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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以后,夏韋爾尼一心一意想當一個侍從官。
  我們也許要覺得奇怪,為什么一個肥胖的、懶惰的、喜歡舒服的人,竟然產生了這樣一种野心?他倒是有很充分的理由為自己的野心辯護。他對他的朋友說,首先,我花了很多的錢去定包廂,定了包廂給女人們享受。我如果在官廷里有一個差使,我可以一個錢不花要有多少包廂就有多少。而你們都知道有了包廂可以得到些什么。其次,我很喜歡打獵,到王家狩獵場去打獵就有了我的一份。最后,現在我已經不能穿軍人制服,我不知道該穿什么衣服去參加夫人1的舞會;我不喜歡侯爵的制服;侍從官的制服最合我的心意。因此,他提出了申請。他本來也希望他妻子代他申請,可是雖然她有几個十分有勢力的朋友,她卻固執地不肯答應。他曾經為德·赫……公爵辦過一些小差使,這位公爵當時在宮廷十分得寵,他期待能仰仗公爵的勢力獲得這個差使。他的朋友夏托福爾也認識許多有勢力的人物,他非常熱心和忠實地為他奔走效勞,如果你有一個漂亮的妻子,你也許也會遇上一個像他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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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夫人不冠以姓氏,通常是指國王的長女或王儲的長女。
  有一件巧事使夏韋爾尼的事情加快了進展,可是這件巧事對他也產生了相當不幸的后果。德·夏韋爾尼夫人費了不少勁儿才在一個首次演出的日子里在歌劇院里弄到了一個包廂。這個包廂有6個座位。她的丈夫,經過她狠狠的責備以后,才非常少見地答應陪她出席。朱莉想給夏托福爾留一個席位,可是她覺得不能夠單獨同他一起去,所以她不得不要丈夫陪她去。
  第一幕剛演完,夏韋爾尼就走出包廂,留下他的妻子同他的朋友單獨在一起。起先,兩個人都顯得有點拘束,沉默不語;在朱莉方面,因為她最近凡是單獨同夏托福爾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感到不自在;在夏托福爾方面,因為他有他的計划,他認為目前他要顯得激動才合适。他偷偷地朝大廳看了一眼,很高興地發覺有好几個熟人的望遠鏡都朝他的包廂望。他心滿意足地想到,他有好几個朋友都會妒忌他的幸福,而且,從外表看來,他們都會認為他很偉大,雖然事實上他并不那么偉大。
  朱莉一連嗅了好几次她的香爐和花束,然后說劇院里太熱,又談起那出戲和化裝打扮。夏托福爾心不在焉地听著,歎气,在交椅里不安地折騰著,他望了望朱莉,又歎了一口气。
  朱莉開始覺得有點心神不定。突然間,他嚷起來:
  “我多么恨我不能生活在騎士時代!”
  “騎士時代!為什么?”朱莉問,“毫無疑問一定是中古時代的一套服裝适合您的身材?”
  “您以為我是愛好虛榮的人么?”他用苦悶和悲哀的聲調說,“不,我惋惜那個時代……是因為一個人在那時代只要勇敢……就有希望得到……种种東西……總而言之,只要能把一個巨人一刀砍成兩半,就能得到女人的歡心……您瞧,您看見頭等樓廳里的那條大漢么?我真希望您命令我去拔掉他的胡子……使得我完成使命以后能夠對您說出3個字又不至于惹您生气。”
  “您瘋了!”朱莉說,臉漲得通紅,一直紅到眼白,因為她猜出了這3個字是什么,“瞧,德·圣埃爾米娜夫人這么大年紀還穿袒胸衣服,打扮得像參加舞會的樣子!”
  “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您不愿意听我說話,我發覺這一點已經有相當日子……如果您一定要這樣,我就閉嘴不說話;可是……”他一邊歎气一邊用很低的聲音加上一句,“您已經明白了我的……”
  “說真的,我一點不明白,”朱莉冷冷地說,“可是我丈夫到哪儿去了?”
  剛好一個客人到來,解除了她的窘境。夏托福爾沒有開口。他臉色蒼白,似乎受了很大刺激。客人走出去以后,他對演出無關緊要地批評了几句。然后他們兩人之間很長時間都不說話。
  第二幕剛要開始的時候,包廂的門打開了,夏韋爾尼走了進來,帶來了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漂亮女人,頭上插著華麗的粉紅色羽毛,后面跟著的是德·赫……公爵。
  “親愛的,”夏韋爾尼對他的妻子說,“我在一個非常蹩腳的包廂里找到公爵和夫人,這個包廂是側面的,看不見布景。
  他們很想坐到我們的包廂里來!”
  朱莉冷冷地欠了欠身子;她不喜歡德·赫……公爵。公爵同那個插粉紅色羽毛的女人一起說了許多道歉的話,生怕打扰了她。大家為了謙讓坐位,折騰了好一會儿才坐下來。夏托福爾趁著這紛亂的當儿湊到朱莉的耳朵邊,很快地輕聲對她說:“為了上帝的愛,不要坐在包廂前面。”朱莉不胜惊訝,只好留在她原來的位子上。大家坐定以后,她回過身來對著夏托福爾,用嚴厲的眼光叫他解釋這個謎。他只是坐著不動,挺直脖子,咬緊嘴唇,一副樣子說明他滿心不高興。朱莉想了一想,把夏托福爾的勸告作了相當坏的解釋。她以為他想在演出時繼續對她低聲說那些奇怪的話,如果她坐在前面,這樣做就不可能。可是她回過頭來再看看大廳時,發現有好几個女人的望遠鏡都朝著她的包廂望;不過一張新面孔出現的時候,總會發生這种情況的。“又是竊竊私語,又是微笑,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在歌劇院里真是少見多怪!”
  那個陌生女人彎下身子細看朱莉的花束,然后笑容可掬地說:“夫人,您這把花束多好看!我敢肯定在這种季節這束花一定很值錢,起碼10個法郎。大概是人家送給您的?一定是人家送來的,對嗎?婦女是從來不買花束的。”
  朱莉惊奇得睜大了眼睛,她簡直不知道她是同怎樣的鄉下人在一起。“公爵,”那個女人懶洋洋地說,“您沒有送過我花束。”夏韋爾尼赶忙向包廂的門走去。公爵想阻止他,那個女人也想阻止他,她已經不再想要了。朱莉同夏托福爾交換了一下眼色。這眼色的意思是:“我感謝你剛才的忠告,可是現在已經太遲了。”可是她仍然沒有猜對。
  在整個演出當中,戴羽毛的女人用手指打節奏,可惜都打錯了;她談論音樂,也談得亂七八糟。她細細查問朱莉的袍子值多少錢,她的首飾和馬匹值多少錢。朱莉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舉止禮儀。她得出結論認為這個陌生女人是公爵的親戚,最近從下布列塔尼1來的。等到夏韋爾尼回來,他拿著一把巨大的花束,遠比他老婆的那把好看,于是他們又是贊美,又是感謝,又是道歉,鬧個沒完沒了。
  “德·夏韋爾尼先生,我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那個所謂鄉下女人一口气說了很長的一段話以后說,“為了向您證明,我引用波蒂埃2的一句話:‘提醒我向您許諾些什么吧。’說真的,我曾答應給公爵繡一個錢袋,等我繡好給您也繡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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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下布列塔尼是法國西北部邊遠地區。
  2波蒂埃(1775—1838),巴黎當時雜劇院的一個喜劇演員。

  最后,歌劇結束了,朱莉松了一口气,因為她同這位古怪的女客坐在一起總覺得別扭。公爵挽著朱莉,夏韋爾尼挽著那位女客,夏托福爾臉色陰郁,滿臉不高興,在朱莉后面走著,帶著尷尬的神气同他在樓梯上遇見的熟人打招呼。
  有几個女的從他們身邊經過,朱莉看見她們很面熟。一個青年男子一邊嘲笑一邊跟她們低聲說話,她們馬上回過頭來,十分好奇地注視著夏韋爾尼和他的老婆,其中一個女的還嚷了一句:“這可能嗎?”
  公爵的馬車到來了,他向德·夏韋爾尼夫人行禮,再一次熱烈地感謝她的好意接待。這時候夏韋爾尼送那個陌生女人一直到公爵的馬車旁邊,剩下朱莉和夏托福爾單獨在一起。
  “這個女人是誰?”朱莉問。
  “我不應該對您說……因為這件事太异乎尋常了!”
  “怎么?”
  “不過,所有認識您的人早晚會知道清楚的……可是夏韋爾尼!我真不會相信。”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說,我的天!這個女人是誰?”
  夏韋爾尼回來了。夏托福爾低聲地回答:
  “她是德·赫……公爵的情婦,梅蘭尼·爾……夫人。”
  “仁慈的上帝!”朱莉惊愕万分地望著夏托福爾叫起來,“這不可能!”
  夏托福爾聳了聳肩膀,在送她上馬車時,再補充一句:“這就是我們在樓梯上碰到的太太們所說的話。對他來說,她倒是這一類人中最合适的人。他需要照顧,需要体貼……她甚至于還有丈夫。”
  “親愛的,”夏韋爾尼用快活的口吻說,“您不需要我送您回家吧。晚安。我要到公爵家吃宵夜。”
  朱莉沒有回答。
  “夏托福爾,”夏韋爾尼繼續說,“您愿意同我一起到公爵家嗎?他們剛告訴我,也邀請了您。您引人注意也討人喜歡,幸運儿!”
  夏托福爾冷淡地謝絕了。他向德·夏韋爾尼夫人行禮,馬車開動時,德·夏韋爾尼夫人气惱地咬她的手帕。
  “好吧,親愛的,”夏韋爾尼說,“您至少得用您的兩輪馬車把我送到這位公主的門口吧。”
  “好的,”夏托福爾愉快地回答,“可是,順便說一句,您知道嗎,您的夫人終于已知道了坐在她旁邊的是什么人了?”
  “不可能。”
  “完全是事實,您這樣做非常不好。”
  “算了!她的風度很好;再說人家還不十分認識她。公爵帶著她到處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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