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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不可分割的整体



  我年輕的時候總是夢想成為太空人,甚至在大學里修習航空學与太空學的課程作為准備。但當開始接触“系統理論”(systems theory)后,便被它深深地吸引,我的生命歷程因而轉向另一個与地球息息相關的學問。
  但我始終不能忘情于有朝一日能親身体驗那种遨游太空的感覺;尤其在看到第一艘太空船阿波羅號所帶回的一些太空中所攝的照片,心中的熱望更是久久不能自己。終于,几年前在我們舉辦的一次領導能力研習營中,我有机會認識了前來參加的太空人史維加特(Rusty Schweickart)。
  我從史維加特那儿得知許多有關太空人在遙遠太空中探險的歷程。太空人在經驗了一趟寶貴的經歷之后,總嘗試著以語言來向世人說明那种翱翔在自己所屬星球之外的感受。史維加特本人則在內心掙扎了五年之后,才決定并發覺适當的言語,表白心中的感受。

                混沌宇宙

  1974年夏天,史維加特應邀前往紐約長島的一個宗教團体聚會上演講,講題是有關“行星的文化”(planetary culture)。他發現這次的演講不能以分享個人經驗的方式去表達,因為這是他、他的太空人同事,和人類整体共同的偉大經歷。他領悟到自己和其他的太空人代表人類感覺器官的延伸:“是的,我當時是以我的眼睛來看,并以我的感覺去感受,但它也是全人類的眼睛与感覺。我們是人類第一批离開地球的人,我們從太空看地球,等于替所有的人類看地球,雖然我們的人數不多,但是我們有責任向人類報告我們的感受。”基于這樣的体會,他決定以一般人所關心的角度來描述這段經歷,使听眾覺得他們也在太空船上一樣。他的描述如下:
  “你在上面每一個半鐘頭環繞地球一圈”,就這樣一圈又一‘因地周而复始。通常你在早上醒來,那時也許你正好在中東、北非洲的上空。當你吃早餐的時候,你從窗口望出去,看到自己正在通過地中海區域,希腊、羅馬、北非洲、西奈半島和整個區域在下面經過。你明白自己的一瞥所看見的那些地方,是人類歷史的搖籃。一面看著這樣的景象,一面回顧著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歷史。
  “當你繞過北非洲,接著經過印度洋,眺望廣大印度大陸之后是錫蘭、緬甸、東南亞。出了這個地區到了菲律賓上空,然后掠過浩瀚的太平洋水域,你以前從未体認到它是如此的廣大。最后你通過加州海岸,看到你所熟悉的事物:洛杉磯、鳳凰城,接著看到休斯頓,那里是太空人的家,你可以清楚地看見圓頂的天体觀測室。你對那里有認同感,你感覺自己是那里的一部分。接著越過新奧爾良,然后俯視南方,看到伸出的整個佛羅里達半島;然后飛越大西洋,又回到非洲上空。
  “那种感情是對整体的一体感:最初是對休斯頓的一体感,然后是對洛杉磯、鳳凰城、新奧爾良,接下來你將對北非有一体感,然后是……。整個一個半小時的航行過程中,轉變了你原先所認同的,你開始看清你所認同的是整体。這使得你有很大的轉變。
  “你向下俯視,你無法想見有多少邊界与國界是你再三橫越的,你甚至看不見這些界線。在小憩之后,你看到了戰火頻傳的中東,由以往得知的訊息,你知道各國在自設的國界上互相殘殺。但現在你看不見這些,從你所在的位置看,它是一個整体,而且是如此美麗。你希望以雙手從爭戰的兩方各接一個人上來,向他們說:‘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你們便會了解對人類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沒有邊界的整体

  他接著說:
  “才過不久,有另一批太空人去了月球。他們從那里所看到的地球非常渺小,看不見美麗的細節。它是一個鮮藍色的小球,上覆以銀白色裝飾,背后村以一片黑色的天空、無垠的宇宙。”
  “在月球上看地球,地球變成如此微不足道,你甚至可以用拇指遮住這個小點。但這個藍色的小點,對你而言就是一切。所有人類的歷史文明、詩歌音樂、游戲歡樂、生死愛恨、戰爭迫害……,都發生在你可以拇指蓋住的這個小點上。”
  “而你体認出了這一切都是由于觀點的改變;你跟從前已有所不同,你的心靈產生了某种新的東西。此時突然你的攝影机故障,你必須到太空艙外活動,在那瞬間你會突然有一种頓悟:你不再置身于室內,而是在太空艙外面,舉目四望,那里沒有邊界、沒有框框;那种感覺与由室內透過窗戶的框框往外看到的截然不同。”
  借著在太空中飄浮,史維加特發現系統思考的一些基本原理。但是他發現的方式不是多數人能經歷的——直接体驗地球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体,正如我們每個人也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大自然(包括我們在內)不是由整体之中的各個部分所組成的,它是由整体中的整体所构成的。所有界線,包括國界在內,基本上都是人們強行認定的。我們制造了它們,然后,很諷刺地發現自己最后被這些界限困住了。
  史維加特日后的個人生涯發展則更引人入胜。在這次談話之后的几年,他個人又有一連串的新領悟。他离開加州能源委員會委員的職務,活躍于美蘇雙方太空人共同參与的聯合計划中;在這些活動中聆听和學習別人的經驗,開始實踐他所領悟到的新境界。
  對史維加特而言,一件具有特別沖擊力的事情是,得知了由几位科學家所提出的一項名之為“蓋婭”(Gala)的假說,即地球上所有生命构成的生物圈,自成一個有生命的有机体的理論。這种想法深植在一些工業化以前的文化中,美國的印第安文化便是一例。史維加特說這种想法“扣動我心深處的弦,它第一次讓身為科學家的我,有一种方式可談論自己在太空的經驗,在這之前,我甚至未能清晰地向自己述說。我以一种無法描述的方式体驗了地球,并体會了地球整体是活的”。
  在一次為領導能力研習營作結論的場合,有人突然問道:“史維加特,告訴我們在太空上面像是什么?”他沉思了好久。當他終于開。的時候,他只說了一句:“那像是看見一個即將出生的嬰儿。”
  某种新的事情正在發生,而它必然与我們全都有關——只因為我們都屬于那個不可分割的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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