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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有關月份的諺語數不胜數,特別是三月。從沒有人像巴克斯特·周這樣描繪剛剛過去的二月,“像第二次世界大戰。”在血腥的交易中,隨時會發生動亂。
  在毒品交易中,每個人都身兼數職。里科分管西96街到110大街的生意,他是個推銷員、聯絡人、記賬人、會計和殺手。不管誰像他這樣重任在肩都能開上七人座的卡迪拉克,車的表面是淡紫色的金屬漆,而車內是櫻桃色的裝潢。
  按照這种紀律森嚴組織的規矩,在11點30分整,他見到分管西110大街到125大街的斯皮多。會面總是在第96街公園里出現鐵軌的地方。斯皮多駕駛一輛黑色戴姆勒豪華轎車,表面布滿了小金星。
  從市中心來的第三組會駕駛一輛鮮橘紅色的勞斯萊斯,收取現金并交付明天計划內的訂貨。會面安排得很巧妙,不會引起警察的注意。小男孩們聚在街角表演霹靂舞,為了得到毒品交易者扔給他們的几張百元大鈔。
  星期四晚上,三輛顯眼的轎車會合后,一個過路的摩托車手給他們來了個飛吻。他飛速開過去,留下一串廢气,有樣東西不太引人注意地從瀝青路面滾過去。交易者們繼續數錢。
  一陣白熱的閃光照亮了街角。96街南面的高樓大廈瞬間被熊熊燃燒的火焰吞噬了。然后一聲巨響,好像地球和火星撞擊在一起。汽車底盤和五顏六色的碎片雨點般落在半徑一百碼范圍內的行人身上。一种肥料般的惡臭在空气中彌漫。
  兩個跳霹靂舞的小男孩被卷入空中,落在紐約中心電線上。火車中斷了三十六個小時。
  后來估計經濟損失時,托尼·勒戈計算出有五十万現金被散在四周或燒毀,而可卡因和MegaMAO的价值是它們的兩倍。“更糟糕的是,”他在電話里對溫切說,“所有人都看到我們販毒。”
  “弄清楚是誰干的。”
  位于117街和百老匯大街的一流戒毒中心成為公共娛樂場所。各种戲劇在這個受保護的地方上演——婚姻破裂、羅曼史、出生——沒有警察敢在此插上一腳。盡管每天有數以千計的參觀者,里奇醫療中心201室,准确地說,仍然是絕望深淵里希望的小島,雖然它會把人引入歧途。
  托尼·雷戈站在員工娛樂室門口,向每個人詢問是否知道有這么狠毒的對手,讓他們失去好几百万美元的現金,還不如被人偷走呢。
  “有沒有可疑的人。沒有好抱怨、脾气暴躁、發瘋的家伙。”
  “今天早晨是不是有人在這儿?”一個護士主動說。當然她不是個護士,而是個苗條迷人的黑人婦女,穿著白色的制服,戴著漿洗過的頭巾,領口別著一只体溫表。
  “大膽說,黛麗亞。”
  “孔埃德的兩個小伙子,來檢查線路的?”
  “線路有什么問題?”
  “沒什么嗎?”黛麗亞用她慣用的疑問語气回答說。“這兩個人不是yella嗎?”
  “你說的yella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們是中國人。你從沒听說過孔埃德有中國佬吧?”
  托尼·雷戈還沒來得及回答,爆炸聲就把他擊倒在地。一面牆向內炸開。石灰和磚塊像雪片一樣落下來。那些還活著的人听見吱吱嘎嘎聲,好像整幢大樓就要倒了。
  确實如此。
  中午,消防部門向電視工作人員透露了傷亡人數。三十多名員工和參觀者死亡。兩倍的人員正在附近的醫院接受特別護理。很多人還埋在瓦礫里。
  “我們正在搜尋。我們使用了警犬。熱傳感器。從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消防官員對著電視攝像机說,“我的意思是,自從我看過地震的影片以來。”
  “所有的机构都不堪一擊,”尼基提醒周,“但是我更希望与他們面對面地交火。”
  “少也是多。”巴克斯特說,點燃了雪茄,“老天爺作證,這是我杜撰的。”
  “呸,才不是你杜撰的。”尼基告訴他,咧開嘴笑了,“這是包豪斯的信念。”他的生活完全改變了,但是穿著卻一如既往,好像剛剛精疲力竭地打完了一場网球賽過來。他們在附近一家賣冷飲的破帳篷里會面,很快說了几句話。曼哈頓人還能在這儿買到蛋奶巧克力蘇打。
  至今不到三個星期的時間,他按巴克斯特·周說的去做迅速、自由、沖動的游戲,目的不是為了傷害,而是為了讓人眼花繚亂。
  “哦,是的,”巴克斯特承認。尼基相當肯定愛爾蘭神父沒有向他介紹過包豪斯,但是他對街道戰術了如指掌。“法國的游擊隊戰爭,”周說,眼睛露出殘忍的光芒,“內戰時同盟軍發明的。打了就跑。”
  “我在學習,巴克斯1,我在學習。”
  
  1“巴克斯”是巴克斯塔的簡稱。

  “我們沒有總部。我們沒有机构的會議桌。我們是五個騎摩托車的動作敏捷的中國倫,而我們讓里奇混亂不堪。”
  尼基點點頭。“甚至連消防部門都同意。他們宣稱三家醫療中心的破坏是城市游擊隊干的。我稱之為證詞。你用的是什么?”
  周的視線移向旁邊。“季戊四醇四硝酸酯1。”
  
  1用于醫學和制作炸藥,亦稱季戊炸藥。

  “再說一遍,好嗎?”
  “通常稱為PETN。”
  “得了,巴克斯,別再胡扯了。”
  “不是從捷克斯洛伐克來的,所以我不能把它叫做瑟姆泰克斯。它是美國專為中央情報局間諜制造的,只有賄賂軍需處的軍士才能得到。不過奧妙在于我如何設定任務。在适當的地方,它能毀掉五層大樓,就像你看到的那樣。”周滿足地噴出煙。哈瓦那雪茄的煙霧籠罩著他們。“讓上百万MegaMAO的癮君子抓破自己的喉嚨。只有中國倫來救他們!我們的膠囊以三百美元的价格賣給他們,讓他們好好快活快活。我已經和台灣通過五六次電話,要更多的貨。他們今晚運來。”
  “哪儿?不會是肯尼迪國際机場。”
  周大笑起來,扁平的圓臉得意地笑開了花。“從台灣穿越太平洋,用申的一架改裝的707空運。今天早晨在維拉克魯茲附近到達。今晚一架水上飛机把它送到紐約。我們希望在午夜交貨。”
  “到哪儿?”
  巴克斯特·周在精巧的摩洛哥革公文包里翻找。他精心打扮了一番,黑色皮褲、深棕色皮夾克和一條絲綢綠圍巾,顏色像銅雕上新鮮的銅綠。他從公文包里拿出張地圖舖在桌上。“這儿。你了解長島多少?”他沿著島的上半邊向東指到奧連特角。“在格林港和頂端之間有個小机場,就在佩蒂灣西面。看。”
  “我們在那儿有倉庫嗎?”
  “一棟從普拉姆搬來的舊房子。”巴克斯特·周指著奧連特角旁一塊精子狀扭動的小島,上面標著普拉姆島。“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他繼續說,“他們把房子弄到駁船上,漂到佩蒂灣后,把它安在那儿。政府希望用普拉姆島干些秘密勾當。”周又噴出口煙,長時間地研究著地圖。“他們告訴我政府還在普拉姆島周圍巡邏。所以如果風不太大,我們會在海上卸貨。”
  “但是我們得把它運到靠近的地方投放市場。思羅格斯內克有沒有空倉庫?”尼基的手指向西指著從布朗克斯穿過東河到昆斯的地方。
  “也許。”
  “不能冒險。貨運來后,我們要把整船貨分成小包,可以用摩托車載貨,”尼基說。“我們在布朗克斯區要做的,就是把貨裝在車上。然后各人分頭去送。”
  “你真的在學習,法國佬老弟。”周研究著地圖,杏仁狀的眼睛在煙霧中眯著。“如果風太大,我們需要碼頭。”
  “這個月份,度夏的游客不在那儿。”尼基思忖著,“但是海岸巡邏隊呢?是不是要在万籟俱寂的夜晚干?”
  “普拉姆島是美國動物疾病實驗室。”
  “疾病?比如說?”
  巴克斯特·周往椅后背一靠,舔了舔雪茄松開的包紙。他做了個鬼瞼。“橫□1。肺炎。炭疽。”
  
  1指腹股溝淋巴結炎。

  “政府在做什么?”尼基若有所思,“這個三州交界的地方是美國人口最稠密的地方。為什么在中心地帶玩死亡游戲?”
  “政府,”周用很重的口音問道,“除了死亡游戲外還能做些什么?這是政府統治的一貫伎倆。”
  他們沉默不語,研究著地圖。“如果風真的很大,”尼基決定說,“我們不得不中止計划。”
  周搖搖頭。“這种交易不能中止,法國佬。我們可以找個背風的海岸冒冒險。”
  “好吧。我還在學習。”
  這次他們研究地圖時,沉默得更久。尼基不知道周在想什么他极少知道。不過還是有些什么在空中回響。過去的苦惱,尼基想,他們各自的名字發出不和諧的顫音。尼基重重地搖搖頭。“沒有机會,太靠近普拉姆島,我們可能會碰上像細菌這樣的麻煩事嗎?”
  “更可能碰上海岸巡邏隊。”
  “里奇的人知道這棟房子嗎?”
  “那儿黑手党的交易是由錫昂弗隆家族經營的,里奇家族的表親。他們都是些懶家伙。他們窩在大城市里。冬季的奧連特角不會讓他們感興趣。”
  尼基看了一眼手表。“你說午夜運貨。我們還是做好准備吧。從現在起只有五個小時了。”
  周咧開嘴笑了。“你學得真快。”
  “那肯定是,”尼基學著他的口音回答說,“這不是正宗教會教育的好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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