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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安那達的好客之心使他不能讓阿克謝一吃下丸藥就立刻离去,同時,阿克謝也并沒有急于要走的意思。他一直鄙夷地拿眼角看著哈梅西。哈梅西雖然不是一個十分敏感的人,但阿克謝的那种鄙夷的神气,他總能覺察到的,這使他頗感不安。
  漢娜麗妮好久來一心只在想著到加巴爾波爾去的一次旅行,出發的時間眼看就要到了,她早決定等哈梅西再一次到她們家來的時候,和他商量如可度過假期的計划。他們要商訂出一個書單來,然后挑出那些書帶去好在空閒的時候閱讀。因此他們說好,哈梅西這一天必須早點來,因為如果他來得太晚,到了吃茶的時候,阿克謝和別的什么不速之客可能跑來打扰他們,使他們不便于促膝談心了。
  但事實上哈梅西今天卻來得比平常更晚,而且好像是滿腹心事似的。漢娜麗妮因此感到非常掃興。瞅到一個机會,她低聲對他說,“你今天來得非常晚,是不是?”
  哈梅西的心里似乎正在想著什么別的事。
  “是的,我想我是來晚了,”他略停了一會儿回答說。
  而漢娜麗妮卻老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備工作。剛過中午她就梳好頭,換好了衣服,眼睛望著鐘,坐在那里等著。
  她一直安慰自己說,哈梅西的表可能慢了,他一定馬上就會來了。后來,她發現情況好像并不是那樣,她于是就拿起針線活在窗邊上坐下來,盡量壓抑著煩亂的心情。而最使她難堪的是,哈梅西最后來到的時候,卻帶著那樣一副完全不以為然的神情,根本沒有意思對她解釋他晚到的原因,他曾經答應早來的事,似乎已完全被遺忘了。
  今天的午茶對漢娜麗妮變成了一种難以忍受的折磨。最后午茶終于吃完了,她于是竭力要想打破哈梅西的沉悶的心境。在牆邊的一張桌子上原放著一堆書,她把這些書拿起來,做出要把它們拿出屋子去的樣子。她這种動作立刻使哈梅西從沉思狀態中惊醒過來了,他立刻跑到她的身邊去。“你要把它們拿到哪里去?”他問道。“我們不是說今天要挑出我們准備帶走的書嗎?”
  漢娜麗妮嘴唇抖動著,竭力忍住了浸滿眼眶的眼淚。
  “沒有關系,”她聲音顫抖著說,“這會儿已沒法挑了。”她匆忙地跑上樓去,全把這些書丟在她的臥房里的地板上。
  她這樣走開,只是更增加了哈梅西心中的郁悶。
  “你今天精神似乎不很好,哈梅西先生,”阿克謝在心里暗笑著說。
  哈梅西咕嚕了一句,誰也沒听懂他說的什么。但安那達先生對阿克謝提到哈梅西的健康的几句話卻听得很仔細。
  “我剛才一看到他的時候,不就這樣說嗎?”他說。
  “像哈梅西先生這樣的人,”阿克謝挖苦說,“都認為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是一种极鄙俗的事。他們是成天生活在精神世界中,如果他們有消化不良的病,他們會認為去檢查一下病源就有失身分。”
  安那達先生于是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健壯的腸胃對于一個哲學家,是如可同對其他的人一樣重要。哈梅西坐在他們兩人中間,一言不發地忍受著這种難堪的折磨。
  “我建議你,哈梅西先生,”阿克謝最后說,“吃一粒安那達先生的丸藥,早一點上床去睡覺。”
  “我有几句話要和安那達先生談談,”哈梅西回答說,“我正在等著希望有一個合适的机會。”
  阿克謝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真見鬼,你滿可以早這么對我說。哈梅西先生老是要把一件東西壓在屁股底下坐上几小時,然后等到時間已經太晚的時候才摸出來往別人頭上砸去。”說完,他就向主人告別走了。
  哈梅西兩眼望著自己的鞋尖開始說:
  “安那達先生,承您允許我常在您家里走動,而且您一向從不拿我當外人看待,我真感到自己是非常的幸運;我沒法說出我心中的感激之情。”
  “這又算什么呢,”安那達先生回答說。“你是我們卓健的朋友,我們拿你當卓健的一個弟兄看待原是很自然的事。”
  哈梅西現在好比一個跳舞的人,已經站起來准備跳了,但下一步該怎么動步,他卻還完全沒譜儿。
  為了替他掃清障礙,安那達先生接著又說;“事實上,應該說是我們很幸運,哈梅西,我們很難得有你這樣一個青年常在這里走動,像我們自己家的孩子一樣。”
  但這种話也仍不能引導哈梅西說下去。
  “你知道,”安那達先生又接著說,“人們閒言閒語的時候,常常談到你和漢娜麗妮的事。他們說,一個女孩子到了可以結婚的年齡,就應該很注意挑選交往的朋友。我卻對他們說,‘我對哈梅西絕對信任;像他那樣的人是決不會對我們負心的。’”
  哈梅西:“安那達先生,我的情況您是完全知道的;如果您認為我适合作漢娜麗妮的丈夫,那么——”
  安那達:“不用再說了。事實上,我早已有這個意思;只是因為你一直還在為父親的死悲傷,我也就沒有對你提起你們的婚事。現在,孩子,可再沒有理由拖延下去了。別人的閒言閒語很多,我們總應該盡快止住那些閒話。你說不對嗎?”
  哈梅西:“我心里和您想的完全一樣。但自然這件事首先得听听您女儿的意見。”
  安那達:“那一定;但我想她的心事我是知道的。不管怎樣,我們明天早上再談一談,那時就可以作最后決定了。”
  哈梅西:“我恐怕已經呆得太晚,耽誤您睡覺了。我現在最好走吧。”
  安那達:“等一等。你說怎么樣,我想,在我們到加巴爾波爾去以前,先把婚禮舉行了也好。”
  哈梅西:“到現在時間已經很緊迫了。”
  安那達:“是的,僅僅只有十天,你們在禮拜天結婚;那我們就還可以有兩三天的時間准備旅行的事。你明白,哈梅西,并不是我故意要催逼你,實是因為我不得不想到我的健康。”
  哈梅西完全同意了。他吞下了一粒安那達先生的丸藥才告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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