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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瓊莉把自己在這段時間的想法告訴了史蒂文,談了她身后如何突然出現了四騎士。史蒂文說他認為這一巧合令人不安,說他已經把有人竊听他們家電話的事告訴了父親,還說父親正在設法弄清是什么人干的,他還跟父親說了些別的。“我說我們遇到了麻煩。我告訴他,投擲燃燒瓶完全可能就是我們所設想的那种情況,但也可能不是。我告訴他,實際上休斯可能是無辜的。我還說,這不是我們能對付得了的,我們需要幫助。”
  她表情謹慎。“他說什么了?”
  “他說,如果我們處境危險,他會全力以赴來解救。我問他在聯邦調查局里有沒有熟人,有沒有我們可以很快去找的人。”
  “今天就可以去我的。”
  史蒂文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下一個名字和電話號碼。“這是我父親認識的人,父親還很信任他,他在匡蒂科,我們一回去就能找到他。”
  她看了看那張紙:特工薩姆·德魯威。“你爸爸真了解這個人嗎?不會是他偶爾听到的一個名字吧?”
  “他和他同過學,他一直在聯邦調查局工作,而我爸爸一直在教書。”
  她還是有些猶豫。
  “听我說,”史蒂文抓起她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更有理由表示不信任,因為我知道我們那個辛德警探沒對我們說實話。”
  她為之一惊。“他沒說實話?什么事情上?”
  “托金頓的照片。嘿,這個人也許姓托金頓,這個我不怀疑,可是,我們那几張手的放大照片上的那個人跟他不是同一個人。”
  “可是你說那兩只手是一樣的。”
  “是一樣,可是手跟身体不協調,還記得那人多瘦嗎?就連你都想到了。”
  “臉瘦,手肥,也有可能。”
  “他一拿出照片,我就知道它被人做了手腳。那兩只手是剪貼上去的。我看出了破綻,做了手腳的地方有接縫——只有專業人員才看得出來。”
  “几年前我們有過一則報道,一個名人的臉就被安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上。我想是在《問詢報》上,叫羅薩恩或者切爾什么的。”
  “那只戴戒指的手并不是辛德給我們看的照片上那個人的手。”
  她感到更為惊訝。“這么說辛德根本不是什么警探?”
  “過去是,也許現在還是,可是那种地方的人只要得了好處,什么話都能說,他就是那种人。”
  “他們是怎么找到他的呢?”
  “是他來找我們的,”史蒂文提醒她說,“有人得‘先找到他’,他才能找到我們家來的嘛。”
  “巴尼。”
  “這我們還無法肯定。”
  瓊莉几乎喊起來:“是巴尼派他來的!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巴尼·凱勒曾要求警方進行調查。”
  “我記得。”
  她深深吸了口气,想恢复鎮靜。“這么說,如果巴尼能找個真警察,我們為什么不能去找聯邦調查局呢?”
  “這我也問過自己。”史蒂文表示同意。“我唯一的答案是,我們可以信賴我父親。”
  她又看了看那張紙條。“我想我們應當和查爾斯再談一次,然后再打電話,只是為了保險起見。”
  “好吧,小心點儿有好處。”
  “我現在總是提心吊膽。”
  他几乎笑了。“几個月以來我一直提心吊膽。”
  那天吃罷晚飯,等帕特森太太和孩子們去睡覺之后,史蒂文和瓊莉對查爾斯·帕特森直言不諱地談起了薩姆·德魯威特工。“我還有一張我倆以前的合影。”查爾斯說著從書架底層的一本舊相冊中翻找起來。“是戰后在檀香山的留影。”他找到之后,把它遞給他們。“我們當時還很年輕,可是我們已經經歷了許多事情。”
  “史蒂文說你們同過學。”瓊莉不想指出他話中的矛盾,因為她想多了解一些情況。
  可是查爾斯把她的話當成了指責。“這個嘛,是的呀。我們在南太平洋服役的時候就認識了,當時我們都在迪尤克島。四年當中一直同住一個寢室。從相識那天起,我們就一直是朋友,經常保持聯系。大約一年前他太太死于癌症,還是听他說的。可怜的人啊,他非常愛她,他們一直沒孩子。”
  瓊莉和史蒂文看著照片,站在怀基基海灘上有個難以分辨的人,抱著一塊沖浪板,年輕的、瘦瘦精精的查爾斯·帕特森站在旁邊,手里拿著几只椰子。他們的脖子上套著花環,沖浪褲緊緊地包著屁股,照片的背景上一群姑娘在咯咯地笑。兩個美國大兵在犯傻。“他是什么時候當特工的?”瓊莉問道。
  “從學校畢業之后。實際上,是之前,從我結識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想干聯邦調查局特工,他總是談論問諜活動之類的事,東京玫瑰曾使他心醉神迷,他——”
  史蒂文打斷了他的話:“听起來更像是在中央情報局干的材料。”
  “他先去找過他們,可是他們錄用的人員已經滿了,聯邦調查局是他的第二選擇。他從來不想當警察,他的興趣總在一些更大、更深、對國家真正有影響的案件上,他是個愛國者,真正的愛國者。”
  “這可不是國家安全,”瓊莉提醒他說,“他也會感興趣?”
  “薩姆已經當了多年教官。他自己是個特工,我的意思是,多年以來他一直很活躍,可是在他結婚之后——他結婚很晚,是十二年前的事,他太太羅絲想讓他离家近些,于是他就當了教官,而且是最好的教官之一。他還不愿意退休,他們說他是想鞠躬盡瘁。”
  “我們需要一個可以信賴的人。”瓊莉加重了語气。
  “所以我才把薩姆的電話號碼給了史蒂夫嘛,我連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可以托付給他。”
  史蒂文听到熟悉他的人喊他“史蒂夫”就不高興,盡管他小時候父親就這么叫他,后來他覺得他不喜歡別人這么喊他。他母親喊他的時候從來沒有走過嘴,總是喊他“史蒂文”,可是老爸則另當別論了,所以這一次他也沒有計較。“我們明天上午給他打個電話吧。”
  “想讓我打嗎?”查爾斯問道,“很樂意打第一個電話。”
  “那我們將不胜感激。”瓊莉說道。
  “你們覺得誰在干這种事?”查爾斯問,“史蒂文說有人企圖讓你們相信是一個叫托金頓的人,可是現在看來不像。”
  “我認為這個名字是杜撰的。”史蒂文回答說。
  “我們認為那是編造出來的,想把我們引入歧途。”
  “那么是誰呢?”查爾斯還在追問。
  “我們也不知道,”史蒂文說道,“可是我們怀疑是負責第一新聞网的那個人——或者那些人。”
  “巴尼·凱勒本人?”查爾斯惊訝地問,“這太難以置信了。”
  “我們也這樣想。”瓊莉說道。
  “巴尼·凱勒?”查爾斯重复著,“不過嘛,他是個權勢人物,跟那個叫艾斯納的家伙一樣,或者那個大代理,叫什么來著?”
  “邁克·奧維茨。”瓊莉說道。
  查爾斯點點頭,“我知道他們成就斐然,可是我認為,像那樣的人應當听听耶穌的。”
  “耶穌?”史蒂文不假思索地說,“此刻我倒希望巴尼·凱勒去蹲大牢。”
  “史蒂文!你說這話就不像個基督徒了。”
  “爸爸,這些人根本不能原諒,他們‘為’瓊莉干了些什么——謀害無辜,投擲燃燒瓶傷人,陰謀制造事端,開槍殺人——他們根本就不配當基督徒。”
  “寬容是上帝的教誨。”查爾斯和顏悅色地提醒他。
  “這幫人不可寬恕,我絕對饒不了他們。”
  查爾斯沒再吭聲。
  上午,查爾斯·帕特森給弗吉尼亞州匡蒂科的聯邦調查局打了電話。他們說薩姆·德魯威在華盛頓胡佛大廈開會,他們到時會讓他給他回電話的。
  三個小時后,薩姆·德魯威打來電話。兩人寒暄了几句,查爾斯就告訴他說,他儿子被卷進了麻煩,有必要讓他得到聯邦調查局的幫助,查爾斯讓史蒂文接著說,史蒂文跟薩姆·德魯威最多談了三分鐘就得出了結論:他父親說的都是實情。這個人很討人喜歡,是他和瓊莉可以信賴的人。他們安排于后天見面,德魯威請他們找個地方,不要找什么神秘兮兮的地方,找個他們經常去的地方。瓊莉提議上康涅狄格大道上的推理小說書店,因為那儿的人認識她,而且書店會提供与秘密接頭地點完全不同、但又相對隱蔽的條件。瓊莉覺得這頗具諷刺意味,不禁啞然失笑:与聯邦調查局特工在一個推理小說書店里面偷偷摸摸地見面!
  第二天,他們在离開弗吉尼亞海灘之前,瓊莉給雅各布·休斯挂了個電話。由于在接受調查,休斯仍被拘押著。她答應盡一切努力幫助他,說她認為他只是某個事件的替罪羊,這個事件很大,是他——或者她——沒有意識到的。她覺得自己也是某個罪惡陰謀的目標,對他身陷囹圄她負有一定的責任,他說他根本就不明白,不過她也不指望他會明白,她明确表示對他的同情。
  在飛机上,兩個孩子嘰嘰喳喳吵個不停。二○○○年六月的天气熱得創下了記錄,南方的气候悶熱,濕度為百分之八十七,飛机上就像是通往蒸汽浴室的過道,孩子們還在爭論,史蒂文犯了竇道頭疼,瓊莉心亂如麻,因為她很快又要跟巴尼·凱勒打交道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動作,因為她覺得怒气上涌,很可能一触即發。當真是他嗎?他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嗎?聯邦調查局果真會幫助他們嗎?
  飛机著陸前,她給推理小說書店的經理約翰·華萊士發了份電子郵件,請他幫個忙,于第二天下午給她安排個不受別人打扰的地方,里面有一張沙發、兩把椅子就行了。他們到家之后,約翰的回复早就寄到了:
  
  沒問題(很隱蔽)。JW。

  可是巴尼·凱勒也有一封信:
  
  諒你及家人均好,望速回新聞网上班,你在弗吉尼亞海灘的報道絕妙之至。在《瓊莉報道》節目中對雅各布那家伙做一番報道,他很有意思。如果他說謊就揭穿他;如果他不說謊,就不与他糾纏,但那也是個很好的報道題材。克萊頓·桑坦吉羅將頂替愛麗西婭做你的制片,想必你不會有异議,祝你与史蒂文好。B.K.

  “克萊頓·桑坦吉羅?頂替愛麗西婭?”她惊得目瞪口呆,克萊根本沒有新聞報道的經驗,更不要說當制片了,她看了史蒂文一眼。
  “很有道理嘛,對你更好地進行監視。”
  她軟癱在椅子上。“為什么?我一直在問自己為什么?”
  “也許聯邦調查局能明白。”
  杜邦廣場附近的推理小說書店像往常一樣營業,瑪莎把一張小沙發移到擺著一排排書架的書店后面的一個角落里,端了兩把椅子放在沙發兩邊。她把准備于夏天推銷的一些樣書拿過來放在邊上,這就增加了一些气氛。“今天生意清淡,這會儿還算好的呢。”她對瓊莉和史蒂文說。
  在前面柜台上工作的漂亮姑娘艾琳說:“如果你們需要什么,像咖啡或者冰茶什么的,就盡管吩咐。”
  “我們不要什么,真不知道怎么感謝你們大家才好。”
  約翰從樓上走下來。“蒂娜今天真應當來上班,這會使她非常興奮的。”
  瑪莎笑起來。“這真可以寫成書了,妙不可言哪。”接著她遞給他們一些書。“拿著,几件道具,讓人看上去更加逼真。”
  瓊莉擁抱了瑪莎,她們是多年的朋友,瓊莉知道自己可以信賴她,而且知道瑪莎很喜歡干這种事,因為一個好的推理小說能使她興奮不已。“也許你可以告訴羅德里克·安斯科姆把它用做新小說的素材。”瓊莉說道。
  “嘿,”瑪莎說,“我先要看看結局如何,也許我會親自動筆寫呢。”
  一個顧客走進來,誰都會把他當成滿頭花發、文質彬彬、衣冠楚楚的老者。可是瓊莉和史蒂文看過這個人年輕時的照片,一下就認出了他。史蒂文首先打破僵局:“你這身打扮我還真沒認出來。”那人以奇怪的目光打量著他,一時之下,史蒂文和瓊莉真以為自己是認錯了人。
  史蒂文進行解釋之后,薩姆·德魯成才伸出手來。旋即,他們都像故友重逢似的笑起來。
  他們在書店后面呆了兩小時,假裝在談論放在膝蓋上的那些樣書。他們的談話只中斷了一次,因為當時有個人走進來,走到在書店后面整理書架的瑪莎邊上問:“瑪莎,我還能再買一本《白雪天使》嗎?”
  “當然,邁克,”她說道,“到前面柜台上去。”說著她把他支到另一個方向去了,這時她看見瓊莉和德魯威作出了反應。
  “是邁克·迪弗。”瑪莎把那人引到柜台那邊之后,瓊莉輕聲說道,“會跟你談個沒完的。”
  “他也認識我,”德魯威說道,“老朋友了。”
  邁克很快就夾著書走了,他們重新恢复了談話,每過半小時,艾琳就給薩姆送一次咖啡。瓊莉和史蒂文喝的是冰茶,由于他們一直說個不停,茶里的冰塊全都溶化了。他們把自己能記得的所有情況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德魯威,對他所提出的問題他們都盡量回憶,而且的确也回憶了不少情況。史蒂文把電腦上取下的定格照片拿給他看,還請他親自著一看那些錄像帶。德魯威說他將把它們交給聯邦調查局的實驗室,看他們能否弄出比史蒂文更多的東西。“我們那里現在有一些非常先進的設備。”薩姆說道。史蒂文對此毫不怀疑。
  他仔細傾听他們的敘述,從他那只黑教練包里拿出一個皮面筆記本,以秀麗的書法親自做筆記。瓊莉看見此人如此細心,非常惊訝。他的衣裳是裁縫定做的,領帶打得非常得体,根本不像她所知道的聯邦調查局特工那种不修邊幅、一支接一支抽煙的形象。事實上,這個人似乎是剛從喬治敦區布里切斯大街走過來的,可是這反倒增強了她對他的信賴。是的,她覺得查爾斯·帕特森跟這個人會是終身的朋友,因為他和他一樣,舉止高雅,很有教養。她感到自己的恐懼在不斷減少。
  薩姆·德魯威給了他們一張名片,上面有好几個電話號碼、他的手机號碼、家里和辦公室的傳真號碼、電子信箱地址,不過他讓他們要小心謹慎,只用自己的姓名首字母縮寫,遇到緊急情況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要用代號,而且其中有一個號碼不到非常緊急的時候不要使用。他告誡他們不要再跟任何人談起這件事,甚至包括查爾斯·帕特森。
  他告訴瓊莉要像往日一樣工作,盡量不要再讓凱勒認為她害怕他或者還在怀疑他。她說,她擔心如此迅速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巴尼不但不會接受,反而會更加怀疑。這時薩姆又同意她的觀點,要她表現出逐步減少怀疑的樣子,經過几個星期的時間,讓凱勒感到她正在放棄認為他在制造新聞的觀點。
  至于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這一問題,薩姆說:“這是個難題,我也這樣看,不過我們會解決的,我們總是能解決的。”
  他与他們熱情握手,感謝書店方面的熱情接待,离開的時候甚至還從店里買了一本書。
  第二天上午八點整,門鈴響了,送郵件的人從史蒂文手上接過一個包裹。這是史蒂文昨天晚上匆匆包好的,上面是按照薩姆的指示寫的地址:格拉夫汽車車身厂——包里放的是錄像复制帶,上面錄的是与史蒂文認出的那枚金戒指有關的一系列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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