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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高貴的老爺們听我說,
      你們地位雖高,卻不如我們幸福!
         來看看我們的娛樂吧,
         在每一棵綠樹蔭下,
      在每一片快活的林子中,我們都歡迎你們光臨。
                      麥克唐納[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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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亞歷山大·麥克唐納(1700—1770?),蘇格蘭高地詩人,用當地的蓋爾語寫作,因此在蘇格蘭以外,知道他的人不多;1751年他出版過一本蓋爾語的詩集。
  新來的是艾文荷的威爾弗萊德和葛四,前者騎在博多爾夫長老的小馬上,后者卻騎著騎士自己的戰馬。艾文荷發現他的主人身上盡是一點點血跡,剛才激戰過的小小空地上橫著六、七具尸体,不禁大吃一惊。他還發現,理查身邊圍著這么多人,從外表看都是綠林好漢,因此對君主而言自然是危險的扈從,這也叫他同樣吃惊。他猶豫不決,不知是稱呼他國王好,還是黑甲騎士好,也不知自己應該采取什么態度。理查看出了他的難處。
  “不用怕,威爾弗萊德,”他說,“稱我金雀花王朝的理查好了;我周圍的這些人都有著一顆真正的英國人的心,只是英國人的熱血驅使他們偏离了一點正常的軌道。”
  “艾文荷的威爾弗萊德爵士,”英勇的首領走到前面說道,“我們的君主已說明了一切,我沒有必要補充什么了;然而我仍想自豪地說一句,在多災多難的人民中,誰也不會比現在站在他周圍的那些人更忠誠了。”
  “這是我不能怀疑的,勇敢的壯士,”威爾弗萊德說,“因為你就是其中的一個。但是這些死亡和危險的標志——這些殺死的人和我的國王盔甲上的血跡,是怎么回事呢?”
  “叛逆來到了朕的身邊,艾文荷,”國王說,“多虧這些英勇的健儿,叛逆才受到了應有的報應。不過現在我想起來了,你也是一個叛逆,”理查笑道,“一個不服從命令的叛逆;因為我給你的明确命令,是要你在圣博多爾夫隱修所中養病,直到傷勢痊愈為止。”
  “我已經痊愈了,”艾文荷說,“現在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傷口,完全不礙事了。可是為什么——陛下,為什么您要折磨您的忠誠臣仆的心呢?您單槍匹馬,長途跋涉,讓您尊貴的生命歷盡艱險,仿佛它的价值跟一個闖蕩江湖的騎士的价值差不多,只是要憑一枝槍,一把劍,走遍天下鋤強扶弱而已。”
  “金雀花王朝的理查除了憑他的槍和劍贏得名聲以外,別無他求,”國王說。“金雀花王朝的理查覺得,單憑他的一把寶劍,一身膂力,出生入死取得的胜利,比率領千百名武士鏖戰在沙場上,更值得自豪。”
  “但是您的王國,陛下,”艾文荷說,“您的王國正面臨著瓦解和內戰的威脅;您的臣民如果失去了他們的君主,便必然遭到各种惡勢力的蹂躪,您怎么能一味單槍匹馬,不顧危險,像剛才那場險遭不測的廝殺那樣呢?”
  “呵!呵!我的王國和我的臣民!”理查不耐煩地答道,“我告訴你,威爾弗萊德爵士,他們中間最优秀的人也只知道像我一樣蠻于呢。舉例說,我最忠誠的巨仆艾文荷的威爾弗萊德,便不服從我的明确命令,還要教訓他的國王,因為他不肯完全听從他的勸告。我們兩人究竟誰有理由指責另一個呢?然而我忠誠的威爾弗萊德,請原諒我。這段時間我必須隱姓埋名的道理,我已在圣博多爾夫隱修所向你解釋過,這是為了讓我的朋友和忠于我的貴族有時間集結他們的軍隊,這樣,理查回國的消息宣布時,他已擁有一支可以令敵人戰栗的強大軍隊,甚至不必拔出我們的劍,便能叫他們低頭認罪,放棄他們的叛逆意圖。埃斯托特維爾和博亨在二十四小時內,還沒有足夠的力量進攻約克。我必須等待索爾茲伯里從南方,比徹姆從沃里克郡,馬爾頓和帕西從北方給我送來的消息。我的首相必須把倫敦控制在手中。過于倉促的露面勢必使我陷入危險,那就不是單靠勇敢的羅賓漢的弓箭,塔克修士的鐵頭木棍,汪八的號角作后盾,憑我的槍和劍便能立于不敗之地了。”
  威爾弗萊德垂下了頭表示服從,他完全明白,跟這种狂熱的騎士精神爭論是沒有用的,它常常使他的主人陷入危險,盡管那本來是可以輕易避免的,有時它甚至使他采取不可原諒的冒險做法。因此年輕的騎士歎了口气,不再作聲。理查很高興,終于讓他的臣子免開尊口了,然而他的內心卻承認,他對他的指責是正确的;于是他繼續跟羅賓漢談話。“綠林好漢的國王,”他說道,“你能向你的國王獻上一些點心嗎?因為這些死鬼害得我筋疲力盡,肚子也餓了。”
  “說真的,”壯士答道,“本來我還不好意思獻給陛下呢,因為我們的干糧主要是……”他住口了,有些為難似的。
  “我想是鹿脯吧?”理查大喜道,“在肚子餓的時候,沒有更好的食物了。如果一個國王不想待在國內,自己動手打獵,那么別人打了送到他手上,我想他是沒有理由反對的。”
  “既然這樣,就請陛下再次光臨羅賓漢的一個集合地點吧,”羅賓漢說,“在那里非但不愁吃不到鹿脯,還能得到一大杯啤酒,甚至上好的葡萄酒,提高您的食欲呢。”
  于是壯士在前面帶路,國王興高采烈跟在后面;這次得以遇到羅賓漢和他的綠林好漢,使他喜出望外,也許比重新登基,坐在王公大臣中間更加快活。新鮮的社會活動和冒險經歷,是獅心王理查最大的樂趣,如果又遭逢了艱難險阻,那么對他說來,更是不同尋常,別有風味。在獅心王理查身上,傳奇英雄光輝燦爛、不計利害的個性,得到了充分的体現和生動的表現;他耽于幻想,在他心目中,他個人憑武力取得的光榮,比他在國事上運籌帷幄、深謀遠慮的決策,更為動人。因此他的統治像明亮而迅速的流星划破長空,光芒四射,但這只是一种多余的、惊人的奇觀,頃刻之間便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了。他的騎士功績成了民間歌手和行吟詩人的題材,但不能給他的國家帶來任何實際利益,為歷史提供值得回味思考,可以讓后人效法的范例。但在目前這伙人中,理查真是如魚得水,最大限度地滿足了他的幻想。他天生樂觀,性格開朗,喜歡接触每個階層的生活。
  在一棵高大的櫟樹下,招待英國國王的林中宴會一下子便安排好了;他周圍的人對他的政府而言是不法之徒,但現在卻构成了他的朝廷和衛隊。隨著酒壺的傳遞,那些粗獷的森林之子很快便對國王的在場失去了畏懼。唱歌和談笑此起彼落,從前的事跡給講得曲折离奇,引人入胜;最后,在夸耀各自的違法活動時,沒有人還會想起,坐在他們面前的那個人正是法律的天然保衛者。國王也嘻嘻哈哈,跟這些伙伴一樣,絲毫也不顧到他的尊嚴,与大家一起歡笑、喝酒、逗趣。羅賓漢雖然粗魯,但天生的警惕心,使他希望這場戲快些結束,免得鬧出亂子,尤其是他發現艾文荷的臉色有些擔憂,于是偷偷向他說道:“國王的駕臨使我們万分榮幸,然而他國事繁忙,過多的浪費時間恐怕不太合适。”
  “勇敢的羅賓漢,您明白事理,講得很對,”威爾弗萊德輕聲說,“要知道,跟國王說笑,哪怕在他心情最舒暢的時候,也好比跟一頭小獅子玩耍,一不小心,它便會張牙舞爪向你扑來。”
  “您提到的正是我所擔心的事,”壯士說。“我那些小伙子天性粗野,不懂規矩,國王雖然待人和气,但性情急躁;我覺得隨時都可能發生不愉快的事,惹得國王生气,我看這場狂歡活動應該收場了。”
  “那只得仰仗您的大力了,勇敢的老鄉,”艾文荷說道,“因為我要是想這么做,只能适得其反,他會反而拖延不走。”
  “難道我這么快就得冒開罪國王,失去他的歡心的危險嗎?”羅賓漢說,一邊考慮了一下。“不過憑圣克里斯托弗起誓,這是我應該做的。如果我不敢為了他冒這危險,我就不配得到他的恩寵。听著,斯卡洛克,你快跑到那片樹叢背后,用你的號角吹一下諾曼人的號音,一刻也不能拖延,否則我一定嚴懲不貸。”
  斯卡洛克立即照辦,不到五分鐘,那些飲酒作樂的人便听到了他的號
  “這是馬爾沃辛的號角聲,”磨坊老板說道,馬上一躍而起,拿起了弓箭。修士也丟下酒壺,拿起了鐵頭木棍。汪八中止了他的說笑,跑去取他的劍和盾牌。所有的人都拿起了武器。
  他們從事的危險生涯,使他們隨時准備從喝酒轉入戰斗;然而對理查說來,這种轉變只是歡樂的繼續。他吩咐給他頭盔,鎧甲上那些最累贅的東西本來扔在一起,現在也拿來了;葛四給他披戴時,他向威爾弗萊德發出了嚴厲的命令,不准他搶先廝殺,否則決不饒他。
  “你已替我廝打了一百次,威爾弗萊德,我都看到了。今天請你站在一邊,看理查怎么替他的朋友和巨子廝殺。”
  就在這時,羅賓漢派出了几個部下,要他們分頭偵察敵人的動向。當他看到酒筵已經收場,他的命令已經生效,于是他走近全身披挂的理查,單膝下跪,請他的陛下恕罪。
  “為什么,我的好首領?”理查說,有些不耐煩。“我不是已經答應寬恕你們的一切違法行為嗎?你以為我的話這么不值錢,可以隨口亂講,又任意收回的嗎?可是從那以后,你應該還沒有時間犯新的罪吧?”
  “不,我已經犯了,”首領回答,“我犯了欺君之罪,但這是為了陛下的緣故。您听到的號音不是馬爾沃辛的,那是我命令吹的,是為了讓宴會停止,免得它占有您更多的寶貴時間。”
  然后他站了起來,合抱著雙手,神色主要是恭敬,不是畏怯,等待著國王的答复,就像一個人意識到他可能犯了錯誤,然而相信他的動机是無可非議的。理查有些發怒,臉漲紅了,但這只是一剎那工夫,公正的意識立即占了上風。
  “舍伍德森林之王舍不得給英國國王吃他的鹿脯和美酒!”他說。“好吧,勇敢的羅賓漢!但是等你到快活的倫敦來見我的時候,我保證我這個主人不會像你那么小气。不過你做得對,我的好漢。我們還是騎上馬走吧,威爾弗萊德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告訴我,勇敢的羅賓漢,你的部下中難道從沒有過一個人,不僅要對你說三道四,還要直接干預你的行動,如果你不听他的,他便要哭喪著臉苦苦哀求嗎?”
  “我也有這么一個人,”羅賓漢說,“那便是我的副官小約翰[注],不過他此刻出遠門到蘇格蘭邊境去了。我向陛下承認,我有時對他的胡言亂語也很惱火,但再一想,他沒有別的動机,只是出于一片忠心,我便不能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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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這也是羅賓漢故事中的一個重要人物,据說原名叫約翰·奈洛,司各特在另一部小說《十字軍英雄記》中寫到過他。
  “你做得對,好庄戶人,”理查答道。“如果我有艾文荷站在一邊,老是哭喪著臉,皺起眉頭,向我直言諫勸,有你在另一邊,据說為了我好跟我耍花招,那么我就像基督教世界或异教徒世界中的任何一個國王那樣,毫無自由可言了。但是現在,讓我們快快活活地前往科宁斯堡,不必再談這些了。”
  羅賓漢告訴他們,他已派出一支小分隊,在他們經過的路上進行偵察,一旦發現任何埋伏,馬上會通知他們;他相信,他們能安全抵達科宁斯堡,万一有事,他們會得到及時的警報,然后可以馬上折回,因為他會率領一隊精銳的弓箭手沿著同一路線接應他們。
  為國王的安全所作的這些周密而細心的部署,深深感動了理查,他對那位首領為了騙他動身玩弄的小花招,本來可能還有一點嫌怨,現在徹底消除了。他再一次向羅賓漢伸出了手,請他相信他完全寬恕了他,今后還要廣施恩澤,因為他已下定決心,限制森林法和其他專制法規的殘暴措施,免得它們把許多英國農民逼上絕路,鋌而走險。不過理查向勇敢的首領表示的善良意愿,后來由于國王的過早晏駕,未能實現;約翰作為他英勇的哥哥的繼承人登基之后,也只是出于無奈,勉強簽署了森林憲章[注]。至于羅賓漢一生的其他事跡,以及他遭到暗害致死的故事,都可以在黑体字印制的廉价的民間故事和通俗歌謠中找到,它們
  售价便宜,內容卻像黃金般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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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理查于1199年去世,由其弟約翰(即本書中的約翰親王)繼位,約翰与理查完全不同,陰險多疑,不得人心,1215年被迫接受貴族提出的大憲章,其中對王室的森林作了限制。次年約翰去世,其于亨利三世繼位,年僅九歲,又于次年(121年)在大憲章的基礎上正式簽署了森林憲章。
  首領的預見是正确的,國王在艾文荷、葛四和汪八的陪伴下,一路平安,太陽還沒落下地平線的時候,科宁斯堡已經在望了。
  這個撒克遜古老城堡周圍那种优美動人的景色,在英國是很少見到的。平靜的唐河潺潺流動,從一片環形盆地上穿過,那里田園和茂盛的樹木交織在一起;一片高地從河邊升起,古老的城堡便矗立在山丘頂上,四周是堅固的圍牆和壕溝。從它的撒克遜名稱看來,它早在諾曼人征服英國以前即已存在,曾作過英國几代國王的离宮。外面的圍牆大概是諾曼人增建的,但里邊的主樓帶有十分古老的特征。它位在內院一角的土崗上,构成了整整一個圓圈,直徑大約二十五英尺。牆非常厚,四周有六個大扶壁拱衛著,它們突出在圓圈之外,沿著塔樓的各邊建造,似乎是為了加固或支撐牆壁。這些厚實的扶壁是實心的,從地基升起,比主樓高出了許多;但它們的頂部卻是空心的,形成了塔樓似的東西,可以通往主樓內部。這個雄偉的建筑物,連同那些獨特的扶壁,從遠處看,外表也是引人入胜的,正如城堡的內部可以滿足考古家的興趣,把他們的想象力帶到遙遠的七國時代一樣。离城堡不遠有一個古墓,据說這便是令人怀念的亨吉斯特的陵寢;在附近的墓地還有各种碑碣,都非常古老和奇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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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見作者附注十。——原注
  當獅心王和他的隨從來到這簡陋而庄嚴的建筑物時,它還不像現在這樣,周圍沒有那些外堡。當時撒克遜建筑師的全部本領只是把主樓的牆壁造得堅固結實,它的周圍也沒有城牆,只有一道粗糙的木柵。
  城堡頂上升起了一面大黑旗,由此可見,為它故世的主人舉行的喪禮還在進行。它沒有表明死者家世或身分的符號,因為紋章標記那時在諾曼騎士中還是一种新事物,在撒克遜人中更是根本還沒有。但是在大門上空飄揚著另一面旗子,旗上畫著一匹簡陋的白馬,這是亨吉斯特和他的撒克遜武士們的著名標記,它表明了死者的民族和身分。
  城堡周圍是一片熱鬧忙亂的景象,因為這類喪宴總是舖張浪費,講究排場的,不僅与死者沾點親戚關系的人,連過路的旅客,也會給邀請入席。故世的阿特爾斯坦既是財主,又有地位,遇到這种事,自然會辦得格外隆重。
  這樣,城堡所在的那座小山上,上上下下的人絡繹不絕;外面那道屏障的大門敞開著,沒人守衛,國王和他的隨從進去之后,他們看到的那片空地上的景象,卻与正在舉辦的喪事很不相稱。在一個地方,廚子們正忙于烤煮大公牛和肥山羊;在另一個地方,一桶桶啤酒正在鑽洞,好讓客人自由取用。形形色色的人群都忙于吃喝,狼吞虎咽,消耗著大量的食物和酒。赤膊的撒克遜農奴似乎要靠一天的飽餐和痛飲,解除半年的饑渴;生活較优裕的市民和工匠,津津有味地品嘗著各自的食物,或者精細地評判著麥酒的濃度和釀造的技術。客人中也可以看到几個較窮的諾曼紳士,這是不難識別的,他們的下巴都剃得光光的,穿著短外套,而且單獨聚集在一起,對整個喪禮露出了不屑一顧的神色,盡管為了這頓丰盛的飲食,他們只得紆尊降貴,前來觀禮。
  當然,要飯的花子匯集在這儿的,也有二、三十個;還有從巴勒斯坦回來的(至少据他們自己說)散兵游勇;小販在叫賣他們的貨物,流浪的手藝人在尋找雇主;周游四方的朝圣者和術士,撒克遜行吟詩人和威爾士民間歌手,有的在輕輕念禱告,有的用豎琴、小提琴或六弦琴,彈唱著走調的挽歌。一個人用悲戚的聲音在為阿特爾斯坦唱贊歌,另一個編了撒克遜譜系詩篇,背誦著他高貴祖先那些詰屈聱牙的名字。這里還有講笑話的和變戲法的,誰也不覺得他們在這場合賣藝有什么不合适,或者不合禮節。确實,撒克遜人對喪事的觀念是粗野的,也是自然的。如果吊喪的人渴了,這里有的是酒,如果餓了,這里有的是食物;如果他們過于傷心,情緒低落,這里有的是提供樂趣、至少是散心解悶的辦法。哪怕辦喪事的,偶爾也會來湊湊熱鬧,快活一下,只是他們有時好像突然想起了到這儿來的原因,于是男人便會一起長吁短歎,為數眾多的女人也會驀地扯開嗓子,尖聲號哭起來。
  理查和他的隨從進入科宁斯堡時,院子里的情形便是這樣。下等客人經常在進進出出,執事或管家除非出于維持秩序的必要,一般不屑過問;然而國王和艾文荷的堂堂儀表,使他不能不另眼相看,尤其是后者的相貌,他覺得似曾相識,不得不加倍留意。何況從裝扮看,他們都是騎士,兩個騎士的同時光臨,對撒克遜人家的喪禮而言是罕見的,是死者和他的家族的特殊榮譽。于是這位身穿喪服、手持白色權杖的重要家人,立刻擠過五光十色的眾多賓客,把理查和艾文荷帶到了主樓的人口處。至于葛四和汪八,他們一進院子,便遇到了几個熟人,因此在奉到正式召喚以前,已不想再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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