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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雪山欲海


  麥多牧場,11月
  馬克和凱麗走在离麥多不遠的鄉間小路上,這時,夜幕已經降臨。
  “為什么我們不走得再遠一點儿,去看看美麗的月色呢?從樹葉的縫隙間流瀉下來的月光,可美了!”凱麗提議。
  “當然,為什么不呢?”
  馬克的聲音中帶著一种渴望。凱麗知道馬克一直在期待著從她那里發出的信號——馬克需要一种鼓勵。于是她把手伸出來,輕輕地放在馬克的肩上。今夜,她正在收獲著自己的果實。
  在馬克從漢普頓斯回來的第一天,馬克就邀請她跟他一起出去散步——馬克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才建立起來了這個勇气。凱麗當時心象往常一樣干著她的活,馬克遠遠地看著她,好象她是一個馬背上的女神,后來,他又邀請她去看電影。當這個美妙的晚上將近尾聲的時候,馬克彎下身來,狂熱地親吻著她的面頰,凱麗感到一陣顫栗,她用雙臂緊緊地摟住馬克,把溫軟的舌頭伸進他的嘴里。她惊喜地發現,就在她抱緊他的那一刻,他的体內猛然翻騰起一陣滾燙的熱浪,于是她把手伸向那熱浪的發源地。馬克在這一片溫柔之中惊异得顫抖了起來。凱麗半睜著眼睛,輕聲地說:“謝謝你,給了我一個美好的夜晚,馬克。”
  在哈瓦那大學讀書的日子里,馬克就已經在幻想著這樣一個夜晚了,他相信:“凱麗在他四來過感恩節時一定會再一次給予他自信和勇气。在學校里,那些女同學的驕傲与自信總是給他帶來惊恐,使他總是在跳舞時羞怯地遠遠地躲開她們,他想他一定成了她們開玩笑的笑柄,而已他還怀疑她們在拿他和他的哥哥作比較,而他的哥哥曾經給她們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啊!盡管林迪已經死了,但是,馬克所生活的這個世界是這么小,他仿佛永遠也無法從哥哥的陰影下逃离。
  現在,凱麗躺在他的臂彎里,回想著他們在白鐵木度過的那個晚上。凱麗建議,他們去剛剛翻新了的白威德里旅館去喝一杯。她的手神到馬克的臂彎里,很恬靜,很愜意。
  馬克開著車,周圍是一片月光如水、樹影婆娑的景致,凱麗不禁輕聲地吟唱著:“我欲乘風飛去……”歌聲中充盈著溫柔的笑意。
  馬克緊張地喘息著,慢慢地走近凱麗。
  “凱麗——我不知道我該怎么說——我太想要……我不能忘掉你。”
  “不要說了,”凱麗呢喃著,把他拉到自己胸前。
  當他第一次撫摸她時,馬克有點猶豫,又有點膽怯,但是,當她的嘴唇迎著他時,他的欲望驟然騷動起來。
  “凱麗,哦,凱麗”他喃喃地呼喚著。
  “我太想你了,馬克”,她打斷了他,抬起頭,仰望著他的臉,“你讓我今晚跟你一起出來,我听了這話高興得說不出話來,我不相信這是真的。”
  “真的嗎?”馬克興奮得叫起來,“你跟我所見過的所有那些女孩是多么的不同!”
  “是嗎,為什么?”她輕柔地問。
  “我不知道。這种不同很難解釋。你是那么美好,充滿著女性溫柔,那么誠實,那么純真”他低語著。
  “你呢,馬克,你也是那么美好。我今晚太高興,太幸福了,真的。你是一個真正的紳士,你知道怎樣對待一個姑娘。”她一邊說著,她的手已經摸索到了他的大腿上。
  她的手指准确地伸向他的褲鉤,松開他的皮帶扣環,然后慢慢地,非常輕柔地拉開褲子上的拉鏈,把手伸進他的褲子里……。馬克感到有一种強烈的欲望在升騰,這种欲望的烈火燒得他一陣陣地燥熱,仿佛將要窒息。于是他急促地喘息著。渾身迅猛地鼓脹起來,洪水般涌起的騷動在胸腔里猛烈地沖撞,對騷動的渴望使他顫抖不止。
  “噢,我的上帝,對不起”他很窘迫地歎息道,他用手羞愧地捂住了雙眼,“凱麗,原諒我,我好象不行。”
  “馬克,你不必害羞,這是人類自然的天性,你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你是雄健的,你那一個方面會好的”凱麗哭了,同時還一邊鼓勵著他。
  馬克激動地緊緊擁抱著凱麗。
  “我知道,我們將來會有一個美滿和諧的性生活的”凱麗接著說:“我相信這一點,甚至從我們最開始相識起,我就沒有怀疑過。”
  馬克的目光里帶著疑問。
  “是的,馬克,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給你,是的。”凱麗幸福地說。
  “你怎么了?”看到馬克沒有回答,凱麗帶著微笑問。
  “只是我不能相信你的話,你真的想要我嗎?”馬克把她擁緊,深深地吻著她。
  “什么時候我們能……什么時候你想要……?”他喘息著。“明天?”
  “明天是感恩節,你怎么了?”
  “對了,你明天就不在這儿了,但是,也許以后……”
  “但是,也許我會在這儿,我為什么要离開呢?”凱麗打斷他的話,凱麗不知道林頓是否會給她補發一個邀請,她盤算著,即使林頓拒絕了,但是她今晚的以身相許會刺激馬克站出來反對他的父親。
  “是的,我邀請你,你愿意來嗎?”
  “當然,我愿意,我非常愿意。”
  “好吧,我今晚回家后就去問父親,他一定還要工作得很晚,凱麗,我在想——在所有的人都在感恩節上狂歡的時候,我們可以悄然無息地溜走,你說呢?”
  “這是一种威脅還是一個許諾?”凱麗在馬克的面頰輕輕的一吻。
  “一個許諾,當然,凱麗……”馬克在凱麗的面頰上也輕輕地吻了吻。
  第二天晚上,凱麗來到馬廄,她抬頭看看天空,天空依然晴朗,月色仍然溫柔,同去年一樣,一切都未改變。然而一切又仿佛都變了。此時此刻,杰克叔叔的心情很憂郁,愁眉不展。
  “我不必再一次提醒你,但是,我确實不喜歡听到你和馬克之間的消息,我的小凱麗,相信我,你必須記取一個教訓:保持一定的距离。我們和他們不是一類人,你現在正在給自己找麻煩。”
  “杰克叔叔,我真的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意思。如果本·布恩先生認為我和“雨魂”足以贏得藍級帶,我就足可以跟那個家的人在一個飯桌上同起同坐,”這是第一次,凱麗帶著一种冷漠的,充滿自信的語气對叔叔說話。
  “你本來不應該愛上馬克,我原認為你到現在會明白這一點的,你的“雨魂”与此毫無關系。”
  “難道讓我拒絕与他來往嗎?”
  杰克沒有回答,他只是長久地,狠狠地盯著凱麗,好象第一次看到她似的。
  “范林家族不比任何人差,在本·布恩家族為人所知以前,我們就已經聲名顯赫。我們有城堡,而且我們是貴族。”
  “你現在說起話來真象你的父親,簡直是同出一轍,不過,我要告訴你,這樣下去,你除了麻煩之外,將不會得到任何好處。”這時門鈴響了,杰克責備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凱麗覺得她已經跨越了這种無形的阻攔。
  凱麗一邊一只手撫弄著自己的秀發,一邊驕傲地想:不久的將來本·布恩家族就會迎接她,那時她的演藝生活就會結束,于是,她帶著挑釁似的口吻對著杰克叔叔的背影大聲地說:
  “如果有一天我成了麥多的女主人,你肯定會改變你的態度。”
  “你這是白日做夢!”杰克一邊向門邊走去,一邊生气地說。
  進來的是林頓·本·布恩,凱麗在這年秋天已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早晨好,本·布恩先生。”
  “凱麗,你好嗎?”
  “非常感謝你邀請我參加全家的感恩節晚宴,太好了。”
  “為什么?這完全是我愿意的,我很高興馬克想著這件事。”他說。
  凱麗今天象往常一樣,身著騎馬時穿的夾克和馬褲,披著瀑布般的秀發,看起來不象是一個擅長表演跳躍的強健的女孩,倒更象一個職業的輕快的小賽馬騎師。
  “我們從丹佛帶回來一些照片,那儿有一個僅次于全球冠軍的很优秀的騎手……”他的語調里帶著一絲嘲諷,但是,凱麗馬上反唇相譏,于是林頓越發興奮地補充地說:“對于一個只是在小小的圈子里逞威風的女孩來說,那個人是一個极好的對手。”
  對他的驕傲的態度,凱麗強壓住火气說:“明年,我要在麥德遜廣場公園和哈瑞期伯格拿冠軍,你等著瞧吧。”
  “我會等著的。”
  凱麗心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感恩節晚宴開始了。凱麗自斟自飲,一個人喝著酒。環顧四周,本·布恩家庭的人和他們高貴的朋友們聚集一堂,凱麗想到一年前這些人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現在他們全都認識她了,今天,她的出現無疑已經標志著她在這個家族圈里的地位的鞏固和加強。她想她現在已經取代了本·布恩家的大公子的位置,成了一名优秀的騎手,下一步她就要做為馬克的夫人走進這個家庭圈子的中心了。
  馬克看到父親到了另一群人中談話,就走到了凱麗的身邊。
  “嗨,你好嗎?”凱麗甜甜地輕聲問候,在她的笑容里包含著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秘密。
  “你看起來真動人,真美!”馬克說。
  “謝謝,從你嘴里說出來這話真好听。”
  馬克的眼光里暗藏著一絲窘迫,他這一天,一直想著即將到來的感恩節晚宴。
  這時,林頓一直在遠處瞧著這談話的一對,然后,他走到他女儿旁邊叫道:“卡特”
  “噢,爸爸?”
  他拉著女儿的胳膊,帶她到凱麗的面前,“你還記得凱麗嗎?”
  卡特一看到凱麗,吃惊地叫起來,滿臉怒容。自從初夏,卡特的父親讓凱麗騎他們家的“雨魂”,卡特對父親一直保持著固執的冷漠,她對他的异教徒式的決定作出了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反應,因為他決定把澳大利亞來的那個“暴發戶”放在麥多最好的騎手的位置上,褻瀆了人們對她所熱愛的死去的哥哥的記憶。但是現在,倒不是凱麗所獲得桂冠傷害了她的自尊心,當她面對凱麗時,她感到最气憤的是,這個未請自入的不速之客竟然企圖進一步走進她的這個家庭。所有的人都能看出凱麗正在引誘天真幼稚的馬克,而馬克卻又是那樣如醉如痴地迷戀著凱麗。
  “卡特,再次見到你,我很高興。”凱麗已經開口了,“在你去年夏天去歐洲以前,我們就已經見過面了,還記得嗎?你一定在那過得很愉快,我多么羡慕你啊!我真想听你說說那儿所有的事情。”
  卡特被迫跟他們倆人說了一會儿話。
  過了一會儿,馬克已經不耐煩了,他對卡特說:“我想把凱麗介紹給林蘭姑姑,她一直想要見見那個騎“雨魂”的姑娘。”話語中帶著驕傲的口吻。
  于是,他們來到那個本·布恩家族中最年長而又极富影響力的女人林蘭面前,林蘭姑姑是林頓的姐姐。
  林蘭姑姑在馬克向她介紹了凱麗以后,高興地說:“啊,你就是那個贏得‘雨魂’的藍綬帶的那個姑娘,認識你很高興。你在哪儿讀書?”
  “我現在在當地高中學習,因為我只能在附近讀書。但是明年秋天,我就要到波士頓郊外的布萊瑪讀書去了。”凱麗說。
  “布萊瑪?真的嗎?那有多好啊!”
  半小時后,得意洋洋的凱麗隨馬克走到了宴會廳。
  當凱麗經過杰克叔叔身邊時,她說:“杰克叔叔,一會儿見。”
  杰克約略地點了點頭。
  在宴會廳,在約有二十多個人坐在飯桌邊。高大的銀燭台比凱麗所能記起的任何一個豪華場面里的都明亮。在這個豪華的地方,到處都是文雅的笑聲,高雅的談話,這与仆人下房里那些低級下流的玩笑是多么鮮明地對比啊!她的腳下是中國地毯,面前是浮花錦緞的窗帘,多豪華,多气派啊!
  馬克帶著凱麗坐到靠近餐桌中心位置的椅子上,凱麗一眼便看到在一個卡片上白紙黑字地寫著自己的名字:凱麗·范林小姐,頓時她眼睛放出光來。在她的名字四周是龍形的瓷器、凝重的銀盤,凱麗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來到了這樣富麗堂皇的地方,過了很久她才意識到自己到了什么樣的所在,自己是來干什么的。當所有的人一一坐定,她偷眼環顧四周,看到他們都是些銀行家、紳士般的農場主,舉止优雅的社會名流,她頓時覺得不安起來,她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整個晚宴她都在注意模仿本·布恩家族人的舉止動作,警告自己不要做出与眾不同的任何事情。但是,當一杯接一杯的酒喝了下去,周圍的气氛也變得輕松起來,她的神經終于興奮起來,緊張的心情也放松了許多,她開始殷勤地照顧起坐在左邊的馬克的大伯博瑞斯考特,因為她發現這位大伯單調地談話可以給她品嘗桌上美味佳肴的時間。她的眼光落在馬克身上的時候,他正喝著酒,她不愿去想他們倆之間的汽車旅館的事,至少在此時此地她不愿理睬他的神經質的怯懦。她竭力保持住已經建立起來的自信和平衡,而她的這种努力,她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老林頓的眼睛,他從桌子的另一頭仔細地觀察著她——她的眼睛看著燭光的跳動,她的頭發也被燭光染成金色的,閃著迷人的光。他想:她從來沒有看起來比現在更漂亮,更動人。當她轉過頭來,老林頓迅速把眼光移開了,但是她還是感覺到了他的注視。
  到晚宴結束的時候,凱麗已經完全恢复了她全部自信,甚至晚會時卡特敵視的目光也沒能對她有絲毫干扰,在最后一道飯菜——小圓餡餅和南瓜餅端上桌時,林頓拿小刀敲了敲酒杯。
  “諸位,這是麥多的出身高貴的下一代在感恩節之夜的美好的聚會,我們全家人,還有尊貴的朋友們,感恩節快樂。”
  凱麗舉起她的酒杯,臉上帶著一种宁靜的微笑,她好象覺得那出身高貴的下一代應該包括她自己了。接著她把目光移到馬克一邊。
  晚宴在七點鐘結束,客人們開始陸陸續續地离開了餐廳。
  “我們現在也該走了”馬克低聲對凱麗說。
  凱麗惊异地看著馬克,他們假裝在四周閒逛,邊走邊聊。但是,看來沒人注意到他們,卡特已經上樓了,林頓也忙他的事情去了。
  “我想呼吸呼吸新鮮空气。為什么我們不開車出去走走呢?”凱麗象開玩笑似的提出建議。
  凱麗的聲音很大,馬克不安地朝四周張望著。
  “當然,好主意,我們可以出去看個電影”馬克謹慎地回答。
  不一會儿,他們開著車走到了林陰道上,凱麗的頭靠在馬克的肩上。
  “別緊張,我听說人們在干那事時是不選擇時間的,隨時隨地”她又一次向馬克保證:“听學校里的男孩們說,在那种汽車旅館,沒有人對你提出任何問題,根本不用擔心。”
  馬克看了看凱麗,把車開到旅館。
  “我在車上等你”凱麗說。
  她看著他向前走去,她覺得她對馬克的幼稚感到厭煩,特別是當她把他与那些充滿野性的健壯坦誠的男人們相比較的時候,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這种厭煩情緒,她突然想到馬克一定是一個童男。如果是這樣,她知道那要比她預想的容易得多。
  馬克回到車上,輕輕地說:“好了,那家伙几乎連看都沒有看我,我只先付了三十美元,他就給了我一把鑰匙。”
  凱麗吃吃地笑著說:“我剛才告訴你什么?”
  他們走進了旅館的房間。
  馬克關上了門,打開了燈,環視了一下這個只放了一張床的小房間。
  凱麗脫下外套,有點矜持地輕聲說:“我到洗手間去一會儿。”
  她故意在那儿多呆了一會,好象給馬克一會儿安置下來的時候,當她僅僅穿著乳罩和內衣羞澀地走出來的時候,馬克在被子里縮成了一團,她注意到他已經把手帕蓋到了刺目的床燈上,她怀疑地看著他。
  “我希望你不要看輕我,得到我并不容易”她說著,聲調有點激動,“這可是我的第一次”
  “我也是第一次”馬克說。
  凱麗慢慢地上了床,把身子移到馬克身邊,他頓時升起了強烈的渴望。她緊緊地擁抱著他……
  “關上燈”她低聲地說,然后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挂。
  他們熱烈地吻著,凱麗感到馬克已經越來越興奮。這時,她故意中斷親吻,有點擔憂地歎息著。
  “馬克,如果我遇到麻煩,怎么辦?”
  “對了,我已准備好了避孕套。”他回答道。
  “我知道你會想得比我周到,”她放心地甜甜地說,“我覺得這樣就會很安全。”
  他笨手笨腳地套著避孕套,當他回到她身邊時,她就意識到那激動人心的時刻即將來臨了。馬克急不可待地做完了他想做的一切,頓時,感到一陣狂喜的戰栗,興奮得几乎喘不過气來。這樣過了許久,突然,他迅速地從她身上滾下來,輕聲地向凱麗道歉。
  “對不起,凱麗——我傷著你了吧,疼嗎?我簡直不能控制我自己。”
  “請別這么說,我想我是太想要你了,所以我覺得這傷害太輕了,還沒有我想象的一半。”她一邊說著,一邊輕柔地捋著他的頭發。
  “真的嗎?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說,我听了你的這句話,我真高興,凱麗,我愛你。”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听到你對我說這些,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女人。”
  他們躺在床上,凱麗竭力掩飾著對馬克的鄙夷之情。她根本不喜歡男人對女人的感激和歉意,此時此刻,她不想听到一句請求原諒的話,她只想讓那個男人用全部的激情和狂熱主宰她,駕馭她。
  瑞士阿爾卑斯山12月
  當飛行員關掉信號燈,飛机已到達了墨西哥灣上空二万五千英尺。莎倫解開了安全帶,轉向机窗去看机翼下薄薄的云層。瞥見阿米社正坐在机艙的另一角,正用西班牙語跟無線對講机說話,由于過度集中精力,他的臉上顯得很緊張。他已脫掉了夾克,放松了領帶。秘書米切爾坐在他的前面在做記錄。他的上好的純棉襯衫下顯出肌肉的輪廊,使莎倫想起了他們這次忽然的旅行。在瑞士阿爾卑斯山下一個偏遠的小村庄里她和他將單獨度過圣誕節這一周。環視著豪華的噴气式飛机內上乘的灰褐色皮椅,莎倫想起了此行的起因。
  在馬克西姆飯店吃過飯的一周后,阿米杜從香港給她打來電話,他說:“這是一次商務旅行,至少得离開巴黎几個月,十二月份才能回來。”為了他們之間浪漫的愛情,阿米杜几乎每天都給莎倫挂電話,并且時常派人給她送去溢著馥香的鮮花。直到十二月份一個星期天的早晨,阿米杜打電話到她的家里,告訴莎倫他已經回到巴黎,邀請她在布瓦德博龍的一家餐館共進午餐,莎倫這才意識到他已經擊垮了自己對于他的所有戒備。她在約定的最佳時間到達了餐館,阿米杜毫不掩飾看到她的喜悅,當他們喝得有些微醉時,莎倫惊訝地看到米切爾走過來打斷他們說:“我們該去机場飛往蘇黎世了。”只有阿米杜溫柔的抱歉稍減輕了她的失望。當他再次在几天后來電話請求她和他一起度過圣誕節時,她又一次惊詫了。
  “我已經接受了一份去格朗尚過圣誕節的邀請。”她在電話里說。
  “那你為什么不能把它取消呢?告訴他們你在米倫有一個緊急出庭——是不能推辭的。”
  “那好吧。”她簡短地回答說。實際上她早已放棄了對他的微弱抵抗。
  在伯爾尼著陸一小時后,他們搭乘了去米倫的一輛小火車。暖暖地裹著狐皮大衣和帽子,莎倫坐在阿米杜的身旁。當火車光當地行駛在一個大峽谷的斜坡上時,可以眺望到遠處的艾格爾山和少女峰,它們都被初升的太陽鍍上了一層玫瑰色,山谷中白雪皚皚的平原里若隱若現的小村庄吸引住了她的視線。在他們的后面坐著米切爾,她只是來幫忙照看行李和圣誕禮物的,其中有莎倫送給阿米杜的禮物,是菲爾斯幫她在最后一刻挑選的,它是她們專為這位什么都不缺的男人挑選的一個小模特。
  “好嗎?怎么樣?”當他們從火車上下來,阿米杜問道。
  “太安靜了!”她說,“簡直象在無人之境。”
  “這儿沒有汽車,我們不得不走到住處。离車站不遠,米切爾會把所有的行李都放在雪撬上。我們可以滑雪到旅館,莎倫,來呀!”說著,阿米杜抓住她的手就開始在積雪的路上滑了起來。
  她笑著說:“你會滑雪。別忘了,我可是頭一次。”
  “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在滑雪道上滑得很象樣,除非你喜歡懶洋洋地坐在壁爐前什么也不干!”
  當她想到他們倆單獨在熊熊燃燒的壁爐旁時,一种肌膚的震顫迅速傳遍了她的全身,她慌忙躲開了他的注視。
  他們向山上爬去,象姜餅房一樣的小木屋,伸出布滿白色雪花的精美陽台。白色的屋頂上一縷縷炊煙正從煙囪中冒出,飄向湛藍的天空。仿佛整個傍晚都融入了貝爾尼斯山谷中。黑色的松樹,筆直地靜靜地挺立在雪中。他們仿佛走進了另一個世界,在這里唯一的聲音就是腳踩在冰雪上發出的吱嘎吱嘎聲和回蕩在空气中极響亮的回音。
  “這儿就是。我們到了。”阿米杜停在一個獨門獨戶的小木屋前說。
  莎倫打量著這座雕花屋檐上挂滿冰柱的三層小木屋。從附近的谷倉飄過來帶著泥土气息的乳牛和干草的香味,有如一絲暖意融化在清涼的空气中。當他們剛跨進了門檻,莎倫就感到被一种少有的宁靜所籠罩。透過一扇巨大的窗子她可以俯瞰到穿過山谷的阿爾卑斯山,在高高的天花板下有一個帶陽台的起居室,里面一個很大的大理石壁爐,正燒得旺旺的,歡迎著他們。
  阿米杜滿意地搓著雙手,說:“啊,太好了!我猜科爾剛才肯定在這儿,她和她的丈夫照看這里。來,脫下你的大衣,站在壁爐前,你一定給凍僵了。”
  阿米杜在大屋子里來回踱著,看來這儿令他舒心极了。他似乎正在把他的關注送到屋子的每一個角落。同時也能使莎倫有充足的時間留下第一個深刻的印象。
  萊圖什是歐洲傳統文化与生活的代表。莎倫看得出對這屋子的選擇和裝飾表現了阿米杜對簡朴、溫馨生活的向往。在這儿他可以懸挂舊的馬籠頭和鑲銀邊的子彈袋以及南美人的來福槍和一些私人紀念品,它不象法國的那座別墅是用來顯示國際商人地位的,這個小屋反射出騎士風度的回歸。在萊圖什,在阿爾卑斯山脈的深處,莎倫感到她所面對的是真正的阿米杜。瀏覽著柜櫥里阿茲特克和印卡的陶器,她明白了阿米杜的用心,他展示給她的是在他全部生活中最珍愛的一部分,這些与莎倫在法國的那個別墅中所看到的迥然不同。
  當米切爾來到小屋又离開后,莎倫坐在壁爐前的沙發里,看著阿米杜往火里填干柴。
  “科爾是一個出色的管家,但他從不給壁爐填足木頭,瑞士人都非常節儉。”
  “我想他們是不得已的,他們要到很遠的山里才能砍到木頭。”莎倫說。這間小木屋已經夠華麗的了,從矮矮的皮椅和沙發到地板上的長毛地毯簡直令人再賞心悅目不過了。壁爐里的火苗竄得老高,給阿米杜堅毅的臉龐映上了一層古銅色,穿著緊身毛衫和褪色牛仔褲的阿米杜使整個屋里都充滿了一种朴實無華的生机。她在思索過去他曾帶過多少女人來這儿呢?于是菲爾絲的話又在她耳畔響起,“這簡直是個童話,只要你合上書就會愉快地結束。”
  阿米杜抬起頭,走過來撫摸著她的臉頰問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也許坦誠、朴實正是你獲取成功的真諦。”他的眼里洋溢著贊賞,輕輕地說:“你真是一個既美麗又聰明的姑娘。”
  他去客廳拿了兩杯酒回來。“是威廉姆斯梨酒,”她說,聞著那香味,使人可以立刻想起夏末熟透了的梨子,“難以想象,所有的梨樹還在十英尺以下的積雪中呢!”
  阿米杜坐在她的邊上,端起酒杯對她說:“馬上就要到春天了,花開后很快就會結果。”說著低頭給了她個熱吻。
  她向后靠在沙發里,突然感到有點儿頭痛。他握住她的手說:“你知道嗎?我過去曾在格施塔德有一座從前屬于阿爾邦尼親王的庄園,以前我經常在那儿的宮殿里。但是我發現格施塔德又是巴黎的繼續,而在這儿——米倫則令我輕松,沒有人知道我,也沒有人宴請我,我高興极了,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事情——用手抓飯吃,下午睡懶覺,根本沒有電話或電報,我也很少帶別人來這里。”
  “多有趣啊,你耗費了你一生的經歷攀登到了社會的頂層,你現在什么都得到了,卻只想過普普通通的生活。”
  “不,那不是全部,”他說著,攬住她的腰,莎倫偎在他的臂彎里听任他撫摸她的臉頰,“我擔心你在最后一分鐘會改變主意,可你最終還是來了,莎倫。”他溫柔的話語點燃了她心中的柔情,他又深情地親吻了她的嘴唇。
  “今天,明天,以后所有的明天都只有我們兩個在一起,我不能容忍你和別人在一起。我一直等待著這一刻——和你在一起,這就是我把你帶到這儿的原因,你看,我可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了,”他輕聲說著,手撫摩著她的后頸,“把你的束發放下來吧!我想要你今晚無拘無束,快快活活。”
  后來,莎倫上了樓來到臥室,這是一間十分安逸的小屋子,令人想起海地的小說。在低低的松木橫梁下是一張舖著大羽絨被的雕花瑞士床,在古老的瓷磚暖爐前懸挂著一張龐大的熊皮。
  她很高興沒有仆人打開過她簡單的行李。然后,淋浴完她換上了一件褐色開士米長裙,抖開了長發,任由那些波浪一并瀉下來,看著梳妝鏡中自己的身影,莎倫突然感到一种從未有過的緊張和激動。
  當他听到她下樓的腳步聲,便從爐火前轉過身,兩手交叉在胸前看著她。他已經放了一張南美的唱片,當他看到她踏著音樂的節奏拾級而下,眼里充滿了渴望,他張開雙臂迎了過去。他們開始在探戈的音樂中跳起了舞,突然,他夸張地使她向后倒在他的臂彎里,她的長發几乎落到了地板上。他們在上气不接下气的歡笑中跳完了一曲,站在壁爐前長久地彼此親吻著。
  他給她倒了一杯香檳酒,然后舉起杯碰了“圣誕快樂!”他說著親了莎倫一下。
  她說:“圣誕快樂。這是我過的最開心的一個圣誕節,我真高興我沒有去格朗尚。”
  “如果你走了,我就會隨你去那儿。”
  他擁著她坐在壁爐前,端出一個盛有熱油的煎鍋,几盤醬汁和新鮮的面包。
  當她看見他把晚餐擺在他們面前,惊訝极了,“別告訴我你會烹飪。”
  “是我的業余愛好之一,但我不會在法國那儿做的,我在巴黎也有管家,他給我做飯。但是我喜歡自己做,肉是來自阿根廷的,世界上最好的,我讓他們從布宜諾斯艾利斯空運來的。”說著,他點燃了黃銅色煎鍋下的酒精燈。
  “我簡直餓极了。”莎倫嚷到。
  “這是山里,空气很好。你不必擔心你模特的身材。你知道,你太瘦了!”他勸說著,并切下一大片面包遞給她。
  坐在壁爐前用餐有一种慵懶散漫的格調。阿米社堅持喂給她那些好吃的蘸著醬汁的肉。他們邊說邊吃,喝掉了滿滿一瓶的阿根廷葡萄酒。他們之間最后的界線也已經消逝了,在這里——高高的阿爾卑斯山的河谷里,他們盡情地享受著生命的魅力。每次莎倫看到阿米杜在火光映照下的臉龐就會感到內心激起的渴望,直到晚餐結束,他們又慢慢喝了好長時間的葡萄酒,閒聊著過去很多年前的事情。最后,忽然安靜了好一會儿,他們彼此似乎都沒有更多的話可說,當他猛然張開雙臂把她摟進怀里,她感到他的溫熱而奇异的嘴唇移到她的嘴唇上。莎倫感到一股無法遏止的欲望象潮水般從她的心中漲起。
  “莎倫,我的美人儿,我愛你。”他喃喃地說。
  他緊緊地抱著她,輕輕地滑落了她的衣裙,隨即很快地脫了自己的衣服,他們滾躺在暖暖的壁爐前的地毯上,當他赤裸的胸脯接触到她時,她輕聲地呻吟著,仿佛進入了渴盼向往已久的福地,他溫柔地撫摸著她堅挺美好的乳房,她的雙臂緊緊箍住他的脖子,一瞬間,那种奇异美好的感覺融化在他們之間……
  當他們最后疲憊地躺在一起,莎倫才慢慢地回到了現實中來,擁著他,莎倫把自己埋在了他的臂彎里。莎倫陶醉地摟著阿米杜,“我從來沒這么開心。”
  使她惊訝的是,阿米杜什么也沒說。“阿米杜”她輕聲喚著,放松了摟在他肩膀上的手,她想讓他抱緊自己。
  當他面對她時,她看到他的神情已庄重,嚴肅起來。她非常希望阿米杜對她講一些溫存的話語。
  “原諒我,莎倫,我要上樓了。小心著涼,你最好穿上衣服,壁爐里的火開始熄了。”
  她的身体仍在為剛才的激動而顫栗,她不情愿地站起身,手忙腳亂地開始穿衣服。
  樓上洗澡間里,阿米社打開了燈審視著鏡子里的自己。他用雙手向后攏了攏頭發,然后堅決地用涼水沖洗著自己的臉。當他想到他和莎倫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他感到他失去了最為珍貴的財富——他的理智。他根本沒想到自己是那樣的渴望莎倫。他竭力克制著自己想再回到莎倫身邊的欲望,站在噴頭下,他任憑水沖刷冷卻著自己象火山爆發的激情。
  第二天早晨,莎倫被敲門聲惊醒,轉過頭來,她看到旁邊羽絨被里的阿米杜也睜開了眼睛。“是科爾,她把早飯放在門口了。”他從床上起來,走到窗子前。
  “看哪!下雪了!”他微笑著說。
  她戀戀不舍地把視線從他的裸体轉向了窗外,大片的象羽毛似的雪花正在飄舞著。
  他拿著盤子,走到她的床前。她雙眸凝視著他,感到強烈的情欲再次襲上心頭。昨晚還沒來得及弄懂阿米杜為什么冷酷地离她而去,她已墜入了夢鄉。在新的一天里,莎倫很高興她能夠克制自己的欲望。至少她可以保證他触動自己內心深處所向往的那种愛的方式。
  她把頭倚在床頭,阿米杜已把盤子放在了床邊的柜子上,“圣誕快樂!莎倫!”
  “這是什么?”她看到在面包籃里有一個系著天鵝絨絲帶的金匣子。
  “是給你的。打開看看。”
  她打開匣子惊訝地發現里面是一個藍色琺琅質的金蛋。她抬頭看著阿米杜,遲疑著不敢打開。他看到她的惊异的臉上充盈著孩子般的快樂。
  她禁不住吻了他一下,說:“你簡直像一個可愛的大男孩子在向姑娘獻花。”金蛋里是一塊鑲有天藍色寶石的白金手表。她一下子惊呆了,“太美了!”
  她料想他會送給她一份珍貴的禮物,但沒想到如此奢華,鑽石表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即使有錢她也不會買的,因為它太昂貴了。當她把表往手上戴時,阿米杜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手。
  “莎倫,別給它上上弦,就讓時間為我們在一起而停留吧!”他把手表從她手上拿開,放到了一邊,輕輕地把她擁入輕柔溫暖的羽絨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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