罵,放開她,握住受傷的腿。
  茱莉滿意极了。“你誘惑我,齊雷克,我也許愚蠢得掉進你的怀里——”
  “我的床,”他單腳跳著。“你掉進我的床。你喜歡和我做愛。那是你的證据,”他指向床,“你的血流在我的床單上。”
  她退開,被上披風。“你這可恥的惡棍。你可能對所有的女人說過這种話。”
  他被行向她。“茱莉,”他哄她。“今晚是我們之間的開始。”
  她疲倦的心想相信他的溫柔,可是她的腦子尖叫著這只是他的另一個詭計。“不要企圖用你的謊言迷惑我,齊雷克。”
  “你愛我。”
  “那是你的想象。”
  “不是,你知道你自己的感覺。”
  齊雷克顯然認為所有的女人都愛他。他低估了安朱莉。“不錯。我討厭你。”
  他深呼吸一口。“太不幸了,因為你將要嫁給你討厭的情人。”
  “你還不明白嗎?我不需要嫁給你。”
  “不?”他疑問。“万一你怀了齊家的下一個繼承人呢?”
  她按住自己的肚子。“我當然沒有。”他充滿信心的眼神令她不安。“你只是想嚇我。”
  “怀孕令你害怕嗎?我以為你想要孩子。”
  “我是想要孩子,可是他們的父親必須是個慈愛、誠實的男人。”
  他盯著自己的腳。“你認為我不慈愛也不誠實?”
  老天,他為什么不是她的夢中情人?“你知道答案。”
  “我能夠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她為永遠不可能的事感到哀傷。“你不能給我個真相——我的父親要你來此地的原因。”
  他抬頭。“我很抱歉,茱莉,這個我不能給你。”
  她痛苦不已。“我能夠幫助你,雷克。”
  “就像你幫助桑提斯?”
  “不。桑提斯只是賭輸了,他沒有秘密。”
  “你唯一能夠幫助我的方法是嫁給我。”
  “不。我的父親勒索杜比和另外五個追求者,后來我幫助他們設計父親交出證物。拜托,雷克,告訴我實情。”
  “我不像龐杜比或其它的人。”
  “那么打開門讓我走。”
  “我不能讓你走,你知道的。”
  她搜索房間。“有別的出路嗎?”
  他微笑。“你可以嫁給我。”
  “把你的求婚留給其它的女人。”
  他揚起眉毛。“你确定你已經准備好走出那道門?”
  他又要玩什么花樣?“我當然已經准備好走出那道門,走出你的生活。”
  “不再考慮?你沒有未完成的事?”
  忍耐,她告訴自己。你可能是第一個走离他身邊的女人。“給我鑰匙,雷克。畢梧在等我,我要他送我回家。”
  “我不該這么做。”他刷刷頭發,露出一副哀傷的樣子。“我會后悔的。”
  茱莉不會上當。“鑰匙。”
  他走到書桌旁拿出鑰匙,然后走到門邊打開門鎖。“明天早上我會帶派迪和馬車去,吩咐道格和其它的人准備好。”
  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貴族的作風一向奇特,她想道。不過到明天早上,她也會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打開房門。
  “除非你想到有未完成的事……”
  “明天早上十點鐘,男孩們會在院子等你們。”
  他讓出通路讓她走出去。
  “茱莉……”
  她轉身。“什么事?”
  他的眼睛閃爍。“你忘了你的鞋子。”
  茱莉坐上畢梧的馬車。上一次她坐在這部馬車上時,齊雷克坐在她的對面,發誓要娶她為妻。在他到達巴斯的那一晚,她相信自己能夠逃避他。她甚至主動提議協助他逃出她的父親的陷阱。結果,他卻陷害她。
  畢梧爬上車,坐在她的對面。他詛咒一聲,把帽子丟在座位上。
  她的心痙縮。“畢梧,我好羞愧。”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你一定對我很失望。”
  他傾身向前,握住她的手。他愉快的藍色眼睛里充滿疼愛。“夠了,茱莉,親愛的。我不要听這种話。我以你為榮。”
  “哦,畢梧。”她硬咽。“我不配得到你的關心。”
  “夠了。”他握緊她的手。“你在十六歲那年也說過這些話,記得嗎?”
  年少的黑暗歲月是她永遠抹不去的陰影。她沉溺在任性放縱的大海中,是畢梧救了她。但是年輕時的罪孽,比不上她和齊雷克所做的荒唐行為。
  “我們早就解決這個問題了,茱莉。”
  “是的,可是當我想到自己總是惹麻煩,我就生气。”
  “惹麻煩的人不是你,是你的父親。”
  “你有其它的責任。”
  “哦,當然,”他開玩笑地說。“譬如余夫人和她的猴子。你知道她的猴子闖進面包店的事嗎?老天,那只猴子把面包店搞得一團糟——蛋糕和派餅到處飛。我不知道自己的責任還包括解決猴子惹的麻煩。”
  這個故事逗得她微笑。“我相信你處理得很妥善。”
  “不太妥善,不過你不必擔心。我會解決你和雷克爵爺的問題。”
  樂觀的畢梧。“你不了解,他沒有強迫我。”
  “他誘惑你,”他說,臉色陰沉下來。“我知道他,茱莉。任何人都知道齊雷克喜歡美麗的女人,我應該保護你。”
  “這不是你的錯。”
  “要是我年輕二十歲,我會向他挑戰,”他發誓。“我會讓他知道玩弄巴斯的小姐必須付出代价。”
  她知道年輕的藍畢梧也不會是雷克的對手。然而,這份感情安慰了她的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這件事必須怪我。”
  畢梧注視她。“你覺得如何?”
  空虛,卑微。“疲倦。”
  “你愛他嗎,茱莉?”
  半個小時之前,她會大聲回答是的,會簽下婚約,跟隨齊雷克到天涯海角。現在她知道愛与欲的分別。“我和全英國一半的女人一樣,對于齊雷克的殷懃受寵若惊。可是愛他?”
  她盯著自己的手。“不。”她說謊。
  畢梧放松地靠向背墊。“你想去泡泡溫泉嗎?”
  “現在?”
  “是的,現在。你可以在你見到外婆之前放松情緒。”
  想到要面對文娜,茱莉僅存的一點力气也消失了。“可是溫泉池關閉了。”
  巴斯之王說:“在這個城市,沒有一個地方對我關閉。”
  “可是我的浴衣在家里。”
  “不要擔心,那里有一柜子的浴衣。”
  安安靜靜地泡在溫泉里,這個主意听起來好极了。“好,我們去溫泉池。”
  畢梧指示車夫,馬車平穩地穿梭于巴斯城的街道。看著空蕩蕩的街道,茱莉放松地吁口气。
  “謝謝你來接我,畢梧,可是你怎么知道?”她無法將自己的罪惡化為語言。
  他注視窗外。“我的馬夫喜歡葛家的女仆。你到達的時候,他剛好站在葛家的門口。”
  她擁抱自己粉碎的驕傲。她在雷克的怀抱里看起來一定像個兩眼朦朧的傻瓜吧?想到自己如此輕易地上了他的床,她不禁顫抖。但是她無法否認他給予她的強烈快感。
  她害怕這個問題,卻非問不可。“有其它的人看見我們嗎?”
  “沒有。不過,就算消息走漏,也不會有人相信。他們記得關于你和杜比在旅館的謠言。”
  “可是杜比企圖強暴我。”
  “不幸的事件,”他說。“不過,它對今晚的事有幫助。”
  “但愿如此。”她說。
  馬車停下,車夫打開門,拉下踏腳板。茱莉下車走向拱門。溫泉熟悉的臭味今晚似乎沒有那么令人難以忍受。
  “你先走,茱莉。”畢梧說,然后輕聲對車夫說話。
  她走過拱門走進明亮的走廊。當她走進女更衣室時,一個面帶笑容的女人迎接她。
  “你好,茱莉小姐。”女人向她行禮。“和藍先生一起來泡溫泉嗎?”
  “我認識你嗎?”
  女人放下清洁工具,在圍裙上擦擦手。“我叫佩姬,小姐。我是施昆彼的姨媽。”
  “是的,佩姬。昆彼提過你。你好嗎?”
  她微笑。“我有八個健壯的孩子,我們沒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很高興。”
  她向前一步。“我幫你把披風挂起來。”
  茱莉解開披風遞給她。佩姬走到她的身后,惊呼。“瞧瞧你漂亮的衣服,小姐。”
  茱莉的心蹦到喉嚨。“我……我的衣服被雕像勾到了。”
  “這种事經常發生。不過不要擔心,我會把它縫好,等你泡夠了,這衣服會和新的一樣。”
  茱莉放心地吁口气。“謝謝你,佩姬。”
  “不要謝我。你有一副好心腸,小姐,大家都這么說。我很感激你收留昆彼。”
  “他是個好男孩,佩姬。”
  “他是個好孩子。佩姬說話算話,小姐。你晚上想泡溫泉,任何晚上的十點到午夜之間來這里。佩姬保證不讓你受到打扰。”
  “謝謝你,佩姬。”
  “我的榮幸。”她抱起茱莉的披風。“你在這里等,我去幫你拿浴衣。浴衣會太短,不過只有藍先生會看到。每個人都知道他就像你的父親。”
  几分鐘之后,茱莉穿著太短浴衣的踏進溫泉池。她的疼痛和肌肉的殭硬開始化解,她的心痛卻無法撫平。
  畢梧在水池的另外一端,只露出頭部。少了假發和精致的服裝,巴斯之王似乎是個普通人。
  她走向他。“謝謝你帶我來這里。”
  他的眼睛閃動笑意。“這是我們的秘密,像今晚發生的任何事。”
  “克利夫蘭公爵府邸的仆人呢?”
  他聳聳肩。“如果事情傳開,我會向全市宣告你是無辜的。”
  茱莉覺得幸運而精神為之一振。她漂到水池邊緣,停留在朋友的旁邊。
  “我明天得去倫敦。”
  “你要去很久嗎?”她問。
  “只希望能夠阻止禁賭的法案通過,如果法案通過,巴斯城就會和克倫威爾統治時代一樣悲慘。”
  茱莉為生活在上一個世紀的人感到難過,那時候的生活一定非常嚴厲可怕。她想起上個世紀發生的戰爭。雷克說哈斯汀戰役奪走了他几個祖先的生命,他似乎對自己的家族深感驕傲。為什么不?對大部份的英國人來說,齊這個姓氏代表偉大;對茱莉而言,這個姓氏代表悲慘。
  “他時常占据你的心思嗎?”畢梧問。
  他的洞察力沒有令茱莉吃惊;畢梧比任何人了解她,外婆除外。
  “只有今晚。祝你在倫敦好運。”
  “也祝你好運,茱莉。你的戰爭才剛開始。”
  這個神秘的陳述搖撼她的心。“我的戰爭。什么意思?”
  “齊雷克不會放棄,”他歎口气。“而我不在這里保護你。”
  “我能夠保護自己。”
  “你知道若非事關重大,我是不會离開巴斯的。”
  “我知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你沒有讓我失望過。我相信即將來訪的蘇格蘭公爵會發現自己非常幸運。”
  茱莉大笑。“我已經受夠貴族了。”
  “別的公爵來訪,齊雷克可能會惹麻煩。”
  齊雷克本身就是麻煩。“別忘了我有外婆。”
  “她阻止不了齊家的繼承人。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沒有力量阻止,但是我會嘗試。”
  茱莉靠在水池邊。“外婆討厭他,她從未喜歡過我的追求者。”
  “茱莉,我知道我不适合這么說……但是我認為文娜喜歡打敗你的父親。”
  “我相信她是的,但是她是出于愛我。”
  他哀傷地說:“不只因為愛你,親愛的。她恨男人。不要讓文娜妨礙你,你需要愛你的丈夫和屬于你們的孩子。”
  雷克承諾要給她一個家庭。可是為了娶她,他會做出任何承諾。“我會挑選自己的丈夫。”
  “一定要依你自己的標准,而不是依你外婆的。時代改變了,你有選擇的机會。以前,她是沒有的。”
  茱莉知道畢梧的話是出自內心。“我永遠不會是個小新娘,畢梧。我几乎是個老小姐了。”
  他笑起來。“那是因為你還沒有找到你要的男人。你告訴過文娜你想結婚嗎?”
  她已經找到她要的男人,但是她無法信任他,因此也無法擁有他。“我和外婆談過婚姻。”
  “她怎么說?”
  “男人全是混蛋和机會主義者。”她看見他的表情,又說:“當然除了你之外。”
  “我受寵若惊,你和她的看法一樣嗎?”
  “我的父親派遣來的男人都是絕望而不顧一切的。”
  “文娜非常愛你,”畢梧說。“她會用盡方法阻止你的父親為你挑選丈夫,就算他是全英國最有价值的單身漢。”
  “全國最有价值的單身漢追求我并不是出于自愿。”
  “有些好婚姻建立于比勒索更糟的基礎上。”
  “外婆也是這么告訴我。”
  “你是她的一切,茱莉。你選擇的任何男人她都會挑毛病。”
  奇怪,雷克也是這么說的。“我知道。”茱莉時常希望自己生長在一個大家庭,希望她的父親愛她。她立刻覺得自己對外婆不忠心。
  畢梧碰触她的手臂。“一次解決一個問題,茱莉。你自己做決定——尤其是關于齊雷克。”
  絕望使她的心沉重。“你喜歡他。”
  他捧起水洗臉。“我無法原諒他今晚做的事,可是我認為你愛他。”
  她累了。“我們談點別的。”
  “好,”畢梧說。“不過我不在的時候,如果你需要找人談今晚的事,找襲麗,不要找文娜。”
  “好的,談到婚姻——你該娶她。”
  他咳嗽起來。“我們談點別的吧。”
  第二天早晨,雷克獨自坐在馬車里,心里想著等一會儿的會面。他已經很久沒有這么緊張了。茱莉會說什么?万一她一句話也不說呢?
  他憤憤地捶打座椅。
  她愛他。可是她不愿嫁給他,除非他說出自己的秘密。到時候,愛會變成同情。如果他幸運,她可能會隱藏她的嫌惡,但是它還是會存在于她的一顰一笑里。時間一久,他們會分离,而快樂的時光就會變成痛苦的回憶。
  他的喉嚨緊縮,他做了什么使命運之神決定玩弄他?他終于遇見他愛的女人,而他不能表達自己的感情。就算他傾出自己的愛,她仍然認為他只是為了逃避安喬治的陷阱。
  他想起昨晚。她享受了他們的性愛。他想和她共度每一個夜晚,早晨在她的微笑中醒來,看著她哺育他的孩子。他要怎么做才能實現這個夢想?
  她告訴藍畢梧什么?
  馬車搖晃,他的胃翻攪。他邪惡的秘密像只怪獸般爬回他靈魂的柵欄。齊雷克必須用自信与傲慢的態度來面對世界。
  他看向窗外,通往郵局的路徑進入視線。在熟悉的郵政號角下,茱莉穿著朴素的工作服站在那里。他微笑,他的局長小姐不需要裝飾吸引人注意她的美麗。她修長的体型、閃亮的頭發、迷人的自信,使他的血液沸騰著渴慕。
  道格、威克和亞伯站在她身旁。雷克希望今天會冷一點,因為他想看這些男孩穿上新的披風。
  施昆彼從樓上的窗戶探出頭來。“情人來了。”每個窗口都出現了好奇的臉。
  雷克笑了起來,踏出馬車。“去停車,派迪。”
  “遵命,船長。”
  雷克脫下手套,走向歡迎的隊伍。他們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前來掠奪的匈奴王。
  “嗨,親愛的。”
  她的眼睛注視他的。“早安,爵爺,謝謝你為我們撥出時間。”
  道格走到她的前方,其它的男孩護衛她的兩側。在巴斯城,消息傳得很快。男孩們知道茱莉和雷克在一起多久,他們覺得受到威脅。
  她從莉莉小巷搶救出這些男孩,給他們奮斗開創未來的机會。他們至少可以保護她,而他至少可以允許他們的尊嚴。
  禮儀規范命令這些男孩向他行禮,但是雷克一向不拘泥禮節。況且,他要得到茱莉必須先贏得這些男孩的支持。
  雷克向道格伸出手。“早安,辛先生。沒有杜克勞的蹤跡吧?”
  “沒有,爵爺。”他殭硬地回答。
  雷克對賀亞伯說:“我愉快的酒伴今天好嗎?”
  男孩的敵意立刻融化。他挺起胸膛。“最近抓到強盜了嗎,船民?”
  道格用手肘戳男孩的肋骨。
  “啊,”亞伯大叫;“你為什么打我?”
  道格用憤怒的眼睛回答他。
  雷克微笑。“恐怕沒有,賀先生,一定是你把他們嚇跑了。”
  茱莉轉轉眼珠,吁口气。
  派迪走過來。男孩們目瞪口呆。
  茱莉對他微笑。“你帽子上的狐尾革很好看,先生。”
  派迪脫帽。“我的妻子說這是虛榮,小姐。”
  “你說呢,先生?”
  他眨眨眼睛。“一個愚蠢的男人企圖表現個性。”
  她笑起來,然后一一介紹每個男孩。“他們都是聰明勤勞的男孩,派迪先生。我相信你會發現你的時間花得很值得。”
  雷克的心跳躍著感動。每個孩子應該都擁有像安茱莉這樣的守護者。他的孩子會擁有。但是他得先想辦法取得她的原諒,目前她感到尷尬而且困惑,雖然她愛著他。
  茱莉后退。“那么我把他們交給你了,派迪先生。日安,雷克爵爺。”她轉身走進屋子。
  哦,老天!她不愿和他多說一句話。
  “道格,我可以和你說句話嗎?”
  男孩跟著他走。當他們走出其它人的听覺范圍,雷克開口。“怎么回事,伙伴?”
  他注視雷克。“什么事也沒有,爵爺。”
  雷克不能容忍諷刺的語气。“我從來不覺得你膽小怕事,小伙子。”
  “我才不膽小怕事。”
  “那么你為什么不敢誠實地回答我?”
  聰明的眼睛觀察雷克,“茱莉小姐不需要丈夫,”道格防衛地說。“她有我們。”
  雷克告訴自己要忍耐。他指揮船隊和几百名水手,三個男孩應該是小事。“這是她說的嗎,道格?”
  “你和其它的男人一樣。你想娶茱莉小姐,因為她的父親要你來。”
  他覺得自己像是面對另一個未來的岳父。“我的确想娶茱莉。你也許忘了,長輩安排的婚姻是上流階級的生活方式。”
  男孩困惑地皺眉。“可是她可以挑選她自己的丈夫。”
  “告訴我,道格。你不希望茱莉小姐快樂嗎?”
  “她是快樂的。”
  “你認為她想要屬于自己的孩子嗎?”
  道格咬咬嘴唇。“我想是吧。”
  老天!誰會想到齊雷克得站在院子向一個十四歲的男孩解釋自己?“她會是一個很出色的母親。”籠絡似乎是他最好的策略。
  “茱莉小姐會是最好的。”
  “有人說她嫁不出去。”
  道格雙手叉腰。“誰胡說我要他好看。”
  “我時常想著,”雷克沉思地說。“她的孩子會長什么樣子,譬如女儿。”
  “一定是個美人儿。”
  雷克摸摸下巴。“你是對的,當然。可是我想我們永遠都不能确切地知道。因為茱莉小姐似乎不想結婚。”
  他的話引起男孩思考。雷克決定就此打住,他拍拍男孩的肩膀。“我要走了,派迪開始不耐煩了。”
  雷克漫步走進郵局,上樓到茱莉的辦公室。
  敲門聲使她嚇一大跳,鵝毛筆的墨水滴在帳簿上。她深深地吸口气說:“請進。”
  雷克走進來關上門。“我可以坐下嗎?”他指著長板凳。
  他們單獨在一起,她真該和男孩們留在院子。把他們扯進她的問題使她感到愧咎,可是她有什么選擇呢?
  她故做冷靜。“隨你高興,可是我相當忙碌。”
  他似乎充滿了整個房間。清新的檸檬皂香飄進她的鼻子,使她的嘴產生唾液,使她的下腹緊繃。
  他坐下來,交叉修長的腿。“如果真的隨我高興。茱莉,我會吻你。”
  矛盾的情緒在她的心里交戰。她的目光固定在他的嘴上。“你必須用偷的。”
  “你的意思是像昨晚一樣?”
  “你竟敢提起那件事。”
  “而你竟然不敢承認你在我的怀里得到歡愉。”
  她必須小心應付他。“我不怕你。”
  “你害怕你會再次經不起我的誘惑。可是我向你保證,我來這里不是為了誘惑你。”
  她記得他的身体的感覺。不,他只是個迷人的惡棍,她必須抗拒他。“那么你來做什么?”
  “來看你,來問候你。”
  他為什么這么該死的友善?“我正在算帳。”她生气地說。
  他站起來走到她身后。“我很擅長算術,我可以幫你。”
  她不會被他誘惑的語气迷惑。“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他咧著嘴笑。“道格可不是這么說的,他也許是說醉話,不過他确實說你最討厭算術了。”
  “你什么時候和道格一起喝酒?”
  “好久以前。”
  “道格胡說,恕我失陪……”
  “哦,茱莉,不要這么頑固。”
  她注視他的靴子,發現他的皮靴光可鑒人。可怜的艾森。
  “你不能假裝昨晚沒有發生,茱莉。”
  “太天真了,是不是?”
  “我整夜几乎沒有入睡,我渴望你在我的身邊。”
  他的話如雨后的溫暖陽光,“我沒時間和你聊天。況且,我們之間也沒什么可談。”
  “當然有。你去市里斯托之前,同意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互相了解。你要背信嗎?”
  她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堅持。“昨晚我們已經互相了解得夠多了。”
  他歎息,然后咧開嘴。他的酒窩激起她的欲望。“我們還有更多要互相了解的。”
  他看起來的确像是一夜失眠。她想象他在床上輾轉反側,踢開被子。他赤裸的身体貼在發亮的絲質床單上。這個影像令她震惊。她必須停止想他。
  “是的,”她說。“譬如說我的父親為什么恐嚇你。”
  他畏縮。“你害怕自己對我的感覺。”
  她想尖叫,但是她露出微笑。“你不害怕你會不小心泄漏出自己的秘密?”
  他的目光沒有動搖。“不怕。”
  “你一定有一點疑慮。”
  “一點也沒有”
  “我不相信你。”
  他仍然不為所動。“我以我的祖先的靈魂發誓。”
  茱莉知道他永遠不會告訴她,這個事實撕裂她的心。“一定是什么可怕的事,雷克。”
  他看向別處。
  她和他是不會有未來了。“我為你感到難過。”
  他用力一拍大腿。“收起你的同情心,局長小姐,跳起來。半個小時后,派迪會讓男孩們輪流駕駛馬車——你和我是乘客。”
  她殭硬地坐著。“不。”
  “我是對的,你怕我。”
  她推開椅子站起來。“奉陪。”
  他用雙手把她圍在牆壁和他之間。“你今天好嗎?”他傾身靠近她。
  如果心碎是一种疾病,她已經病入膏盲。她垂下眼睛隱藏痛苦。“我好得很。”
  他親吻她的臉頰。“你昨晚非常完美。”
  她咬著唇忍住呻吟。“我不要你吻我。”
  “我知道。你要我向你剖開自己的靈魂,茱莉。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的誠實令她惊愕。齊雷克是在要求保證嗎?哦,她為什么沒有考慮他的感情?她只顧著扮演自己的角色,沒有考慮他的立場。她伸手抱住他的腰,真誠地說:“因為我可以信任。”
  他的唇輕輕地刷著她的。“說得容易,甜心,”他低喃。“讓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你。”
  她選擇最簡單而最愉快的方法——吻他,卻第一次感覺到他的猶豫。難道昨晚他只是被熱情沖昏頭?如果是這樣,他可能為誘惑她感到遺憾。
  四次心跳之后,他后退,眼睛閃動遺憾。“如果我不是那么尊重你,安茱莉,我會在這里膜拜你的身体。”
  他騙不了她;在自信与傲慢的外表下是一顆脆弱的心。她要這個男人,沒有任何事阻止得了她。“好,”她宣市。“我會贏得你的信任,齊雷克。”
  他咧嘴而笑。“我等待你的努力,局長小姐。我這輩子信任過兩個女人,兩次都令我后悔。”
  “這兩個女人是誰?”
  雷克看著地板。“一個是我的母親,另外一個總難奉告。”
  “以前的情婦?”
  他清清喉嚨。“她是個自私的女人。總之,女人不值得信任。”
  “男人也不值得信任,”她反駁。“你准備幫我算帳了嗎?”
  雷克心算的速度令茱莉敬畏,他沒有花多少時間就完成工作。
  “把你的服務費的帳單寄給我。”茱莉開玩笑地說。
  他將她拉進怀里。“我要求立刻支付。”
  她的心充滿甜蜜的期待。“說吧。”
  他輕撫她的背,臉上帶著迷人的笑容。他似乎猶豫著,一點也不像齊雷克。“帶我去看快遞馬車。”他說。
  她大失所望。“很好,但是我以為你會要求一個吻。”
  “我要的不只是你的吻,”他低喃。“等我幫你買了馬匹,我期待完整的酬謝。”
  茱莉不悅。“我自己買得起。”
  “我是指幫你挑選,我不敢夢想用金錢買到你的獨立自主。”
  她大笑。“那么撤消你求婚的念頭。”
  “婚姻對我而言不是枷鎖。”他的笑容照亮了整個房間。“而是建立一個甜蜜溫馨的家庭。”
  她想擁抱他。“我不相信你。”
  “我會證明。”
  “那么我會等待你的努力,爵爺。”
  他們走到院于去。派迪操縱著馬,道格坐在他的旁邊,其它的男孩則坐在馬車頂。
  茱莉想握雷克的手,可是這么做會太明顯了。她將計划一連串的行動,贏取齊雷克的信任,探索他內心深處的秘密。
  他們坐在馬車里度過下午。道格、威克和亞伯輪流操縱韁繩。當他們回到韓森園,茱莉等待雷克向她吻別,可是他沒有這么做。
  星期天,雷克陪伴她去做禮拜。
  星期一,雷克要求她休假一天。他們到花園野餐,然后他帶她去逛街,堅持買一條花格子的披肩給她。“對我的蘇格蘭祖母表示敬意。”他說,為她被上披肩。
  她注視他。“查理王子信任我為他運送巴斯的泉水。”
  “他不算。”
  她聳聳肩。“桑提斯也信任我。”
  “桑提斯當然不算數。”他嘲弄地說。
  茱莉祈禱他會早日信任她。從過去的經驗,她知道她的父親很快就會失去耐性,因為沒有一次婚約持續這么久。齊雷克的時間不多了。
  星期二,她回到工作崗位。
  每天早上,她巡回收件,記錄費用,然后和外婆一起吃午餐。每天下午,她教男孩們讀書寫字。每天晚上,雷克准時于七點鐘來看她。星期三他們去听歌劇,星期四他們在酒館喝酒听詩人吟詩。雷克一直企圖誘惑她,她一直逃避他。每天深夜,她帶著疲乏的身心去泡溫泉。
  整個星期雷克都在談著他的童年,她只為自己的童年感到哀傷。
  每當她試著提起她的父親為什么恐嚇勒索他,雷克就阻礙她的企圖。每當他試著誘惑她上床,她就逃避他的誘惑。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似乎沒有得到他一點點的信任,反而愈來愈無法抗拒他的誘惑。哪一件事會先發生,他的告白或是她的投降?
  她渴望有人分擔她的懮慮,可是畢梧在倫敦,而和文娜討論她的感情問題是不可能的。
  茱莉利用早上巡回的時候去拜訪一個朋友,她可能是茱莉最后的希望;潘裘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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