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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基尼娜和瑪絲洛娃走到喧鬧的地方,看到這樣的景象:一個留很長淡黃小胡子的強壯軍官,皺著眉,左手揉著打犯人耳光打痛的右手掌心,嘴里不停地罵著不堪入耳的粗話。他面前站著一個剃陰陽頭的瘦長男犯人。這犯人身穿一件短囚袍,下身穿一條更短的褲子,一只手擦著被打得出血的臉,另一只手抱著一個尖聲啼哭的包圍巾的小女孩。
  “我要教訓教訓你這個……”那軍官罵了一句粗話,“叫你懂得頂嘴的滋味……”他又罵了一句。“把孩子交給婆娘們。
  快戴上手銬,”他吆喝道。
  原來那犯人是個被村社判處流放的農民,他的妻子在托木斯克得傷寒病死了,給他留下了小女儿,他一路上就得抱著她走。押解官下令給他戴上手銬,他說要抱孩子,不能戴手銬。押解官本來就不高興,一听這話更加火冒十丈,便動手毒打這個違抗命令的犯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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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這事在德·阿·李涅夫所著的《押解》一書中有描寫。——托爾斯泰注。
  對面站著一個押解兵和一個留黑色大胡子的男犯。這個男犯一只手戴著手銬,陰郁地皺著眉頭,一會儿看看押解官,一會儿看看那個挨打的抱孩子犯人。押解官再次命令押解兵把小女孩抱走。犯人們的埋怨聲越來越響。
  “從托木斯克起從沒叫他戴過手銬,”后排里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
  “又不是狗崽子,是個娃娃呀。”
  “叫他拿這小妞儿怎么辦?”
  “這樣是違反法律的,”另一個人說。
  “這話是誰說的?”那押解官仿佛被蛇咬了一口,向人群扑去,嘴里嚷道。“我要讓你懂得什么叫法律。是誰說的?是你?是你?”
  “大家都在說。因為……”一個矮個儿、闊臉膛的男犯說。
  他還沒有把話說完,押解官就左右開弓朝他的臉打去。
  “你們要造反啦!我要讓你們嘗嘗造反的滋味。我要把你們象狗那樣統統斃掉。上級知道還會感謝我呢。把小妞儿帶走!”
  人群不再作聲。一個押解兵奪下拚命啼哭的小女孩,另一個給順從地伸出手的犯人戴上手銬。
  “把她抱給娘們去,”押解官對押解兵嚷道,整了整挂軍刀的皮帶。
  小女孩掙扎著從圍巾里伸出小手,不停地尖聲啼哭,臉漲得通紅。謝基尼娜從人群里出來,走到押解兵跟前。
  “軍官先生,這娃娃讓我來抱吧。”
  押解兵抱著小女孩站住了。
  “你是什么人?”押解官問。
  “我是個政治犯。”
  謝基尼娜美麗的臉蛋和她那雙好看的金魚眼睛,顯然對押解官起了作用(他在接收犯人時已見過她)。他默默地對她瞧了瞧,仿佛在權衡什么似的。
  “我都無所謂,你要,就抱去好了。你可怜他們不要緊,可是万一跑掉一個人,叫誰負責呢?”
  “他抱著娃娃怎么跑得掉?”謝基尼娜說。
  “我可沒工夫跟你們磨嘴皮子。你要,就抱去吧。”
  “您說給她嗎?”押解兵問。
  “給她。”
  “你來,到我這儿來!”謝基尼娜召喚著,竭力把小女孩叫到自己身邊。
  小女孩卻從押解兵怀抱里向父親探過身去,仍舊尖聲啼哭,不肯到謝基尼娜那邊去。
  “您等一下,謝基尼娜,瞧她會到我這儿來的,”瑪絲洛娃從口袋里取出一個面包圈,說。
  小女孩認得瑪絲洛娃,看見她和面包圈,就向她走去。
  一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這時大門已打開,犯人們走到門外排好隊。押解兵重新清點人數。大家把口袋放到大車上,捆在一起,又讓体弱的人上車。瑪絲洛娃抱著小女孩,走到女犯隊伍里,站在費多霞旁邊。西蒙松一直注視著剛剛發生的事,這時大踏步向軍官走去。軍官剛把事情安排好,准備跳上他的四輪馬車。
  “您這樣做不對,軍官先生,”西蒙松說。
  “回隊伍里去,不關您的事!”
  “怎么不關我的事?你們這种做法不對,我就是要說,而且我也說了。”西蒙松緊鎖住兩道濃眉,盯住押解官的臉說。
  “都好了嗎?全体注意,起步走,”押解官不理西蒙松,大聲喊道,接著按住赶車士兵的肩膀,鑽進馬車。
  隊伍動了起來,拉成長長的一串,穿過茂密的樹林,沿著兩邊是溝的坎坷不平的泥泞道路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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