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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在晨曦剛剛浮現東方的地平線上時,麥修和愛琳已經開始赶路。整個上午,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日志和地勢上,几乎沒有跟愛琳說一句話。
  中午時,愛琳已經厭倦和她的坐騎做單面的對話,事實上,它是唯一有響應的談話對象,連那兩匹馱馬都懶得听她說話。
  "騾子個性,就像他一樣。"愛琳清晰地說道。
  如果麥修听到了--她确定他已經听到,他也不曾有任何反應,甚至不會瞥視她一眼,只是繼續翻閱那兩本日志,試圖尋找某件事物。
  "我能幫忙嗎?"愛琳終于問道。
  麥修搖搖頭,不曾抬起視線。
  他們又沉默地前進。麥修不時停下,取出他的望遠鏡,仔細檢查前方与后方的地形,然后收回望遠鏡,催促馬匹前進。
  過去几天,他們一直沉默地前進,愛琳完全不受干扰。事實上,她很喜歡那樣,因為她可以有充份的時間去欣賞這片瑰麗的大地。
  今天上午卻截然不同。麥修的沉默以一种她無法理解的方式困扰著她。
  "我們迷路了嗎?"愛琳終于問道。
  麥修沒有回答。
  "現在是誰在鬧別扭了?"她喃喃自語。
  "少羅嗦,沙龍女孩。我只是在專心尋找一條路。"
  愛琳越過麥修的手指望過去,沒有看到任何事物,只看到另一條干涸的水道。
  "我們經歷過更糟的情況。"她說道。
  "我的后頸好痒。"
  "或許我沒有洗掉所有肥皂。"
  麥修轉過頭注視她,綠眸閃閃發亮。"你是在提議再試一次嗎?"
  "一手掌握你的喉嚨,另一手握著剃刀嗎?"愛琳甜蜜地問道。"別誘惑我,槍手。"
  昨晚的回憶在麥修的腦海中翻騰。唯一令他稍感安慰的是他不是唯一一個輾轉難眠的人,他知道她昨晚也沒有睡好。
  "在這里等候,"他說道。"我必須去那里檢查一下,看目的地是不是有任何人馬的蹤跡。如果我發生任何事情,你就赶快轉回頭,逃向克雷的牧場。"
  這不是麥修第一次离開愛琳去檢查路況,但卻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警告她前方的危險。她焦慮地注視他离開。
  麥修終于做個手勢,要愛琳前進。在她牽著馱馬迎向他時,他拔出他的六連發,再次檢查槍膛里的子彈,然后收回槍套中。接著,他從腰后抽出另一把六連發,自馬鞍袋取出兩把備用手槍,好象一座小型的彈藥庫。
  愛琳注視他逐一檢查那些已經裝滿子彈的槍枝。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沒說?"她問道。
  麥修的嘴角揚起。"不太可能。我一向告訴你我的真正想法。"
  "你以前從來沒有用過第二把槍。"愛琳說道。
  "克雷的日志上提到前方是一條奇窄無比的小徑。"
  "馬匹能通過嗎?"
  "可以,但是,我的連發來复槍無法在那种地方發揮功效。"麥修平靜地說道。
  "我明白了。"
  愛琳緊張地摘下帽子,整理一下散落的發絲,望向四處,就是不看麥修冰冷的綠眸。她不要他知道她有多么害怕。
  以及多么孤獨。
  "我的獵槍呢?"她在片刻之后問道。
  "可以使用,但是必須百分之百瞄准。"
  愛琳點點頭。
  "你的韁繩還都綁在一起嗎?"麥修問道。
  她再次點頭。
  "解開韁繩,讓兩匹馱馬在你我之間前進。"他命令。
  愛琳迅速地轉向他。"為什么?"
  麥修看到金色眼眸中的陰霾,好想把她拉進怀里安撫她。
  但是,他無法用謊言安撫她。前方确實危險無比,而且麥修的直覺正在不斷地警告他。
  愛琳必須全神戒備,不能有須臾的疏忽,他也一樣。
  "這里有許多足跡,"麥修說道。"但無法确定屬于野馬或者載人的馬匹。如果石杰克就在前方,他會先射我。如果你太接近,就會被流彈波及,所以必須用馱馬隔開我們之間的距离。"
  "我宁可跟在你后方,試試我的運气。"
  麥修揚起左眉。"隨便你。不過,不管你決定怎么做,都要解開韁繩。"
  "如果完全照我的意思做,"愛琳說道,開始解開韁繩。"我會決定避開這條危險的窄路。"
  "在你的日志上,這是唯一的一條路,除非你要退回洛磯山脈,走圣塔菲那一條路。"
  "該死!"愛琳低聲說道。"等我們返回這里時,就已經是春天了。"
  "這條路也通向唯一确定的水源。"
  愛琳歎口气。她從來不知道水有多么重要,以及多么珍貴。
  "或許石杰克已經放棄。"她說道。
  她俯向馬鞍,固定住馱馬的韁繩。
  "他或許會放棄懲罰一個沙龍女孩的意圖,但是,我不認為他會放棄黃金,或者,"麥個嘲諷地補充道:"這個曾經協助他人瓦解他孿生兄弟集團的男人。"
  "你?"
  麥修點個頭。"我、克雷和偉夫。"
  "白克雷?我的天,如果石杰克去找克雷尋仇,而不是跟著我們呢?"
  "老石是個聰明人。克雷有一些強悍的工人,尤其是那三個獲釋的奴隸,他們都是一等一的戰斗高手。"
  愛琳皺起眉頭。
  "他們都有武裝嗎?"
  "當然有。沒有武裝的男人能夠派上什么用場呢?"
  "還有一樣,"愛琳說道。"石杰克有許多手下。"
  "兵多不如兵精。你不必為克雷擔心。他自己就是一支一人部隊。我真希望現在有他和我并肩作戰。"
  說完后,麥修拉起韁繩,催促他的馬匹走向小徑的入口,愛琳的坐騎立刻跟隨在后方,兩匹馱馬也自動跟上。
  麥修不必告訴愛琳保持緘默。她完全效仿他的模樣,全神戒備地留意每一個陰影和轉角,提防有人在那里埋伏与等候。她的獵槍橫放在腿上。
  兩邊的岩石擋住陽光,緩解白天的熱,但冷汗還是從他們的身体不斷冒出。
  麥修的坐騎突然想后退,麥修大吼一聲,要愛琳尋找掩護。
  然后,槍聲開始響起,子彈在石壁之間呼嘯与跳躍,有一些是屬于麥修。他愚味中一個跳出石壁攻擊他的男人。
  麥修輪流使用兩把槍,速度快得惊人,而且准确無比,當聲震懾住敵人。前十二發子彈發射完畢之后,幸存的歹徒紛紛尋找掩護,而且都已經挂彩。
  麥修飛快地換上滿膛的槍枝,再次開始射擊那些還來不及找到掩護的敵人。
  "在我們后方!"愛琳尖叫。
  震耳欲聾的槍聲響起,她已經發射出獵槍的兩發子彈,而且擊中那兩從后方偷襲他們的歹徒。
  麥修掉轉馬頭,迅速地發射,兩個歹徒摔倒在地上,沒有再移動了。
  "愛琳!你受傷了嗎?"
  "沒有。你--"
  她的問題被奔騰的馬蹄聲截住,而且前后方都有。
  "我們被困住了!"愛琳大叫。
  "往左!"
  麥修說話時,催促他的馬匹轉向旁側的小峽谷,而且要愛琳和馱馬先走。他們越過兩具敵人的尸体,快速奔向峽谷的入口。在不到二十英尺內,他們繞過一個大彎,來到一塊紅色巨石后方。
  愛琳牢牢用膝蓋和腳后跟夾住坐騎,嘗試在行進間裝上獵槍的子彈,并設法裝進一發。
  她正想裝進第二發時,馬匹突然被凸出的石頭絆倒并跪下,在它奮力站直身軀時,狂猛的力道震飛愛琳手中的子彈。
  在那之后,愛琳放棄填裝子彈,把全神貫注在多變的路況上。
  在前進一英里之后,地勢開始陡峭地上升,路徑也變得崎嶇而危險,連一向吃苦耐勞的馬匹都吃不消了。
  "停!"麥修終于叫道。
  愛琳滿怀感激地拉住韁繩,并轉向麥修准備發問,但看到麥修掉轉馬頭往回走。
  兩匹馱馬湊攏過來,仿佛在尋求安全感。愛琳手忙腳亂地裝上第二顆子彈,再俯向馬鞍檢查兩匹馱馬。一切都很好,沒有掉落任何東西。麥修的打包工作做得非常完善,就像他照管他的武器。
  槍聲在峽谷里回蕩,似乎永遠不會止歇。兩匹馱馬靠得更近,但沒有惊慌失措。愛琳的心跳得好厲害,她擔心它或許會迸出她的胸膛。
  更多的槍聲回蕩,接下來的寂靜比任何雷鳴都要來得可怕。
  愛琳數到十,然后再也無法忍受。她用力踢刀子的坐騎,跑回去看麥修到底發生什么。馬匹豎起耳朵,低著頭,慢慢走向危險區域。
  馬蹄聲惊動麥修,他拉住韁繩掉轉馬頭,及時看到奔向他的愛琳。
  "愛琳!"
  她沒有听到他的叫聲。
  麥修催促馬匹走到開闊處,愛琳的馬匹倏地停住并抬起前腿。
  "在所有該死的愚蠢--"麥修吼道。
  "你沒事吧?"愛琳急切地問道。
  "之中,這是最愚蠢的一項。我當然不會有--"
  "我听到槍聲和接下去的寂靜,我叫你的名字,可是你沒有回答。"
  焦急的金色眼眸搜尋麥修是否受傷。
  "我很好,"他冷冷地說道。"除了差點被你嚇出心髒病之外。"
  "我以為你受傷了。"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直搗石杰克的巢穴嗎?"
  "我--"
  麥修繼續說道:"如果你再表演一次那种愚蠢至极的特技,我一定會打你一頓屁股。"
  "可是--"
  "沒有任何可是,"他野蠻地打斷她的辯駁。"你很可能一頭撞進槍林彈雨之中并被流彈波及。"
  "我以為你被打中了。"
  麥修呼出一口气,澆熄即將失去控制的怒火。他曾經多次出生入死,但從來不曾像剛才愛琳出現時那么害怕。
  "這次是我伏擊他們,"麥修終于說道。"不是他們的攻擊。"
  愛琳的唯一回答是喘息地歎口气。
  "他們會休息一下再戟,"他繼續說道。"不過,我們最好希望不會拖太久。"
  "為什么?"
  "水,"他冷冷地說道。"這座峽谷里沒有任何水源。"
  愛琳焦慮地抬起視線,望向勘查過前方情況并返回的麥修。他抿緊的雙唇告訴她他沒有發現任何有利于他們的情況。
  "干。"他說道。
  她等待。
  "而且是一條死路。"他補充道。
  "前方還有多遠?"
  "大約兩英里。"麥修說道。
  愛琳望向石杰克和他手下埋伏与等待的干河床。
  "他們也需要水。"她指出。
  "他們可以派一個人牽多匹馬去取水,其它人則繼續守株待兔,等待我們因口渴至极而采取某些愚蠢的行動。"
  "那么,我們就必須設法繞過他們。"
  麥修的笑容毫無安撫之意。
  "我宁可冒險攀爬峽谷盡頭的岩壁,也不愿意闖進那种火線里。"
  愛琳的視線越過麥修,望向像石階般一層一層堆向天空的石壁。
  "馬匹怎么辦呢?"她問道。
  "我們必須放開它們,讓它們自由行動。"
  麥修沒有告訴她徒步者在沙漠里根本沒有多少幸存的机會,不過,不管机率有多少,都還是會超過成功突破火网的机率。
  "走吧,"麥修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們的存水只會逐漸減少。"
  愛琳沒有爭辯。她的嘴巴已經開始干燥,她無法想象那些馬匹會有多么口渴。
  "你先走,"麥修說道。"然后是馱馬。"
  干河床很窄,但較為平緩。頭頂上的云朵不斷聚集并變得濃密,雷聲從遠方傳來,閃電也不時出現。
  麥修看到愛琳渴望地瞥向那些云層。
  "你最好祈禱不要下雨。"他說道。
  "為什么?"
  他指向兩側的石壁。"看得到那條線嗎?"他問道。
  "看到了。我一直在猜想那到底是什么?"愛琳回答。
  "高水位線。"
  愛琳睜大眼睛,瞪著那條超越他們頭頂許多的線,然后轉回頭望向麥修。
  "這些水是從哪里流來?"她問道。
  "從高原上。在暴風雨來臨時,雨勢很多,沙漠一下子來不及吸收,某些地方則根本無法吸收,所以雨水一下子就流光了,很快積存在這些傾斜的峽谷中。"
  "多么不可思議的地方,"愛琳說道。"不是干死,就是溺死。"
  麥修的嘴角略微揚起。"這兩种情況我都差點碰過,而且不只一次。"
  但是,他從來不曾像現在這么危急,前方是死路,后方有追兵,困在中間則必然渴死。
  麥修沉默地檢查峽谷的石壁,某個事物一直在騷動他的神經。
  "停!"他命令愛琳。
  她拉住韁繩,轉頭望向他。麥修用雙手按住馬鞍,研究著狹窄的小峽谷,好象他這一輩子從未見過如此有趣的事物。
  一分鐘之后,麥修催促坐騎前進,擠過兩匹馱馬和愛琳的馬匹,因為他有一個嶄新的發現,可能必須推翻先前的判斷。
  "你獵槍裝上子彈了嗎?"
  "裝上了。"
  "有沒有使用過六連發?"他問道。
  "用過几次。我無法在三十英尺之外擊中谷倉的牆壁。"
  麥修轉過頭望向愛琳,他的笑容使她再一次了解他有多么英俊。
  "別擔心,小貓。谷倉不會偷偷摸摸潛向我們。"
  愛琳大笑。
  麥修取出他的第二把六連發,取出一顆子彈,然后把槍放回子彈帶上。
  "拿去,"他說道,把子彈帶遞給愛琳。"撞針在空膛上,所以,你必須扣兩次扳机才能發射。"
  配上子彈帶的愛琳看起來像個穿上大人衣服的小孩。麥修伸手去調整是坏份子的指背意外地拂過她的胸脯。她的呼吸急而快地沖出,突兀的動作使得她的乳房再次拂過他的手指。她的乳頭立刻繃緊。
  麥修的視線從她的胸脯移向生動的金色眼眸,即使在睡夢之中,他也不曾須臾忘過她。
  "你是如此充滿該死的活力,"麥修近乎粗暴地說道。"而且是如此瀕臨殘廢的邊緣……"
  他盡可能為她調整那條子彈帶,告訴自己他絕對不會伸手碰触她,但他的手還是滑向愛琳的頸后,把她拉向他。
  "我去檢查那段峽谷,"他對著她的唇說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得看好后路。"
  "小心。"
  "別擔心。我計划活著享受我在金塵沙龍贏到的第一樣東西--包括你在內。"
  麥修給愛琳的吻快如閃電,熾熱而狂野,在瞬間擊中她的核心。
  然后,麥修就走了,留下她在那里品嘗他留在她唇上的滋味,注入她血液中的饑渴,和在她腦海中不斷縈回的字句,是一項警告,也是一項承諾。
  我計划活著享受我在金塵沙龍贏到的每一樣東西--包括你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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