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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在途中


  慶幸的是,安吉拉沒有從霍克把她帶入的那個暴力、可怕的世界中學到什么。普通的、日常生活中的成就,諸如:沒有在突發的交通阻塞中被堵住;天下雨時手上正好有一把傘;回家時發現——偶爾——她定購的木柴沒有被堆積在鄰居家的停車場上,等等,現在,都被更基本的胜利所代替,沒有在直升飛机上暈机,就是一次主要的大成功。
  霍克對此也表示贊同。他坐進黑色小貨車的駕駛座位后,扭頭看見她僵硬地坐在乘客座上,說道:“我知道,對你而言,坐在直升飛机里是很不好受的,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如果我也被蒙上眼睛,那我也不能肯定自己不會暈車。”
  “如果你再提到暈車這個詞,”她說道,“我就要對你完全失望了。”
  “對不起。”他的嘴角微微一翹,發動了車,駛過柏油碎石路,開上了一條車道。
  直升飛机把他們帶到了一處看來像是廢棄的飛机場,机場為長滿庄稼的農田所包圍。這些作物她都不認識,她并不為此擔心,因為她從來就不擅于區分各种生長中的食物或果實。同時,不幸的是,她也無法從車窗外閃過的一排排整齊的綠色植物處,獲得任何一點關于他們所處位置的線索。
  她決定,如果她想知道她現在在什么地方,她只需注意觀察標志就行了。此時,他們正行駛在一條狹窄的柏油路上,它可能通向加利福利亞的一條農場車道,也可能通向墨西哥的一條主要公路。毫無線索可循,唯一知道的事實,就是他們這輛車,是路上唯一的一輛,這點事實毫無用處。
  “地圖可能在小貯藏柜里,”霍克說:“你能把它們拿出來,看看是否能指出我們离下一個城鎮到底有多遠嗎?”
  她心想,要她做這件事真是強人所難。不過,如果霍克讓她看地圖,那么,她在哪儿就不再是一個秘密。“我不能。”
  “為什么不能?”
  “拋開我從未在一輛移動的車中看過任何東西這一點不說,”她鎮靜地說道,“我也不善于在不知自己身處何處的情況下察看地圖,我缺乏參照物。”
  他默默地掃了她一眼,然后說:“我們現在處于圣克萊門托西北邊大約七十公里處。”
  意識到他們正向熟悉的地區接近,這真令人感到安慰,她忘記了胃部的不适,俯身去拉小貯藏柜,听見霍克在問:“你會開這類車嗎?”他指指地板上突出的變速杆。
  “會的。”
  他把車靠到路邊停下,換到空檔,讓發動机仍然轉著,下了車,走到乘客座這邊車門,打開門。
  “你來開車,”他說:“我來看地圖。”
  “真的?”
  “真的。”他跨前一步,用手抱起她,靈巧地把她抱出來。她的腳一落地,他就放開了她,然后坐進她空出來的座位里,“我在旁邊幫你,但我不希望你乘此机會跑掉。”
  “我會慢慢爬行的。”她說道,拒絕回答他關于她可能逃跑的假設。這不是有沒有這种沖動的問題,只是她還沒有明确自己是否該這樣做。
  事情正變得可怕起來,她現在開始了解到面臨的危險的全部含義,在薩米處听到的槍聲更具說服力。安吉拉有足夠的聰明,不會意識不到,在這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里,要獨自生存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想你會喜歡新鮮空气的。”霍克說道,一邊打開小柜,開始翻找地圖。此時,安吉拉繞到駕駛員那邊,上了車。
  這輛小貨車是很老式的那一种,這喚起了她對自己那輛小車的回憶,心中一陣痛惜。這輛車里沒有自動按鈕來使座位前移,車窗必須用手搖曲柄才打得開,而且外面的視鏡也必須用手來校正。盡管有此种种不利因素,她還是開動了車,換成低檔,沿著這條路開了下去。
  “我走哪條路?”她歡快地問道。坐在駕駛盤后面,一陣自由的感覺令她陶醉,使她想要大聲地笑。然而她不能,因為霍克陰沉的一瞥,使她喪失了表現這种喜悅心情的勇气。
  “一直往前開,”他說,“這是唯一的選擇。”
  “現在也許是,但當我們要作決定時……”
  “當你需要時,我會告訴你。”他折起地圖,把它放在地板上。“只要你行為得當,你就可以開下去。”
  “你這是什么意思?”一陣烏云籠罩了她的心頭,提醒她現在還沒有逃掉的机會。
  “意思是說,如果你還想逃走,或企圖做些什么來引起別人的注意,那么我將自己開車,而你,就會雙手被綁住,坐在那儿。”
  她敢肯定他确有那意思,因為他那無情的語調,同從前他要她遵守命令時一模一樣。
  “在死亡的威脅下我要暈車了。”
  “暈車這詞儿不是被禁止了嗎?”
  “那是我坐在方向盤后之前的事。只要是我在開車,我就沒事。”她迫使自己露出一笑,而不是恐懼和不滿。“回答我一些問題,霍克。”
  “如果我能夠的話。”
  “為什么你要回到薩米那儿來找我?他說他已為我安排好离開那院子。”盡管車速在五十公里左右,而路面又不太光滑,她還是移動眼光看了他一眼。很幸運,這一眼讓她肯定,霍克臉上沒有出現那副“這些事你不需要知道”的表情。她繼續道:“霍克,對你而言,沒有必要冒此生命危險,你為什么會這樣?”
  “薩米已經辜負過我一次,我不愿意再發生同樣的事。”
  她把他的回答玩味了几分鐘,是的,對霍克而言,不愿再受第二次打擊,是合乎邏輯的,但即使這樣,也不能解釋他所謂的危險。只因康斯坦丁相信可以利用她捉住霍克,但就霍克而言,他不必為此負責。
  “這還不夠,”她終于開口道:“如果你被抓住或被殺了,那么一切都完了,你和康斯坦丁之間的全部深仇也到此結束。”
  貨車有點偏向,霍克等到她把它開回路中間,才回答她:“我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把你帶到薩米那儿;我回來找你,也是為了同樣的理由。”
  “因為你感到對我負有責任?”
  “因為我是對你負有責任,我想你明白這一點。”
  “我開始明白了。”她咕噥道,看見前面有一個停車標志,便踩了一下剎車。“麻煩的是,如果我相信這一點,我就得相信你告訴過我的全部。”
  “這使你感到困扰?”
  她停下車,把兩只胳膊都靠在了方向盤上,“它使我害怕,霍克,我想,在那天晚上你迫使我吞下可卡因時,我都沒有這樣怕過。”
  “我不知道,安格爾,你看起來倒是相當怕我。是什么使你感覺更糟糕?”
  “因為過去,我天真地相信,總有辦法离開那儿,而且,無論如何,惡夢會結束,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上去。”她伸出舌頭舔舔她發干的嘴唇,扭頭看著他。他臉上的表情,正是她所熟悉的“典型的霍克”式——不可捉摸、無動于衷、冷漠。她渾身一顫,感覺他們之間有一陣寒气飄過。
  她繼續道:“而現在,我想我不再相信那一切,實際上,我敢肯定我們正走向死亡,我們兩個。以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在跳踢踏舞。”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一輛汽車在他們前面的路上飛快地駛過,但霍克只是望著她,好像看過了她,直到她沒法忍受,而把頭扭開。另一輛汽車從另一個方向開過去,而她很想知道那個駕車的人對下一天、對下一年有些什么計划。這時,霍克終于開口了。
  “向左轉,安格爾,”他說道:“离一條主要的公路大約有十公里。”
  她眼角一掃,看見他拾起一張地圖,把它平舖在他的腿上。在他的指引下,她發動了車子,駛過了十字路口,她想不出任何理由不照辦。霍克可能接受了她的估計,但他不是那种不經戰斗就輕易放棄的人。他顯然不准備和她談論這個問題,但她也知道,如果她打算好好地了解他,她就必須克服他的緘默。她心中暗想,如果他确切地知道她站在什么立場上,對他的想法很可能有所助益,于是,她決定,在他們停下來吃飯的時候,把這點向他挑明。
  盡管對于他們臨近的危險,她有著可怕的預感,她還是不禁想到:一定有什么辦法能夠逃脫掉危險。他們兩個——因為霍克好好地活下去,對她也是一樣重要。
  他本沒有必要回到薩米那儿去找她,但他這樣做了,而她為此欠了他的債。
  還有那一吻的事。薩米說得對,一個女人不會讓一個像霍克那樣的人親她,如果他們之間沒有產生什么的話——一陣火花,一种賞識,一种感覺。真的,他讓她吃了一惊,但她并沒反抗,直到她認為自己不能喜歡他身体靠著她,或者他的溫暖、堅定的嘴唇吮著她的唇的那种感覺為止。
  霍克察覺到了她的反應,任何自我欺騙的謊言都不能抹去這一點。但同時,她還是不愿承認,他是多么的吸引她。
  她開始認為,這种感覺是屬于她那失去的世界,而不是現在對霍克的這种。她現在身處的是一种不熟悉的、殘暴的環境,那么就不能按常規去接受,或者甚至聯系一些可能的前景。
  她是被霍克所吸引,她對自己承認這一點。但在她過去的生活中,她也曾被別的男人所吸引,可從來沒有產生過那种“不帶降落傘就從飛机上跳出去”的、惊心動魄的心跳感覺,而現在,一靠近他,就有這种感覺。當然,這并非十分幸福的感覺,而她把它歸因于他們所處的形勢。可并不能否認這樣一個事實,即:當他就在身旁,或當她一想起他,就會產生這种感覺。
  把手指在方向盤上繞來繞去,安吉拉很想知道,霍克的腦子里正在想些什么。
  霍克盯著地圖看了一會,直到把一切都記下來為止,然后把它放下,轉頭望著窗外迅速移動的大塊農田。安吉拉關于他們處境的理解,基本上也是他的,但即使他知道否認這點會給她帶來安慰,他也不能對她微這個謊。他已向她許諾不再說謊。
  另一方面,她是從他們必將与康斯坦丁或馬錢德發生對抗這個前提出發,得出這個結論。但除此之外,他們還有兩种選擇是她不知道的。但他決定對這兩种可能性保持沉默。
  除非他發現他必須這么做,否則,她還是不知道為好。此外,他也不能完全肯定這兩种可能性是有效的。
  此刻,他想要做的。就是离薩米的營地越遠越好。往旁邊掃了一眼,他看見安吉拉的手指緊緊地抓住方向盤,他很想知道她現在正在想些什么。
  “世界就在前面,”他說:“要不要換我來開車?”
  “不要”
  “你肯定嗎?你看起來有一點緊張。”
  “當我緊張時,我看起來總是很緊張,”她說道:“我的生活中沒有多少值得擔憂的事,直到遇到你。”
  他斜過他的身子,以便他不用轉頭就能看見她。“我們向北開了一會儿了,如果你餓了,我們可以停下來吃點東西。”
  “我吃過早餐的,”她說道,然后沉默下來,專心致志地駕車開上一個斜坡,匯入朝北的車流之中。速度計顯示車速保持在六十五公里左右,她搖上了她那邊的大部分車窗,轉臉看了她一眼:“你餓了嗎?或者只是想說說話?”
  “我們可談論的事很多,而不用借助談食物或天气來引入正題,哦不,我不餓。在薩米給我打電話前,我吃了一些東西。”他調整了一下通風口,讓更多的新鮮空气進入駕駛室。“你還沒有告訴過我,在你不去辦公室的兩周時間里,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為它只和我自己的興趣有關。”她聳一聳肩。他覺得,在這一刻,她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有一點點放松。這使他略感吃惊,這不是他預料的反應。“我預定到圣。盧卡度假,”她接著道,“當我撞入你們中間時,我正結束了一次大型會議,把最后一批材料從旅館拉到我的辦公室。我的計划是回家,整理行李,睡上几個小時,然后早點起來動身,錯過去机場的交通高峰。”
  “一個假期,嗯?”
  “啊。与世隔絕的兩周,只有太陽,沒有電話机——至少在我的視線內沒有。他們可能會有,但應該懂得把它們藏起來。在這樣的環境里,唯一要作出的決定就是,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怎樣吃東西,以及吃飯時穿什么的問題。自從我發現這個去處后,我每年都要去那儿。”
  霍克被她臉上那种狂喜的神色迷住了,“多告訴我一些。”
  她微笑起來,卻沒有將視線從路面上移開。“這飯店是那些第一流的飯店之一,富人們到那儿去得到滿足,名人們到那儿去避免成名的煩惱。几年前,我去那儿,打算在那儿開一個小型會議,后來卻不忍心用生意去糟蹋它。這個去處,是我唯一能放下一切世事的地方。”
  “你就為此,千里迢迢赶去圣。盧卡?”
  她責備地掃了他一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蔽所。我的生活節奏比別人快得多,當疲勞過度時,我便設法放松。
  在圣。盧卡,我唯一跑腿的事,就是在熾熱的,長長的白色海灘上漫步。“
  “現在你讓我感到內疚了,”他嘟囔著說,并不喜歡這种感覺。
  “你該的。一年之中,我難得有一次真正的假期。”她怒視他,但她的眼中有一抹笑意,“除了飯店,不會有人知道我已失蹤,而且,除非有人詢問,否則他們是不會關心這件事的——當然,也不會有人問的,因為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去了什么地方。”
  他仔細地研究她的表情,“那為什么你現在全告訴了我?”
  “因為這是你需要知道的事,否則,你是不會問的。”
  “這只解釋了我為什么想知道,你全告訴給我的理由并不充分。”
  她聳聳肩,“我必須作出選擇:要么相信你告訴我的一切,關于毒品販子,死去的搭檔,和腐化墮落的上司;要么相信,這全是謊言——為此,我就得找出你這樣做的理由,但是我找不出。盡管你的故事听起來很荒謬,但它們環環相扣。”她又聳聳肩,“當然,作出這個判斷,我全靠直覺。如果不是直覺告訴我相信你,你說什么都沒有用,我會忙于策划逃跑,而听不進一個字的。”
  霍克花了一分多鐘來接受她話語中那新鮮的邏輯思維。
  當他告訴她關于康斯坦丁和馬錢德的事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會期望她作出什么樣的反應。但她對整個事態直截了當的接受,讓他有一點不知所措,也讓他有一些迷惑,因為她對這一切表現得如此平靜。不過,他想自己也許有一點期望她這樣。唯一的一次例外——這也是可以理解的——是他強迫她吞下她認為是可卡因的東西的那天晚上,她在浴室里歇斯底里地爆發了一次,然后在絕境中表現出了他极為贊賞的那种沉著的勇气。
  他越了解她,就越喜歡從她身上看到的那些品質。她勇敢而自尊,她性感的聲音令他血液沸騰。如果只有——霍克切斷了自己的思路,去希望一些不可能之事是毫無用處的。
  她凝視著他,“我不知道,你現在的沉默是否表示,你認為我說的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個詭計,讓你相信我,然后我就能找到机會逃走;或者,你只是在估計,在薩米認為你的錢已用完,而把我們的行蹤告訴別人之前,我們還能使用這輛車多長時間。”一綹紅發垂在了她的眼前,她伸出一只手把它拂在了耳后。
  他裂嘴微微一笑,“薩米不會這樣做的,這不是個好主意。”
  “那我們一直用這輛車?”
  “不,我們要把它留在雷丁,一旦擺脫了与他的一切關聯,我才會覺得好一些——誰也說不清,他的手下還有多少人會被康斯坦丁的懸賞所引誘。”
  “我們已經開了一百公里了,你能肯定之后會好一些嗎?”
  “我可以肯定。薩米今天名譽掃地了,如果一天之中他兩次出這种事,他在這一行里就待不久了。”
  她再次看看他,好像在掂量他這斷言的分量。然后霍克感到卡車微微加快了速度,他看了看速度計,指針到達七十公里之上。
  “當我說不要引起別人對我們的注意時,我沒有提到要加快速度。”他說道。
  “正因為你沒有提到,我們會因為低速,成為路上唯一的車輛,從而引起別人的注意。”她回答道,話語中有明顯的責怪意味,“現在,我們看起來和別人一樣。”
  “‘和別人一樣保持高速’不是一個好主意,相信我,安格爾,我太了解警察了。”
  “別擔心,霍克,”她輕輕一笑說道:“我將忙于解釋為什么我會開著一輛貨車卻沒有駕照——而不會提到在一個男人面前拿著一把致命武器的事。速度的話題就不要再提了吧。”
  他們把貨車拋棄在雷丁机場,乘一輛出租車進城,然后走進一家家庭小餐館。在帶著安吉拉走向一張靠近廚房門的桌子前,霍克撿起一張鉛印廣告。很顯然,他們錯過了午餐時間,旁邊只有一張桌子有人。
  女侍坐在中間的一張凳子上,漠不關心地看著。直到他們坐下來,開始看菜單,她才捻熄煙,穿過房間向他們走來。她的圍裙有著斑斑點點的污漬,安吉拉猜測糊的一定是櫻桃餡餅里的油。她的眼皮因疲倦而垂著,吊在肩膀下的一塊布片上寫著她的名字:梅布爾。
  “會等很久嗎?梅布爾。”安吉拉點了漢堡包和煎餅后問道。
  “馬上就來。”梅布爾舔了舔鉛筆尖,轉頭看著霍克。他還在研究萊單。“如果你們真的餓了,可以要一份雞汁牛排,我的沃爾特說,那是菜單上最好的東西。”
  霍克抬頭看她一眼,微微一頷首表示謝意,“那肯定很好。我們還要咖啡。”
  “咖啡和牛排相配,”海布爾說,“但和漢堡包不配套。”
  “那就給她別的什么,”霍克說著,收起一絲微笑。
  “點了牛排可以有一份甜點。”
  “我們進來時,我看見了一些檸檬餡餅,可以給我來一些嗎?”
  “我可以要嗎?”安吉拉問道,想到美味當前,口水都快出來了。
  “你要另外收費。”
  “行,”霍克說道。等到梅布爾轉身進了廚房,他才把那張廣告舖在桌子上,拿出一支鋼筆。
  安吉拉看著他在廣告上划了一兩個圈后,問他在找尋什么。
  “一輛汽車,”他說著,并沒有抬頭,“或者一輛貨車,都沒關系。”
  “我看見外面有兩輛二手汽車在寄賣,那不更容易一些嗎?”
  他抬眼看著她,眼光中有溫和的責備,“根本不能給康斯坦丁任何机會,通過這些地方來追蹤我們。即使我們付的是現金,賣車的人也能輕易描述出我們的外貌。”他伸出食指按在紙上,“‘通過這种途徑,他就沒法發現我們。”
  “我們還是得給汽車注冊登記。”她指出這一點。
  “不用擔心,我們不會長時間使用它的。我們要關心的是賣主的問題。”他再次低頭看紙,又圈了一處。這時,梅布爾端著兩個杯子和一壺咖啡過來了,她往每個杯子里倒了一些,然后回到她剛才坐的凳子前坐下,燃起了另外一支香煙。
  霍克把畫了圈的廣告紙折起來放進口袋里,站起身來,“前門外有一部電話,待在這儿,留神我的東西。”他說著,朝運動包一點頭。
  “你不怕我從廚房里溜掉嗎?”她問道,她抬起眼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有著明顯的溫柔。
  他的目光深邃,“在貨車里,你告訴我,你信任我。我也以同樣的信任回報你。”
  “我不會跑的,你知道這點。”她輕輕說道。他伸出一根手指撫過她的面頰,這讓她微微吃了一惊。他撫摸過的地方一陣溫暖,她忍不住用手蓋住那地方,不讓溫暖消失。
  “我知道你不會,安格爾,”他的聲音低沉,而且出奇地柔和,“即使你想這么做,我想你也知道,我會把你帶回來。”
  “因為你感到對我負有責任?”
  他的微笑像謎一般,卻只是說,“也有這個原因,”然后轉身走開。
  安吉拉看著他走開,接著轉過目光,因為他輕輕扭動的臀部讓她心跳加快,和他沒有說出口的話一起,扣動了她的心弦。凝視著桌子那端仿佛是五十年代盛調味品的容器,她想著霍克偉岸的男子气概……想象自己會因此而做出些什么。
  當梅布爾端著他們的食物過來時,安吉拉不禁責備起自己來,因為她不僅沒有得出任何結論,而且。錯過了一次很好的机會,去翻看霍克的包。
  這是因為,他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并不意味著她就沒有了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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