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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美洲大沙漠——四十英里白骨之路——沒有出口的湖泊——格里利的有名的旅行——大名鼎鼎的車夫漢克·蒙克——“打斷”一個故事的悲慘結局——老掉牙的軼事
  第十七天,翻過了我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高的山峰,白天雖然很熱,接踵而至的夜晚又寒气逼人,毯子几乎無濟于事。
  第十八天,在里斯河驛站遇到了向東架線的工人,在那里給卡森城的親州長閣下發了個電報(距离一百五十六英里)。
  第十九天,穿越了美洲大沙漠——難忘的四十英里無底的沙海,車輪陷進去六英寸到一英尺。大半的路程是我們自己穿過來的,即是說,是下車走過來的。因為沒有水,這是一次疲勞、漫長、干渴的跋涉。從沙漠這一頭到那一頭,牛馬尸骨舖路,白茫茫的一片。可以不夸張地說,四十英里路每一步都踩著骨頭!這沙漠是一個巨大的墳場。測程鏈、車輪以及朽爛的車輛碎片几乎和尸骨堆得一樣高。我覺得把沙漠上生銹的測程鏈舖直,足以跨過合眾國的任何一個州。這些遺物不是多少給我們一些印象,說明早期到加利福尼亞的移民所經受的苦難与辛酸嗎?
  沙漠邊上,就是卡森湖,或叫卡森“潭”,只是一層淺淺的、死气沉沉的水,方圓八十到一百英里。卡森河水注進里面就消失了——神秘地滲進沙里,再也不見天日——因為這個湖沒有出口。
  內華達有几條河流,都具有這种神秘的命運。它們流入不同的湖泊或“潭”里,那里就是它們的歸宿。卡森湖、洪堡湖、沃克湖、莫洛湖都是不見出口的大片水澤,河水不斷流進,卻總不見流出,但湖水總是保持一定高度,既不漲也不落。多余的水到哪里去了,只有上帝才知道。
  我們在沙漠西緣的拉格鎮停了片刻。它是一間木屋子,地圖上是找不到的。
  這使我想起了一件事。在普拉特平原上,剛离開尤爾斯堡,我坐在車夫旁邊,他說:
  “如果你愿意听的話,我給你講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有一次霍拉斯·格里利經過這條路。离開卡森城時,他對車夫漢克·蒙克說,他已約好要在普萊塞維爾大學演講,急著要赶路,漢克·蒙克鞭儿甩得叭叭直響,車速快得怕人。馬車蹦蹦跳跳,顛簸得那么凶,把霍拉斯大衣上的鈕扣全抖掉了,后來,他的頭撞穿了車頂篷,他就對漢克·蒙克大聲叫喊,請他赶得穩當點——說他不象剛才說的那么急了。但漢克·蒙克答道:‘坐好吧,霍拉斯,我會把你准時送到那里。’——你們也敢打賭,他當然也及時赶到了,可他還剩下些什么喲!”
  一兩天后,我們在交叉路口接上來一個丹佛乘客,他給我們講了許多當地的和格里高利金礦的事。他似乎是個很有趣的人,在科羅拉多有個很好的職位。后來,他講道:
  “如果你愿意听的話,我給你講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有一次霍拉斯·格里利經過這條路。离開卡林城時,他對車夫漢克·蒙克說,他已約好要在普萊塞維爾大學演講,急著要赶路,漢克·蒙克鞭儿甩得叭叭直響,車速快得怕人。馬車蹦蹦跳跳,顛簸得那么的,把霍拉斯大衣上的鈕扣全抖掉了,后來,他的頭撞穿了車頂篷,他就對漢克·蒙克大聲叫喊,請他赶得穩當點——說他不象剛才說的那么急了。但漢克·蒙克答道:‘坐好吧,霍拉斯,我會把你准時送到那里。’——你們也敢打賭,他當然及時赶到了,可他還剩下些什么喲!”
  几天后,在布里杰要塞,上來個騎兵中士,他的确是個正而八經的軍人。在整個旅途中,我們還沒有從別人那里得到這么多精辟而有條理的軍事知識。在我國的這個蠻荒地方,居然能夠找到一個對他的本行里有用的知識無所不知的人,這真令人吃惊,況且他的軍銜又那樣低,舉止又是那樣謙和。我們听他講了足足三小時,始終興致勃勃。最后,他提到穿越大陸旅行這個題目,馬上講道:
  “如果你愿意听的話,我給你講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有一次霍拉斯·格里利經過這條路。离開卡森城時,他對車夫漢克·蒙克說,他已約好要在普萊塞維爾大學演講,急著要赶路。漢克·蒙克鞭儿甩得叭叭直響,車速快得怕人。馬車蹦蹦跳跳,顛簸得那么凶,把霍拉斯大衣上的鈕扣全抖掉了,后來,他的頭撞穿了車頂篷,他就對漢克·蒙克大聲叫喊,請他赶得穩當點,說他不象剛才說的那么急了。但漢克·蒙克答道:‘坐好吧,霍拉斯,我會把你准時送到那里。’——你們也敢打賭,他當然也及時赶到了,可他還剩下些什么喲!”
  离開鹽湖城八小時后,一個摩門教牧師在一個小站上了車,他是一個和藹、親切、善良的人,一個任何陌生人一看見就會產生好感的人。他用朴實的語言講述了他的同胞的流浪生活与無人同情的辛酸遭遇,我永遠不會忘記他那凄涼的聲音。沒有哪一個布道人的口才有這個流浪者那樣美好,那樣動人,他生動地描繪了第一批摩門教徒穿過平原,悲慘地掙扎著,走向他們的流放地,荒蕪的道路上布滿墳場,洒滿淚水。他的話使我們极為感動,當談話轉到較輕松的題目,談論我們將經受考驗的這塊古怪的大地的自然景色時,大家都松了口气。大家高高興興地討論了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最后,這位乘客說道:
  “如果你愿意听的話,我給你講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有一次霍拉斯·格里利經過這條路。离開卡森城時,他對車夫漢克·蒙克說,他已約好要在普萊塞維爾大學演講,急著要赶路,漢克·蒙克鞭儿甩得叭叭直響,車速快得怕人。馬車蹦蹦跳跳,顛簸得那么凶,把霍拉斯的鈕扣全抖掉了,后來,他的頭撞穿了車頂篷,他就對漢克·蒙克大聲叫喊,請他赶得穩當點,說他不象剛才說的那么急了。但漢克·蒙克答道:‘坐好吧,霍拉斯,我會把你准時送到那里。’——你們也敢打賭,他當然也及時赶到了,可他還剩下些什么喲!”
  在拉格鎮前面十英里處,我們看見一個可怜的流浪漢,躺在地上奄奄待斃。他已走得筋疲力竭,實在拖不動腿了。饑餓和疲乏壓垮了他。把他丟在那里不管實在不仁道。我們給他付了去卡森城的車錢,把他抬上車。過了好一陣子,他才顯得還有口气。我們給他按摩,把白蘭地灌進他嘴里,最后才使他慢慢蘇醒過來。然后,我們又喂了他點東西,漸漸地他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感激的心情使他的目光柔和起來。我們整理了郵包床,用我們的衣服給他墊在頭下,讓他躺得盡可能舒服些。對此他感激不盡,仰視著我們,用虛弱而顫抖的聲音誠懇地說道:
  “先生們,我們素不相識,你們卻救了我的命;雖然我無力報答,但我想至少可以使你們漫長的旅行輕松一會儿。我想你們還不熟悉這條路,而我卻了如指掌。在這方面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件十分可笑的事,如果你們愿意听的話。霍拉斯·格里利——”
  我激動地打斷他的話,說:
  “可怜的陌生人,再講下去你有生命危險。我原來是個魁梧健壯的小伙子,但現在,你看見我是這么個喪魂落魄的樣子,是什么把我折磨成這副模樣的呢?就是你打算講的那件事情。那件陳舊乏味的軼事緩慢地卻是堅持不懈地耗盡了我的精力,弄垮了我的身体,吞噬了我的生命。可怜可怜我這悲慘的處境吧,只饒了我這一回,換個話題,講一講喬治·華盛頓的少年時代和他的小斧頭吧。”
  我們得救了,那個人卻沒有。他极力挺住,想把那件軼事留在腦中,結果死在我怀里。
  現在,我明白了,我不應該對那整個地區最強健的居民提出這個請求,更不用說對這個只剩一層皮的人了。在太平洋之濱住了七年以后,我才知道,沒有一個乘客或車夫當著陌生人的面打斷了這個軼事而居然沒有丟掉性命的。六年間,我曾一次又一次地乘馬車翻越內華達和加利福尼亞山脈,那件不朽的故事我听了四百八十一次或者四百八十二次。我還列了張單子。押車講,房東講,車夫必講,乘客偶爾講,地道的中國佬和游蕩的印第安人詳細地講。同一個車夫在同一個下午對我講了兩三遍。它用從通天之塔傳到世間的各种各樣的語言對我講,還洋溢著威士忌、白蘭地、啤酒、香水、煙草、大蒜、洋蔥、蝗虫的味道,人的子孫把這一系列東西吃喝進去,再把它們的各种風味加在這個故事上面。我對任何軼事都沒有象對這件听的次數那樣多;我聞的各种軼事沒有象這件的味道那樣气味雜七雜八。憑它的气味,你根本不能認出就是這件軼事,因為每當你以為已經識別出了它的味道,它的味道又變了。貝亞德·泰勒描寫過這件古老的軼事,里查森出版過;還有瓊斯,史密斯,約翰遜,羅斯·布朗以及所有在尤爾斯堡和舊金山之間的茫茫大道上任何一處落過腳的新聞記者都寫過這件軼事;我听說它被收在猶太法典里,我看見它以九种文字出版;有人告訴我在羅馬宗教裁判所里經常使用;我現在遺憾地得知有人還要為它譜曲,我認為這樣做不對。
  大陸上的驛馬車消失了,馬車夫階級也不复存在了。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將這老掉牙的軼事遺贈給了他們的繼承人——鐵路制閘工和押運員。如果這些人還用這件事來折磨列車上的乘客,如同昔日許多人所受的折磨那樣,太平洋沿岸真正壯麗的東西就不再是約·塞密蒂國家公園和古杉,而是漢克·蒙克以及他与霍拉斯·格里利的歷險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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