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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三人站在特別護理室外面,三個不同起源的里奇家族成員。斯蒂菲匆匆穿上衣服,從長島乘私人豪華轎車進城,來到停放溫切尸体的太平問。她在那儿遇到勒諾。兩人一起去醫院,看見溫菲爾德坐在長椅上看最新一期的《時代周刊》。走廊里的鐘顯示此刻是清晨4點。
  “他們告訴你什么?”斯蒂菲問她。
  “情況危急。”
  “几個小時前在電視上我就這么听說了。”
  “危急是什么意思?”勒諾問道。
  “意思是任何時候他都有可能死。”溫菲爾德推斷。
  “或者恢复?”斯蒂菲問道。
  溫菲爾德仔細看著勒諾。今天早些時候她已經和勒奧娜·凱恩一起看過溫切的尸体。甚至在使用防腐劑前,他看上去惊人地健康,充滿生命的活力。他的鬈發充滿活力地豎著,只有緊閉的雙眼才泄露了秘密:他再也沒法和任何人做愛了。此刻溫菲爾德看著他的遺孀,想知道她會不會后悔。“你還好嗎?”
  停頓,只有一小會儿,但是西西里人的停頓的時間不用長。勒諾直視兩人的眼睛,短暫但堅決。“為什么?難道我應該嗎?”她問道。
  所有人都無話可說。溫菲爾德把報紙放下。三個女人陷入沉思。一個實習醫生和會診醫生從特別護理室里出來,互相小聲說著話。“醫生?”斯蒂菲喊道。
  只有實習醫生抬起頭來。老會診醫生仍然向前走。“什么事?”
  “我是斯蒂芬妮·里奇,他的侄女。他的情況怎么樣?”
  實習醫生看上去比她的兩個儿子都小。他掃了一眼走廊,似乎希望擺脫這种尷尬境地,這可是教授們沒有教過的。“他的情況非常危——”
  “我們知道,”溫菲爾德厲聲插嘴說,“他活下來的机會有多大?”
  “不太好。”他略微扭動一下身体。“我不該告訴任何人任何事。實行新聞封鎖——”
  “我們看見了外面的記者和電視工作人員,”斯蒂菲說,“那才是新聞封鎖的對象。不過我們不是媒体。我們是他最近的血親。”
  年輕的實習醫生看上去很害怕。他不是受雇來做保密工作的。他轉來轉去。“不——不……”他頓住了。“不太好,”最后他重复說。“只剩几小時了。”看到沒有一個女人再說一個字,他溜了。
  斯蒂菲坐在溫菲爾德一邊,勒諾在另一邊。“是否知道,”斯蒂菲開始說,“是誰——?”
  “我和父親談過這個問題,”溫菲爾德說,“他認為老家的某個人和斯穆爾卡訂了協議。”
  斯蒂菲原來轉過身來听她說。現在她又坐回去,盯著對面的牆壁。“科爾羅恩的槍戰?但是……”
  “爸爸只是猜測。”
  “他在哪儿?”
  溫菲爾德沒有立刻回答。“他會到這儿來。他有另一個麻煩。”
  “麻煩的一天。”勒諾說,她的意識似乎模糊了。
  “不是指你,”斯蒂菲厲聲說,“你的麻煩在倫納德大街已經結束了。”斯蒂菲坐在那儿沉思。“我想知道的是警察怎么能把溫切和齊奧一起逮捕的。這是有人精心策划好的。”
  “看上去像是,”溫菲爾德同意說。
  斯蒂菲轉過頭來盯著她。“別在你斯蒂菲姑姑前耍聰明。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小姐。”
  “我肯定您是的。”
  沒有人說話,他們用沉默來掩飾無法說出的話。那些話像個守靈的女鬼般在走廊里蕩來蕩去。溫菲爾德不得不驅逐它們。她開始低聲平靜地說話:“只要您還是我的斯蒂菲姑姑。”
  年紀大一點的女人輕聲哭起來,她用手帕捂住嘴,想抑制住啜泣。那雙大大的。深橄欖色的眼睛——伊塔洛的眼睛——盈滿淚水。“哦,”然后她說,試圖平息她的气喘,“哦,溫菲爾德。我怎么會不再是你的斯蒂菲姑姑呢?我的上帝,我也許會成為你的婆婆。”
  溫菲爾德用長長的胳膊摟住斯蒂菲。她們緊緊擁抱。“你得告訴我,”斯蒂菲啜泣著,“真相,溫菲爾德。你知道有誰計划對付他們嗎?”
  “我不知道。一個也沒有。”
  “我相信你。”斯蒂菲用老家的姿勢拍拍溫菲爾德的臉頰。然后她流著眼淚笑了。“沒有其他人會的。”
  除了疲憊不堪打個小盹,更感到疲倦外,申勞几乎已經三天沒有睡覺了。他的高度緊張也同樣影響了尼科爾,無眠的疲憊,緊張得無法輕松下來。
  本妮每天的安排是照顧嬰儿的起居飲食,似乎生活得好一點。別擔心,她這么提醒自己,申勞說,尼基會在明天的什么時候回來与他們團聚。是今天,她糾正自己,看了一眼嬰儿房勒奧童床上面的牆壁,挂鐘上的數字閃閃發光。清晨四點三十分,他還在熟睡。尼基也許會回來……吃午餐?晚餐是肯定的。她能听見長輩們走來走去,低聲交談。她輕聲走進廚房,發現尼基的雙親都在那儿。“我來煮點咖啡。”
  “已經煮好了。”尼科爾給她倒了一杯。“我們在談話。申認為,中午前肯定能回來。是不是?”
  申勞點點頭。他的行動顫抖遲疑,目光游移。大腦袋對他瘦削的肩膀來說似乎太沉重了。突出的眼睛看上去呆滯蒙矓。“無線電寂靜,”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什么?”
  “他們肯定……保持……無線電寂靜。”
  籠罩他們的夜色寂靜,但是本妮覺得有种從未听過的寂靜。她習慣了平時黑夜的嘈雜,蜥蝎、小鳥、中國保鏢在周圍的秘密活動。此時是另一种感覺。背景……一連串連續低沉的聲音?冰箱?熱水器?
  “飛机!”申几乎大叫起來。
  “什么?”
  “听!”所有三個人像樹樁一樣定在那儿。聲音更響了,不是噴气式飛机嘶嘶的轟鳴,而是种輕柔得多的東西。所有三個人离開廚房,來到起居室。
  “是的,我肯定。”尼科爾同意說。
  她悄無聲息地走到外面黑漆漆的大露台上。這儿飛机聲更清楚了。微弱的光線照著東面的海平線,不是黎明的火紅而是前面珍珠色的光芒。已經看得見浪花,在褪去的黑夜中白花花的一片。飛机差不多就在上面。
  “那儿!”本妮大喊。
  厄庫普像鳥一樣慢慢滑下來,下來,下來。三個起落架掠過潮濕的沙灘,像只飛落的鳥伸展的爪子。飛行速度減緩了,停下了。引擎停了。螺旋槳停了。一片沉寂。
  座艙門嘎吱打開了。有人跳到沙灘上,開始幫助另外兩個人离開飛机。他們离露台不到一百碼,但是穿過圍繞房子的棕櫚樹的縫隙反而看得更清楚。
  一個人影落到沙灘上。“站住!”一個聲音喊道。“過來接受檢查!”第一個人影伸手到飛机里。“站住!”他拿出一個小旅行包。“口令!”一個聲音喊道。
  人影又到飛机里摸索。東方的光線越來越亮。人影拿出一把槍。一把長槍。毋庸置疑一种菱形的叫做阿瑪萊特A-7的槍。自動手槍射擊。夜晚死一般的寂靜被打破了。“停火!”申尖叫。
  保鏢從三個方向對厄庫普和上面的人進行掃射。申跑到沙灘上。“停火,你們這些笨蛋!”
  可怕的聲音戛然而止。申向沙灘走去。一只拖鞋掉了。他腳步沉重地走到厄庫普前。洒落的优質燃料的臭气彌漫在黎明清新的空气中。申跪下來。露台上,尼科爾盯著他的背影。然后,她突然轉過身,看也不看本妮一眼,回到房里去了。
  本妮向沙灘走去,臉上毫無表情。在她周圍,中國人叫喊著。她慢慢走著。保鏢們逃跑了。她看不見他們,只能听見他們逃跑的聲音。一輛吉普車的馬達發動了,然后消失在遠處。開小差的小人。本妮來到申旁邊。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她像他一樣盯著尼基沒有傷痕的臉。子彈穿過他的胸口,留下鮮紅的一大片,另一顆子彈穿過他的腹股溝。
  一動不動,他的生命結束了。還有她的。申殺死了他們兩個。
  周臉朝下躺在尼基旁邊,手指還緊握著阿瑪萊特。第三個人是個陌生人。他的手里拿著台“思考者”電腦。出于某种模糊的干淨的想法,本妮拿起“思考者”電腦和阿瑪萊特。一點也不重。她推了一下滑栓,臉上十分安宁。自動步槍的槍口壓在申勞后腦的黑發上。她沒有把槍抓得很緊,但是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机。
  阿瑪萊特射出子彈的同時,猛地一震,從她的手里滑落。槍的一半埋進沙灘。申的腦漿從巨大的腦袋中傾瀉而出,淌在武器的塑料槍杆上。
  本妮回到房子里,回到嬰儿和尼科爾身邊。她慢慢移動著,面無表情,像個最終達到目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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