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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在圣真納羅社交俱樂部的后間密室里,晨曦從高級防彈玻璃窗外透了進來。就他所過的日子而言,他無需再看一眼這個世界,當然也不需要別人來拜望他。他魔爪般的手指在電腦的鍵盤上小心地敲了几下,調出了倫敦股票上市情況以及他的那部分股份。一切都像教授對他許諾的那樣。可是他疑慮的不是他侄子的誠實。
  忠誠這個問題能搖撼世界的支柱。伊塔洛像個好戰的修道院院長,要求別人對他絕對的忠誠。除了自己的家族,他削弱了所有的敵對勢力。他能將他們玩弄于股掌之間,可以將他們用作談判中的籌碼,進攻中的盔甲,走投無路時,也當作自己的替罪羊,他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畢竟,為了達到目的,一個人免不了受家庭感情的影響。所以,他一直躲開妻子儿女之類的牽腸挂肚。對此,他從未后悔過。現在當他要以一种最終的和不可挽回的方式修理查理的時候,伊塔洛的判斷也決不會被儿女情長的情感所左右。
  也許,在查理精心策划更多的證券交易委員會證据之前,最好的方法是馬上行動。應付這次行動,伊塔洛需要一名專家。溫切的人不行。像溫切這樣挑剔狡詐的人對雇佣普通的殺手也會有所顧忌的。但他也是有原因的。在溫切這個行當里自我標榜地傳遞持牌實力出于多种目的,但都与向對方灌輸和維護自己的体面的社會地位有關。伊塔洛需要一名得力的高手,不管花上多少錢。他得將一切做得干淨利索,看上去像是意外。
  他皺了皺眉頭。當今世界的歷史上多少個轉折點和重要關頭不都是那些高手一手炮制的嗎?他們有能力把事情做得看上去是意外發生的事故,或是一個瘋狂的孤膽俠客的杰作。盡管如此,還有几個這樣的人值得伊塔洛信賴。這不,有一個剛剛來到紐約。
  尼基·申在他的螺旋式裝訂的工作手冊上寫完后,准備傳真給他父親,可又猶豫了一下。七月份,他第一次寫信給他時也是這么做的,可是捅了馬蜂窩,惹下了大麻煩。他的母親不得不專程回家安慰他,好不容易才讓他消了气。可怜的梅斯勳爵(以前人們稱他是不可救藥的勳爵)挨了一頓訓斥。他父親用非常生硬的語言給他回了一封信,信里只寫了一句話,說他覺得那封信寫得不錯。此刻尼基又讀了手中的這一封:
  
  親愛的父親:
  几個世紀來,嫡親儿子繼承巨額家產天經地義,不管他有無管理才能。不可救藥的梅斯勳爵是一個說話結巴、處世笨拙的醉鬼,每次看到他時,不是在酗酒,就是在嘔吐。
  身為盎格魯-撒克遜后裔的美國總統們玩忽職守,丑態百出,但他們不會被彈劾,反而常常能連任。
  因此聰明人得出了結論:不動腦子多么有好處。假如你收到一份賬單,你很久前就已經付過錢,或許你壓根儿就沒買過。于是你不予理睬。第二份寄來的通知單對你彬彬有禮。你也非常禮貌地回了一封信。一個月后,又來了第三份通知單,這一次全無禮貌可言。“賴賬人:我們將把你的案子移交羅特韋爾行刑隊處置。”
  你突然想起簽發這些信件的“人”是電腦。預算沒有顧及到會有人讀了你的信。但對此事裝瘋賣傻和如此頻繁的騷扰可能會讓你搭上几個公司。所以,你最終也許屈服了。
  對于這類事,如果要斗智,要花上許多時間、精力和毅力。因此聰明的做法是承認失敗,加入不可救藥的勳爵的行列,去酗酒和嘔吐;愚蠢的做法,其結果,你已經領教了。

  尼基自那次寫信之后買了一台傳真机,更多的是為本妮買的。她有一個女王派頭的習慣:自己從不去接電話。那些找尼基的人總是和他通不上電話,他們對這种游戲已經厭煩了。現在大家彼此總算都能聯系上了。
  此時是波士頓的黎明時分。有時他們一起共度良宵,尼基覺得睡覺是浪費時光。當本妮六英尺的玉体舒展著肢体躺在床上時,尼基會坐在窗戶旁邊,在他的工作手冊上不停的寫著,像一個領悟了經書精髓的和尚。要是能繪畫,他會描繪出她柔軟修長的身材。要是會寫詩,他會用這种形式贊美她一千次。可是這兩樣他都不會,所以他只有寫隨筆雜文。
  正在這時候,他的傳真机發出突突突的響聲。他光著身子,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看著它自動回答傳來的詢問和自動打印。片刻后,打印紙上出現了他的名字和傳真號,接著是:
  
  尼基,親愛的:准備我們的來訪——我們兩人。最早十一月,最遲圣誕節。新年除夕你要抽出空來。還有那只小兔子。再見。你的媽媽。1

  
  1本妮的名字原意是小兔子。這几句原文為法語。

  尼基站在傳真机旁,又讀了一遍。這封信的含義要比它輕松的措辭嚴肅得多。從英國到瑞士直到現在來到了這儿,尼基讀書的這些年來,這位偉大的申勞從未屈駕看過這個儿子。這既不是東方人的方式,也不是他父親的方式。這里邊有個特殊的情況,也許是他母親尼科爾,她朦朦朧朧地希望讓申勞接受尼克和本妮的結合。
  尼基撕下電文,回到寫字台上。本妮一個月前搬出她的公寓,理由是電話太多了。現在滿寫字台上舖著她的化妝品,她沒有帶什么其它東西。尼基同意輕裝旅行,但不樂意搞亂他的桌子。他彎下腰,將眼線液、睫毛膏和腮紅之類的化妝品清除到桌子一角,突然有人從身后抓住他,准确地說,是抓住了他的陰囊,不過是輕輕地。
  “邦!”
  “別動,騎士。別動。你知道你徹底被我控制了,騎士。”本妮接著興奮地說:“你既不能小便,也不能放屁,騎士。你只有服從我。”
  “邦,你別——”
  “安靜,騎士。”她拽住他的睾丸,但還是輕輕地。他伸長脖子,轉過頭來看她是不是跪著以達到某种目的。
  “我親愛的,”他開始說道,“有件大事即將發生。”
  “是的,騎士,我要是找到什么合适的東西,一定從你的身后雞奸你。你那只又大又黑的勃朗峰牌自來水筆哪儿去啦?”
  “我父親要來看我們。”
  她下意識地抓緊他的睾丸,他眨了眨眼睛。“邦,求你了?疼吶。”
  她松開了手,但還跪在那儿沒起來,抬頭凝視著他的臀部,說:“我想他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尼基轉身看了看她。
  “我是說他這人很神秘,為什么突然來看我們?我的意思是說你和你媽從未提過他的名字,他是如此神圣不可侵犯的怪物。”
  “這是一句很妙的法語短語,非常适合他。”尼基轉身到筆記本那儿,把它記了下來。
  “我猜他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什么消息?”尼基問。
  “我怀孕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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