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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庫克縣的巡回法院終日審理著各色各樣像潮水般涌來的案子,被告們被指控惡意傷人、縱火、強奸、毒品交易、謀殺以及各种令人作嘔的非法活動。僅這一個月中,泰勒·斯坦福法官就審理了五六起謀殺案,但大多數殺人犯最終都沒有受審,因為被告的辯護律師總是提出認罪辯訴協議,另外,法院的日程和監獄總是滿滿的,州法院通常也就認可了。然后辯訴雙方總是達成交易,到斯坦福法官這儿求得許可。
  然而,哈爾·貝克的案子是一個例外。
  哈爾·貝克是一個本質好但運气背的人。他十五歲那年,他哥哥說服他幫他搶劫了一家食品雜貨店。哈爾曾試圖勸阻他哥哥,但沒成功,結果還是和他一道去了。哈爾被當場抓住,他哥哥逃跑了。兩年后,他從少年管教所被放了出來,發誓永遠不再惹法律的麻煩。一個月后,他陪一位朋友去一家珠寶店。
  “我想為我女友挑一只戒指。”
  可是一進商店,他的朋友突然掏出一支槍,大聲叫道:“都別動,搶劫!”
  一陣騷動之后,一名職員被開槍打死了。哈爾·貝克被當場抓獲,以持械搶劫罪名被逮捕。他的朋友逃跑了。
  貝克鋃鐺入獄。在此間,一位名叫海倫·高思的社會福利工作者閱讀了他的案子,非常同情他,便去監獄看望他。他們一見鐘情。哈爾·貝克出獄后和海倫結成了夫妻。在后來的五年里,他們生了四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哈爾·貝克非常愛他的家庭。因為他的過去,他很難找到工作。為了養活全家,他不情愿地再次為他哥哥賣命,犯下了縱火、搶劫和惡意傷人多种罪行。不幸的是,貝克又在一次破門盜竊時被當場抓獲,他被逮捕關進了監獄,送到了泰勒·斯坦福法官的法庭上。
  判決的時刻到了。他是二進宮,而且有少年犯罪的記錄。這個案子一目了然,地區法院的律師助理們就斯坦福法官會判貝克多少年打起賭來。“他一定會把判決書摔到貝克的臉上!”一位律師助理說。“我敢打賭他會判他二十年。斯坦福一向鐵面無情。”
  哈爾·貝克深深感到他是無辜的,便充當起律師來為自己辯護。
  他穿著最好的禮服站在被告席上說:“法官大人,我知道我犯過錯誤。但我們都是人,不是嗎?我有一個賢妻良母的妻子和四個孩子,他們棒极了。我希望您見見他們,大人。我所做的事都是為了他們。”
  泰勒坐在法官席上無動于衷地听著。他耐著性子等哈爾·貝克說完好讓他宣判結果。這個蠢貨以為他能用那個想博得人同情的愚蠢故事為自己開脫嗎?
  哈爾·貝克最后說:“……所以您瞧,法官大人,即便我做過錯事,我也是出于無奈:我得養活這一大家。我不必對您說他們有多么重要。我要是蹲了監獄,我的老婆和孩子都得挨餓。我知道我犯了錯誤,但我愿意為此作出補償。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法官大人……”
  這最后一句話引起了泰勒·斯坦福法官的注意。他開始對站在他面前的這位被告發生了興趣。我讓他做什么都可以!突然間,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也許有朝一日也會像德米特里·卡明斯基一樣能派上用場。
  令公訴人惊詫的是,泰勒的判決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泰勒說:“貝克先生,這個案子中有開脫的可能。出于對這些因素以及對你的家庭的考慮,我判你五年緩期,但你得做六百個小時的公益服務。到法官辦公室來一下,我們談談。”
  在法官辦公室里,泰勒說:“你知道,我仍可以讓你在監獄呆上很長時間。”
  哈爾·貝克嚇得臉色發白。“可是,法官大人!你剛才不是說……”
  泰勒傾身對他說:“你可知道你讓人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哈爾·貝克坐在那儿挖空心思地想著。“不知道,大人。”
  “你的家庭責任感。”泰勒動情地說。“這一點我很是欽佩。”
  哈爾·貝克臉上頓露喜色。“謝謝,先生。對我來說,他們是我的一切。我……”
  “那你當然不愿意失去他們,對嗎?如果我送你去監獄,你的孩子就沒有了父親,你妻子也可能跟另一個男人跑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哈爾·貝克又陷入了迷霧之中。“不……不明白,大人。我不太明白。”
  “我替你挽救了你們一家子,貝克,我以為你會感激我的。”
  哈爾·貝克熱切真誠地說:“哦,我對你感激不盡,大人!我真說不出我有多么感激你。”
  “也許你將來可以向我證實這一點。我隨時可能召喚你幫我辦一些小事情。”
  “愿效犬馬之勞!”
  “很好。我判了你緩刑,但倘若我發現你的行為中有什么地方令我失望的話……”
  “你就告訴我你要我做什么吧。”貝克乞求道。
  “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的。另外,這件事要嚴格保密。”
  哈爾·貝克將一只手放在胸口上。“我死也不會講。”
  “這就對了。”泰勒這才放心。
  此事發生不久后,泰勒接到德米特里·卡明斯基打來的電話。你父親剛剛給他律師打了個電話,他星期一要和他在波士頓見面,討論修改遺囑的事儿。
  泰勒很清楚,他得親眼看到那份遺囑,該是動用哈爾·貝克這個籌碼的時候了。
  “……這家事務所名叫朗坎斯特——朗坎斯特——菲茨杰拉德。設法弄一份复本立即送到我這儿。”
  “沒問題。這事就交給我辦,放心吧,法官大人。”
  十二小時后,泰勒手里有了一份遺囑复本。他讀著遺囑,好不得意,他和伍迪,還有肯德爾是僅有的繼承人。星期一父親計划修改遺囑。這個老不死的渾蛋想廢除我們的繼承權!泰勒心中憤憤不平地說道。我們畢竟已經經歷了……那几十億美元該歸我們。這都是給他逼的!只有一個辦法可以制止他。
  德米特里第二個電話打來時,泰勒對他說:“我要你殺了他。就在今晚。”
  他沉默了很久。“但万一我被發現……”
  “那就別讓人發現。你們馬上要去海上。海上什么事都能發生的。”
  “好吧。事后……?”
  “事后一筆現金和飛往澳洲的机票在等待著你。”
  后來,泰勒接到了德米特里最后一次打來的讓他心花怒放的電話。
  “我做成了。很簡單。”
  “不!不!不!我要听整個過程的細節。把一切都告訴我。什么也別漏掉……”
  泰勒的面前展現出德米特里描寫的場面。
  “我們在回科西嘉的路上遇上了風暴。他來電話讓我去他艙里給他按摩。”
  泰勒緊緊抓著話筒。“是的。接著說……”
  游艇在風浪中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德米特里竭力保持平衡,向哈里·斯坦福的特等客艙移去。他敲了敲艙門,過了一會儿,他听到了斯坦福的聲音。
  “進來!”斯坦福大聲叫道。他已趴在按摩台上。“后背下面。”
  “我會讓您舒服的。放松,斯坦福先生。”
  德米特里走到按摩台邊,在斯坦福背上抹了一層油。他用粗壯有力的手指在緊張的肌肉上嫻熟地推拿了起來。他感到斯坦福開始放松了。
  “感覺好多了。”斯坦福舒了一口气。
  “謝謝。”
  按摩持續了一個小時。德米特里做完后,斯坦福几乎睡著了。
  “我去給你放水,洗個熱水澡。”德米特里說。船在海中顛簸著,他走進了浴室。他打開黑色縞瑪瑙浴缸的水龍頭,放滿熱海水后,回到了臥室。斯坦福躺在按摩台上,在閉目養神。
  “斯坦福先生……”
  斯坦福睜開眼睛。
  “我給你放好熱水了。”
  “我想不必……”
  “洗個熱水澡,你一定能好好地睡上一夜。”他把斯坦福從按摩台上扶了下來,領著他向浴室走去。
  德興特里看著哈里·斯坦福慢慢蹲在浴缸里。
  斯坦福抬頭看了看德米特里,發現他目光陰森森的。就在這一剎那間,他的本能告訴他要出事了。“不!”他喊道,立即站了起來。
  德米特里馬上用他那粗大的雙手將他按在水里。斯坦福拼命掙扎,想露出水面呼吸,但他哪是德米特里的對手。斯坦福被按在水中,肺里灌滿了海水,直到最后他再也不動彈了。他站那儿,喘著粗气,然后走進臥室。
  船在海浪中上下簸蕩著,德米特里踉蹌地向寫字台挪去。他拿起几份文件,拉開通向陽台的玻璃門,海風呼嘯一聲吹了進來。他在陽台上撒了一些文件,又向船外扔了几份。
  一切安排妥后,他又回到浴室把斯坦福的尸体從浴缸中拖出來,給他穿上睡衣、睡褲和拖鞋,將他搬到了陽台上。德米特里在欄杆邊稍站了一會儿,然后將尸体推入大海。他數到五秒后馬上抓起電話,大聲呼叫“有人落水啦……!”
  听著德米特里敘述完謀殺經過后,泰勒感到一种性亢奮。他几乎嘗到了他父親肺里的海水咸味,感受到窒息時的恐懼。然后一切化為烏有。
  總算完事了,泰勒想。不,還沒有完,他馬上糾正自己道。這盤棋才剛剛開始。該出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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