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白林、培拉律斯、吉德律斯、阿維拉古斯、畢薩尼奧、群臣、將校及侍從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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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站在我的旁邊,你們這些天神差下來保全我的王位的英雄們。可惜我們找不到那個作戰得如此奮勇的窮苦的兵士,他的襤褸的衣衫羞死那些鮮明的盔甲;他挺著裸露的胸膛,走上擁著堅盾的騎士的前面,去迎受敵人的劍鋒。誰要是能夠找到他,我一定不惜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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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卑微的人會表現出這樣忠勇的義憤,這樣一個叫化似的家伙,會干出這种惊人的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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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沒有探听到他的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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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薩尼奧
| 死人活人中間,都已經仔細尋找過,可是一點沒有他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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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我很懊恨不能報答他的大功,只好把額外的恩典,(向培拉律斯、吉德律斯、阿維拉古斯)加在你們身上了;你們是英國的心肝和頭腦,她是靠著你們的力量而生存的。現在我應該詢問你們是什么地方來的,回复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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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陛下,我們是堪勃利亞人,出身士族;除此以外,要是再說什么自夸的話就要失之于虛偽和狂妄;除非我再加上一句,我們都是忠誠正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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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跪下來。起來,我的戰場上的騎士們;我封你們為我的御前護衛,還要用适合于你們地位的尊榮厚賞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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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尼律斯及宮女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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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這些人的臉上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似的。為什么你們用這樣慘淡的神情迎接我們的胜利?你們瞧上去像是羅馬人,不是英國宮廷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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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尼律斯
| 万福,偉大的君王!不怕掃了您的興致,我必須報告王后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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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這樣的消息是應該出之于一個醫生的嘴里嗎?可是我想醫藥雖然可以延長生命,畢竟醫生也是不免一死的。她是怎樣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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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尼律斯
| 她死的情形十分可怕,簡直發瘋一般,正像她生前的樣子;她活著用殘酷的手段對待世人,死去的時候,對她自己也十分殘酷。要是陛下不嫌煩瀆,我愿意報告她臨終時自己供認的那些話;要是我說錯了,她的這些侍女們可以糾正我,她們當她彌留的時候,都是滿臉淌著眼淚站在一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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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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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尼律斯
| 第一,她供認她從沒有愛過您,她愛的是您的富貴尊榮,不是您;她嫁給您的王冠,是您的王座的妻子,可是她厭惡您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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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這是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倘不是她臨死時所說的話,即使她說了我也不會相信。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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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尼律斯
| 她在表面上裝著十分疼愛您的女儿,其實她自己承認,她是她眼睛里的一個蝎子;倘不是逃走得早,公主早已被她用毒藥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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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啊,最嬌美的惡魔!誰能觀察一個女人的心呢?還有別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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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尼律斯
| 有,陛下,還有更駭人的話哩。她供認她已經為您預備好一种致命的藥石,服了下去,立刻就會侵蝕人的生命,慢慢地把血液一起吸干,叫人一寸一寸地死去;在那一段時間里,她要日夜陪伴您,侍候您,向您流淚,和您親吻,做出种种千恩万愛的樣子,叫您受她的感動;然后趁著适當的机會,當她已經使您中了她的圈套的時候,她就設法騙誘您答應讓她的儿子繼承您的王冠。可是因為他的奇怪的失蹤,她這一种目的不能達到,所以她就發起瘋來,忘記一切的羞恥;當著上天和眾人之前,公開吐露了她的心事,懊恨她處心積慮的奸謀不能成為事實,就在這樣絕望的心緒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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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宮女們,你們都是隨身服侍她的,這些話你們都听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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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甲
| 回陛下的話,我們都听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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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我的眼睛并沒有錯誤,因為她是美貌的;我的耳朵也沒有錯,因為她的諂媚的話是婉轉動听的;我更不責怪我的心,它以為她的靈魂和外表同樣可愛,對她怀疑也是一种罪過。可是,啊,我的女儿!你也許會說,這是我的痴愚,并且用你的感覺證明你的判斷的正确。愿上天彌縫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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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歇斯、阿埃基摩、預言者及其他羅馬俘虜各由衛士押解上;波塞摩斯及伊摩琴亦在眾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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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卡厄斯,你現在不是來向我們要求納貢,那是已經被不列顛人用武力抹消的了,雖然他們因此喪失了不少的勇士。那些死者的親屬已經提出要求,為了安慰英靈起見,必須把你們這一批俘虜殺死;這我已經答應了他們。所以,想一想你們所處的地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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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歇斯
| 陛下,胜敗本來是兵家常事;你們的得胜不過是一個偶然的机遇。假如這次是我們得到胜利,當熱血冷靜下來以后,我們決不會用刀劍威脅我們的俘虜的。可是既然這是天神的意旨,我們除了一死以外,沒有其他贖身的方法,那么就讓我們死吧;一個羅馬人是能夠用一顆羅馬人的心忍受一切的,這就夠了;奧古斯特斯有生之日,將會記著這一件事情;對于我自己個人,已經言盡于此。只有這一件事,我要向您請求:我的童儿,一個生長在英國的孩子,讓他贖回他的生命吧。從來不曾有哪一個主人得到過這樣一個殷勤親切、忠心勤懇的童儿;他是那樣的遇事謹慎,那樣的誠實、伶俐而曲体人情。讓他本身的好處,連同著我的請求,邀獲陛下的矜怜吧;他不曾傷害過一個英國人,雖然他所侍候的是一個羅馬人。赦免他,陛下,讓其余的人一起身膏斧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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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見過他;他的面貌瞧上去怪熟的。孩子,我只瞧了你一眼,你已經得到我的恩寵;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我不知道為什么我要說,“活著吧,孩子。”不用感謝你的主人;活著吧。無論你向辛白林要求什么恩典,只要适合于我的慷慨和你的地位的,我都愿意答應你;即使你向我要求一個最尊貴的俘虜,我也決不吝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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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敬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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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歇斯
| 我并不叫你要求我的生命,好孩子;可是我知道你會作這樣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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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不,不。唉!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哩。我看見一件東西,對于我就像死一般痛苦;您的生命,好主人,只好讓它听其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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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歇斯
| 這孩子侮蔑我,他离棄了我,還要把我譏笑;那些信任著少女們和孩子們的忠心的人,他們的快樂是轉瞬就會消失的。為什么他這樣呆呆地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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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你想要求些什么,孩子?我越瞧你,越覺得愛你;仔細想一想你應該提出些什么要求吧。你瞧著的那個人,你認識他嗎?說,你要我赦免他嗎?他是你的親族,還是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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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他是一個羅馬人。他不是我的親族,正像我不是陛下的親族一樣;可是因為我生下來就是陛下的臣仆,所以比較起來還是陛下跟我的關系親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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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那么你為什么這樣瞧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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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陛下要是愿意听我說話,我希望不要讓旁人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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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哦,很好,我一定留心听著你。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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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斐苔爾,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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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你是我的好孩子,我的童儿;我要做你的主人。跟我來;放膽說吧。(辛白林、伊摩琴在一旁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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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這孩子死而复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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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維拉古斯
| 兩顆砂粒也不會這般相像。這正是那個可愛的美貌少年,死去了的斐苔爾。你以為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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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德律斯
| 正是他死而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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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輕聲!輕聲!再瞧下去;他一眼也不看我們;不要莽撞;人們的面貌也許彼此相同;果然是他的話,我想他一定會對我們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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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德律斯
| 可是我們明明見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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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不要說話;讓我們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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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薩尼奧
| (旁白)那是我的女主人。既然她還在人世,不管事情變好變坏,我都可以放心了。(辛白林、伊摩琴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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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來,你站在我的旁邊,高聲提出你的要求。(向阿埃基摩)朋友,站出來,老老實實答复這孩子的問話;否則憑著我的地位和榮譽,我們將要用嚴刑逼你招供真情。來,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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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我的要求是,請這位紳士告訴我,他這戒指是誰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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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塞摩斯
| (旁白)那跟他有什么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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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你手指上的那個鑽石戒指是怎么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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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埃基摩
| 你還是不要逼我說出來的好,因為一說出來,會叫你十分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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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怎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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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埃基摩
| 我很高興今天有這樣的机會,被迫吐露那因為隱藏在我的心頭使我痛苦异常的秘密。這戒指是我用詭計騙來的,它本來是被你放逐的里奧那托斯的寶物;也許你會像我一樣悔恨,因為在天壤之間,不曾有過一位比他更高貴的紳士。你愿意听下去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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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我要听一切和這有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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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埃基摩
| 那位絕世的佳人,你的女儿——為了她,我的心頭淋著血,我的奸惡的靈魂一想起就不禁戰栗——恕我;我要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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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我的女儿!她怎么樣?提起你的精神來;我宁愿讓你活到老死,也不愿在我沒有听完以前讓你死去。掙扎起來,漢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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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埃基摩
| 那一天——不幸的鐘敲出了那個時辰!——在羅馬——可咒詛的屋子潛伏著禍根!——一個歡會的席上——啊,要是我們那時的食物,或者至少被我送進嘴里去的,都有毒藥投在里面,那可多好!——善良的波塞摩斯——我應當怎么說呢?像他這樣的好人,是不該和惡人同群的;在最難得的好人中間,他也是最好的一個——郁郁寡歡地坐著,听我們贊美我們意大利的戀人:她們的美艷使最善于口辯者的夸大的諛辭成為貧乏;她們的丰采使維納斯的神座黯然失色,苗條的彌涅瓦1相形見絀;她們的性情是一切使男子們傾心的优點的總匯;此外還有那引人上鉤的伎倆,迷人的嬌姿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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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我好像站在火上一般。不要盡說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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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埃基摩
| 除非你愿意早一點傷你的心,否則你反而會嫌我說得太快的。這位波塞摩斯,正像一位熱戀著一個高貴的女郎的貴人一樣,也接著發表他的意見;并不誹毀我們所贊美的女子,在那一點上他保持著謙恭的沉默,他只是開始描寫他的情人的容貌;他的整個的心靈都貫注在他的口舌之上,畫出了一幅絕妙的肖像,顯得剛才被我們夸美的,只是一些灶下的賤婢,換言之,他越講越有神,竟使我們變成了一群鈍口拙舌的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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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算了,算了,快講正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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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埃基摩
| 你的女儿的貞操是一切問題的發端。他稱道她的貞洁,仿佛狄安娜也曾做過熱情的夢,只有她才是冷若冰箱的。該死的我听他這樣說,就向他的贊美表示怀疑;那時候他把這戒指帶在他的手指上,我就用金錢去和他的戒指打賭,說要是我能夠把她騙誘失身,這戒指就歸我所有。他,忠心的騎士,全然信任她的貞洁,正像我后來所發現的一樣,很慷慨地把這戒指作了賭注;即使它是福玻斯車輪上的一顆紅玉,甚或是他的整個車子上最貴重的寶物,他也會毫不吝惜地把它擲下。抱著這樣的目的,我立刻就向英國出發。你也許還記得我曾經到過你的宮廷,在那里多蒙你的守身如玉的令嬡指教我多情和淫邪的重大的區別。我的希望雖然毀滅了,可是我的愛慕的私心,卻不曾因此而遏抑下去;我開始轉動我的意大利的腦筋,在你們呆笨的不列顛國土上實施我的惡毒的陰謀,對于我那卻是一個無上的妙計。簡單一句話,我的計策大獲成功;我帶了許多虛偽的證据回去,它們是足夠使高貴的里奧那托斯發瘋的;我用這樣那樣的禮物,使他對她的貞節失去信念;我用詳細的敘述,說明她房間里有些什么張挂,什么圖畫;還有她的這一只手鐲——啊,巧妙的手段!我好容易把它偷到手里!——不但如此,我還探到了她身体上的一些秘密的特征,使他不能不相信她的貞操已經被我破坏。因此——我現在仿佛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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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塞摩斯
| (上前)嗯,你看得不錯,意大利的惡魔!唉!我這最輕信的愚人,罪該万死的凶手、竊賊,過去現在未來一切惡徒中的罪魁禍首!啊!給我一條繩、一把刀或是一包毒藥,讓它懲罰我的罪惡。國王啊,吩咐他們帶上一些巧妙的刑具來吧;是我使世上一切可憎的事情變成平淡無奇,因為我是比它們更可憎的。我是波塞摩斯,我害死了你的女儿;——像一個惡人一般,我又說了謊;我差遣一個助惡的爪牙,一個褻瀆神圣的竊賊,毀坏了她這座美德的殿堂;是的,她原是美德的化身。唾我的臉,用石子丟我,把污泥摔在我身上,嗾全街上的狗向我吠叫吧;讓每一個惡人都用波塞摩斯·里奧那托斯做他的名字;愿從今以后再不會出現這樣重大的惡事。啊,伊摩琴!我的女王,我的生命,我的妻子!啊,伊摩琴!伊摩琴!伊摩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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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安靜一些,我的主!听我說,听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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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塞摩斯
| 這樣的時候,你還要跟我開玩笑嗎?你這輕薄的童儿,讓我教訓教訓你。(擊伊摩琴;伊摩琴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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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薩尼奧
| 啊,各位,救命!這是我的女主人,也就是您的妻子!啊!波塞摩斯,我的大爺,您并沒有害死她,現在她卻真的死在您的手里了。救命!救命!我的尊貴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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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世界在旋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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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塞摩斯
| 我怎么會這樣站立不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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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薩尼奧
| 醒來,我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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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要是真有這樣的事,那么神明的意思,是要叫我在致命的快樂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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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薩尼奧
| 我的公主怎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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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啊!不要讓我看見你的臉!你給我毒藥;危險的家伙,走開!不要插足在君王貴人們的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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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伊摩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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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薩尼奧
| 公主,要是我知道我給您的那個匣子里盛著的并不是靈效的妙藥,愿天雷轟死我;那是王后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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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又有新的事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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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它使我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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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尼律斯
| 神啊!我忘了王后親口供認的還有一句話,那卻可以證明她的誠實;她說,“我把配下的那服藥劑給了畢薩尼奧,騙他說是提神妙藥;要是他已經把它轉送給他的女主人,那么她多半已經像一只耗子般的被我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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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那是什么藥,考尼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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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尼律斯
| 陛下,王后屢次要求我替她調制毒藥,她的借口總是說不過拿去毒殺一些貓狗之類下賤的畜生,從這种實驗中得到知識上的滿足。我因恐她另有其他危險的用意,所以就替她調下一种藥劑,服下以后,可以暫時中止生活的机能,可是在短時間內,全身器官就會恢复它們的活動。您有沒有服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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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大概我是服過的,因為我曾經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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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我的孩子們,我們原來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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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德律斯
| 這果然是斐苔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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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為什么您要推開您的已婚的妻子?想像您現在是在一座懸崖之上,再把我推開吧。(擁抱波塞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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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塞摩斯
| 像果子一般挂在這儿,我的靈魂,直到這一棵樹木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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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怎么,我的骨肉,我的孩子!嘿,你要我在這一幕戲劇里串演一個呆漢嗎?你不愿意對我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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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跪)您的祝福,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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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向吉德律斯、阿維拉古斯)雖然你們曾經愛過這個少年,我也不怪你們;你們愛他是有緣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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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愿我流下的眼淚成為澆灌你的圣水!伊摩琴,你母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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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我也很惋惜,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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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啊,她算不得什么;都是因為她,我們才會有今天這一番奇怪的遇合。可是她的儿子不見了,我們既不知道他怎么出走,又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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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薩尼奧
| 陛下,現在我的恐懼已經消失,我可以說老實話了。公主出走以后,克洛頓殿下就來找我;他拔劍在手,嘴邊冒著白沫,發誓說要是我不把她的去向說出來,就要把我當場殺死。那時我衣袋里剛巧有一封我的主人所寫的假信,約公主到密爾福德附近的山間相會。他看了以后,強迫我把我主人的衣服拿來給他穿了,抱著淫邪的念頭,發誓說要去破坏公主的貞操,就這樣怒气沖沖地向那里動身出發。究竟后來他下落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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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德律斯
| 讓我結束這一段故事:是我把他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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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噯喲,天神們不允許這樣的事!你為國家立下大功,我不希望你從我的嘴里得到一句無情的判決。勇敢的少年,否認你剛才所說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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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德律斯
| 我說也說了,做也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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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他是一個王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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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德律斯
| 一個粗野無禮的王子。他對我所加的侮辱,完全有失一個王子的身分;他用那樣不堪入耳的言語激惱我,即使海潮向我這樣咆哮,我也要把它踢回去的。我砍下他的頭;我很高興今天他不在這儿搶奪我說話的机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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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我很為你抱憾;你已經親口承認你的罪名,必須受我們法律的制裁。你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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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我以為那個沒有頭的人是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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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把這罪犯縛起來,帶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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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且慢,陛下,這個人的身分是比被他殺死的那個人更高貴的,他有和你同樣高貴的血統;几十個克洛頓身上的傷痕,也比不上他為你立下的功績。(向衛士)放開他的手臂,那不是生來受束縛的兩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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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維拉古斯
| 他說得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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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你膽敢當著我的面這樣咆哮無禮,你也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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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我們三個人愿意一同受死;可是我要證明我們中間有兩個人是像我剛才所說那樣高貴的。我的孩儿們,我必須說出一段對于我自己很危險的話儿,雖然也許對于你們會大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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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維拉古斯
| 您的危險也就是我們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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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德律斯
| 我們的好處也就是您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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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那么恕我,我就老實說了。偉大的國王,你曾經有過一個名叫培拉律斯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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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為什么提起他?他是一個亡命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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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他就是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一個老頭儿;誠然他是一個亡命的人,我卻不知道他怎么會是一個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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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把他帶下去;整個的世界不能使他免于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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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不要太性急了;你應該先償還我你的儿子們的教養費,等我受了以后,你再沒收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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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我的儿子們的教養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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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我的話說得太莽撞無禮了。我現在雙膝跪下;在我起立以前,我要把我的儿子們從微賤之中拔擢起來,然后讓我這老父親引頸就戮吧。尊嚴的陛下,這兩位稱我為父親的高貴的少年,他們自以為是我的儿子,其實并不是我的;陛下,他們是您自己的親生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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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怎么!我自己的親生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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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正像您是您父王的儿子一般不容置疑。我,年老的摩根,就是從前被您放逐的培拉律斯。我的過失、我的放逐、我的一切叛逆的行為,都出于您一時的喜怒;我所干的唯一的坏事,就是我所忍受的种种困苦。這兩位善良的王子——他們的确是金枝玉葉的王室后裔——是我在這二十年中教養長大的;我把自己所有的畢生學問和本領全都傳授了他們。他們的乳母尤莉菲爾當我被放逐的時候,把這兩個孩子偷了出來,我也因此而和她結為夫婦;是我唆使她干下這件盜案,因為痛心于盡忠而獲譴,才激成我這种叛逆的行為。越是想到他們的失蹤對于您將是一件怎樣痛心的損失,越是誘發我偷盜他們的動机。可是,仁慈的陛下,現在您的儿子們又回來了;我必須失去世界上兩個最可愛的伴侶。愿覆蓋大地的穹蒼的祝福像甘露一般洒在他們頭上!因為他們是可以和眾星并列而無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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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你一邊說話,一邊在流淚。你們三個人所立下的功勞,比起你所講的這一段故事來更難令人置信。我已經失去我的孩子;要是這兩個果然就是他們,我不知道怎樣可以希望再有一對比他們更好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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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請高興起來吧。這一個少年,我稱他為波里多的,就是您的最尊貴的王子吉德律斯,這一個我的凱德華爾,就是您的小王子阿維拉古斯,那時候,陛下,他是裹在一件他的母后親手縫制的非常精致的斗篷里的,要是需要證据的話,我可以把它拿來恭呈御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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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吉德律斯的頸上有一顆星形的紅痣;那是一個不平凡的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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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律斯
| 這正是他,他的頸上依然保留著那天然的標識。聰明的造物者賦与他這一個特征,那用意就是要使它成為眼前的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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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啊!我竟是一個一胎生下三個儿女來的母親嗎?從來不曾有哪一個母親在生產的時候感到這樣的歡喜。愿你們有福!像脫离了軌道的星球一般,你們現在已經复歸本位了。啊,伊摩琴!你卻因此而失去一個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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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不,父王;我已經因此而得到兩個世界。啊,我的好哥哥們!我們就是這樣骨肉重圍了!啊,從此以后,你們必須承認我的話是說得最正确的:你們叫我兄弟,其實我卻是你們的妹妹;我叫你們哥哥,果然你們是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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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你們已經遇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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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維拉古斯
|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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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德律斯
| 我們一見面就彼此相愛,從無間歇,直到我們誤認她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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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尼律斯
| 因為她吞下了王后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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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啊,神奇的天性!什么時候我可以把這一切听完呢?你們現在所講的這些粗條大干,應該還有許多詳細的枝節,充滿著可惊可愕的材料。在什么地方?你們是怎么生活的?從什么時候你服侍起我們這位羅馬的俘虜來?怎么和你的哥哥們分別的?怎么和他們初次相遇?你為什么從宮廷里逃走,逃到什么地方去?這一切,還有你們三人投身作戰的動机,以及我自己也想不起來的許許多多的問題,和一次次偶然的机遇中的一切附帶的事件,我都要問你們一個明白,可是時間和地點都不允許我們作這樣冗長的詢問。瞧,波塞摩斯一眼不霎地望著伊摩琴;她的眼光卻像溫情的閃電一般,一會儿向著他,一會儿向著她的哥哥們,一會儿向著我,一會儿向著她的主人,到處投擲她的快樂;每一個人都彼此交換著惊喜。讓我們离開這地方,到神殿里去獻祭吧。(向培拉律斯)你是我的兄弟;我們從此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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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您也是我的父親;幸虧您的救援,我才能夠看見這幸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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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除了那些階下的囚人以外,誰都是歡天喜地的;讓他們也快樂快樂吧,因為他們必須分沾我們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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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摩琴
| 我的好主人,我還可以為您效力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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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歇斯
| 愿您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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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那個奮勇作戰的孤獨的兵士要是也在這里,一定可以使我們格外生色;他是值得一個君王的感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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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塞摩斯
| 陛下,我就是和這三位在一起的那個衣服襤褸的兵士;為了達到我當時所抱的一种目的,所以我穿著那樣的裝束。說吧,阿埃基摩,你可以證明我就是他;我曾經把你打倒在地上,差一點儿結果了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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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埃基摩
| (跪)我現在又被您打倒了;可是那時候是您的武力把我克服,現在是我自己負疚的良心使我屈膝。請您取去我這一條欠您已久的生命,可是先把您的戒指拿去,還有這一只手鐲,它是一位最忠心的公主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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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塞摩斯
| 不要向我下跪。我在你身上所有的權力,就是赦免你;寬恕你是我對你唯一的報复。活著吧,愿你再不要用同樣的手段對待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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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光明正大的判決!我要從我的子婿學得我的慷慨;讓所有的囚犯一起得到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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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維拉古斯
| 妹夫,您幫助我們出了力,好像真的要做我們的兄弟一般;我們很高興,您果然是我們的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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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塞摩斯
| 我是你們的仆人,兩位王子。我的羅馬的主帥,請叫您那位預言者出來。當我睡著的時候,仿佛看見朱庇特大神騎鷹下降,還有我自己親族的陰魂,都在我夢中出現;醒來以后,發現我的胸前有這么一張箋紙,上面寫著的字句,奧秘難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讓他來顯一顯他的本領,把它解釋解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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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歇斯
| 費拉蒙納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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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者
| 有,大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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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歇斯
| 念念這些字句,說明它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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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者
| “雄獅之幼儿于當面不相識、無意尋求間得之、且為一片溫柔之空气所籠罩之時,自庄嚴之古柏上砍下之枝條、久死而复生、重返故株、發榮滋長之時,亦即波塞摩斯脫离厄難、不列顛國運昌隆、克享太平至治之日。”你,里奧那托斯,就是雄獅的幼儿;因為你是名將的少子。(向辛白林)一片溫柔的空气就是你的賢德的女儿,這位最忠貞的妻子,因為她是像微風一般溫和而柔靜的;她已經應著神明的詔示,(向波塞摩斯)在你當面不相識、無意尋求得之的時候,把你擁抱在她的溫情柔意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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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這倒有几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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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者
| 庄嚴的古柏代表著你,尊貴的辛白林,你的砍下的枝條指著你的兩個儿子;他們被培拉律斯偷走,許多年來,誰都以為他們早已死去,現在卻又复活過來,和庄嚴的柏樹重新接合,他們的后裔將要使不列顛享著和平与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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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好,我現在就要開始我的和平局面。卡厄斯·路歇斯,我們雖然是胜利者,卻愿意向凱撒和羅馬帝國屈服;我們答應繼續獻納我們的禮金,它的中止都是出于我們奸惡的王后的主意,上天憎恨她的罪惡,已經把最重的懲罰降在她們母子二人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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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者
| 神明的意旨在冥冥中主持著這一次和平。當這次戰血未干的兵禍尚未開始以前我向路歇斯預示的夢兆,現在已經完全證實了;羅馬的神鷹振翼高翔,從南方飛向西方,盤旋下降,消失在陽光之中;這預兆著我們尊貴的神鷹,威嚴的凱撒,將要和照耀西方的輝煌的辛白林言歸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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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 讓我們贊美神明;讓獻祭的香煙從我們神圣的祭壇上裊裊上升,使神明歆享我們的至誠。讓我們向全國臣民宣布和平的消息。讓我們列隊前進,羅馬和英國的國旗交叉招展,表示兩國的友好。讓我們這樣游行全市,在偉大的朱庇特的神殿里簽訂我們的和約,用歡宴慶祝它的訂立。向那里進發。難得這一次戰爭結束得這樣美滿,血污的手還沒有洗清,早已奠定了這樣光榮的和平。(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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