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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曲雜詠



    

  一位貴人的女儿,三姊妹中她最美,
  她一向熱愛自己的丈夫,絕非虛偽,
  不料有一天見到一個英國人,實在魁偉,
   她禁不住變了心。
  兩种愛情在她心中進行了長時間的爭斗,
  不再愛自己的丈夫?還是把英國人丟開手?
  兩种辦法在她看來,全都不可能接受,
   啊,可怜的傻丫頭!
  可是兩人中她必須丟開一個;最大的痛苦
  是她絕不可能把兩個人同時都留住,
  因而兩人中,那高貴的英國紳士常受屈辱,
   啊,她心里也難受!
  結果,藝術和門第斗爭,終于得到了胜利,
  英國紳士靠他的學識最后把那姑娘奪去。
  得啦,睡覺去吧,有學問的人得到了那美女;
   因為我的歌儿已經結束。

    二*

  有一天(啊,這倒霉的一天!)
  愛情,原本常年歡欣無限,
  卻看到一株鮮花,無比靈秀,
  在一片狂風中舞蹈、嬉游:
  風儿穿過綠葉深處的小徑,
  無影無形地鑽進了花蕊;
  怀著醋意的愛情滿心悲痛,
  只恨自己不能也化作一陣風。
  風啊,他說,你能夠潛進花蕊,
  風啊,但愿我也能如此幸運!
  可是,天哪,我曾經立下宏誓,
  決不動手把你摘下花枝:
  少年郎隨便發誓,實在太傻,
  少年郎,如何禁得住不摘鮮花?
  宙斯如果有一天能見到你,
  他會認為朱諾其丑無比;
  為了你他會不愿作天神,
  為了得到你的愛,甘作凡人。

    

  我的羊群不昌盛,
  我的母羊不怀孕,
  我的公羊不動情,
   一切全不順适:
  愛情漸漸動搖了,
  信念漸漸不牢了,
  心意漸漸淡薄了,
   原因就在此。
  一切歡樂的歌唱我已全忘掉,
  我的姑娘已經狠心把我拋:
  過去那些多情的山盟海誓,
  現在全部換成了一個不字。
  失戀的苦難,
  說不出地難堪;
   可恨啊,朝三暮四的命運之神!
  現在我才知道,
  耍愛情的花招
   女人遠比男人更甚。
  我穿著黑色的喪衣,
  我怀著難堪的恐懼,
  愛情已把我拋棄,
   日子難消磨:
  心儿要爆裂了,
  希望全破滅了,
  (惡運沒完結了!)
   受盡了折磨!
  我的牧笛已全然寂寞無聲,
  羊鈴叮當,令人慘不忍聞;
  我的牧狗,平時那么歡騰,
  現在卻仿佛嚇得呆呆發楞。
  它聲聲歎息,簡直像哭泣,
   汪汪不停,因我的苦難感到不安。
  一聲聲長歎的聲浪,在冷酷的土地上回蕩,
   仿佛是無數敗兵在浴血苦戰!
  清泉息了波浪,
  鳥儿停住了歌唱,
  好花不再生長
   出五色花瓣。
  牧人悲哀地流淚了,
  羊群全都入睡了,
  林中女神也心碎了,
   斜眼偷看。
  所有的歡樂已拋棄我們這些可怜的戀人,
  所有在草原上私相約會的歡欣,
  所有黃昏時的歡笑已全部煙消火熄,
  所有我們的愛情已都落空,愛神已死去。
  再見,可愛的姑娘;沒什么能像你一樣
   如此甜蜜,卻又使我如此痛苦。
  可怜的柯瑞東1
  怕只好終身傷痛;
   我看不出他還能有什么別的出路。

    

  當你已經選定了你意中的姑娘,
  已經把你打算下手的小鹿套住,
  如何行動固然應和理智商量,
  但也該听听偏向的私情的吩咐:
   要向人問計,也必須找個聰明人,
  他不能太年幼,而且得結過婚。
  要是你打算向她表明心事,
  千万不要油嘴滑舌,一味奉承,
  不然,她准怀疑你不夠誠實——
  瘸子最易看到跛子腿不靈——
  你必須明白說你如何愛她,
   并多方自吹自擂抬高身价。
  別看她一時間緊皺著雙眉,
  不等天黑她就會怒气全消;
  她不會弄得自己無比懊悔,
  不該無故辜負了歡樂的良宵:
   如果天明前,她一次兩次空動情,
   她就會滿怀鄙夷,對你死了心。
  別瞧她仿佛要和你較量体力,
  又是抓,又是罵,一千個不肯,
  到最后,她一定顯得力量不濟,
  順從后使乖弄巧地說上一聲:
   “要是女人和男人一樣強壯,
   這事儿,你壓根儿就別想!”
  你必須處處都順從她的心意;
  不要吝惜錢,最關緊要的地方
  是錢花后准有人去向她稱譽,
  你為人是如何慷慨、大方:
   因為最堅固的碉堡或城牆,
   對黃金的炮彈也無法抵擋。
  和她相處一定要顯得誠誠懇懇,
  向她求愛更必須謙虛真誠;
  除非你的姑娘确實對你不貞,
  切不要急急地去另找新人:
   遇有适當机會,就大膽跟她調情,
   先別管她是不是一定會不肯。
  女人經常玩弄的各种鬼花頭,
  無一不帶著迷惑人的外貌,
  她們藏在肚子里的种种計謀,
  你跟她肚皮貼肚皮也無從知道。
   人們常講的一句話你沒听說過?
   女人嘴里的不字不過是信口說說。
  要知道,女人和男人爭強斗胜,
  是爭著犯罪,決不是爭作圣人,
  她知道等到有一天她活夠年齡,
  天堂不過是一句空話,天理良心。
   要是床上的歡樂光只是接吻,
   她們准會自己結婚,不要男人。
  可是,安靜點儿,別再說了,我真怕
  我的歌聲會讓我的情人听到;
  那她一定會不分日夜把我咒罵,
  說我不該不顧体統胡亂叨叨:
   雖然,听到她的秘密全被泄漏,
   她自然也免不了有几分害羞。

    

  請來和我同住,作我心愛的情人,
  那我們就將永遠彼此一條心,
  共同嘗盡高山、低谷、田野、叢林
  和峻岭給人帶來的一切歡欣。
  在那里,我們將并肩坐在岩石上,
  觀看著牧人在草原上牧放牛羊,
  或者在清淺的河邊,側耳諦听,
  欣賞水邊小鳥的動人的歌聲。
  在那里,我將用玫瑰花給你作床,
  床頭的無數題辭也字字芬芳,
  用鮮花給你作冠,為你作的衣裳,
  上面的花朵全是帶葉的郁金香。
  腰帶是油綠的青草和長春花藤,
  用珊瑚作帶扣,帶上鑲滿琥珀花紋。
  如果這些歡樂的确能使你動心,
  就請你來和我同住,作我的情人。
  情人的回答
  如果世界和愛情都還很年輕,
  如果牧童嘴里的話确是真情,
  這樣一些歡樂可能會使我動心,
  我也就愿和你同住,作你的情人。

    

  在一個歡樂的五月間,
  曾經有那么一天,
  在一叢山桃樹旁,
  我恬适地坐著歇涼,
  野獸跳躍、鳥儿唱歌,
  花草吐芽,樹木正生長,
  一切都使人感到歡欣,
  只除了一只孤獨的夜鶯:
  這可怜的鳥儿滿怀悲傷,
  伏身在帶刺的花枝上;
  它那無比悲痛的歌聲,
  一聲聲叫人慘不忍聞:
  它先叫著,“好,好,好!”
  接著又連聲“忒柔,忒柔2!”
  听到它這樣訴說悲傷,
  我一時止不住眼淚汪汪;
  因為它那凄慘的歌聲,
  也使我想起了我的不幸。
  啊!我想,你不要無味悲鳴,
  誰也不會對你有半點同情:
  無知覺的樹木不知痛痒,
  無情的野獸是鐵石心腸:
  年老的潘狄翁王3已經死去,
  你的朋友們早把你拋棄,
  你同類的鳥儿正欣然歌唱,
  他們全不理會你的悲傷。
  可怜的鳥儿啊,我的不幸
  也和你一樣誰也不同情,
  想當年看著命運的笑臉,
  你和我是都受了她的騙。
   有些人對你恭維不离口,
  可全都不是患難朋友。
  說几句空話算不得什么,
  真心的朋友世上可不多;
  只要你花錢不在意,
  誰都是你的親兄弟;
  等到你手邊錢不多,
  誰也不管你死和活。
  你要是拿錢亂揮霍,
  他們就夸你手頭闊,
  諂媚的言辭沒個底,
  “恨不得你能作皇帝”。
  如果你有心干坏事,
  他們只恐你動手遲;
  如果你心想找女人,
  他們會左右獻殷勤:
  可如果你一旦倒了霉,
  沒人會對你再恭維:
  那些人昨天待你如兄弟,
  今天見你只恨躲不及:
  朋友間必須是患難相濟,
  那才能說得上真正友誼:
  你有傷心事,他也哭泣,
  你睡不著,他也難安息:
  不管你遇上任何苦難,
  他都心甘情愿和你分擔。
  明白這些你就肯定能分清
  真正的朋友和笑臉的敵人。

  注釋
   1田園詩中的牧人,見維吉爾《牧歌》等作品。
   2忒柔即忒柔斯。
   3忒柔斯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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