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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在動身到息特諾去之前,這四個騎士團的法師和德·福契先到公爵和公爵夫人那里去辭行。這并不是一次友好的辭行;但是公爵不愿意違反波蘭風俗,讓客人們空手而歸,他給每個法師一套禮物:几張美麗的貂皮和一個銀的“格里溫”,他們非常高興地收下了禮物,同時向公爵保證:他們作為騎士團的法師,都曾經許過庄嚴的諾言,要過刻苦的生活,自己并不愛錢,卻要向窮人布施,今后他們一定會為公爵的健康、名譽和未來的得救而祈禱。
  瑪朱爾人對這樣一种保證都掩口而笑,因為他們都很知道,騎士團是多么貪得無饜,尤其知道十字軍騎士都是些大說謊家。在瑪佐夫舍流行著這樣兩句話:“黃鼠狼放屁臭气熏天,十字軍騎士謊話連篇。”公爵听了這番道謝,只是揮揮手。他們走出之后,他說,由于十字軍騎士從中阻撓,人們到天堂去,會像龍蝦爬行一樣慢。
  但是在那以前,當他們向公爵夫人辭行時,齊格菲里特·德·勞夫吻著夫人的手,休戈·封·鄧維爾特走到達奴莎跟前,把手放在她頭上撫摸著,說道:
  “我們的圣律是以德報怨,甚至于愛我們的敵人;因此我一定派一個騎士團的修女到這里來,她將給您帶來治傷的油膏。”
  “那我該怎么謝您呢?”達奴莎問道。
  “做騎士團和教士們的朋友吧。”
  德·福契听到了這段談話,同時這年輕姑娘的美貌使他印象很深;因此在前往息特諾的路上,他問道:
  “您向公爵夫人辭行的時候,您在同那位美麗的宮女談話,她是誰啊?”
  “尤侖德的女儿!”十字軍騎士回答。
  德·福契先生吃了一惊。
  “就是您打算要搶來的那個姑娘么?”
  “是的。我們把她搶到手,尤侖德就是我們的了。”
  “顯然,尤侖德的東西都不坏。去監視這樣一個女俘虜,倒真值得。”
  “您以為同她戰斗會比同尤侖德戰斗容易么?”
  “可見,我的想法跟您一樣。做父親的是騎士團的仇敵;而您對他的女儿說話卻甜得像蜜一樣,此外,您還答應給她送油膏來。”
  休戈·封·鄧維爾特顯然覺得有必要在齊格菲里特·德·勞夫面前進行辯護,因為齊格菲里特·德·勞夫雖不比別人好,表面上卻是遵守騎士團的嚴峻的戒律,并且常常責罵別的法師。
  “我答應送給她油膏,”休戈說,“是為了她那個給野牛撞傷的未婚夫,那個年輕的騎士治傷。要是以后那個姑娘給搶走了,他們叫嚷起來,那末我們就可以告訴他們說,我們根本不想損害她,最好的證明就是,出于天主教徒的慈悲,我們給她送過藥。”
  “很好,”德·勞夫說。“只是我們必須派一個信托得過的人。”
  “我要派一個虔誠的、完全忠實于騎士團的女人來。我要命令她觀察動靜。等到我們冒充尤侖德派去的人到達的時候,他們就會發現一切都安排停當了。”
  “要弄到這樣的人很困難。”
  “不!在我們那里,人們說的是同樣的語言。在我們城里,呸,甚至在衛戍隊的‘克耐黑特’中間,就有一些人是從瑪佐夫舍逃過來的,因為他們犯了法;不錯,他們是賊,是強盜;但是他們不怕任何人,而且什么事都干得出。我要向那些人說明,假如他們成功了,給他們一大筆獎金;如果失敗了,繩子一條。”
  “呸!要是他們出賣了我們呢?”
  “他們不會出賣我們的,因為在瑪佐夫舍,他們每個人本來都該被絞死。只是我們必須給他們一些体面的衣服,使他們能夠冒充尤侖德的仆人;并且要把那件要緊的東西弄到手:一封蓋了尤侖德印章的信。”
  “我們必須預先估計到一切情況,”羅特吉愛法師說。“很可能尤侖德會去看公爵,表白他最近的這次戰斗。如果他到了崔亨諾夫,他就會去看他的女儿。也可能就在我們的人正打算去搶尤侖德小姐的時候,碰上了尤侖德本人。”
  “我打算挑選的人都是很干練的。他們會知道,如果他們碰上了尤侖德,就要給吊死的。為他們自己的生命著想,最好不要遇見他。”
  “但是他們也許會被俘。”
  “那時候我們就否認那些人和那封信是我們耍的花樣。誰能證明是我們派他們去的呢?再說,如果不出事故,也就不會引起叫囂,要是瑪朱爾人斫死了几個惡棍,對騎士團并無損失。”
  戈德菲列德法師是他們几個人中最年輕的一個,他說:
  “我不理解您的計策,也不懂您為什么害怕人家知道那姑娘是被我們搶走的。因為假如我們把她搶到了手,我們一定得派一個人到尤侖德那里去告訴他:‘您的女儿在我們那里;如果您要釋放她,拿德·貝戈夫和您自己來交換吧。’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辦法,那樣,人家就會知道是我們下令去搶走這姑娘的。”
  “那倒很實話!”德·福契爵爺說,他不喜歡這個圈套。“事情總是會敗露的,隱瞞有什么用?”
  但是休戈·封·鄧維爾特大笑起來了,一面轉身向戈德菲列德法師問道:
  “您披上這白斗篷有多久了?”
  “到了圣三位一体節之后的第一個禮拜天,就滿六年了。”
  “等你再穿滿六年,你就會更懂得騎士團的事務。尤侖德比你更了解我們。我們會告訴他:‘您的女儿被曉姆貝法師看守著;如果您囉嗦一句,記住威托特的子女的下場!’”
  “然后呢?”
  “然后德·貝戈夫就會放出來,騎士團也會擺脫尤侖德的禍害了。”
  “不!”羅特吉愛喊道:“每件細節都計划得這么周到,天主應該賜福我們的事業。”
  “天主賜福一切有利于騎士團的行為,”齊格菲里特·德·勞夫陰郁地說。
  于是他們默默地騎著馬,他們的扈從走在他們前面開路,因為一個晚上的大雪,把路蓋沒了。天气陰霾,但很暖和;因此馬匹都冒著汗。一群群烏鴉從森林里飛向四面的村子,天空中充滿了凄涼的啼叫聲。
  德·福契先生落在這几個十字軍騎士稍后一點的地方,騎在馬上深思。他做騎士團的客人已經有几年了,曾經參加過對時母德人的遠征,在那里,他表現得出色地勇敢。他到處受到款待,因為十字軍騎士團都知道如何接待遠方國家來的騎士;他非常喜愛他們,而且因為他并不富有,還打算參加到他們的隊伍里去。在這段時期內,他不是住在瑪爾堡,就是去訪問各地的司令官,沿途尋找消遣和冒險。他同富有的德·貝戈夫來到了盧波伐,听到了尤侖德的事,就非常渴望同這個人人畏懼的人作一次戰斗。常胜的梅恩格一到來,就促進了這次征戰。盧波伐的“康姆透”為這次征戰提供了人力,而同時,他告訴了他們很多情況,不但說起了尤侖德的殘暴,而且也說起他的狡猾和奸詐,所以當尤侖德要求他們撤走士兵的時候,他們拒絕這么做,唯恐撤走了士兵就會被包圍,被消滅,或者會被俘了去關在斯比荷夫的地牢中。于是尤侖德以為他們不是想來作一次騎士式的戰斗,卻是想來搶劫,就襲擊了他們,并且擊敗了他們。德·福契眼見德·貝戈夫連人帶馬掀倒在地上;他眼見矛尖刺進梅恩格的肚子,他眼見這些人徒然地喊饒命。他好容易才逃脫了,在森林里流浪了好几天,如果不是偶然到了崔亨諾夫,找到了戈德菲列德和羅特吉愛兩個法師的話,即使不餓死,也早被野獸咬死了。經過這次征戰,他心里產生了一种屈辱和羞恥的感覺,并且有一种复仇的渴望,他渴念著他的好朋友貝戈夫。因此當這几個十字軍騎士要求懲罰這波蘭騎士和釋放他的不幸同伴的時候,他全心全意支持他們的控訴。不過結果控訴無效,他起初倒贊成向尤侖德報仇,任何報仇的計划他都贊成。但是現在,他心里產生了狐疑。听了這些教士們的話,特別是休戈·封·鄧維爾特所說的話,他不禁感到惊异。确實,几年來他同十字軍騎士們搞得很熟了,因而知道他們不是日耳曼人和西方人所說的那种人。然而在瑪爾堡,他知道有一些正直而清高的騎士常常指責教士們的腐敗,指責他們荒淫無度和紀律敗坏;德·福契覺得這些騎士是對的,但因為他自己也是放蕩和不守紀律,因此并不批評他們這些過錯,特別是因為所有的十字軍騎士都以勇敢彌補了這些過錯。他曾經看見過他們在維爾諾同波蘭騎士迎面激戰,看見過他們攻克那些被頑強的、超人的波蘭衛戍隊保衛著的城堡;他曾經看見過他們在大戰中或是在個對個的決斗中死于刀斧的斫劈之下。他們對待立陶宛是殘酷無情的,但同時他們卻像獅子一般地勇敢。
  1時母德人是立陶宛人的一個部族,在九世紀到十一世紀時居住在下涅門一帶地方。時母德人的歷史是一部反抗日耳曼人侵略的斗爭史。
  但是現在德·福契先生覺得休戈·封·鄧維爾特所提出的這种辦法會使任何騎士的靈魂厭惡得發抖,然而其余三個法師不但不向他發怒,反而都贊成了他的話。因此他心里的惊异愈來愈大了;他終于深思起來,仔細考慮是否應該參加這种詭計。
  如果問題僅在于搶走這姑娘,然后拿她來交換貝戈夫的話,他也許會同意,雖然他的心已經被達奴莎的美貌所打動了。但這几個十字軍騎士顯然還有別的打算。他們想要通過她來俘虜尤侖德,然后殺害他,而且為了消滅那种欺詐的罪證,少不了也要謀害這姑娘。他們已經說出這种威脅的話來:假如尤侖德膽敢控訴,那就要使她遭到威托特的子女同樣的命運。“他們并不打算履行諾言,不過是要同時欺騙兩個人和謀殺兩個人,”德·福契心中想,“盡管他們佩著十字架,并且應該比別人更加保護他們的榮譽。”
  他對于這樣的卑鄙無恥愈來愈憤怒了,于是他決定來證實一下他的怀疑;因此他騎馬來到鄧維爾特跟前問道:
  “如果尤侖德自己送上門來,你們會放掉這姑娘么?”
  “如果我們放走了她,全世界立刻都要說我們逮住過他們兩個人,”鄧維爾特回答。
  “那末,你們想把她怎么辦呢?”
  鄧維爾特听了這話,俯身向著這騎士,笑得從他的厚嘴唇下露出一口蛀牙來。
  “您是說把她怎么辦么?您問的是在尤侖德送上門來以前還是以后呢?”
  但是德·福契已經猜到了他想要知道的結局,因此便不作聲了;有一陣子,德·福契好像在進行內心斗爭;接著他在馬樓上站起身來,大聲說了下面這段話,讓四個教士都听得見:
  “虔誠的法師烏爾里西·封·榮京根,他是騎士界一個光輝的榜樣,他曾向我說過:‘在瑪爾堡的老騎士中間,還能夠找得到高尚的十字軍騎士;但是那些管轄邊界附近地區的人,只是使騎士團蒙受恥辱。’”
  1十字軍騎士團的大團長的兄弟,后當選為大團長。
  “我們都是有罪的,但是我們為救世主效勞,”休戈回答。
  “你們的騎士的榮譽在哪里?一個人不能以可恥的行為為救世主效勞。你們必須知道,那樣的丑事我決不會插手,而且我一定要阻止你們。”
  “你要阻止什么?”
  “要阻止那個詭計,那种背信棄義的奸詐,那种卑鄙無恥的做法!”
  “您怎么辦得到?在同尤侖德的戰斗中,您丟掉了扈從和馬車。您不得不依靠騎士團的慷慨施舍來過活,如果我們不施給您一片面包,您就要餓死;而且,您是光棍,我們有四個人——您怎么能阻止我們?”
  “我怎么能阻止你們?”德·福契重复說。“我可以回到公爵府去通知公爵;我可以把你們的計划向全世界公布。”
  這時候騎士團的四個法師面面相覷,他們在一眨眼之間都變了臉色。特別是休戈·封·鄧維爾特,探詢似地望著齊格菲里特·德·勞夫的眼睛,然后轉向德·福契先生說:
  “您的祖先一向為騎士團效勞,而您也想加入騎士團,但是我們不接受叛徒。”
  “而我也不想同叛徒們搞在一起。”
  “噯!您的恫嚇不能兌現。騎士團不僅懂得怎樣懲罰教士們——”
  德·福契先生被這些話激怒了,拔出劍來,左手握住劍身,右手按住劍柄說:
  “憑著這十字架形狀的劍柄,憑我的守護神圣丹尼斯的頭,也憑著我的騎士的榮譽,我發誓,我一定要預先告訴瑪佐夫舍公爵和大團長。”
  休戈·封·鄧維爾特又探詢似地望望齊格菲里特·德·勞夫,德·勞夫合著眼皮,仿佛表示同意似的。
  于是鄧維爾特用一种壓低得出奇的、變了腔的聲調說道:
  “圣丹尼斯在他被殺頭之后,還能提著他自已被斫下來的頭,可您的頭一落地——”
  “您在威脅我么?”德·福契打斷他說。
  “不是威脅你,而是要宰了你!”鄧維爾特回答。同時,他猛地把刀刺進德·福契的腰,刀口完全插了進去,只露出了刀柄。德·福契可怖地尖叫了一聲,掙扎了好一會儿,想用右手去抓他握在左手的劍,但是劍落到地上去了;這當儿其余三個教士都用刀無情地刺在他脖子上、背上和胸口上,一直刺得他從馬背上跌了下來。
  于是一片靜默。德·福契的好几個傷口都在可怕地流著血,他在雪地上抽搐。鉛灰色天空下面傳來几只烏鴉的啼叫聲,它們正從岑寂的荒野飛向有人居住的地方去。
  于是這四個殺人犯之間開始了一場急促的談話:
  “沒有人看見么!”鄧維爾特喘著气說。
  “沒有人。扈從都在前面,連他們的影子也看不見,”德·勞夫回答。
  “听著:我們又有新的理由進行控訴了。我們要公開宣布,說瑪佐夫舍的騎士襲擊我們,打死了我們的同伴。我們要叫得震天价響——讓瑪爾堡的人們听見我們的呼聲——我們就揚言公爵甚至派人謀殺他的客人。听著!我們必須說雅奴希不愿傾听我們對尤侖德的控訴,反而下令謀殺控訴者。”
  這當儿德·福契在最后一陣痙攣中翻身朝天躺著,接著就一動不動了,嘴上留著一堆鮮血的泡沫,他的睜得大大的失神的眼睛顯得异常可怕。羅特吉受法師望了他一眼,說道:
  “瞧,虔誠的法師們,天主即使對十只在意念上企圖叛變的人,也不會放松懲罰的。”
  “我們都是為了騎士團的利益才這樣子的,”戈德非列德回答。“光榮歸于那些——”
  但是他停住了,因為那當儿,在他們后面那條雪封的大路拐彎的地方,有一個騎馬人飛奔而來。休戈·封·鄧維爾特一見那人,即刻嚷道:
  “無論這人是誰,都要結果了他。”德·勞夫雖然在這几個法師中年紀最大,眼力卻最好,他說:
  “我認識他;這是那個使一把斧斫死野牛的侍從。是的、就是他!”
  “把你們的刀子藏起來,這樣他就不會吃惊了,”鄧維爾特說。“我先去襲擊他,你們跟著我動手。”
  眼看那個捷克人赶到了,在大約相距八步或十步的地方勒住了馬。他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尸体和一匹元主的馬,臉上露出了惊訝的神情;但是一霎眼間,這惊訝就消失了。過了一會儿,他當作什么也沒有看見似的,轉向這些教土們說道:
  “我向你們致敬,勇敢的騎士!”
  “我們認得您,”鄧維爾特回答,一面慢慢挨近過來。“您找我們有什么事么?”
  “我是波格丹涅茨的茲皮希科騎士的侍從,他派了我來,因為他被野牛撞傷了,不能親自來。”
  “您的主人要我們干什么呢?”
  “我的主人命令我告訴你們,因為你們誣告斯比荷夫的尤侖德,玷污了他的騎士榮譽,你們的行為不像正派的騎士,而像一群狗似的亂吠亂叫;如果你們中間任何人听了這些話覺得受了侮辱,我主人就向他挑戰,騎馬或者徒步決斗,拚個你死我活;一俟天主保佑他目前的小病痊愈之后,他將隨時准備決斗。”
  “告訴您的主人,我們四個十字軍騎士看在救世主的分上,耐著性子承受這侮辱;除非得到大團長和大元帥的特許,我們不能決斗;我們即將寫信到瑪爾堡去請求許可。”
  這捷克人又朝德·福契的尸体望了一眼,因為他是特地給派來通知那個騎士的。茲皮希科知道教士不能跟人家個對個地決斗;但他听說有一個凡俗的騎士同他們在一起,他特別要向他挑戰,因為他認為這樣就會博得尤侖德的歡心。但是那個騎士躺在地上,像一頭牛似的被這四個十字軍騎士宰掉了。
  不錯,這捷克人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因為從小就習慣了各种各樣的危險,他怀疑這中間有蹊蹺。他看到鄧維爾特一面同他談話,一面不斷走近來,也感到奇怪;其余三個教士也在騎著馬從兩旁走到他跟前來,仿佛要包圍他似的。因此他很警惕,特別是因為臨走太匆促了,沒有帶任何武器。
  一會儿,鄧維爾特已經走到他的緊跟前說道:
  “我答應過給您主人帶些治傷的油膏來;”他繼續說,“他卻以惡意報答我的好心。但并不奇怪,這是波蘭人常有的事。但因為他受傷很重,也許不久就要去見天主,那就告訴他——”
  說到這里,他把左手擱在這捷克人的肩上。
  “那就告訴他,說我——唔——我是這樣回答的!——”
  說到這里,他把刀子在這侍從的喉嚨口一晃;但他還來不及刺進去,這捷克人早已密切注意著他的動作了,就一把抓住鄧維爾特的右手,用自己一雙鐵也似的手狠命地把它扭彎過去,鄧維爾特手上的骨頭卡嚓一聲給折斷了;一听得這教士發出一聲痛苦而可怕的吼叫,他便踢了踢馬腹,趁著其余三個法師來不及攔住他的時候,像箭也似地沖出去了。
  羅特吉愛和戈德菲列德兩個法師緊追著他,但因為听得鄧維爾特可怕的號叫馬上就嚇得赶回去了。德·勞夫用雙肩頂住他;他叫得這樣響,使前面相當遠的地方護送著馬車的扈從都勒住了馬。
  “您怎么啦?”這兩個法師問。
  德·勞夫命令他們火速騎馬前去弄一輛馬車來,因為鄧維爾特在馬鞍上坐不住了。過了一會儿,他的額上出了一陣冷汗,昏了過去。
  他們弄來馬車,把他安置在舖著稻草的車上,就赶緊向邊界奔去。德·勞夫催促他們快走,因為他懂得在出了這樣的事之后,不能為了救護鄧維爾特耽擱時間了,于是他自己上了馬車,在他身旁坐定之后,不停地用雪擦他的臉;但是他沒法使他蘇醒過來。最后快到邊界附近的時候,鄧維爾特張開眼睛,向四周張望著。
  “您覺得怎樣?”德·勞夫問。
  “我不覺得痛了,我的手好像沒有了,”鄧維爾特回答。
  “因為手已經僵了,所以您不覺得痛。到了暖和的房間里,又會痛起來的。目前,即使暫時松一口气,也得感謝天主。”
  羅特吉愛和戈德菲列德騎馬來到馬車跟前。
  “多么不幸!”前者說。“我們現在怎么辦呢?”
  “我們要宣布,”鄧維爾特用一种微弱的聲調說,“那個侍從謀害了德·福契。”
  “這是他們最近的一次罪行,而且犯罪者是有名有姓的!”羅特吉愛加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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