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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巧去百靈鳥


  瑪麗。康納利將身子從穆德。伯克沉重的大腿和手臂下輕輕地抽了出來,穆德睡得正酣,還輕輕地打呼著,她們的做愛通常就是這樣結束的。瑪麗拍拍她的情人的臀部,心里牢牢記住要及時把她叫醒,然后開車送她到阿比戲院去看最后一幕戲。這樣,穆德可以混在觀眾中從戲院走出來,由她丈夫德克蘭。伯克把她接回家。德克蘭既是一家屠宰連鎖店的秘書,又是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軍事委員會的主席。
  瑪麗挪動著她矮胖的身軀,穿過臥室兼客廳走到了廚房,點著了瓦斯爐,然后用一個破舊的水壺在水槽的龍頭上裝滿了水。
  她點燃了一根万寶路香煙,然后靜悄悄地沿著短短狹窄的走道走到了浴室,她用塞子堵住一個巨大的灰白色舊浴缸,將熱水和冷水的龍頭同時打開,洒了一些柳橙和胡桃油在水中,一團團令人最滿意的蒸气已經在冉冉上升。
  她方便了一下,然后放水沖馬桶。接著,她放松一下身子,對這個夜晚到目前為止都相當滿意,浴缸上面的鏡子很快地被蒸气給弄模糊了,瑪麗在鏡中看了看自己的身影,來回地撥弄著她亂蓬蓬的黑發。
  “唉,天哪,瑪麗”她暗忖道。“以前你是最漂亮的女孩子,現在看看你變成什么樣子!”花費了那么多的夜晚為組織加班工作,撰寫計划書,為現役單位寫簡報文件;詳細記載保密指令。
  還要去三位一体學院上班,為論文打分數和准備講課。
  她這張可怜的臉,只需要多呼吸一點新鮮的空气,就會變得滿好看;矮胖的身体,只需要多運動一點,也會苗條起來。她抽煙過多。吃了太多的垃圾食物,但是她從來沒有時間為自己做頓象樣的飯菜。再加上喝酒,唉,那就更不用說了。
  她剛剛想放一卷西尼德。奧康納的新錄音帶和倒上一小杯賈米森上等的威士忌酒,再准備叫醒穆德和她同盆共淚洗個熱水澡,這時大門上的敲門聲令她大吃一惊。我的天呀,這個時候會是誰呢?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砰砰砰”。“砰砰砰”。
  難道是學生來補交論文?當然不是。他們都在喝得不省人事或在埋頭攻讀辛格和卜卜唐利維的作品,這是他們這個月的家庭作業。
  德克蘭。伯克?也不可能。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的人,絕對不會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來到這种地方,一個屠宰連鎖店的職員跑到大學校園去,太离譜了,絕不可能。
  “砰砰砰”。
  “行了。行了,看在獨腳的圣菲洛米娜的份上,我來了,真該死。”
  她朝房間里看了一眼穆德,她還在輕輕地打呼著,瑪麗笑了笑將房門拉上。几乎關緊了,因為那儿有一堆帕內爾的書籍擋住了門道。
  瑪麗。康納利穿上一件舊雨衣——她系里的同事們和她開玩笑,將這件雨衣叫做是她在复活節所穿的复活雨衣,從來不知道他們猜得有多准——朝大門走去。
  “誰?”她叫了一聲。
  “芬巴。麥克默羅。”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回答道。當瑪麗。
  康納利小心翼翼把門打開時,她面前站著渾身濕滴滴的尤金。皮爾遜法官。他的雨衣濕透了,雨水從褐色氈帽上往下滴。手里提了個公文包。
  當然,芬巴。麥克默羅是這個小個子男人的化名。她差點就笑出來。
  “嗯,芬巴,我本來應該請你進來,不過我正要去洗澡。當然除非你不想跟我一塊儿洗?”
  皮爾遜几乎后退一步掉到樓梯下去。瑪麗微微一笑。她想這位好心的法官一定非常尷尬。
  “瑪麗,只是几個很簡短的問題,我能進來嗎……?”他從她的身邊看過去,看見臥室兼客廳的過道隙縫里有亮光。“重要事情。”
  瑪麗咬住嘴唇。她最不愿意讓尤金。皮爾遜法官看到的,就是那軍事委員會主席的妻子仰臥在她的床上,除了那條養殖珍珠項鏈之外身無寸縷,一邊還因為肉欲得到充分的滿足后安睡得打呼起來。
  她把嗓門壓低到似乎在密謀什么事情,几乎听不清楚聲音。
  “進來吧,不過直接走到浴室去。等你進到浴室之后我再告訴你為什么……”
  整間浴室都是蒸气,濕滴滴的。尤金。皮爾遜眨了眨眼,摘下了他的濕氈帽。瑪麗悄悄地踉了進浴室,把門關上。他們兩個人還沒有開始說話,臉上的汗珠已經一直往下滴。
  “尤金,快點說,我那儿還有個人。我最不愿意讓他見到的人就是你……搞什么鬼,你到這里來干什么?”瑪麗。康納利并不是傻瓜。她知道攻擊往往是最好的防御。
  “有個人?哦。我懂了。”他吸著他的嘴唇,皺起眉頭。他的白襯衫領子在柳橙和胡桃味的蒸气中垂下來。他壓低了聲音說了點什么,不過自來水流入冒著蒸气的浴缸里的隆隆聲,使他的
  話听不清楚。
  “我听不清。”瑪麗說道。
  他把臉貼近她的耳朵。“我需要知道那個英國官員的詳細情形。那個去忏悔的人。”
  “為什么?”
  “桑喬。播扎不是傻瓜。”桑喬。潘扎是帕布羅。恩維加多目前的化名。“如果要讓他相信我們,我需要一些事實。這對我們會有很大的好處……”
  瑪麗歎了口气。這是個需要慎重考慮的事情。泄漏消息來源絕非好事,即使是對“運動”的政策顧問。
  “我不知道,尤金……”
  “請記住我已經被允許加入了核心組織。我需要知道他的情況。”
  天哪,穆德隨時都可能會闖進來,毫無疑問地會搖晃著那條巨大的粉紅人造陰莖。唉,上帝,這可不是進行武裝斗爭的方式。
  瑪麗。康納利花了整整一秒鐘才想清楚哪一個是最大的危險。權衡輕重緩急,即使她錯了也不能怪她。
  “他的名字叫戴維。賈丁。他在秘密情報局負責南美的情報活動。他住在切爾西的泰特街川號,和威爾特郡莫爾伯勒附近的福瑟林翰庄園里。他不定期地去法姆街教堂忏悔。他似乎正想設法派一個人滲透到桑喬。潘扎的組織內。一個比較年輕的人,有一個非常漂亮又淫蕩的妻子。尤金,為什么不留下來和我一塊洗個澡?跟我們兩個人……我的男朋友非常怪僻……”
  當尤金。皮爾遜匆匆遠去的腳步聲逐漸模糊時,瑪麗笑出聲來,樓下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她那臥室兼客廳的門打開了,穆德。伯克站在那里,身上除了那條養殖珍珠項鏈之外一絲不挂。
  瑪麗盯著她的眼睛,仍在咯咯直笑,然后輕輕地把前門關緊。
  帕布羅。恩維加多正在奔跑,雙腳用力地跑,連呼吸都有點困難,他的肩膀碰撞著隧道里的泥土和岩石。鼻孔里全是潮濕陳腐的泥土味,腎上腺素一直增高。他的錯誤在于“元帥之床”
  牧場的生活太舒适:清新的空气,絕佳的景色,從山谷眺望圣大非的屋頂和教堂的尖塔。以往在那里他可以思考問題,重建他對他們集團組織的控制權。在過去的兩年當中,由于他不停地到處奔波,這個控制權已經從他的手中溜掉了。
  真正的錯誤當然是向哥倫比亞政府和行政部門宣戰,判決前任的總統巴爾可死刑。他并不曉得主權政府可以找你報仇。
  而且他們擁有更多的士兵。
  通常幫主每几天移居一次,即使這樣,他有八次差一點就被抓到了。有好几次他已經被捉到了。然后按照雷斯特雷波在紐約指示的方針,進行謹慎小心的談判。好几個裝滿了數百万美金的手提箱取代了犯人的羈押,而帕布羅。思維加多因此死里逃生,繼續掌控他那一部份的集團組織。
  當他的雙腳踩在逃生隧道的岩石和泥土的地面上的時候,恩維加多的耳邊響起了猛烈的爆炸聲,隆隆的炮火聲和蜂擁而來的休伊直升飛机的懈僻啪啪的怒吼,兩個哥倫比亞政府最优秀的反恐怖份子突擊隊和國民警察預備軍的緝毒單位從四面八方向他們攻擊。
  這是他們第一次動用直升机飛到真正的攻擊點。通常是特种部隊在距离目標一、二里外的地方下了飛机,因此他們可以悄悄地步行、接近目標發動突擊。
  恩維加多的保安老大杰瑟斯。加西亞早就料到了這种突擊。
  但是,今天的突擊是在清晨,使集團組織錯綜复雜的重裝備防衛系統完全料想不到,惊慌失措。兩批懶洋洋的,帶有威脅性質蜂擁而來的直升机似乎朝著山谷更高的地方向前飛去,同時由于對抗反革命武裝游擊隊的軍事行動,在前几個星期內一直在增強,所以這种情形并不稀奇。然而,這兩批直升机突然一左一右來個急轉彎,朝著他們的工場和台地呼嘯而來,好几個特种部隊從天而降,非常准确地朝他們射擊。
  恩維加多的私人深縹共有四十一個,他們個個凶悍殘忍,接受過英國和以色列佣兵的高級訓練。在馬上發生的交戰中,一連串邊跑邊打的交火中,杰瑟斯。加西亞和十二個最忠誠的保
  鏢,他們都是具有和繆里洛与博比。森森同樣才干的人,鎮靜地、迅速地將幫主和他的主要干部,包括那兩個越南的偽造高手,以及他們一切的必要裝備全部護送到地窖里,進到M個礦坑的豎坑,他們使用一台粗糙的,用繩索操作的升降机,進人垂直六十尺深的山中,就在几個星期之前,那里才准備好了一條新的隧道,逃亡者正沿著這條隧道向前奔跑,他們沉著冷靜一言不發,養精蓄銳。
  杰瑟斯。加西亞和博比。森森的兄弟弗朗哥走在帕布羅的前面,加西亞的巨大的雜种狗,迪亞卜洛,跑在更前面。這只狗曾經咬斷某個襲擊它主人的那個人的喉管,因而惡名遠播。
  弗朗哥扛著沉重的M-60輕机槍,加西亞手提一把可以連發十二次的戰斗散彈槍,每隔一發裝著十顆鋼珠,每另一發裝著一百顆箭彈,都是鋼針似的堅硬飛鏢。這些飛鏢以每小時二百里的速度好比一群黃蜂向前滾動,將人刺得面目全非,無法辨認。
  而且,恩維加多發現他內心對這次想要逮捕他,甚至會因此喪命所引起的戰斗,覺得非常過病。毫無疑問的,突擊隊中有英國人的聲音,英國腔的西班牙語在大聲喊叫,當第一波的突襲隊,從直升机离地面的最后十二尺的空中降落后,開始發射會使人暫時神智混亂和含有催淚瓦斯的手榴彈時,他們以非常實用又极其老練的方法前進,好像他們在實体的大模型上面演練過這种突擊似的。這正是特种航空隊的叛徒麥克蒂爾,傳授給他們集團組織的士兵的那一套。
  當帕布羅。思維加多优閒地邁著大步穿過散發著霉味的隧道時,禁不住地笑了起來。他們知道英國特种航空隊的成員駐守在安蒂奧基亞,主要目的是与哥倫比亞軍隊的突擊隊第九分隊一起進行跟蹤、訓練和執行偵察任務。
  當加查的儿子被指控的謀殺罪名撤消后(事后被認為沒有足夠的證据),從監獄里放出來時,他們一直尾隨著他,這個笨小子經過三天的酗酒和嫖妓后,和他的保縹開車直奔他父親藏身的地方。又過了三天,他們在游泳池里被開槍打死,那一次的突襲,除了沒有直升机飛得這么近之外,与這一次的突襲沒什么兩樣。
  杰瑟斯。加西亞的調查顯示出特种航空隊在這一次的行動中,擔任跟蹤和秘密觀察的任務。軍用保密的衛星通訊直接將情報送回他們設在英國赫里福德的基地,然后再傳送到哥倫比亞地面上的突擊隊第九行動隊。
  真高明,帕布羅先生暗忖道。
  “嗨,杰瑟斯……”在他們奔跑的時候,他埋怨了一聲。
  “是,老大……”加西亞沒有回頭看他。
  “英國人都很厲害。也許我們的集團組織也需要找几個英國人。我想,這樣我會覺得比較安全……”
  當他們的雙腳踩著潮濕的泥土和岩石的地面時,兩人同時
  哈哈大笑。
  一只翅膀很長的蒼鷺,懶洋洋地在拉斯。阿尼馬斯海灣平滑如鏡的水面上展翅飛翔,這是卡塔赫納大海灣當中的一個小海灣,正對面是佩斯卡俱樂部。那是一家港灣餐館,它是圣塞巴斯蒂安。德帕斯帝略城堡的一部分。這座城堡是一五三三年馬德里的征服者唐。彼得羅。德埃雷迪亞建立這座城池時,建造的一系列大小要塞之一。
  哈里。福特喝著他的多斯埃基斯啤酒,把野馬香煙輕敲著煙盒。他從不過度抽煙,或許在桑德赫斯特皇家空軍學院參加宴會時,他會抽几根,或者在障礙賽馬中表現得很出色之后會抽几根。他以前喜歡抽煙這個念頭,這個派頭。他偶爾從梅菲亞和皮卡迪里附近時髦的煙草店買几盒稀罕的名牌香煙,比如土耳其的索布雷尼或本森過濾嘴香煙。駱駝香煙的味道也很純正。
  塞勒姆香煙帶有一股薄荷香味。他自己承認,通常他抽煙主要是為了那种浪頭,而不是煙草本身。
  但是,最近這几天,他發現自己抽煙是為了……安慰自己。
  他始終認為,眾口相傳最危險的地方,權衡之下,其實比任何大城市的某些惡劣的左鄰右舍更安全。在被人們認為危險的地區,只要自己安份守己,不輕舉妄動,就不會惹上什么麻煩。
  不過哥倫比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當哈里帶著卡洛斯。
  納爾遜。阿里基亞達的護照和憑空捏造的假經歷,在里約熱內盧一踏出阿維安卡航空公司AV82班机的那一刻,他就覺察到那种与眾不同的感覺。旅客們在找到等候在黑暗的防彈玻璃窗外迎候自己的親戚、朋友或商業同事之前,似乎不愿意离開嚴密防衛和到處巡邏的机場候机處。這里有更多的士兵、警察和哥倫比亞秘密警察的嚴密監視,他們大都配備著輕机槍或自動步槍,只有哥倫比亞秘密警察的几個人帶著手槍,插在皮帶上或腋下手槍套中。
  一旦你和外界斬斷臍帶,脫离最后的關系,踏出机場來到了這個地方,你似乎再也回不去了,每個人的平均壽命將從年變為以小時來計算。
  哈里在擔任陸軍少尉時,被第十四情報保安大隊第一次暫時派到北愛爾蘭擔任地下工作時就曾經歷過非常類似的感覺。
  當時,他极其謹慎地從倫敦到貝爾法斯特來回往返的火車上走下來,提著一個破舊的帆布手提包,肩上挂著一個軟式背包。穿著一條褪色的牛仔褲和一件運動夾克,上面貼著都柏林包辦全部旅行用品商店的標簽。他以為在到達停車場,找到在那儿等候他的兩位團本部的主官之前,很有可能就被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的人給干掉了。
  但是他那一天和第二天都死里逃生,安然無恙。哈里很快地就習慣了貝爾法斯特、德里、費馬納和南阿爾馬的生活。愛爾蘭事實上是個愛好和平的地方,住在貧民區外面大部分的居民,除了在電視上,從未見過任何意外事件。鄉間的美景和人民的文雅幽默、他們一切的宗教和政治信仰,很快地又贏得了一位欽佩者。而且他和伊麗莎白曾經開著出租游艇在景色迷人的費馬納湖上度假,每天晚上停泊在一個不同的村庄,在當地的酒吧里与鄉民們共同把酒言歡,談天說笑。
  在哥倫比亞住了三個星期,他已經知道雖然這里的景色完全不同,不過這里的人民卻和愛爾蘭人有很多相同的特色。他馬上就從他們的舉止中,不用明說,發現到他們對暴力深惡痛絕,對那些將暴力加清到他們身上的人,除了藐視之外全無任何好感。
  然而,就像北愛爾蘭的六個郡里面,有愛爾蘭共和軍激進
  派,以及新教徒的烏爾斯特行動團,烏爾斯特自由戰士和烏爾斯特志愿軍等這些殺人成痛的變態浪漫主義者一樣,那些寬容好客、本質溫和的哥倫比亞人卻長期遭受著各种不同性質的集團組織(一再地分裂為更多的競爭派系),包括親共的革命武裝力量游擊隊、古巴支持的民族解放軍、信仰毛澤東主義的人民解放軍和一大群的鄉村土匪和都市犯罪幫派都有管道可以分享經由古柯鹼和大麻獲取的金錢的這些人馬的蹂躪。除了這些五花八門的非官方右翼敢死隊之外,還有神經過敏的,以開槍為樂的,被征召入伍的青少年士兵們在各個街頭巷尾上,一大群全副武裝的私人保鏢,以及許多秘密警察和特工的隊伍,再加上許多公民私下也帶著手槍以便防身,問題的嚴重程度可想而知,福特暗忖道。
  然而……他眺望港灣的那邊,仍然注視著那只溫和优雅的蒼鷺。由于天气非常潮濕,他覺得汗水順著脊梁直往下流,一邊听著類似曼波的新拉丁音樂,它的低音基調均勻而又懶洋洋地敲打者。這個哥倫比亞,倒還不錯。
  波哥大一直讓人覺得非常危險,好像沒有傷痕疊疊的貝魯特。不過卡塔赫納這個鄉鎮,是那么的……宁靜。沒錯,在許多街角處都有武裝警察,沒錯,他也曾經在几個車輛檢查站被赶下他的雷諾9型汽車,但是這是一個多么美麗的鄉鎮啊!這個古老的鄉鎮是建筑在各种不同的要塞之上,和許多碉堡之中。他所住的旅社很舒适。加勒比族的當地人謙恭有利,相當幽默。
  女孩子們嘛……哥倫比亞的女孩子們,毫無疑問是整個南美洲當中最嫵媚迷人的。她們賣弄風情,而且似乎都相信性愛是一种樂趣這樣一個相當荒唐的說法,討厭過份拘謹的歐洲人和美國优。
  他點了根香煙,松弛一下,又看了看了表。他在波哥大收到的那通使用相當得体的密碼的電報,意思是:帶上你二、三天之內可能需要的用品离開此地,塔飛机去卡塔赫納。到卡比拉。德瑪爾旅館登記住宿。第二天,如果你絕對有把握沒被人跟蹤或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就在午餐時去佩斯卡俱樂部點一杯多斯埃克斯啤酒。買一包野馬香煙,再要兩份菜單。有一位阿曼多。
  托里斯。特加達先生會來跟你共同用餐。他是一個在秘魯的朋友安德里斯。奎薩達的妻子的兄弟。她的名字叫莉迪亞。你上次在利馬的奎薩達家的圣誕節舞會上,曾和她見過面。
  當他抽著野馬香煙的時候,一個高大的男人休閒地走進露天餐館,在桌子中間穿梭前進。他穿了一條亞麻褲子,一件條紋棉襯衫垂在褲子外面,脖子上圍著一條領巾,打了一個有點像海盜裝扮的領結。
  不出哈里。福特所料,阿曼多。托里斯不是別人,正是他在秘密情報局的指揮官戴維。賈丁。
  賈丁的西班牙語与哈里的一樣無懈可擊,兩個人的角色扮演得——無論對哪個感興趣的竊听者來說——輕松自如。他們先點了一份烏賊炒洋蔥,然后又各點了一份塞巴斯蒂安。德巴塞帝略海鮮。這些都是現撈的各种生猛海鮮,佩斯卡俱樂部也因此而揚名在外。
  他們談論著阿曼多的妹妹莉迪亞和秘魯的社交話題,賈丁漫不經心地在米黃色的菜單背面龍飛鳳舞地寫了好几頁,包括要塞堡壘的簡要歷史和當地的旅游資訊。這是戴維。賈了用他簡明的草書在傳達給哈里。福特一份綜合任務講解,教他如何擔任“科里達行動”的主角去進行工作,去引起帕布羅。思維加多的注意。這個簡報,雖然像所有良好的簡報一樣的簡明扼要,還是使兩人花了比一頓飯還要長的時間才傳達完畢。
  一位上了年紀的高大侍者,給他們端來了咖啡和兩杯啤酒,
  告退之后——這就使兩個人在這頓飯各喝了三杯啤酒——哈里。福特陷入深思,抽出了一根香煙,然后想起了該有的禮貌,赶緊再拿一根遞給他的上司。賈丁接過煙,拿出一個上面刻著秘魯足球隊商標的齊波打火机。
  哈里把煙吐出,賈丁看了他一眼。他原先以為這個年輕人對剛才命令他做的事情會大吃一惊。不過他曾經對龍尼。薩波多說過什么話?他不是慈光會里怜憫敵人的小修女。
  “我要絕對确定我有權……”那位特种航空隊的人回答說。
  “是啊,我也認為應該這樣,我的朋友。”賈了朝四周看了一眼,舉起一只手,向傳者做了個他需要一個煙灰缸的手勢。
  哈里。福特輕輕點了一下菜單上龍飛鳳舞中的一部分說:“這應該是相當确定吧!如果我沒搞錯的話……”
  “我听說,當然是秘密消息,我們共同的朋友也在打听這件事情。這是他現在稍微需要擺出的一個……姿態。如果你能捷足先登的話那就太好了。”
  “你想他會知道?我的動机和他一樣?如果我干了這件事情?他為什么會這么有興趣?想摸清我的底細嗎?”
  “我親愛的卡洛斯……我一點都不怀疑。”當傳者將兩個干淨的煙灰缸放在桌子上的時候,他笑著說了聲“謝謝”。傳者走開了。賈丁和哈里。福特四目相視。哈里。福特有點迫不急待,這不但可以了解,而且是個好兆頭。一個不會激勵的特工,無論對他自己或對他的上司來說,都是個缺點。“我們對付這种事情又不是外行。像我們這位朋友這樣的人,值得慶幸的是,是可以料得到的。相信我的話,只要你先發制人,濟慈先生(濟慈是他們在這一次的行動中為帕布羅。恩維加多所取的代號)會想要跟你交朋友的。這個人,你要知道,他可是相當与眾不同的人物。
  還确有幽默感。“
  哈里皺了皺眉頭,還真是第一次領略到那种恐懼……那种隨時都伴隨著一位孤軍作戰的特工的害怕。關于這一次的行動還有些別的事情沒有讓他知道。“你認識他……?你認識他,對不對?”
  “不太熟。不過我們碰過几次面。有一次是在足球賽場,另外還有一次是在他妻子的妹妹那里……”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他們听著類似曼波的新拉丁音樂慢吞吞的節拍,和港灣餐館邊緣的一張長長的桌子旁邊三對夫妻的朗朗笑聲。
  后來這位年輕人搖搖頭說:“是啊!你經常都讓我大吃一惊賈丁淡淡一笑,覺得自己漸漸開始敬重哈里。福特了。這位行伍出身的人,有些自己的風格,智力過人,還有點冷漠的幽默感。他相信他的選擇是對的,而且有正确的理由。他不准備考慮那些也許是錯誤的理由。
  “你需要任何東西,”他說道,“我希望你去找這個人。”
  接著,他交給福特一張商業名片,上面用西班牙文寫的名字是哈維爾。雷蒙,公共關系和商業顧問,還有在波哥大的電話號碼。
  “他是我們在當地的后援和可以信賴的朋友。”賈丁用“朋友”這個字眼是職業術語,意思是完全由英國情報局支薪和清白的情報員。“他會為你提供你所需要的任何東西。但是,不必讓他知道你在干什么。”
  “當然。沒問題……”
  賈丁的內心,突然對這位羽毛漸漸丰滿的特工,產生一股真正的同情。因為經過几個月的訓練和几個星期安排好他的虛偽經歷之后,歡樂的時光已經結束了。坐在世界盡頭的卡塔赫納
  的一張桌子旁,是一位區域總監和一位地下特工,兩個人都汗流浹背,正要把他送到6個到處都是古柯鹼的大財主和秘密聯絡員的特殊文化地區,讓他自生自滅,經常都會受到虐待和突然暴斃。
  “還有什么問題嗎,朋友?”
  “嗯。”哈里瞧了他一眼,突然變得非常難為情。“伊麗莎白好嗎月他看著賈丁,而賈丁似乎正全神貫注地盯著一條徐徐离去的雙桅縱帆式帆船,盯著它的引擎,還有挂在船尾吊柱上的兩個牢靠的充气救生圈,和用网狀繩索固定在甲板上的小型自轉旋翼机。
  几秒鐘之后,戴維。賈丁看到福特那一雙充滿期待的眼睛。
  “她很好。她要我告訴你她愛你,以及諸如此類的一些……”然后他像個老朋友似的嚴肅地點點頭,對自己就在最近才和這位信賴他的新秀那新婚一年的妻子那次欲死欲仙的性交所給他帶來的快活,和心滿意足,完全不露痕跡。
  他是多么的混蛋。實際上他很可能應該辭職。這是無法逃避的懲罰。不過現在不行。在一項行動進行得像瑞士手表一樣分秒不能貽誤的時候,是絕對不行的。
  哈里。福特咧嘴一笑。“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我的朋友,幫我照顧她。你肯答應嗎?我相信一切都是非常好的。但是有你照顧她,我,嗯,會覺得更放心。”
  成功的情報員是不能糾纏在儿女私情之中的。沒有人比戴維。賈丁這位最低級的圣邁克爾和圣喬治爵士更清楚這一點。
  對某一個情報員的過分關心,就會對某項任務的全部動机產生疑問和內疚。賈丁告誡著自己,背后的汗都變冷了,這是不能寬恕的。人類的情報行動要求無比的殘忍。這就是為什么他會像一只臭虫躲進地板的安全暗縫一樣,跑去向耶穌忏悔的原因。
  他以嚴肅負責的目光緊緊盯著福特說:“是的,卡洛斯,我答應你。”
  賈丁又轉頭看向那條縱帆船駛出卡塔赫納港灣。一只巨大的蒼鷺邁著优雅的步伐在平滑如鏡的海面上行走。這條船,實際上是美國毒品管制局用來監視從加勒比海岸對外運輸古柯鹼的,年輕的哈里并不需要知道這件事情。
  “這頓午餐你請客,還是我請客,阿曼多?”
  “我想至少我還能請你吃頓午飯。”賈丁淡淡地說道,然后他向站在廚房走道旁邊的一群傳者招手示意他要買單。
  “還有什么我應該知道的事情嗎……?”
  “我想應該沒有了。”
  發了。“
  賈丁坐著沒動,盡管他內心突然一陣沖動,想站起來抓住那位初出茅廬的情報員的肩膀,握住他的手祝福他万事如意。不過,他只是朝他點點頭,舉起一只軟弱無力的手。
  “上帝与你同在……”他用西班牙語說道。
  “回頭見……”福特也用西班牙語回了一句,意思類似“后會有期”。
  二十個小時之后,戴維。賈丁搭英國航空公司的BA216班机從邁阿密抵達倫敦的希思羅机場四號候机處,這是他一年的第十四次在這里下飛机了。他在飛机上睡得很好,跟往常一樣坐的是頭等艙。他坐地下鐵到維多利亞站,然后沿著維多利亞街步行二里,越過西敏寺橋,又從西敏寺橋大道走向圣喬治廣場。上午八點二十分,他在內辦公室旁邊的小房間沖了個澡,然
  后換上干淨的內衣和他喜愛的威爾士親王式的雙排扣西裝。
  這時有人敲辦公室的門,他立刻從私室走出來,發現是布朗洛夫人端著一壺茶和一盤熱騰騰涂上奶油的烤面包片站在那里。另外還有一疊有關當前行動的最新資料。
  “塞西莉,要是沒有你,我怎么辦?”
  “那就自己烤該死的面包片,”他的私人助理以無可辨駁的邏輯回答道。“戴維,你鄉下的住宅收到一封很古怪的信。”
  她所說的“古怪”是什么意思?里面有一顆炸彈?
  “不是炸彈。是一封信。從都柏林寄來的。瑪吉想知道你肯不肯讓她拆開。”
  瑪吉是白天來農場做家事的女佣人。她丈夫去世之前,她就是他們辦公室在威爾特郡的安全藏身處的管家,的确是賈丁一家人的理想幫手。桃樂絲和她相處得很融洽。她清白可靠,而且知道如何利用各种捷徑和“公司”取得聯系。
  “也許她只要把它寄到泰特街給我就行了。這個瑪吉,她真是愛管閒事。”
  “實際上,戴維,她是根据常規處理事情。信上的筆跡讓她覺得非常奇怪。就這么一回事。她以前從來沒有找我們的麻煩。除了,嗯,古巴那件事。”
  “古巴事件”是指俄國國家安全局的一位少校寫信寄到戴維。賈丁鄉間的住宅,通知他提防辛苦多年在圭亞那建立起來的消息管道里面的一位線民。瑪吉對那封信有种第六感,因為信封上的稱謂是賈丁“司令”,背面還寫著“私人函件”。看起來有點不合常理,所以她打電話到辦公室,由此救了二十個特工的性命。
  因此,瑪吉對那封從都柏林寄來的信的警覺,也許不應該掉以輕心。
  “你說的沒錯,塞西莉。要她把車子開到公用電話亭,撥手這里的保密電話號碼。”
  隨便選一個公用電話亭打電話,是諜報技術最基本的安全防范措施。
  “我已經自作主張了。她十點零三分打電話過來。”
  賈丁瞪了布朗洛夫人一眼。她也回敬了他一眼,准備對個他的抗議。他咧嘴一笑。“做得很對。我們不應該忘記古巴喜件這個前車之鑒。”
  “你看起來非常狼狽,盡管你洗完澡換上這套剛從洗衣店5回來的干淨西裝也不管用。”
  “我很好。對了……還有更緊急的事情要辦。叫龍尼和b爾十點十五分的時候來到這里。還有‘科里達行動’的所有g料。”
  “我馬上就去辦。”她轉身准備离開,又回頭看了一下說:“另讓茶涼了。”
  “謝謝你,布朗洛夫人。”
  賈丁知道她喜歡听那种戲弄的訓斥,暗示她太過于隨便了塞西莉。布朗洛夫人聳聳肩走開了,隨手關上了門。
  這位總監噓了口气,用雙手手掌根在臉上搓了搓,然后拿走文件夾和目前行動的最新資料,企圖集中起精神。不過打得蓋整齊齊非常簡要的句子,他也看不下去。戴維。賈丁松開領帶伸伸手臂,靠回他的皮椅子上放松了一下。這皮椅還是桃樂全送給他的禮物。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時,他從小睡中惊醒過來時間正好是十點零四分。他舉起听筒。
  “喂?”
  “他們要我找個電話亭。”
  是瑪吉的聲音。
  “你已經把信打開了嗎?”
  “他們說我必須等你來告訴我該……”
  “不錯。現在可以了,現在請你把信拆開。”
  他听見了紙的沙沙聲和她的呼吸聲,還有公用電話亭附近,某個地方的羊群的嘩嘩聲。
  他腦海里出現了一座結實的紅色英國電話亭,就像警察的帽盔一樣具有英國特征,接著他又想起了那些難看的黃黑顏色相間的玻璃電話亭,就像十九世紀時,美國因失業而挾憤破坏新式織布机的勞工團体的成員一樣,在羞辱著英國一些最美麗的鄉間。
  她也許正是從這樣的一間電話亭打電話來的。
  “信拆開了!”她大聲說。賈丁差點就笑出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她宣布之前的這幕听得到聲音的啞劇,使他想起了五十年代無線電視播出的一個喜劇,戲名他已經忘記了。
  “太好了。”
  一片沉默。他可以听到她的呼吸聲,還有羊叫聲。
  “能念給我听嗎……?”他親切地問道。
  “內容是這樣的……倫敦塔。W.B.葉慈。57到64.企鵝詩集圖書館。一九九一。”
  賈丁迅速地把它寫下來。
  “你确定就只有這几個字……?”
  “就這些。”
  “手寫的還是打字机打的?”
  “打字机打的。”
  “沒有署名或其它消息?”
  “就這些。”
  “把紙翻過來。有沒有任何小句點,或者‘i’上面的那一撇,或者任何其他的標點?你應該還記得那些訓;練。”
  “我正在找。我帶著一個放大鏡……”
  “你真是職業高手。”
  “不需要別人幫忙我自己就會做的,非常感謝。”
  賈丁知道她的意思是“用不著夸獎”,不過,就算存有這种想法好像也有點隨便。
  “發現什么了嗎……?”
  停頓。更多的呼吸聲。更多的羊叫聲。她終于說話了:“沒有。就這些了。”
  “謝謝。你是個杰出的人材。我可是誠心誠意說的。听著,我派人去把信拿過來,還有信封。派個你認識的人。”
  “快點過來。我還要去刷廚房的地板吶。你不該讓那些狗濕滴滴的就進到屋子里。到處都是糾纏在一起的狗毛,這些狗老是掉毛。”
  “再次感謝你,再見。”戴維。賈丁放下听筒。他看著那些字,緊鎖著眉頭。很顯然,這是解開某种并不十分复雜的密碼的答案。也許真正的訊息,那個需要將密碼譯成普通文字的訊息,會寄到世紀大樓,或者寄到查爾斯街外交部的所在地,或者送到他常去的俱樂部或者真的寄到泰特街他的公寓里。他又皺起了眉頭。
  真奇怪。
  “希瑟……”賈丁喊了一聲。希瑟來到門口。“幫幫忙,派個人去找一本W.B.葉慈的詩集。企鵝詩集圖書館的版本,好嗎?
  還有叫杰里米那小伙子去威爾特郡我的住處拿個包裹。告訴他以最快的速度給我拿來。我的女佣瑪吉會交給他。“
  “沒問題。”她笑了一下轉身走開了。
  賈丁翻開最新消息的卷宗,發現自己小睡之后,疲勞消失
  了,又能集中精神。電話又響了。他舉起听筒。
  “喂”
  是希瑟的聲音。“是福特夫人的電話。”
  “誰產”福特上尉的妻子。“
  “哦,把她的電話接過來。”
  他在等伊麗莎白的電話接過來的時候,心跳加快了。
  “戴維嗎……”‘“嗨”
  “你好嗎?”
  “我很好。哈里向你問好。”
  “你見到他啦?”
  “跟他談過話。很短。”
  “他好嗎?”
  “很忙,但很高興。”
  “他就是這种人。听著,跟我一塊吃午飯,好嗎?要是你不愿意的話,就直說。”
  絕對不行。不能再有第二次。不,不,不。我們要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你和你那平坦光滑的肚皮和你的舌頭。“不行才怪呢?”
  “我在基納登街我媽媽的住處,靠近貝爾格雷夫廣場。”
  “我知道基納登街。”
  “我們何必不去吃點冷鮭魚,你喜歡嗎?你喜歡鮭魚嗎?”
  “跟你媽媽一同吃?”
  “她跟我繼父去紐約。”
  真是瘋狂的行為。
  “听著,伊麗莎白,來一盤通心粉怎么樣?你那儿附近有一家好棒的意大利餐館,店名叫米莫迪切亞,在倫敦你找不到比它更好的餐館了。我一點十五分從這里出發到那里。有几件事我們要說清楚,好嗎?”
  善良的人。我知道你能做得到的。賈丁覺得好多了。這女孩子實在太棒了。他非常了解她對不正常狂亂的性行為的喜愛,但是不能跟他。絕對不行。
  紐約市永遠都是那么美麗……
  在夜……間……
  紐約市從來也不美麗……
  在白……天……
  凶殺組少尉(代理)艾迪。盧料轉過頭去,正巧听到那段音樂,這是從時代廣場附近的人行道上,黑人的高音大喇叭里傳過來的。兩個喜歡男扮女裝的妓男——一個穿了一條粉紅色芭蕾舞的短裙,另一個穿著一條黑色羊毛几乎短不蔽体的筒狀服裝。
  吊襪帶和絲襪,嘴上抹著鮮紅的唇膏,簡直就像搖滾恐怖劇里的主角——扭動著屁股,隨著樂曲亂蹦亂跳。這种表演有某种非常簡洁狂亂的含意,而一位警察騎著雜色的母馬漫步而過,對他們不屑一顧,也許根本都沒注意到他們,這种厭世的方式也极其荒唐,但在這些地段,這种場面司空見慣,盧科也只是付之一笑,一邊用手跟著樂曲在方向盤上打節拍。
  “至少我們可以把他們捉過來看一看……”坐在那輛投有標記的道奇小轎車里,身旁的伙伴薩姆。瓦戈斯說道。
  “絕對不行。我們也許會被勾弓吐,薩姆。”
  他緩緩調過車頭,以免撞到坐在木頭輪車代替物上頭,一位
  缺了雙腿的男人。這個男人沿著陰溝費力地向前推動,胸前和背后都挂了招牌,自稱是越南退伍軍人聾啞救助協會。兩位探員看到這种情景,臉上露出了苦笑。
  “有辦法了……”盧科看了看鏡子,松了口气。這是一個溫暖的夜晚,春天已經來臨。在阿爾梅達法官駁回了那位被誣陷的年輕雅痞的案子之后,有人邀請南希擔任法律事務所的合伙人。加上老頭子霍奇斯被停職,要等到調查清楚是否涉及內部交易完畢才可以复職。南希的法律事務所也有人來接洽,問她是否愿意考慮為霍奇斯辯護。
  “也許我們干脆就……接受誘惑,艾迪。你拿四百万,我拿一百万。我不貪心。”
  “是啊,你以為我沒想過這件事情,老兄。”
  “他媽的,無時無刻,對吧產”一天想過兩、三次。不過你要知道,我還想住在這個城市。
  司法部門可沒什么幽默感。“
  “我們可以花點錢。我是說看在上帝的面上。”
  艾迪。盧科的車子拐進了百老匯,停在人行道旁。車子里的無線電不斷地傳出全市到處發生犯罪案件單調的聲音。他從口袋里拿出錢包,從里面抽出三張美金五元的鈔票。
  “拿去。”
  “哦,這是我分贓到的那一份,對吧?真慷慨……”
  “薩姆,我從來沒想過我們會為了錢而分道揚銷。”
  “為了五百万,我和我的大儿子可能都會分道揚鎮。他媽的,我并不是在開玩笑。有沒有興趣?”
  “對乳酪有興趣。對著茄醬沒興趣。”
  “我還以為你們意大利人都喜歡吃善茄醬呢!”
  “沒錯,我是說過這句話。”
  瓦戈斯搖搖頭,從車子里鑽出來。他移動身体的時候,那張塑膠椅子發生吱吱的響聲。他關上車門,讓少尉自己去傷腦筋。
  自從盧科撥了雷斯特雷波留給他的那個電話號碼說他愿意談判之后,兩個星期過去了。
  第二天上午八點五十分,他与那哥倫比亞律師在布魯克林橋的布魯克林一方的,一輛奧茲莫比爾汽車房會面。汽車有一個輪子被卸下了,由千斤頂支撐著,車后還停著一輛專門修理故障的卡車。四個西班牙裔長相的人,騎著越野机車在后面悠哉悠能地互相交換著煙。十分明顯——由于擁擠的車輛呼嘯而過,由于坐車的上班族不愿在那個路段停車——想要在這里盯梢和埋伏是不可能的。
  艾迪。盧科被帶到專門修理故障的卡車的另一端,還搜查身上有沒有裝竊听器。他左輪手槍里的子彈又一次被掏空了,然后又把槍交還給他,動手的是彬彬有禮,但面無表情的繆里洛,他是雷斯特雷波的貼身保鏢,一副韃靼人的長相,兩眼寒光逼人。
  這一切完了之后,雷斯特雷波過來了。他斜靠在卡車上,盡可能放松自己,一邊瞧著那肮髒的石牆上亂刻的圖案。
  “談判并不是一個我們經常需要慎重對付的字眼。我的合伙人。”
  “雷斯特雷波先生,我是個警察。當我被別人從中揩油的時候,我知道。”艾迪。盧科一字一句都是根据毒品管制局紐約站站長唐。馬瑟的任務講解而說的。
  來來往往車輛的震動聲和車輪的隆隆聲,使細聲交談中很不容易听清楚對方所說的內容。中間還曾經出現了一個非常危險的時刻,一位騎摩托車的警察停下來詢問出了什么麻煩。那群越野机車的騎士們,自然而然將手伸到了車后那個險惡的包
  里那里。但是,在那個高大的探員想要解危之前,穿專門修理故障車輛公司工作服的那個人,已經走到騎机車的警察面前。他咧嘴一笑,掏出了一個由那位年輕的阮氏所偽造的聯邦調查局身份證皮夾,對那位警察說了几句話,那位警察听了之后露出笑容,踩了一腳,發動摩托車,呼嘯一聲加入了交通擁擠時間川流不息的車流。
  雷斯特雷波盯著盧科,打量著他。“你說看看。”
  “伙伴,我剛好就處在整個事件的關鍵中心點。收買我,你們不僅可以使貝爾維凶殺案減輕壓力,大事化小。”
  “減輕到什么程度……?”
  凶殺組的盧科少尉告訴雷斯特雷波,他絕對可以立刻取代曼尼。舒爾曼的位置。在凶殺組有個少尉當內應,可以使集團組織在紐約市的日子好過得多。尤其和一個毒品偵緝隊的成員里應外合。
  “你要多少?”
  “四百万來結束貝爾維那件事,和對姓名不詳者的調查。另外再給二百万關照以后的事。”
  雷斯特雷波搔搔手背。盧科注意到這位律師有點濕疹或什么毛病。這倒一點也不奇怪,他听說過有人一緊張就會有這种毛病。
  “五百万,少尉。包括一切在內。”
  “成交。
  “你知道如果你跟我們胡搞,會有什么結果。”
  “人人都知道,路易斯。”艾迪。盧科暗自竊笑。雷斯特雷波不喜歡這個紐約的卑鄙小人直接叫他的名字。
  “南希。”雷斯特雷波說著,開始撥弄他那片花了不少錢修剪的指甲。“你不介意我這樣稱呼她吧?南希會在某個地方,某個時候,被抓起來,送到某個地方,或許從水路送到我們把里卡多大卸八塊的地方。將她輪奸。切斷手足使她殘廢。然后給你寄去几塊,剩下的我們或許把它做成肉醬。”
  “先生,你以為我是這种大傻瓜嗎?”
  那位哥倫比亞匪徒律師笑了。先生。他喜歡別人稱他先生。盧科知道他喜歡,因為他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所有的暴徒都喜歡別人稱他們為先生。
  交易就這樣達成了。艾迪,盧科現在搖身一變成了被集團組織收買的警察。他曾堅持只直接与麥德林的人打交道,而且只接受最高層交付的任務,以不貶低他在集團組織的身价。雷斯特雷波并不是傻瓜,他早就料到了。這樣一來,盧科可以將他的大部分時間用來當一名凶殺組正常的警察。這很合理,因為這樣可以不讓人對他這新的、有价值的資產產生怀疑。
  而且,南希也可以自由行動了。
  艾迪。盧科把這一切都向唐。馬瑟作了報告。他曾經堅持讓他的拍擋一起參与這項秘密任務,否則這項行動無法運作。
  馬瑟已經同意。不過瓦戈斯的參与他卻不讓別人知道,所以盧科對此一無所知。馬瑟懂得什么事情應該請示總部,什么事情可由自己定奪。
  錢匯到了巴哈馬群島拿梭的國際信貸商業銀行,只有盧料才能提款。雷斯特雷波警告過他,不要到該行的紐約分行去領取任何款項。在邁阿密倒沒關系。而且任何炫耀自己一夕之間成為暴發戶的行為,都會引起紐約警察局內政處的或導致警覺國稅局立刻凍結該帳戶,并采取某些步驟。至于那些步驟就不需要細說了。
  盧科曾經帶薩姆。瓦戈斯到中央公園去散步,并把整個計划都告訴了他。瓦戈斯嚴肅地點點頭,臉上沒有絲毫笑容地問道:
  要到什么時候他們才能避過風頭,帶著他們的妻子和瓦戈斯的孩子們去拿梭,取出這一筆贓款,然后去香格里拉大飯店大玩特玩。
  接著,他咧嘴一笑。
  艾迪。盧科看著他的拍擋拿著兩個漢堡和兩罐特大號的可口可樂慢慢地穿過人行道。薩姆上車之后,盧科想起了他已經把凶殺案的全部調查結果都交給了唐。馬瑟,他還答應要采取非常隱密的措施,設法查清正涼冰冰地躺在貝爾維醫院停尸間里十多歲的姓名不詳者的身份。因為這仍然是凶殺組盧科少尉第一优先的重大事件……
  “喜歡這樣……嗎?”
  “嗯,天哪……”
  “喜歡這樣……嗎?”
  “啊上帝……”
  “你喜歡那樣嗎?你喜歡它嗎產”啊,你這坏蛋,你這個好色的坏蛋……“
  戴維。阿布斯諾特。賈丁輕輕地抽動一下,誘惑地碰了碰她的臀廓,她的背緊貼著他劇烈起伏的胸膛。這時,他溫柔地在她的兩個乳房間擦了些從國王街美体小舖買來的德貝麗五號油性護膚霜。她的兩個奶頭在他經驗丰富的手指的撫摸下堅得挺挺的。
  “這絕對是最后一次了……”
  “呵,上帝。呵……對,沒錯!”
  他們是在圣詹姆斯街的一間提供旅館服務的小公寓里。后來,當伊麗莎白坐在一張扶手椅上穿她的一雙絲襪時,她甩了一下遮在臉上的金色長發,目光緊緊盯著賈丁。他站在梳妝台旁邊,結著他那條伯斯力的有精巧彩色圖案的領帶,從鏡子里与伊麗莎白的目光相遇。
  “為什么?”她以和他竊竊私語時那种親呢友好的語气問道。
  “伊麗莎白,穿上內褲。我克制不住自己,當你看起這么……”他抬了抬肩膀,“秀色可餐,很像法國印象派畫家狄加筆下的蕩婦。”
  “為什么這應該是最后的一次?”
  “噢,見鬼,你知道為什么。”
  “听著,戴維,我已經跟你談過哈里。上帝知道我是愛他的,不過我就是無法改變我現在的生活方式。而且在他工作的世界里,當然不只是和你們這些人,也包括以前在特种航空隊,好吧……就稱我自私,但我又不能讓他失望。因此就整個來說,我這一部分才是我真正的本質——”
  “了不起的本質。”賈丁溫柔地說道。
  “它當然需要加以升華淨化。我去作長距离游泳。進行練習有氧舞蹈。騎本杰明。”
  “本杰明真幸運。”她的情人笑了笑。本杰明是哈里和伊麗莎白的十六個手掌寬度高(約等于六十四寸)的障礙賽馬。跟它的祖先一樣的烏黑。
  “你看,他生活的大多時間都遠离著我,我對這种事情真的不覺得有什么內疚。這并不是我好像要把它養成一种習慣,看在上帝的份上。”
  她站起來穿上內衣褲,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充滿著誘惑和挑撥。他曾不只一次在她耳邊說過,他一見那墮落稚气的眼神,鼻子一聞到她頭發的芬芳,那玩儿就硬起來。
  “我知道你不內疚,”他溫柔地說著將領帶結拉緊,又把領帶塞進了襯衫領子底下。“不過我會內疚。”
  “你的意思是那些窺探者會發現。”
  “當然。”他拿起她的瓊。米爾棕色羊毛服裝,遞給了她。
  “謝謝。”她悶悶不樂地說道。
  “親愛的,伊麗莎白,有兩個很好的理由我們不能再繼續下去了。第一是你丈夫把他的性命和事業都交在我的手中。他絕對信賴我,而且——只有這件事,實在是唯一的例外——他相信我一點也沒錯。”賈丁吸了口气,用手理了理他厚實的頭發。他体貼倍至,替她扣好了連衣裙頂上的兩顆扣子。
  樓下傳來了一輛黑色的倫敦計程車柴油引擎的呼呼聲。多年來,賈丁一直以為這种聲音來自計程收費表。他暗忖道,用他重年的術語來說:真是個鄉巴佬。他在想:車子是送誰下車呢?
  或許是几個旅客,因此他們常常租用這种收費昂貴、位置理想的出租公寓。就像一位最高法院的法官和全國性報紙的編輯一樣,他這位西八區的總監因為同樣的理由,在這喧囂混亂的生活中也要偷偷地尋找一點歡樂。
  “那第二個理由呢……?”她問完,將嬌美的腦袋歪在一側仔細地看著他。
  戴維。賈丁的目光与她相遇,然后是一片長時間的沉默。
  “你知道另外一個理由。”他說道。
  兩個人留心地看著對方。這時,伊麗莎白舉起一只手指,對著他慢慢地搖動,警告他。
  “這太不像話了,戴維。我們一開始就同意;這是志趣相投的朋友之間的君子協定。別感情用事,要不然,我們用紙牌搭起來的房子就會土崩瓦解。”她朝他走過去,一本正經地盯住他的眼睛。
  “我們不應該接吻,”當他們的嘴靠得越來越近時,賈丁小聲說道,“這件事情真的必須到此為止……”
  不過當他們接吻時,似乎是愛情第一次迸發出雷電般的火花,兩個气都喘不過來,而且……提心吊膽。這次接吻持續了好几個小時。這几個小時改變了他們的生活。
  自從他們在米莫餐館共進午餐之后,兩個星期過去了。那一天,戴維。賈丁平心靜气地,坦誠地告訴伊麗莎白。福特,為什么他們那一天下午美妙的肉欲,只能將它秘密地藏在愉快的記憶中。
  或許一家羅曼蒂克的意大利餐館,對于想要采取這樣理智的舉動是個勢所難免的場所。
  湊巧得很,正當那沒完沒了的接吻在進行的時候,哈里。福特在波哥大正著手開始執行他精心策划的第一階段計划,在“科里達行動”中擔當主角。
  他在往那把西格索爾P-226自動手槍的彈夾里裝子彈的時候,雙手不慌不忙,搶油味就好像是引起性欲的春藥似的。
  波哥大哈維利亞那大學區的西邊,是一條通往國家公園的上坡道,是一條可以繞過車水馬龍的七號大街和加拉加斯大街的捷徑。靠近國家公園的陡坡地段,是地方行政區域和貧民窟住宅區,這里可不是單獨行動和隨便閒逛的地方。經常會有警察,有時候還帶著剛入伍的新兵,常搬來這里居住,強迫貧民窟的居民搬离此地。
  從某些山麓小丘和地方行政區的道路上眺望,可以看到矗立在塞羅。德。蒙塞拉特峰頂上教堂的白色局塔直沖云霄。這山峰已經成了朝圣者的一處神靈感應源,他們成群結隊云集此地,來朝拜已經倒下來的基督塑像。這是一尊在十七世紀由皮德羅。盧。德阿爾巴拉欣所雕刻的塑像,關于這尊塑像,流傳著許多奇跡。
  羅德里哥。泰比奧。巴波薩上尉坐在吉普警車的乘客座位上,點燃了他那天早晨的第四根黑方頭雪茄煙。他透過深色太陽眼鏡觀察四周,看見一群衣衫襤褸肮髒的小孩子,在市郊那些用粗糙的木頭和波紋鐵皮所建造而成的簡陋的房子周圍徘徊。
  有些房子還挂著几條印第安毛毯,以獲得一點點隱私權。
  其中有一個大約六、七歲胖胖的男孩,在几個星期之前,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留心地盯著那孩子,只見他跟在几個比他年紀大一點的孩子們后面,他們邊說邊吵。
  他的司机賈米是警察下士,是個可以信賴、會守口如瓶的人。因此泰比奧十分肯定,在上一次“抓小伙子”時,或者用羅德里哥。泰比奧他們的話來說,叫做“抓小鬼”的這次行動中,他就曾參加了。賈米和泰比奧上尉的特派隊里其他的几位警察一樣,都曾一個個的被他強迫參加輪奸和殺害住在下水道里的孩子們,也就是《埃斯巴多爾報》和波哥大電視台正在設法營救,并讓他們恢复身心健康的孩子們。
  羅德里哥寺比奧并不是在發動清除街道上身無分文的乞丐和扒手的秘密運動的那种极其邪惡的,极右派的一份子。這据說是由那些懂得如何將法律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法西斯小部隊所搞出來沒有組織的行動。每個南美國家都深受其害。不,羅德里哥。泰比奧。巴波薩是那种從最原始到最高度文明的社會里,都經常會出現的突變人類。
  他是醫學上說的心理變態狂,內心經常怀著一种很褻、無法克制的沖動,喜歡把那些被大多數的人類都認為弱不禁風、沒有防衛能力、身材姣好迷人的人都加以躁腦折磨,和性虐待使其因而致死的人。
  當他擔任反竊盜的巡邏警察,使他有机會到下水道和市郊的貧民窟時,他實現了他那淫穢的惡夢。開始是個偶然的机會。
  有一次,他正在小心翼翼地爬過一條因為某些市政修繕工程因此早就不再繼續建造完工的壕溝,追捕兩位持刀的青少年。這時,突然發出一個聲音使他猛然轉過身來。那邊有一個影子在動,他為了自衛開了四槍。那人影向前一裁,吐出血來,原來是個十歲的下水道里的孩子。他听見一陣小小的腳步聲,在壕溝工程那頭的五條下水道當中的一條里面消失了。
  一陣惊愕的喘气聲將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右側,在昏暗中他發現了兩個小眼的眼白。直到那恐怖的一刻,泰比奧曾經為了一個正當的錯誤而感到內疚,這种錯誤,在波哥大這座充滿暴力的城市,很少有人會因此責怪他。可是,就在這時他瘋狂了。一种平靜得令人可怕的瘋狂。一种邪惡的,帶著墳墓气息极其惡劣的色欲的瘋狂。
  從此之后,羅德里哥。泰比奧。巴波薩,使他的下屬一個個落入他的陷講,有些人是出于恐懼,另一些人是甘愿墮落,因為他們相信如果選擇別的道路,只有死路一條。
  為什么他們之中,連一個人都不去報告上司呢?
  因為邪惡能使人著迷。那七個警察,七個罪該万死的警察,變成了泰比奧的傀儡,他們和海地的巫毒教村子里那些還魂尸完全一樣。
  他們是羅德里哥。泰比奧复活的僵尸。
  泰比奧透過深色太陽眼鏡觀察了一會那貧民窟的胖小孩之后,用他的短棍,他的警棍,輕輕地敲了敲儀表盤,那下士發動引擎,吉普車從邊玩邊吵的孩子們身旁經過。他們對籠罩在他們頭上邪惡的陰影一無所知。
  最近,波哥大警察局犯罪部門的一些探員對泰比奧起了疑心,不過這個家伙非常狡猾,很不容易抓到這個恐怖勾當的把柄。那些人自己也有妻室儿女,但是波哥大警察的工作量壓得
  他們透不過气來,因此偶爾几個姓名不詳,無人認領的下水道孩子的謀殺案,雖然也是應該調查的罪案,不過在一個每年有二十五万件凶殺案的國家,其中許多凶殺案都發生在波哥大這個首都城市,因些這些罪案的調查被排在名單的最下面。
  其中有一組探員下定決心要抓到素比奧上尉。國民警察隊中絕大多數的人都是誠實的警察。他們要顧及樂團組織和游擊隊為逃避牢獄之災所采取的賄賂和威脅性命的手段。這些人被謀殺的比例高得使盟國在波斯灣戰爭中的傷亡數目顯得微不足道了。他們共同的危險和共有的正直使他們緊緊的團結在一起。他們其中有几位正好是在哥倫比亞秘密警察隊保安和反諜報處前處長拉蒙。澤維爾手下受訓的,也是戴維。賈丁所信賴的特工。賈丁曾在七十年代后期被派往哥倫比亞警察反恐怖份子訓練學校擔任教官。
  這群警察向波哥大新聞界和電視台新聞報導的編輯們透露了有關泰比奧的一些謠傳。因此哈里。福特坐在拉楓丹旅館的格拉斯哥酒吧,和那漂亮的十六歲的阿根廷女孩子偷偷地眉來眼去時,從(埃斯巴多爾報)上看到了几則故事。
  這些透露出來的故事,好像并沒有在警察最高階層發生任何功效,那群關心的探員采取了一個在哥倫比亞以外的地方也許會顯得相當激進的措施。他們透過旁門左道,也就是說在合法手段無能為力時,和有影響的人土建立關系來辦事。這條旁門左道就是安蒂奧基亞的羅賓漢——綠林好漢帕布羅。思維加多先生。
  這時,帕布羅先生正在和那位八十四歲的神父談話——神父正充當那位的毒果和總統麥德林事務顧問之間的斡旋者——他听到由于他從事极端暴力行為的惡名越來越大,使他逐漸失去許多一般老百姓對他和他那多彩多姿的生涯暗中的敬慕,使他感到相當傷心。
  富他在對當局宣戰,強迫他們否認要將被捕的毒品走私犯引渡到美國時,他以為會得到每個熱血的哥倫比亞人的支持。
  但是,他曾經在几個主要的城市安置汽車炸彈,這种善惡不分和草營人命的殘暴行為,使得一向對他相當崇拜和或許全國性傳奇式的景仰的人們,逐漸失去好感。
  因此,當那群關心的探員們當中的一位,他是安蒂奧基亞人,要他的祖母將那邪惡的泰比奧上尉的詳細資料轉交給他,并且懇求他主持公道時,來得可正是最好的時刻了。這正是他想要代表被壓迫的人民討回公道求之不得的舉動。也是帕布羅。
  恩維加多和麥德林集團組織,需要挽回他們日趨低落的民眾支持的舉動。何況還是來自于一群警察的懇求呢?當然是舉手之勞。
  博比。森森和纓里洛剛剛從紐約回來,雷斯特雷波在那儿才收買了一位凶殺組的少尉,他們奉命去波哥大,以最公開的方式,去收拾万惡的泰比奧上尉和他那群喜歡雞奸之后又將人謀殺的色狼。而且絕對要讓全哥倫比亞的人知道,這是帕布羅先生下令干的。
  這樣的行動需要几天,也許一、二個星期來安排妥當。殺一個羅德里哥。泰比奧,說起來很簡單,但是要達到帕布羅。思維加多所要求的那种戲劇效果……就需要計划和耐心。
  因此,富羅德里哥。泰比奧。巴波薩上尉來到拉莫斯德區上面的國家公園,把他魁梧的身体坐在小山的上頭的那家小餐館院子里的桌子旁邊時,由四個人所組成的樂隊開始演奏瓦倫音樂,靜悄悄懶洋洋的,正是吃午餐時最适合的曲調。就在這個時候,博比。森森和纓里洛悄悄地走進餐廳,坐在角落里的一張桌子旁邊。外面也許有五張桌子。那位中年老板帶著他的儿子和
  女儿出來,向這位上尉警察和兩位顴骨突出,眼露凶光的陌生人大獻殷勤。
  其它的桌子很快地被人坐滿了,兩張被來自城北的商人坐下,還有一張被當地電視台的四個小伙子坐滿。
  泰比奧先點了一份山區風味火腿,然后又點了些阿根廷烤肉。他用一條股兮兮藍色的手帕擤了擤鼻子,并提醒老板的儿子給他送兩杯啤酒過來。不是一杯,是兩杯。電視台的小伙子們,記得當時听得非常清楚。
  老板的女儿剛送上第一道菜,山區風味火腿,這時候一位中等身材的男人,有人這么說,也有人說他比一般身材還要高些,穿著一件格子花紋的羊毛夾克,款式很像圣瑪爾塔的印第安人來到這座城市時所賣的一樣,他從四個樂隊團員的身旁經過,盡管餐館老板殷勤地介紹說,所有的露天餐桌已經客滿,但里面位子多得很,他根本不理。
  這位高大的,或中等身材的男人,年紀大約三十左右,他大搖大擺地走到羅德里哥。泰比奧。巴波薩的桌子旁邊,用響亮清脆的聲音問道(他的聲音帶有阿根廷的口音,商人是這么說的,電視台的小伙子們則發誓那一定是哥倫比亞西南部卡利市人的口音):“你是羅德里哥。泰比奧。巴波薩上尉嗎?”
  泰比奧還是用剛才擤鼻子的那塊髒手帕,擦了擦了他胡須上和胖胖的臉頰上的啤酒。
  “是我。”他邊回答,眼睛邊打量著陌生人戴著深色太陽眼鏡的臉。
  “你是那個曾經雞好波哥大的嬰孩和在下水道里把我們警察部隊男子气概的聲望搞得見不得人的泰比奧上尉嗎?你是沒有父親的儿童們的殺手嗎?我需要确定我已經找到了那個愛吸男人性器的龜孫子,也可以說,那個王八蛋。”
  胖警察怒吼一聲,把桌子推到一旁站了起來,用他偷偷地拔出來的手槍對准陌生人就是砰砰兩槍。不過那兩聲槍響,被淹沒在陌生人從圣瑪爾塔夾克口袋里像机關槍一樣所射出的∼陣震耳欲聾的槍聲之中,口袋冒出了火焰,然后從燒焦了的破布中冒出一縷輕煙冉冉上升。當射出的十四發子彈聲當中的五顆子彈,擊中他那資肉包著的骨架中負隅頑抗的骨頭組織時,泰比奧往后一跌,肉墩似的身軀顫抖著倒下來。
  這個人在他搖晃地倒在已經被踏倒的椅子上頭之前,就死掉了。不過這個陌生人仍然繼續開槍,直到這個心理變態警察的臉上,被打得面目全非,空無一物。
  在嚇得目瞪口呆的一片寂靜中,這個陌生人從夾克的口袋里抽出他的手槍,把射光子彈的彈夾卸下來,放在他戴著紅色手套的掌心上,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內,他又將一個裝滿子彈的彈夾塞進槍膛。那是一把西格爾P-226型的手槍,到了這個時候,每一個人都注意到他的紅色羊毛手套。事實上,這也是在他們的描述當中大家都同意的唯一項目。
  他從博比。森森和繆里洛身邊經過,他們兩人已經站了起來,緊緊地握著迷你烏茲沖鋒槍和科爾特點四五口徑自動步槍,蓄勢待發。
  “后會有期。”他走過他們的桌子旁邊時,客气地對他們說了一句,并且對他們手中的武器不屑一顧,但是,他用簡短、沉著,不過不知怎的卻非常嚇人的眼神分別朝他們兩人瞪了一眼。
  他們后來在描述那眼神時,也只能有气無力地說:那是一种職業殺手的眼神。這种眼神在對他們說:“兄弟,我不會傷害你們。但是不要跟我要什么花招。”能讓博比。森森心惊肉跳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對電視台的小伙子們來說,這可是一個大展長才的日子。
  他們拍下了警察上尉被暗殺的照片,并在六點鐘的晚間新聞中播出,一字一字地描述殺手對他宣布的死刑的句子,還有他對兩個姓名不詳的持槍人瀟洒說出的告別話,而那兩個人几乎立即悄悄地從現場消失,神色有些震惊。
  “后會有期……”是他說的告別話,意思是“回頭見”。
  而那雙紅手套,每個人都知是殺手戴的紅色手套。
  關心這件事情的那群探員喜出望外。
  戴維。賈丁看著直接由英國駐波哥大使館的秘密情報局人員送回來的錄影帶。他是在他的辦公室里和龍尼。薩波多一起觀看的。龍尼。薩波多還從冰箱里拿出兩瓶多斯埃基斯啤酒,打開后遞給他的上司一瓶,不過他的雙眼始終沒有离開螢幕。
  “干得漂亮,戴維。”那匈牙利人說道,賈丁休閒地點點頭。
  帕布羅。恩維加多气得暴跳如雷。沒有一個人提到他的名字。違犯了他的命令。接著電話鈴響了,是他的保安隊長杰瑟斯。加西亞打來的。恩維加多听完了整個經過之后——某個王八蛋搶走了他的“討回公道”計划,也就是集團組織處決殺害儿童的凶手的計划——他的怒火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可是接著,就像世紀大樓里的心理學家所預測的那樣,帕布羅。恩維加多先生突然笑了起來。他往后一仰,倒在院子里的一張椅子里,怒气頓時煙消云散。他是在麥德林,靠近華金。安東尼奧。烏利維植物園的一幢房子里。他在圣大非山中的“元帥之床”牧場遭到襲擊之后,被杰瑟斯。加西亞所勸告才搬到那里的。
  他的笑聲很真誠,使得他的貼身保縹和路易斯。雷斯特雷波都從別墅里跑出來。
  “教父,怎么啦?”一名保縹問道。
  帕布羅。恩維加多一邊仍在大笑,一邊轉頭對著雷斯特雷波說:“你給我听著!”多么高明的偷梁換柱!
  “某個混蛋,他媽的,把我們精心策划的計划給搶走了:這個可惡的家伙,把那個心理變態的警察給干掉了……多么荒唐!”
  他的意思是說,這整件事真的變成亂七八糟。
  “帕布羅先生,你要我怎么處理?”雷斯特雷波問道。否定不是森森和繆里洛把整件事情鬧砸了?“
  這位非常開心的帕布羅。恩維加多搖搖頭,端了口气,滿臉笑容。“懊,不,他們是好兄弟。我告訴你,我要你干什么,路易斯,我的朋友……把這個家伙找出來。我喜歡這個混蛋的格調,老弟。”
  他捻著手指,發出了几聲“劈啪劈啪”的聲音,就像他在點沙拉當小菜的一樣。
  “找到他,把他帶到我這里來。我要請他吃晚餐。或許以后……和他共進早餐?”
  他的雙眼滴溜溜地轉動著,其他人都放聲大笑。他們記得杰曼。桑托斯。卡斯泰尼達——他的兄弟里卡多在紐約市把那個愛爾蘭女孩子西奧班。皮爾遜弄丟了——的下場。和帕布羅共進早餐很可能就一命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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