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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瓊莉被引進一間她生平從未見過的豪華辦公室。它給人的感覺与其說像紐約摩天高樓里的一間辦公室,不如說像倫敦一家高級的私人俱樂部。里面全是漆得發亮的深色硬櫻桃木和真皮家具,保濕煙盒里放的是上好的哈瓦那雪茄,大理石角柜上有一只錚亮的銀托盤,里面擺放著格拉根摩爾蘇格蘭威士忌和水晶杯。四壁是放得整整齊齊的書籍——這些書對于一位電視業巨子的辦公室來說,顯得有些不協調——視野中見不到一台監視屏。一個有些謝頂但相貌不俗的高個子男人從一張精致古雅的辦公桌后站了起來;這張桌子是房間里最搶眼的東西。他說:“瓊莉,終于見到你了,真是太好了,我是——”
  “我知道您是誰,”她輕輕地說,“大家都知道您是誰。”
  巴尼·凱勒优雅地牽著她的手,示意她坐在窗戶邊一張舒适的翼狀靠背扶手椅上,她走過去坐下,他在她對面坐下。“我們是同行,怎么這么長時間都不曾謀面呢?”
  她禮節性地微笑著說:“您干這一行比我時間長多了。”
  “我剛過五十歲,見笑了。”
  她的臉上依然挂著微笑。“我想這是因為你我所處的環境迥然不同,我只是個在前面奔忙的小記者。”
  “有我在,情況就不一樣了。”
  “您這是什么意思呢?”
  他把兩腿蹺起來。“對不起。咖啡?水?軟飲料?”
  “不,謝謝。我一到,您的秘書就招呼過我了。不過,我很喜歡那張桌子。”
  “桌子?”
  她的視線越過他的肩頭,落在他剛才起身离開的那張桌子上。“我小時候,祖父也有一張這樣的桌子,也全是松木的,就放在他辦公室里。”
  “哦,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干洗工,我父親也是干洗工。他們說,那張桌子是我曾祖父做的,搬家的時候從賓夕法尼亞一直帶到佐治亞。”
  “你可以就此寫一篇有意思的文章:死神跪倒在美國工匠腳下。”
  “我會寫的。”她站起來,走了過去。“我可以看看嗎?”
  “請隨意。”
  她用手指摸著硬木桌面以及邊角上雕刻的曲線花紋,巴尼說道:“并沒有看上去的那么古老,但是工藝很精湛。”
  “最后的工序很了不起。”
  “沒有染色,只是打蜡,好使它發亮。”
  她又欣賞了一會儿,然后轉身走近巴尼。“您對古董感興趣嗎?”
  “我喜歡的是有价值的東西,閃閃發光的東西和那些工藝精湛、經得起時間檢驗的東西。”
  她再次坐下來。“我們在巴克斯縣有一幢房子,因為我喜歡古色古香的鄉村。”
  “我現在談論的不是家具,而是你。”
  “我已被人叫做許多東西了,但從來沒人叫我古董——至少到現在還沒有。”
  他熱情地笑了。“我們想讓你成為明星,我們覺得你具備那方面的素質。”
  她屏住呼吸。“我受寵若惊了,您所說的‘明星’是什么意思?”
  “你將成為我們自己的克里斯蒂安娜·艾曼坡。”
  “克里斯是我的導師,我不能离開有線新聞网。”
  “那么你來這里是為什么呢?”
  她張口結舌,他問得有道理。
  “瓊莉,听我說,我們是一家新的電視网,關于我們的所有文章你都看過,圈子里的風言鳳語你甚至也听到過,所以我沒有什么新聞可以告訴你。但是我想讓你從我這里听到的是:我們求賢若渴,我們要在短時間內成為最大、最出色的電視网。我們追求名气,我們也將創出名气,而且很快。你和我們簽約,我保證你第一年就得艾米獎1。”
  
  1艾米獎系美國電視藝術科學學會頒發給在電視表演、攝制或節目安排上有卓越成就者的年度獎。

  “誰也不能保證這种事。”
  他盯住她的眼睛,目光像一束真誠的激光。“我保證你得艾米獎,十拿九穩,要不,發給你雙倍年薪,作為獎金。”
  她哈哈大笑。“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他只是對她狡黠地微微一笑,然后伸手從早就有意放在椅子邊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合同。在瓊莉看來,這份合同就像《戰爭与和平》的原始手稿。“讓迪克把這個看一遍,然后再回來。我們想立刻完成這件事。”
  她感受到膝蓋上這些紙張的分量。“什么時候——?”
  “立刻。”
  “但是……我不能就這樣——”
  “你可以的,這事由我們來處理。”
  “怎么處理——?”
  “我們將在明天讓你和有線新聞网的合同中止,并負責賠償毀約費用,你將從專欄記者開始。”
  “我在有線新聞网就是專欄記者了。”
  “在這里,它只是個開始。憑著你對精彩至极的報道的天才嗅覺,再加上你的美貌和在銀屏上的魅力——當然,不上銀屏也有魅力,我得承認我很高興地看到了這一點——你會成為本電視网新聞節目主持人的。”
  “我不是康妮·宗,不要讓我干注定要失敗的工作。女人主持大型新聞節目從來沒有成功的。”
  “就你一個人,沒人和你平分秋色。”
  “我不想被拴在紐約的辦公桌上。”
  “你將從華盛頓開始做起。”
  “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在那儿搞報道,我對新聞的感覺很敏銳。我還打算住在那儿,但是我已經厭倦于報道華盛頓的新聞了。我不想在我職業生涯的最后成為庫基·羅伯茨。”
  “華盛頓在你的血液中,你認識那里的人,他們尊敬你,不過坦率地說,我們覺得你不能永遠站在白宮前的草坪上。我們的計划是:三個月之內,我們每晚播放你的專欄采訪報道——在新聞節目里播出,題目由你挑選——讓公眾想從你那儿得到越來越多的東西,然后——”
  “你這么肯定?”
  他咧嘴笑了笑,“然后,我們就把他們想要的東西給他們。在黃金時段播出你的一小時長篇專題報道——從九七年六月份開始,每月播出一期。當我們覺得它能吸引觀眾時,就每周播出一期,這可能要一年時間,你就靠這個去拿你的艾米獎。”
  她開玩笑地說:“那我的皮博迪獎呢?我的普利策獎呢?”1
  
  1皮博迪獎是美國的一种獎項,頒發給在增進國際了解、幫助青年、教育、新聞記錄、娛樂等方面有突出成就的電台和電視台。普利策獎美國一种多項年度獎,頒發給新聞、文學、音樂方面有突出成就的作品。

  “到時候,就是拿個諾貝爾獎也不是不可能。”
  “還沒有新聞記者拿過諾貝爾和平獎呢。”
  “那我們就把這個作為你的奮斗目標吧。”
  “嗯,好的。”她不安地笑了笑,站起身從椅子邊上繞過去,看著窗外曼哈頓區無數建筑的尖頂,她感到有些頭暈,就像一個剛參加完狂歡節游行的孩子。諾貝爾獎?她轉身面對坐在椅子上的那個人,仔細打量著他,他就是狂歡節上把她吸引進演出帳篷的賣票人,但他看上去像銀行經理一樣嚴肅,他絲毫不是在開玩笑。事實上,他相信自己所說的話。他一定是瘋了。
  她沒再往下想,她記得此人是個杰出的節目制作人,曾被稱為夢想家、天才。在權力游戲中,他說了算。他三十歲時就賣掉自己的電報公司,變得几乎和大衛·格芬一樣富有;他在巴里·迪勒离開福克斯電視台后,對電視台進行改組,開創了他們的有線新聞网;他還單槍匹馬去威亞通訊公司,提高了該公司在快速發展的有線電視和交互電視領域的競爭优勢。這是每一個記者窮盡一生都想認識的人,這是一個能讓你心甘情愿舍棄一切去為他工作或留在他身邊的人。現在他就在這里,一對一、面對面地向瓊莉提供一個終身職業。
  這似乎好得令人難以置信,得來全不費功夫。于是她問:“條件是什么呢?”
  他略加思索后抬起頭,笑眯眯地看著她。“我們擁有你。”
  “什么意思?”
  “你把靈魂賣給我們,你不能為其他任何人做任何事,做什么都不行,就連慈善活動也不行,我們擁有你十年。”
  “十年?”她喘了口大气。
  “五年起步,每一年結束時,我們都可以解雇你,然后在第五年重新買下你,再訂五年的合約,但是你無權辭職。我們對你可是抱了很大希望的喲。”他絲毫沒有停頓。“當然,我們也會付給你很多錢。”
  她自衛似的問道:“我能問問有多少嗎?”
  “第一年五十万,第二年一百万,此后三年每年遞增一百万。如果我們繼續用你,第六年大概有七百万。”
  她不能讓他看出她在顫抖,也不能讓他听見她的心在怦怦直跳。她知道,如果再站著,她會暈過去,一頭栽到地上,于是优雅地轉了個身,坐進椅子里,臉上毫無表情。“我想不會有多少加班吧,啊?”
  平素不苟言笑的巴尼也放聲大笑起來。
  瓊莉走進起居室,把手袋扔在沙發上,然后一屁股坐下去。正在廚房切洋蔥的史蒂文拿著菜刀走出來。“旅途還好嗎?我買了一些旗魚,做了點芒果和洋蔥醬汁放在——”可是他看見她表情木然,就打住了話頭。“出什么事了?進展不順嗎?”
  “啊?我都有點麻木了。我想我得到了一份好工作,是美國廣播公司与泰德·科佩爾續約以來最丰厚的條件。”
  史蒂文在戴著的圍裙上擦了擦手,挨著她坐下來。“這可太好了。”
  她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掙開了。“別碰我,我身上有味儿。”
  “我不管,我得抓住點什么東西才行。”
  “出什么事儿了?”
  “你應該說,出什么好事儿了。是……呃,反正比你想像的要好。”
  他終于明白了。“多少?”
  “上百万。”
  “上百万?”
  “上百万!”
  他抓起電話。
  “你要給誰打電話?”
  “環球航空公司,退休哇。”
  她怪叫一聲,抱住了他,他快活地逗她說:“不,這不是開玩笑。我要給他們發通知,准備寫我一直在說的那本書。”
  她頑皮地踢了他一下。“你從來沒說過寫書的事。”
  他把電話机听筒放下。“我也從來沒說過要退休,這都是剛冒出來的新想法。想想看,一個悠閒的男人,靠老婆的薪水過日子!我要給自己買一輛新奧迪A4,然后去釣魚。”
  “你討厭釣魚,你會覺得厭煩的。”
  “我要當個自由撰稿人,買一架私人飛机,還可能開一家餐館……”
  “別痴人說夢了,我什么合同還沒簽呢。”
  “仔細一想,為自己的養老金,還是再工作几年吧。”
  她哈哈大笑,“下個星期,那家電視网的三個負責人要請我們吃飯。他們要到這儿來‘更好地了解我們’。”
  “你費了很大勁儿才得到的吧?”
  瓊莉使勁掐他的腿,好像是在掐自己一樣。她低聲說道:“上百万哪!”
  “你已經上電視了。”怀亞特眨著亮晶晶的綠眼睛,邊說邊用調羹在土豆泥上搗個不停。
  “因此我還要更多地上電視。”瓊莉抓住他的手,輕輕地把它按在盤子旁邊。“不過是在另一家電視台。”
  薩拉問道:“音樂電視台嗎?”
  瓊莉笑了:“去那儿我太老了。”
  “而且他們的錢也不多。”史蒂文補充道。
  吃飯的時候他們換了個話題,像往常每個晚上一樣談論孩子們當天在學校表現如何,有多少家庭作業,明天有什么打算等等。整個晚上的气氛都充滿著飄飄然的喜悅。孩子們一睡覺,瓊莉和史蒂文進了自己的臥室,這种喜悅才真正顯露出來。他們覺得就像兩個孩子,兩個突然被引進大人們充滿成功和成就的天地的少年。世界就在腳下,財富唾手可得,而且非常安全。
  他們來了一場枕頭大戰,自從蜜月以來他們就沒玩過這個游戲了。瓊莉用雙腳在床上蹦起來,大喊:“我太高興、太高興、太高興了!”史蒂文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吻著她,告訴她自己所愛的人是她。接著他們做愛,充滿了浪漫和体貼,但同時又充滿了狂野和激情,這是他們生活中新的一章的開始。
  一個星期之后,他們在賓夕法尼業大道的歐陸燒烤店接受宴請,這是華盛頓權勢階層經常光顧的餐館之一。巴尼·凱勒是從紐約市搭乘往返飛机來的,第一新聞网的另外兩個老板詹姆斯·馬丁·芬德利和克萊頓·桑坦吉羅是從加利福尼亞開著私人噴气式飛机赶來的。詹姆斯·馬丁·芬德利是個守舊的金融家,曾在佩利1手下當了二十五年副手。克萊頓·桑坦吉羅是個電視行業里的小神童,還不到三十歲,卻憑著奔放的熱情和對公眾心理的出色分析,一躍登上了電視業的權力頂層。食物美味可口,見面的目的也很簡單,一切本該進行得非常順利,可是一開始卻并非如此。
  
  1威廉·佩利是美國廣播業的先驅,一九二八年創辦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長期擔任該公司的董事長兼總裁。

  最初的气氛有些緊張,盡管這三個她根本不熟悉的人開玩笑似的說了些“我們已經像一家人了”之類的話,瓊莉總覺得自己是在他們面前受審。几杯好酒下肚之后,他們的赫爾墨斯領帶開始松脫了。瓊莉熱情地招呼他們,講一些她工作和生活中的軼事趣聞,他們似乎听得全神貫注。隨著晚宴的繼續,一桌人似乎有了共同的動力,為的是使某項新的、未知的、困難重重的事業取得成功。
  但是,史蒂文卻唱了個反調。“到底誰還需要一個新的電視网?”他提出這個大膽的問題不是要使他妻子失去可能到手的工作,而是想弄明白這些人到底從何而來,為什么愿意不惜代价來開辦這個新聞网。再說,怀疑是他性格的一部分。
  克萊2顯然最善于交際,也顯得最輕松自在。他回答說:“誰也不需要,現在電視台已經太多了。那么為什么還要辦呢?因為那些電視台都不行。噢,有一些是有實力的:羅恩·阿利奇讓美國廣播公司的新聞保持著优勢;國家廣播公司有吸引人的情景喜劇:生活時代讓女人鎖定在他們的頻道上;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除了掌握白天的時間,別無其他;音樂電視台和尼克電視台的節目吸引了孩子們,就這些。”
  
  2克萊是克萊頓的昵稱。

  巴尼插了一句:“有線新聞网抓了許多重大新聞。”
  克萊繼續說:“我們的目標就是做到所有這些,我們的新聞節目將是最好的;我們的情景喜劇將是一流的——是机敏幽默、輕松活潑、有人情味儿的情景喜劇;白天登場的節目將和現在那些勉強維持的破爛肥皂劇以及垃圾似的脫口秀形成鮮明對照;儿童節目的安排將是最好的;晚上,在《九十分鐘劇場》的傳統節目時間里播放一些戲劇,我們知道這樣的節目已經超越了電視本身。”
  史蒂文說:“他們也都是這么說的。”他顯得有些尷尬,因為他的話說得很肯定。
  巴尼回答得同樣肯定:“是的,但只有我們能做到。”
  “這話我曾經跟佩利說過。”芬德利帶著万般無奈的惱火說,“如果他當初听了我的,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現在就不會陷入困境。而且,我想我現在可能還在那儿。”他微笑著。“這倒不是因為我不喜歡和你們這些人在一起工作。”大家都笑起來。“不管怎么說,我們和其他人有一個顯著差別,”他繼續說下去,“這將增加我們的优勢。”
  “什么差別?”瓊莉問。
  “我們的財路比較粗。”
  史蒂文生硬地問:“這些錢都是哪儿來的呢?”
  巴尼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褲子口袋。他接著坐下來說:“我們是很有錢的人。我們正在做斯皮爾伯格和格芬當年所做的事,和我們的投資者一起,把錢放在電視网上。我們不打算丟掉一分錢,我們打算掙大錢。因此,你知道我們會兌現自己的承諾的。”
  “再來點儿酒?”克萊興沖沖地問了一句。
  等甜食端來時,話題已從保證電視台成功的物質問題轉到政治策略上。他們將為一個共同目標而全力以赴:一個出色的、有优勢的、合乎職業道德規范的電視台;瓊莉將成為一名先鋒。
  克萊頓問她的政治態度是什么。她承認自己是個共和党人,有些偏右,而且曾希望去年秋季大選能產生出合适的候選人,但是鮑勃·多爾顯然不是合适人選,她還說她還看不出未來會有什么令人振奮的人選。
  “是因為戈爾死气沉沉?”克萊問道。
  “不一定,但我認為你說得有些道理。這是個大話題,有深度,我們不知道當今這個年代名人和英雄有什么差別。英雄又在什么地方?我希望我的孩子們在成長過程中能相信應當有領袖人物,這個問題令人非常煩惱与不安。”
  “你說起這個問題很動感情嘛。”詹姆斯,芬德利評論道。
  史蒂文插話說:“她是個自封的參議員。多年來我一直說她會激發起他們身上的好東西。”
  巴尼挪揄地問:“競選公職?”
  克萊正待開口,瓊莉已猜到了他的想法,于是搶過話頭說:“我是個記者。多年來我采訪過那些騙子,我可不想被困死在國會里。”男人們都笑了起來。“我之所以接受這份工作,就是因為華盛頓的那一套我受夠了。”
  巴尼·凱勒表示同意。“我們是不是都糊涂了?我們真舍得讓她去從政嗎?”他站起身,舉起杯。“現在敬我們的新明星一杯。”大家都給予了響應。
  等他坐下之后,大家說時候不早了,該走了。這時,語气溫和、顯得比較体貼人的詹姆斯·芬德利輕聲對史蒂文說:“不要完全拋開這個想法,先把它放几年。領袖很難找到,她現在已經有一些內在的號召力了。”
  史蒂文禮貌地點點頭,順應著他。
  “我的意思是,”芬德利說,“我們讓她成為明星之后,她就能得到她想進入的任何辦公室。”
  史蒂文順著他說了句戲言:“除了競選總統,我不會讓她競選別的。”
  “你們會得到我的一票。”克萊開了個玩笑。
  芬德利拿起酒杯,幽默地致詞說:“那就讓我們敬美利堅合眾國第一位女總統一杯吧。”
  芬德利看了巴尼·凱勒一眼。巴尼·凱勒看了看克萊頓·桑坦吉羅。他們就像黑手党教父和其副手迅速交換眼色一樣,似乎在确認某种契約,他們臉上的表情是餐館里其他任何人都難以理解的。有些話雖然沒有明說,但卻意味深長,具有決定性,有些含而不露,似乎暗藏著凶險。
  但是,瓊莉和史蒂文都沒有覺察。
  本來就不能讓他們有任何覺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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