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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色的陽光划破陰影,舖陳于瑞琦的前廊。兩天后,楠恩出現在她的門口,他敲了兩次門,手持帽子,耐心地等人來應門。久等無人回應時,他伸手去轉動門把,發現門并未上鎖。他看了街上一眼,推開門進入門廳。
  他悄然關上大門時,听見瑞琦從樓上喊道:"黛芬,我在樓上。"
  楠恩微笑著跨步上樓。來到階頂即是面向大街的主臥室,由敞開的門前可以看見她的臥室正如他想像的--一如瑞琦般具有女性的溫柔与美麗。室內整体全部采用奶油色与黃色、摻雜著明艷的玫瑰紅与深綠色。鮮花點綴在梳妝台上,置于挂著花邊紗帘的大窗邊。微風吹動薄紗,輕撫水晶花瓶里燦爛的花朵。
  未見她的人影,只听見她在紫紅色布料的屏風后面移動,棕色的秀發露出在屏風上。他看見她穿衣時纖細的手臂往上伸。他再跨前一步進入房間時,地板上的吱嘎聲令他止步。
  "黛芬,請你把放在床上的晨縷拿給我。"
  楠恩留意到一件長而炫目的緞質衣服舖放在床上。他將帽子拋在衣服邊,隨手拿起晨縷,感覺似乎是抓著一堆羽毛。他伸臂將衣服揚開,在身前緊緊地貼了一下,悄悄地走向屏風。他低下身,將衣服遞給她,不讓瑞琦由屏風頂端望見他。
  "今早的散步愉快嗎?"她問,隨即又說:"希望泰森沒將樓下弄得一團髒,你沒給他吃的東西吧?"
  楠恩抱著手傾靠在梳妝台邊。瑞琦由屏風后走出,看見他時突然怔住,輕聲惊叫。她迅速抓攏晨縷,但他已經觀賞到她曲線玲瓏的身材了;她穿著黑色的緊身衣褲与黑色的長襪,連鑲花邊的襪帶也是黑的。
  她抓緊衣服的腰部和頸部。但曲線仍是畢露的。楠恩笑著,离開梳妝台向她走去。
  "出去。"她使盡力气,指關節都泛白了。
  他微微一笑。"這不是我所預期的歡迎方式。"他再前進一步。
  她則往后退。"你完全不受歡迎,請你在泰森与黛芬回來之前离去。"
  "你為何這么生气?"
  "我想你應該明白。"
  "你還在為我太晚送泰森回來而生气?"
  "不是。"
  "我确實猜不到真正的原因。"
  "你很明白我為什么生气。"她仍然緊緊抓住晨縷經過他,在梳妝台前坐下。
  楠恩蹙額,從鏡中瞥視她,猜測能否以一些甜言蜜語安撫她。
  "你發現我讓泰森開槍?"
  "我發現的比這些更多。"
  "瑞琦,別這樣。"
  她挑一個簡單型的黑玉耳環。"我要你現在就离開。"
  他走到她身后,雙手置于她的肩上。她的態度僵冷。企圖把他甩開。兩人的目光在鏡中交集。
  她站起來,迫使他倒退。她的晨縷露出缺口,黑色內衣閃現,她迅速拉裙緊緊裹住。
  "泰森已經告訴我那位酒廊小姐的'漂亮緊身衣'与她展露完美身段的方式。"
  "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樣--"
  "我力圖改變我的生活,楠恩,我決意從創痛与內疚的陰霾,以及都華引起的震蕩中,重新支配自己的生活,我不愿麥家的人再來指揮我,也絕不會讓你愚弄我。"
  "如果你能暫時冷靜听我說,我會解釋。"
  激動与迷惘充斥于眼中。她轉身走回梳妝台,找出另一只耳環。當她要將耳環穿過耳洞時,顫抖的手格外明顯地引人注意。她背對著楠恩,但是鏡子卻讓他清楚地看見她的眼中含著淚珠,閃爍欲滴,不禁默默地咒罵自己。
  他走過去,伸出手。
  她轉身看著他的手掌,再望著他的臉,將黑玉珠子放進他的手中。楠恩靜默且小心地捏住她的耳垂,指尖下的耳垂溫暖而柔弱,他一下子就找到耳洞,輕而緩慢地為她戴上耳環,再往后站。
  瑞琦再轉身面對著鏡子,開口說話時,聲音并未顫抖。"你親吻我之后,走出這里便直接去找她。"
  "我不是都華--"
  "你是否一路笑著過去?"她的眼睛反映出心中所感到的背叛。"你是否很得意自己能夠使瑞琦小姐變成熱鍋上的螞蟻?你与那位穿緊身胸衣的女郎曾在床上開怀大笑吧!"
  他抓著她,硬把她轉過來。他放開她時,絲質晨縷也被扭開,滑薄到一邊的肩,憤怒使她不想理它,可是他卻無法不予理會,他的目光落在花邊束胸邊緣露出的誘人肌膚上。
  "我只想說一次,僅此一次,"當他的神智恢复清醒,他說。"我從未与這個城里的任何女人睡過。那天晚上离開你之后,我就直接返回牧場,直到第二天你在街上見到我。"
  "你是說我的儿子在說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儿子并不清楚我去找那位女郎,并告訴她可以在何處找到我的真正原因。那是公事。"
  "公事?"
  "這件事我求你信任我,瑞琦,我求你相信我。如果我能夠告訴你真相,我一定會說,但目前還不可以。"
  她想要相信他--她的眼神如是說。經過麥都華的事,他無法責備她的易怒与猜疑;但是他极度希望她能相信她錯怪了他。
  "瑞琦?"他伸出手握住她的。
  "你必須走了。"她輕聲說。"泰森快回來了--"
  "除非你說你已相信我。"
  她試圖抽出被握住的手,可是他緊抓不放。她因使力而令胸部上下起伏,內衣以上的部位特別誘人。她合上眼睛,努力想著該怎么說。
  "我仔細思考后決定,如果你能夠不要再來找我,對我和泰森都有益處。"她說。
  他并未料到她會如此說。這不像瑞琦,不像是他心儀的瑞琦小姐。他曾經認為無論別人怎么說他,或他做過什么事,瑞琦永遠都會站在他這邊。
  他緩緩地上下打理她。"又穿上黑色衣服了?你又讓麥家的人控制你了是嗎?"
  "完全沒有,"她為自己辯護。"今天晚上有歡迎洛比回家的餐會--我穿黑色是要省去蘿琳替我感到抱歉。"
  "麥洛比回來了?他何時回家的?"
  "你問這個做什么?"
  留意到她已迅速起疑。他提醒自己要小心應對。"難怪你會改變心意,"他告訴她。"他會停留多久?"
  "我不清楚。"瑞琦的手撥弄發梳,拿起來翻轉一下,又放下來。
  她似乎突然留意到他的問題,反擊地問:"那根本与你無關,不是嗎?"
  "你的事都与我有關。"
  "那天晚上的事,我想了很多,我想終止這些毫無意義的事,以免不可收拾。"
  "永遠是最理性的瑞琦小姐,毫不考慮自己的感覺。"楠恩想擁抱她,但是他堅持地留在原地。
  "正如我說過的。泰森已經非常喜歡你,我必須為他設想。"
  "以犧牲你的感情作為代价?"
  "他是我的儿子。在你离我們遠去后,只剩我們互相扶持,我不愿意看他傷心。"
  這句話令他陷入沉思,她說的對,泰森已經對他產生崇拜。瑞琦仔細地盯著他,期待他會因她的要求便走出她的生活。
  一個更好的男人也許會應她的要求去做,但是他從不想做一個更好的男人。他的意志力從來比不上她。楠恩的手從她的肩膀滑向她的手肘。拉她靠向自己,迫使她更加貼近。他凝視她仰望的臉,她的櫻唇充滿挑釁,怒火在眼中燃燒。
  "'毫無意義'?我們的事仍然未了,瑞琦。你以為你能夠要我离開且忘掉一切?"
  "你說到哪里去了?"她低聲地說。
  "我說的是這個。"他突然將嘴唇壓上去,饑渴的舌尖強迫她張開櫻唇,她奮力以雙掌頂他,他則不管她半真半假的掙扎,繼續以熾熱的吻攫取她的唇,直到她的抵抗消減。
  一陣几乎令人心跳停止的時刻過后,他繼續沉醉在她迷人的玫瑰香味,以及當她在他的怀中移動時,晨袍產生摩擦的嘶嘶聲。他想將她全面占有,完全地吞噬掉。她欲拒還迎地在掙扎中發出一聲輕吟。她的嘴焦急渴望的在他的唇下尋覓。他松開她的手臂,感覺她整個人陷入他的怀中。
  楠恩以流利的動作,伸臂至她的膝下將她抱起。瑞琦不假思索地勾住他的頸項。他將她抱至床邊放下她時,兩人的唇才稍微分開,急促地喘著。瑞琦從濃密的睫毛下凝視他深黑的眼睛充滿著熱情,她長而卷曲的秀發凌亂地披散在肩膀上,手不安地擱在內衣的上端,乳頭有若成熟的草莓頂在薄薄的布料下,顯得更加誘人。
  兩人四目凝視,他勃起的疼痛提醒了她的影響。"你無法否認我們之間确實有些東西存在。"
  她局促不安地動著,但是并不逃避。"你瘋了嗎?"
  "瘋到居然認為曾經是我老師的你,會与這毫無价值的槍手有某些情愫?"
  "不是這樣--"
  "你很明白,起碼一部分是的,瑞琦。究竟發生什么事,我并不比你明白。但是,最起碼我愿意承認,有些無法控制的事發生了。我想這种現象也同樣發生在你的身上,難道你就無法對自己誠實一些,瑞琦,難道你從不堅持自己的感情?"
  等待著她的回答,他慢慢咬著她的唇,并以手去撫弄她頸間的脈動。她緊緊抓住他的襯衫顫抖著。
  他以她的緘默表示接受,低頭去親吻她的頸窩,舌尖輕舔她的鎖骨。當他的手触及她的酥胸,他感到她的心在急速狂跳。
  "瑞琦,吻我,放開你自己。"
  一聲屈服的輕歎,她顫抖的手順著襯衫而上,勾住他的頸,深長而徹底回吻他。他緊緊壓著她,熟練地移動他堅挺的硬物頂住她的兵陵地帶。
  瑞琦的呼吸更加急促。他的臂緊密地壓著他,輸送另一波沖擊給她。她輕聲呻吟著迎上去,指尖插入他的濃發,令他的唇更緊貼著她,并以舌尖去促他更進一步。
  他已堅硬如鐵,他以更激烈的動作摩擦她,回應她每個熱情的吻与動作,急促呼吸的熱气頻頻吹在他的臉頰上。
  "你真是美极了,瑞琦。"他抵著她的喉嚨輕聲說。"永遠都如此美麗。"他發出贊美的歎息,嘴唇逐漸移向她隆起的雙峰。
  當他隔著纖薄的晨袍吸吮她的胸脯,她的身体彎成拱形,高亢地喘息。他的手撫過膝下,一邊沉重地呼吸著。他緊緊擁抱著她,令她無法動彈地、固定在他身下。
  "楠恩,請你停止--"
  他在一片熱情的暈眩中低呼,額頭抵在她胸前。
  "現在要我停止,真是困難。"
  床上的她宛如一個墮落天使,秀發披散在床單上,恰似一圈黑色的光環;激烈的親吻使她的嘴唇略呈紅腫。但她的眼神令他清醒,她顯得暈眩而迷惘,慎重而不愿意相信自己對他竟有如此的驅策力。
  他引導她的手順著兩人之間滑下,強迫她握住他的勃起,感覺它快速的脈動,怒張地頂住他粗糙的褲子。
  "這不是我假裝得了的,瑞琦。"
  她滿臉泛紅,羞赧地合上眼睛。"請別愚弄我,楠恩,我受不了。"
  他翻身坐起,也把她拉了起來,再以手指梳著她的秀發,讓頭發披散在她的肩上,又拉起一束鬈曲的頭發,刷過她的胸前。
  "你的頭發放下來真美。"
  她的眼光瞥向房間的門,略顯緊張地舔一下唇。"楠恩,請你赶快走。他們很快就回來了。"
  他站起來,很想再次擁抱她、占有她。在此刻之前,他一直相信他的心早已硬化到不會感受他所經歷的這份狂亂的感情。
  "你真能出自內心地告訴我,你不想再見到我?"他問。
  她緩緩地眨了兩下眼睛,恍若她剛從夢中清醒。瑞琦撥開臉上的散發,把低垂的晨袍拉上肩膀。"我需要時間考慮……"
  他繞到她的身后,拿起床上的帽子。
  "去參加你的餐宴吧,我不會逼你。當你愿意承認抗拒不了我們之間的事時,你知道我在哪里。"
  該說的都說了,一切也已盡力而為了,他轉身离開她戴上帽子,以迅速的步伐下樓。來到樓下時,他听見泰森稚气的聲音与黛芬一起出現在門口的走道上。不愿与他們碰面,楠恩采反方向沿走廊到廚房由后門出來,他原先便把"盾牌"留在那里。
  他騎上馬時,仍然覺得一顆心難以掌控。一邊策馬离去一邊扭頭回顧,臥室的窗上并無她的蹤影,只有窗紗隨著微風拍窗輕歎。他并不期望會在窗前看見她,或是听見她呼喊他的名字。但是,他依然回顧。她需要時間思考他所強迫她去感受的,及他所說的一切。如果她真要他离開她的生活,那就如她所愿吧!目前,他得去辦公事,讓她有時間去決定。他非常清楚,像麥瑞琦這般通情達理的女性,絕對不會迷糊地作出任何決定。
  這一夜异于往常地燠熱,未有絲毫微風吹過典雅豪宅上的寬闊大窗。從州里各地來的四十位貴客,擁擠地坐在一排排的椅上,面對著盡頭處的音樂廳,欣賞瑪麗朗誦她最新的詩歌作品。
  瑞琦在第一排与洛比并肩而坐。她真希望能挑選最后面的座位,能在溜出去時不會被人注意。現在她被圍困住,垂視手上緊握的折扇直到一根薄脆的象牙片"啪達"折斷,她才強迫自己放松。
  几尺之外,瑪麗裹在一堆有著紅色蕾絲邊的黑色緞布站在那里,草莓色金發長及手腕像件起伏的披肩,雙手緊緊地交疊在丰胸之下。她的眼睛往上凝視,好像詩中的主角正在天空翱翔。雖然瑪麗并未提到楠恩的名字,但他顯然就是詩歌的主題。
  他在白晝及夜晚神出鬼沒
  有著一片烏云的陰影
  宛如身著黑袍的幽靈
  极端恐怖
  謹慎,無疑而脆弱的心
  浮光一瞥勾魂攝魄
  瑞琦不敢去望坐在偌大的溫室花瓶前、面對与會朋友的蘿琳。后者明顯地正极力抑制心中的憤怒,一邊緊閉顫抖的嘴唇,但臉部的表情已在燃燒。瑞琦不難想像曲終人散后,瑪麗將有的遭遇。
  他的槍明亮堅硬,冷酷致命
  出鞘疾如閃電快如風
  惡名遠揚傳四海
  攝奪錢財猶如江洋大盜
  手冷心黑
  瑞琦感覺洛比在她身旁不自在地欠動著。他們在這間窒悶的廳內,已有一個小時了。他傾身在她耳邊低語說:"是否我的想像力太過丰富,還是母親真如一座火山快爆發了?"
  瑞琦自睫毛下偷偷瞄向蘿琳,發現她已顯露出即將中風的狀態,雙眼無神地望向群眾。當瑪麗提高音階朗誦、吟唱以"江洋大盜"馳往心愛女士的門前,而后在一場激烈的槍戰中,一顆子彈穿透他"飄泊的心",他不幸死于她的怀中。
  瑪麗以几近吼叫的聲音,以"飄泊的心"結束這場吟詩的高潮。她踮起腳趾,伸高雙臂,直向天際,像狂風般地揮舞雙手。
  "天哪!"洛比輕聲說,隨即跳起來熱情地鼓掌,并迅速過去抱住姨媽,動作好像在搖晃一桶水。恐怖刺耳的高音于焉結束。
  然后他環住她的肩,轉向目瞪口呆的听眾。"請再一次掌聲給我姨媽及她戲劇性演出的超凡作品。多么感人的歡迎方式。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余興節目了。現在,請大家回到宴客廳享用香檳与甜點。"
  瑞琦看著她的小叔引導瑪麗至鋼琴的凳子上。他輕拍她的肩,直到她的心情平靜下來,兩頰的紅暈消褪,并依稀听見他說:"創新的……具代表性的……"
  她稍微扭頭望向逐漸稀少的人群,發現許多位女士把半張臉藏在扇子后面,男士們則竭力抑制笑聲。篤華則早已避開,瑞琦猜想,他一定是躲進書房里享受喝酒与吞云吐霧的樂趣了。
  廳中只剩瑪麗、洛比、瑞琦与蘿琳時,后者終于站了起來。她走到瑪麗面前,气急敗坏地以高八度的聲調說:"你究竟在想什么?"
  有若剛從睡夢中清醒,瑪麗全身發抖地凝視蘿琳。仿佛弄不清對方是誰,然后,她悔罪似地問:"你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你究竟在做什么?你很清楚,瑞一概而論与那……那個槍手的謠言已經四處流竄。"
  洛比迅速看向瑞琦,眼中有著不悅的詢問。她用嘴型說:"我等會儿告訴你。"然后她站起身,希望能悄悄地溜出去。室內大量的溫室花朵釋放出醉人的芳香,令她感覺頭暈。
  "我寫的詩并沒有錯啊!"瑪麗啜泣地說。"我只是描寫一個杜撰的槍手,至少,我并沒有招待他。"
  瑪麗嫉妒的聲調令瑞琦更加難堪,她的眼淚決堤而出時,蘿琳把箭頭轉向瑞琦。
  "我老早告訴你,跟那种人周旋不會有好結果,看看你做的事。"
  瑞琦在走往門口的中途停住,提起笨拙的黑色禮服裙擺轉過身去。"你不可以將這些事歸咎于我。"
  她瞥向瑪麗,看見她俯在鋼琴上,极為傷心地哭泣。洛比依然站在姨媽后面,但是,只有付出略微的關注。他一逕利用大理石壁爐上方的鑲金邊鏡子檢查儀容,調整絲質的領結与領尖。
  "我感覺頭痛劇烈,如果你們不介意,我想到外面呼吸一些新鮮空气。"瑞琦說。
  "我陪你去。"洛比迅速來到她旁邊。他身上穿著格子羊毛上裝,舉止优雅、儀表威嚴。他棕色的頭發摻雜几絲赤褐色,胡髭修飾整齊,优雅世故的气質,是他母親窮极一生之力也達不到的。
  他來到瑞琦身邊,扶住她的手肘,引她走出敞開的門。來到也有几對夫婦散步的寬大陽台,其他人則聚著聊天或品嘗香檳与巧克力。
  "我們去花園吧!"他提議。"看來在'最后机會鎮'上,尚有很多生活趣事,你沒有在晚餐時提起。"
  她向他微笑。自從都華帶她回家去見雙親,他們就成為朋友。雖然他是弟弟,但是由各方面來說都比都華成熟。他頗有生意頭腦,凡事能洞燭机先。都華不愿在牧場工作,常跟父親作對,甚至以當警長來激怒他。雖然洛比亦曾告訴她,從未有過回來經營牧場的意愿;然而,他卻能說服父親相信在紐奧良經營進出口的生意更有利可圖,能夠使他們的資本更能活絡運用。事實是,他也做到了。
  音樂飄浮在宁靜夜晚,濃郁的茉莉花香令人沉醉。他們挽著手在廣闊的花園中散步,享受宁靜的片刻。
  "現在你愿意說說經過了嗎?"
  瑞琦打開扇子,輕搖涼風在她臉上。他們轉過一個彎,經過一個种了各類鮮艷色彩之繡球花、喇叭花的大花盆。
  "七月四日那一天,我以前的一位學生回到鎮上,他當著眾人邀我跳舞。這件事被你母親听見了,第二天,她和令尊就來到我家里。"
  "這位赫赫有名的學生是誰?是否就是瑪麗詩歌里的那個主角?"
  "他的名字叫甘楠恩,你應該沒听過……"
  他努力去想。"是甘杰斯的親戚?"
  她點頭。"是他的侄子,楠恩十年前离開鎮上。"
  洛比在一朵极為美麗的黃玫瑰前停住,彎身將鼻子湊近花瓣。他直起身時,神情愉悅地微笑。那份貴族气息是都華身上所欠缺的。"离開家就是這點不好,會不懂大家在說些什么。"
  "楠恩在外地有些名气,他從未提起自己的生活,但似乎是到處流浪。"
  她折起扇子,任它挂在腕上。敘述楠恩的情況,使她覺得自己很愚蠢。
  她真的曾經那么沒有安全感,又那么需要受到關怀,甚至甘冒失去名譽之險,成為全鎮批評与嘲弄的對象?她必定曾經失去理智,才會令甘楠恩試圖使她相信他們之間有互相吸引的元素。然而,當她在他的怀里時……
  洛比將她從迷思中喚醒。"你對他的感情不會是住址的吧,瑞琦?如果他是你的學生,他一定比你年輕許多。"
  羞赧的紅暈泛上臉頰時,她很慶幸此刻是夜晚。"他比我年輕四歲,我對他當然沒有特殊的感情。"
  她立刻知道自己在說謊。她對甘楠恩的感情非常迷惑,難以用語言表達,但愿洛比并未听出她語中的破綻。
  他們來到以白色木格子為牆的涼亭。從此地望去,整棟華宅的外貌盡入眼底:它有雙塔式的造型、美麗的圓頂、五尺高的石獅捍衛著大門。
  人們的談話与喧笑如蟬聲嗡嗡奏鳴,隨著夜晚微風流動。花園內迷人的香味,融會出一种薰香味。洛比更接近瑞琦,并握著她的手。
  "我要你知道,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愿意盡力幫助你。"他說。
  她先凝視著他們交纏的手指,再往上接触到他熱誠幽黑的眼睛,她希望洛比能令她有溫馨的感覺,就如楠恩触摸她時的感覺,即使只是少許。
  "謝謝你,洛比。"她知道他的話是誠摯的。
  她忽然想到,若她是与洛比結婚而不是他的哥哥,她的命運又會如何?老先生仍不好應付,但是洛比不會像她的丈夫那樣在各方面与他父親爭吵。他只會离父母而去,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你真是非常美麗的女人,瑞琦,"他輕聲地說。"一位令任何男人都會以擁有你而感到自豪的女人。瑞琦,別將你的一生与個人的美譽,押在一個英俊的惡棍上。和一個危險人物有所牽連,無論多么刺激,也只是短暫的。"
  "我与他毫無關聯。"她抗辯著,但愿他未如此接近事實。
  "瑞琦,看著我。"他要求。
  她吃惊地抬起頭。他乘机托起她的下頷時,在她明白之前親吻了她。她并無退縮,或是回避他的偷吻。她太想比較他与楠恩的調情技巧,只盡力放松自己,品嘗這片刻的甜蜜,并体會洛比的親吻是否會產生与楠恩一樣的影響力。
  他的親吻比較飄忽短暫,楠恩則比較有力,然而楠恩的吻具有一种与他的性格大相逕庭的溫柔。她合眼靜待洛比更深入,但是,他只以舌尖循著她的嘴唇游移,并未鼓勵她有所回應。与楠恩相比,他的親吻較像兄妹。也許洛比正是這個意思,也或者是不愿惊嚇她。
  無論如何,這种親吻方式都是令人失望的。洛比或許比較世故、富有,也受過良好的教育--這些都是楠恩所無法企及的--可惜,他的親吻就是無法產生電光石火的感覺;惊愕之后只有尷尬。
  "我大哥是個笨蛋。"他輕柔地說,往后退但并未放松她的手。
  我老早就知道了,他的話令她想起楠恩最近也說過這句話。
  "太熱了,我需要扇子。"她輕聲說,想讓他們之間有些距离。
  他這才放開她的手。瑞琦甩開扇子,嘗試以涼風扇走臉上尷尬的紅暈。洛比扶著她的手肘,引她回屋。
  "別忘了我隨口說的話,我十分明白要与我的父母親溝通是多么困難。"
  "我常提醒自己,一切都是因為他們對泰森的關心;他們畢竟是他的祖父母。"
  "請你考慮我的話。都華去世已經一年,我想,坦白說出我對你的愛慕,應該不會太唐突。我极愿給你及泰森一個最好的居家。只要你愿意,我也很樂意帶你去看全世界。"
  他超越友誼的提議,令她失去鎮靜,鞋跟不小心卡進踏石中,幸好洛比适時扶著她。
  他們來到前廊時,麥蘿琳正站在陰影中。寬大的雙扇門里泄出大量的光線,投射在她嚴峻表情的輪廓上。瑞琦深怕婆婆看見他們的親密,心虛地往花園回顧一下,幸好,自陰影中,走道以外的景物全看不見。
  "洛比,我希望你能夠多陪陪來訪的朋友。"蘿琳不悅地說。
  "我回來了,不是嗎?"他平直地對她說。
  "我看到了。讓我單獨与瑞琦說些話好嗎?"
  他望向瑞琦,看見她點頭,才進入屋內。瑞琦以為自己會因為獨占洛比的時間而遭受斥責,想不到蘿琳卻說:"我知道你堅持在今晚返回鎮里,但是瑪莎已經讓泰森在樓上睡覺了。我希望你能夠讓他与我們一起過夜。"
  她原想拒絕,隨即又煞住自己。麥家有足夠的人手照顧泰森,包括瑪莎年輕活潑的愛爾蘭女佣。她自己也需要獨處的時間与短暫的喘息,以便整理情緒和對楠恩的感情。
  "這個主意确實很好,我知道你非常喜歡泰森与你作伴。"
  瑞琦的同意令蘿琳惊訝得一時啞口無言。"噢,那么……"
  "明天黃昏時,我會來接她。"
  "明天晚上就來与我們共進晚餐吧!"蘿琳說。
  瑞琦多么希望這女人能夠請求而非命令。"好,"她不愿再引起無謂的爭端。"我們明天見。"
  洛比來到空蕩的音樂廳,站在金邊的鏡子前,歎賞自己上衣絕佳的剪裁,將頭發往后撫順。
  追求哥哥的寡婦,可能并非他所想像的那般容易。他已經給她一年的哀悼期,因為他是個堅守禮節的人,而他善良的嫂子又必須遵循蘿琳的指示。他沒料到的是,回來時竟發現瑞琦已經心有他屬--而且還是一個极有企圖心的年輕槍手。雖然,這不似是她的作為。都華曾私下告訴他,与瑞琦同床猶如跟一條死魚共寢。
  這時,他父親与其他男人的哄然大笑聲從隔壁的房間傳來。洛比蹙額,不懂他与父親為何如此不同。無論聚集多少土地与牛群,他就是無法改變自己--一個粗魯而沒有水准的牧場主人。
  其實父親与都華不僅容貌酷似,其他方面亦极為相似。他的哥哥竟在一個窮鄉僻壤的城鎮,真正享受當警長的樂趣。挂上警徽令都華覺得更像男子漢,卻阻撓了篤華与蘿琳為他所安排的計划。
  洛比自上衣口袋拿出雪茄与精巧的金剪刀,他剪去雪茄末端再伸手拿起火柴時,再次想起甘楠恩。
  這個人或許跟他一樣根本不想要瑞琦,她只是他達到目的的一种手段……但是甘楠恩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不可能知道泰森繼承的財富,要待他成年時才會給他,因此他或許是為了追逐錢財而來。但甘楠恩追求瑞琦仍可能尚有其他原因。
  黃昏后,第一個客人剛抵達時,佣人從城里緊急運送一批食品。同時留下一封信給洛比。他問是來自何人,佣人說是"最后机會酒廊"的調酒員要他去拿并傳遞增這封信。
  書信來自甘楠恩。在今晚之前,洛比對于甘楠恩是何許人毫無概念,更不知他為何提議見面,討論"共同的利益"。
  洛比并無意与這名槍手在明日指定的地方會面--直到甘楠恩的名字与瑞琦相連。或許甘楠恩要求會面乃因認定他是麥氏家族的代表,而想說服他付出一筆錢,作為离開瑞琦的代价。
  縱使瑞琦曾經明言,她与甘楠恩之間純為友誼,但是他這位直率的嫂子并不善于說謊。看來甘楠恩的要求不能置之不理。
  瑞琦与甘楠恩之間必有超乎友誼的事發生,必須迅速處理--特別是万一甘楠恩控制了瑞琦的感情,勸誘她与他結婚。這將會妨礙他的長遠大計。
  洛比又對著鏡子瞧自己從嘴里抽出古巴雪茄,吐出一圈又一圈藍色的煙圈。他要得到瑞琦,不是因為情欲,而是因為這是唯一不必謀害大哥的儿子即能取得麥家全部產業的捷徑。
  他想喝一杯酒,于是走向男人聚集的書房。或許由這些人口中他能夠搜集到更多的資料,再去赴明天的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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