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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在華盛頓,以亞當·沃納為首的參議員調查團對XK-1型新式轟炸机的緊張質詢已進入最后一天。空軍方面一直在想方設法說服參議院批准購買這种飛机。几周來,專家們相繼來到國會山做證。他們中半數人認為這种新式轟炸机是一只昂貴的信天翁,它會破坏預算,毀滅國家。另外半數專家則認為,空軍購買這种轟炸机的計划如果得不到批准,美國的防衛能力將明顯削弱,俄國人下一個星期天就會入侵美國。
  亞當主動提出由他參加這种轟炸机的樣机試飛,他的同僚對這一建議紛紛表示支持。亞當是他們自己人,是俱樂部的成員,他會使他們了解真實情況的。
  亞當星期天一早就和經過精心挑選的机組人員上了飛机,讓飛机經歷一系列嚴峻的考驗,飛行獲得了极大的成功。他向參議員調查團匯報說,XK-1型轟炸机是航空史上的重大進展。他建議讓這种飛机立即投入生產。參議院終于批准了所需的全部資金。
  報界不遺余力地對此做了報道,他們把亞當說成是新一代的愛做調查研究的參議員,一個親臨實地進行調查的立法者,對在兩院活動的說客或其他那些只關心自己利益的人的片面之詞并不偏听偏信。
  《新聞周刊》和《時代》周刊都對亞當做了長篇報道,并以他的照片作為各自的封面圖片。《新聞周刊》的文章最后說:
  
  參議院有了一位正直而能干的議員。他能對國家所面臨的重大問題進行深入細致的調查,從而使這些問題得到解決而不是引起更多的爭論。在競選活動的后台老板心目中,亞當·沃納具有入主白宮所需要的气質和品格。

  詹妮弗如饑似渴地讀著關于亞當的報道,心中充滿了驕傲和痛苦。她仍然愛著亞當,可她同時還愛著邁克爾·莫雷蒂,她自己也鬧不清這事怎么會發生,也鬧不清自己究竟成了怎樣的女人。亞當留給她的是孤寂,邁克爾則驅走了這种孤寂。
  從墨西哥走私毒品的活動越來越猖狂。很明顯,這些活動的背后是有組織的犯罪集團。亞當被指派為對此進行調查的委員會負責人。他使美國六七個執法机构協調行動,并親自坐飛机前往墨西哥,得到了墨西哥政府的合作。不到三個月,毒品走私活動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控制。
  在新澤西州的一家庄園里,邁克爾·莫雷蒂說:“我們面臨著一個問題。”
  詹妮弗、安東尼奧·格拉納利、托馬斯·柯爾法克斯和邁克爾正坐在那間寬敞、舒适的書房里。格拉納利最近中風過一次,一夜之間似乎老了二十歲,像個干癟了的漫畫人物。他的右半邊臉癱瘓了,一講話,口水便順著嘴角往外淌。他老了,几乎不中用了。他越來越依賴邁克爾對各种問題做出決定,有時甚至不得不求助于詹妮弗。
  可是托馬斯·柯爾法克斯卻不是這么回事。邁克爾和他之間的沖突日趨尖銳。柯爾法克斯明白,邁克爾意欲起用這個女人來替代他。他打心底里承認詹妮弗·帕克是個聰明的律師,可是他認為:她怎么可能徹底了解這個家族的各种規矩和傳統呢?怎么可能懂得是什么東西使他們間的兄弟情誼這么多年來一直發揮作用的呢?邁克爾怎么會讓一個陌生人——更糟的還是個女人——插手,還讓她掌握本組織生死攸關的机密?這是一种十分危險的局面。柯爾法克斯曾跟家族中那些“下級軍官”,甚至同一些“士兵”個別地談過他的憂慮,想把他們爭取到自己一邊,可是他們全都不敢同邁克爾作對。只要邁克爾信任這個女人,那么,他們感到自己也應該信任她。
  托馬斯·柯爾法克斯決定等待時机,但他得找到搞掉她的辦法。
  詹妮弗對他的心情是一清二楚的。她接替了他的位置,他自尊心強,決不會寬恕自己。另一方面,他對黑手党忠心耿耿,因此他對這种安排只能听之任之,這樣詹妮弗才得以安然無恙。但是万一他對她的仇恨超過了他對黑手党的忠心……
  邁克爾轉身問詹妮弗:“你有沒有听說過亞當·沃納?”
  詹妮弗的心髒一時几乎停止了跳動。她突然感到呼吸困難起來。邁克爾望著她,等她做出回答。
  “你……你是說那個參議員吧?”她勉強開口說。
  “嗯,哼!我不得不下手干掉這個畜生!”
  詹妮弗感到自己臉色刷地變白了。“為什么,邁克爾?”
  “他正在侵害我們的利益。由于他的緣故,墨西哥政府關閉了我們朋友開設的工厂。各种各樣的麻煩都開始找到我們的頭上來了。我們不能讓他胡作非為,非把這雜种干掉不可!”
  詹妮弗腦子里飛快地思索著。“如果你動一動沃納參議員的話,”她字斟句酌地說,“你等于把自己毀了。”
  “我不會讓他……”
  “你听我說,邁克爾,你干掉他一個,他們會派出十個,甚至一百個人來代替他。全國每一家報紙都會揪住你不放。眼下進行的調查同沃納參議員被害以后可能出現的情況相比,簡直什么也算不上。”
  邁克爾生气地說:“我告訴你,我們的利益受到了侵害!”
  詹妮弗改變了說話的語气:“邁克爾,凡事要用腦子想一想。這樣的調查以前也有人搞過,但是究竟會持續多久呢?參議員對一個問題的調查結束不到五分鐘,他又得著手調查別的什么問題。這件事也就算過去了。關閉的工厂可以重新開門,你又可以做你的生意。這么辦,什么影響都沒有。而如果按你的辦法去做,那么這件事就會沒完沒了啦……”
  “我不同意,”托馬斯·柯爾法克斯說,“依我所見……”
  邁克爾·莫雷蒂咆哮著說:“誰也沒有要你發表意見。”
  托馬斯·柯爾法克斯身体晃了一下,好像挨了個耳光似的。邁克爾根本就不去管他。托馬斯·柯爾法克斯把眼光轉向安東尼奧·格拉納利,想得到老頭子的支持。但老頭子已經睡熟了。
  邁克爾對詹妮弗說:“好吧,軍師,我們暫時放過沃納。”
  詹妮弗意識到自己一直屏息注視著,這時她慢慢地舒出一口气,問:“還有其他事嗎?”
  “對了,”邁克爾拿起桌子上的一只金制打火机,點燃了一支煙。“我們的一個朋友,馬柯·洛倫佐被指控犯了敲詐勒索和搶劫罪。”
  詹妮弗已在報上讀到過這個案子。据報紙報道,洛倫佐是個慣犯,曾因行凶罪而多次被捕入獄。
  “你要我提出申訴嗎?”
  “不,我要你确保他蹲監獄。”
  詹妮弗吃惊地望著他。
  邁克爾把打火机放回桌子上。“我听說迪·西爾瓦要把他送回西西里去。馬柯在那儿有很多仇人。如果他們把他弄回去的話,他會二十四小時都活不到的。對他來說,新新監獄是最安全的地方。待一兩年,風頭過了,我們再設法將他弄出來。你看能辦到嗎?”
  詹妮弗猶豫了一會。“如果案子由其他人辦理,我或許能辦到。可是迪·西爾瓦不會跟我討价還价的。”
  托馬斯·柯爾法克斯很快地插了一句:“也許我們應該讓其他人來辦理這個案子。”
  “如果我要其他人來辦的話,”邁克爾沒好气地說,“我自己會說的。”他又轉身對詹妮弗說:“我要你來辦。”
  邁克爾·莫雷蒂和尼克·維多在窗內看著托馬斯·柯爾法克斯上了他的轎車,開車走了。
  邁克爾說:“尼克,我要你把他干掉。”
  “柯爾法克斯?”
  “我不再信任他了。他和那老頭子一樣死心眼。”
  “一切听你的,麥克。你要我什么時候動手?”
  “快了。我會告訴你的。”
  詹妮弗正坐在勞倫斯·沃特曼法官的議事室里。她已經一年多沒見過他了。充滿友愛的電話來往和共進晚餐的盛情邀請早已成為歷史。嗯,關系這么僵是不可避免的,詹妮弗想。她喜歡勞倫斯·沃特曼,她為失去他的友情而遺憾,不過她已做出了選擇。
  他們正等待著迪·西爾瓦的到來。室內籠罩著難堪的沉默。兩人誰也不吭聲,連聊聊天的心思也沒有。地區檢察官進來之后一坐定,會議便開始了。
  沃特曼法官對詹妮弗說:“博比說你打算在我宣判之前討論一下對洛倫佐的判決。”
  “是這樣。”詹妮弗一邊說,一邊轉身面對地區檢察官迪·西爾瓦,“我認為把馬柯·洛倫佐送新新監獄服刑是個錯誤的決定。他是個非法移民,不屬這里管。我想應該把他送到西西里去,他是從那儿來的。”
  迪·西爾瓦惊奇地打量著她。他原來考慮將被告驅逐出境,但是如果詹妮弗也想這么辦的話,那他就得重新評价自己的決定了。
  “你干嗎要提議這樣做?”迪·西爾瓦問。
  “有好几條理由。第一,這樣可以防止他繼續在美國犯罪,還有……”
  “關在新新監獄可以起同樣的作用。”
  “洛倫佐年紀大了,監禁起來肯定受不了,會發瘋的。他的朋友全在西西里。在那儿他可以沐浴著陽光自由地行動,還可以在家里壽終正寢。”
  迪·西爾瓦气憤地緊閉雙唇。“我們討論的是如何處置一個一生干盡了搶劫、強奸、殺人等暴行的惡棍,而你卻擔心他是否能在陽光下与朋友團聚。”他轉身對法官說:“她太不現實了。”
  “馬柯·洛倫佐有權……”
  迪·西爾瓦用拳頭捶著桌子吼道:“他什么權利也沒有!他被指控犯有敲詐勒索和武裝搶劫罪。”
  “在西西里,當一個人……”
  “他不在西西里,去他媽的!”迪·西爾瓦嚷道,“他在美國。他在美國犯了罪,他將在美國受懲罰。”他站了起來,“法官先生,我們在浪費您的時問。本州拒絕在洛倫佐的裁決上做任何討价還价。我們要求把馬柯·洛倫佐送到新新監獄服刑。”
  沃特曼法官問詹妮弗:“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她气憤地瞪著羅伯特·迪·西爾瓦。“沒有,法官先生。”
  沃特曼法官說:“明天上午開庭審判。你們可以走了。”
  迪·西爾瓦和詹妮弗站了起來,离開了辦公室。
  在外邊的過道里,地區檢察官對詹妮弗笑了笑,說:“你輸了,軍師。”
  詹妮弗聳聳肩膀,“誰也不是常胜將軍。”
  五分鐘以后,詹妮弗正在一個電話亭里給邁克爾·莫雷蒂打電話。
  “你可以放心了。馬柯·洛倫佐將被送往新新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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