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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雪山雙怪并稱奴


  場外諸人都感到有點不公平了,但誰也不敢開口。
  場中頓時緊張,大家都眼睜睜地望著場中。
  武凱柔聲朝“冰山陰怪”道:“請您划一下。”
  “冰山陰怪”淚流滿面,傷心不已,聞言恭喏道:“是!”
  走進場中,食指獨伸,嗤地一聲插入石地冰岩之上,運起功在厚厚的冰岩上畫出了方圓三尺的圓圈。
  他橫跨三步,照樣畫了一人同樣大小的圓圈。
  武凱當先跨進一圓圈中,“冰山陰鬼”跨進另一個圈中。
  場中奇靜。
  大家都緊張得連呼吸都停住了。
  靜得可以清晰的听到一根繡花針跌落在地上的聲音。
  倏然——
  武凱冷冷開口道:“發掌吧!”
  “冰山陰鬼”冷笑一聲,趁武凱開口說話,真气一懈時,雙掌暴出。
  一股如飆寒气狂擁撞來。
  武凱心中一凜,雙掌陡翻,一股紅霧,呼嘯迎去——
  “蓬!”
  一聲巨震,气旋激蕩而呼嘯地向四周激去。
  站在場外的人,已經圍在四周,被气旋一激,衣衫嘩嘩的作響。
  武凱只覺心頭一悶,身形晃了晃,几乎一步退出圈外,但他還是強沉住气,硬將腳步拿穩。
  “冰山陰鬼”肩頭微微晃動了一下。
  在第二個回合中,“冰山陰鬼”顯然占了极大的优勢。
  武凱吃了一個暗虧,但是又說不出口來,冷哼一聲,“血气”繞体,呼呼疾轉,方欲開口發話,陡覺寒風襲体,耳中傳來“冰山陰鬼”的冷喝之聲:“第二掌!”
  慌忙中,雙掌暴推,“血气”如濤,狂擁迎出。
  “轟!”
  又是一聲石破天惊的狂震。
  狂風撕破了空气,向四外暴擁激去。
  四周站立的人,身不由己被掌風余勁逼得連連倒退。
  “冰山陰怪”屹立當地,他臉上淚痕未干,這是卻雙眉緊蹙,似乎不恥他弟弟這种卑下的行為。
  武凱全身紅光似血,蒸蒸四冒,雙掌一接之下,心頭狂震,腳跟輕輕后移半寸,咬緊牙跟,挺住身形,不致后退。
  “冰山陰鬼”這一掌雖然偷巧,但是卻沒討到多大的便宜,額上青筋暴起,汗珠微微滲出,頭暈目眩,后退小半步,踏在圈邊上。
  這時,人叢中響起了一陣私議聲。
  他們的來意雖然都是看中了武凱的‘劍’与‘簫’,但是他們和武凱本身并沒有仇恨,見此情形,大家都對“冰山陰鬼”發出不滿的嗤聲。
  更有一部份人,見武凱如此年少英俊,就這等功力,竟能与武林中人視為高高在上的“雪山二奇”相頡頑,不禁生出一份欽佩心。
  突然,武凱喝道:“發掌呵!”
  他這時,“血气”已運至十二成功力,身上冒出的紅霧,几乎凝成了一片紅云,把他整個身子托住,直有欲騰出飛去之概。
  “冰山陰鬼”聞言一惊,立即功凝雙掌,以十成十的功力孤注一擲,掌心暴然一翻,“呀”地一股奇勁掌力,夾著強勁破空之聲,當胸罩來。
  武凱露齒微微一笑,雙掌一翻,兩道紅气,隱夾風雷殺伐之聲,向那股奇寒之气疾迎上去。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人大聲喊道:“他好像一尊‘紅神’呵!”
  立即一陣騷動自人叢中,“紅神”之聲,起落不絕。
  “轟隆隆——”
  一聲惊天動地,破石飛出的狂震過外,勁風狂亂地向四周激去,逼得四周人群紛紛后退。
  同時,狂震聲中,“冰山陰鬼”一聲悶哼,身形陡然被震离地,橫飛七尺“叭噠”一聲仰天摔在地上,張口噴出一口血箭,當場暈了過去。
  人群一陣歡呼:“到底行,到底是紅神!”
  大家都忘了他是來劫“劍”、劫“蕭”的,縱使有記得的人,一時間也絕不敢發難,因為他們已親眼看見他的武功了,誰還敢亂動?
  人聲鼎沸,“紅神”之聲不絕中,“冰山陰怪”飛身掠至其弟身邊,掏出一顆白色丸藥塞進他的口中后,點住了几處穴道,方轉過身,朝面色蒼白,但精神抖擻的武凱道:“主人,老奴是否應該救他?”
  他知道,在江湖上武林中,任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人,在与對言“拼掌”時,一定是純洁的,一定不會用其它的手段取胜。
  而自己的弟弟,竟二用計,攻人之不備,這簡直是卑鄙已极的行為,若自己是武凱也一定不肯饒過他。
  武凱望了望“冰山陰怪”那滿怀希望的眼光,柔聲道:“救他吧!”
  他又低聲道:“哦!這么多人是來干什么的呀!若沒事,都請他們出去!”
  聲音雖低,卻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大家都無聲地退了出來。
  剎那間,洞中只剩下他們主仆三人。
  武凱突然對“冰山陰怪”道:“如果您老人家嫌棄的話,在下頗愿以友相交,不知閣下意思如何?”
  “冰山陰怪”惶然跪下,吶吶道:“如果主人不肯收留,老奴只好一死明志。”
  事實上,他不只因為受了誓言之約束而如此。
  他,受了良心上的譴責,因為他曾以靈藥的名義,將毒藥給武凱服下!
  他,惊服于武凱的武功之下!
  最主要的,他覺得武凱有一股懾人之气,一舉一動都帶著一种俗雍容的气質,讓任何人見了,都覺得自己應當為他做事!
  還有,他那寬宏的气量,亦令人欽佩。
  武凱見他一定要如此,只好歎了一口气道:“也罷,你們兄弟叫什么名字?”
  “冰山陰怪”恭聲答道:“老奴吳衡,弟弟吳平!”
  武凱見他為人不是奸狡之徒,不禁暗暗罕納道:“這人怎么會弒師叛上?看來定是他那奸詐無比的弟弟出的鬼主意!來日‘冰魂洞人’出來后,我倒要想辦法替他開脫開脫!”
  見他還跪在地上,遂道:“你起來吧,快把吳平的傷醫好!我要先走一步。”
  “冰山陰怪”吳衡恭問道:“主人此去何方?是否要老奴在左右?”
  武凱道:“一待吳平傷勢复原,你兄弟兩人立即到甘省找我!我此去馬鬃山,一位至友正在垂危中等我去救他!好了我去了!”
  吳衡急聲道:“主人……”
  武凱微笑道:“你有什么話說?”
  吳衡大吃一惊,支吾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武凱心中有數,柔聲道:“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曾經服了你的毒藥?”
  吳衡大吃一惊,面孔漲成通紅,吶吶道:“主……主人怎……怎么……知道的?”
  武凱輕笑一聲道:“無妨,我不懼百毒!再會了!”
  話聲才落,人已化成一道紅影,疾射出洞而去!
  武凱全力施展身形,如一道紅煙,暴射穿行于万山叢中,不久即越過了牟尼茫起山,巴顏喀喇山,而抵青海境內。
  青海,遍地异峰,山勢均甚雄偉險峻,尤多湖泊,湍流。
  武凱此時之功力今非昔比,而且又心懸席玲之安危,故亦不顧真力之消損,運足全功力疾行不止。
  時入黃昏,他已繞過哈拉湖,抵達哈爾騰果河畔。
  方抵河畔,正欲施展“登萍渡水”之絕頂輕功,馳渡寬達近百丈疾流洶涌的河面時,河畔蘆草突然咿呀一聲,划出一只船來。
  搖船的是一位年近古稀,頭戴斗笠的老船家。
  他朝武凱极和靄地一笑,道:“客人,渡河呀!”
  武凱望了望那洶涌疾流的河水,自忖并無十分把握可以渡過。
  而且現在實在頗為疲憊,不如坐船過去,可以乘此休息休息。
  他望了望那年邁的船家,問道:“老丈可以渡在下過河?”
  他怕這搖船的年歲太大,無力渡河。
  老船家伸了伸懶腰,抖擻了一下精神,堆上滿面笑容道:“當然可以,這生意已做了三十年啦!”
  順手一搖船擼,小船竟然疾快地貼水滑了過來。
  武凱見他手法熟練,心中頗感滿意,一步踏到船上,道:“老丈,在下有急事在身,搖快點,待會儿多賞銀子。”
  老船家連聲喏道:“是,是,全靠客人賞口飯吃。”
  接著又柔聲道:“客人艙里坐,船走快了難免有水濺上來呢!”
  武凱嗯了一聲,心中對這老船家不禁生出一絲怜憫之心。暗忖道:“等下了船靠岸了,我還是多賞他些好,年紀這么大了,還為生活在勞碌,真可怜呵!”
  老船家一搖船櫓,小船立即轉過頭橫著在那洶涌疾流的波濤上,疾馳江心,同時歎道:“這時的客人真少呵!唉!風浪又大,這口飯真難吃。”
  武凱順口應道:“是呵!老丈就住在這附近嗎?公子呢?”
  老船家才歎一口气:“遠呢!窮人家,沿河做生意,餓不死就算了,哪里還有什么公子,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老人操舟果然高明,此刻船已過河心,將抵對岸。
  船家又道:“客人,艙里有茶,麻煩您自己動手吧!那是朋友從祁門帶來的呢!味道還不錯,嘗一點吧!”
  武凱早已感到口渴,聞言連忙倒了一杯茶,几口就喝干了。
  茶水呈褐紅色,股股芳香,沁人脾胃,确是好茶。
  武凱一口气喝了三杯,連聲贊道:“好茶,好茶,老丈,待會儿多賞你銀子。”
  船已將近岸。
  老人哈哈大笑道:“哎喲!客人別客气啦!我們搖船不要銀子的。”
  武凱一愕,心中一轉,暗道:“是啦!他們這儿的風俗習慣可能跟別的地方不同,不要銀子不知道要什么。”
  小船离岸尚有近二十丈,在如濤波浪中逐流而下,竟不再往岸邊靠近。
  他這一放聲長笑,老船家不禁愕道:“客人,笑什么?”
  武凱一收笑聲道:“老丈您叫什么?”
  老人突然敞聲狂笑,聲震四野,雙目一瞪,精光暴射,沉聲道:“老夫‘海底老者’,娃娃,諒你也有個耳聞吧!”
  武凱出道江湖日子甚淺,的确未曾听過“海底老者”這個名字,聞言避不作答,問道:“老丈對在下有何需求?”
  “沒有什么。”
  “既沒有什么為何不速渡在下過河?”
  “老夫有言奉告。”
  “什么事?”
  “老夫意欲借你這條小命來用用。”
  武凱面色一變,道:“在下与尊駕遠日無仇,近日無怨,何以竟出此言?”
  老人笑道:“人本無仇仇自來,老夫奉令行事,娃娃怨不得老夫心黑手辣。”
  武凱沉聲道:“你待如何?”
  “海底老者”又是一陣怪笑,道:“你已喝下三杯‘取命奪魂散’,不出一個時辰,七空流血而亡,哈哈哈……娃娃,下世為人時當步步小心,免得少年夭折,我可惜啊!”
  武凱知道自己可避百毒,遂不動聲色道:“尊駕為何受命于人?受何人所命?”
  “海底老者”見他面無惊色,不禁亦暗中為之心折,大聲道:“老夫‘天雷幫’青海分堂堂主,直接受命于幫主。”
  武凱接著又問道:“尊駕是否受命將在下毒死?”
  “海底老者”道:“好吧,老夫可怜你一表人才,死得可惜,就告訴你吧,免得你死不瞑目,老夫所受之命是可斃則斃之,不可斃,則約之于六月二十,巫山神女峰絕命崖上。”
  “老丈是存心將在下殺死了。”
  “正是。”
  “巫山神女峰絕命崖將有何人赴約?”
  “老夫不知。”
  武凱突然長身起立,狂笑道:“在下有急事待辦,請轉告貴幫幫主,歐武凱必至絕命崖赴約,哈哈哈……”
  狂笑聲中,“血气”陡運,騰身而起……
  “海底老者”大吃一惊,叱道:“那里走?”
  反手一掉手中鐵槳,夾悠悠風聲攔腰劈到……
  武凱心念席玲,不愿与他多纏,一提体中真气,身形陡一升五尺,抻手掏出一專塊碎銀,抖手打出,喝道:“打!”
  一道白光,直襲“海底老者”面門……
  “海底老者”微一偏頭,左手兩指一伸,恰,將那塊碎銀夾入手中。
  武凱已擰腰疾竄,向數丈外水面上點去,口中哈哈笑道:“銀子几兩作為船資,不用找了。”
  “海底老者”成名江湖多年,手中一只鐵槳不知會過多少奇人高士,一怒之下,狂喝一聲:“還你!”
  左手猛力一摔,碎銀陡射武凱背后,手中鐵槳一順,聳身赴起,直向武凱追去……
  武凱腳尖一點水面,騰身再戰,陡聞“海底老者”大喝一聲,一縷勁風已向“背心穴”襲到。
  他微一擰身,左手向后一撈,碎銀在手,暗運真力,順勢打出,道:“別客气!”
  碎銀出手,奇勁絕倫……
  他的身子,卻借勢疾掠,射出十余丈,已將上岸。
  “海底老者”見碎銀來勢勁疾,不禁身子一頓,腳尖已點水面,閃過來勢,再騰身疾追時,只見一道紅影向對岸山中疾射而去。
  空中,搖曳著哈哈長笑聲。
  “海底老者”不禁搖了搖頭,長歎道:“唉!英雄豪杰出少年,長江后浪推前浪,可惜他服了老夫的‘取命奪魂散’,少年夭折,可惜啊可惜!”
  他在岸邊愣一陣后,不禁搖了搖頭,連連長歎道:“可惜啊,可惜!不知幫主跟他有何仇恨?”
  “海底老者”成名已有三十年之久,素以心黑手辣著稱,生平甚少落敗,殺人從不眨眼,不知怎么搞的,今天心里總是感到不舒服。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歉疚,所以怔立在河邊,連連長歎。
  望著逐漸沉下山頭的江日,他不禁長歎一聲,自言自語道:“日暮西山,倦鳥歸林,唉!老夫老矣!唉,今天是老夫生平第一次感到對良心不安,可悲,可悲!”
  突然,一個冷冰冰而蒼勁的遼東口音響在他的身邊道:“什么可悲?”
  “海底老者”聞言一惊,倒曳著鐵漿,“唰!”的一聲,暴退八尺,轉頭望,不禁倒吸一口涼气,心中暗道:“這魔頭竟也來這荒之地了,看樣子八成是隱居遼東多年的殘心客木森老頭儿!”
  离他十尺,站著一個孤魂般的瘦長老人,滿臉皺紋面色通紅,一頭銀色自發,直垂腰際,身穿黃色布衣,肩上披著一個大紅酒葫蘆,雙目寒光暴射,一瞬也瞬地盯著他。
  “海底老者”心頭發慌,干咳了一聲,強鎮心神,道:“木老前輩不在遼東納福,卻到這寒荒北地,不知有何貴干嗎?”“遼東殘心客”木森一手輕拂髯,面上毫無表情,冷聲道:“什么可悲?”
  “海底老者”搖了搖頭,神色沮喪地說道:“晚輩毒死了一個人。”
  “遼東殘心客”突然一陣狂笑,聲如夜鶯凄啼,震得“海底老者”耳中生疼。
  笑聲一歇,旋即恢复了那無表情的面色,冷聲道:“老夫不知挖過多少人的心,剖過多少人的腹,殺一個人有什么了不起?”
  “海底老者”搖頭道:“老前輩有所不知,晚輩殺的這個年輕人……”
  “遼東殘心客”面露不屑之容,搶著說:“年輕人又怎樣?毒死的人呢?”
  “海底老者”伸手一指橫互面前的布爾布達山,道:“走了!”
  此語一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要是這少年毒發斃命,那“劍”与“簫”豈不失落荒山中?而且此發事已在江湖中傳揚了開去,若是另給其他的人奪去,或有其它變故,自己怎生向上級交待?
  也就在這的同時,“遼東殘心客”心中一動,忖道:“莫非是他?”
  遂開口說道:“那少年什么模樣?”
  “海底老者”既已動念,遂答道:“少年神俊,穿著……”
  言及此,倏然住口,暗想道:“糟!這木森老儿脾气一向以怪异著稱,若順著他,什么事都好辦,若是不依他,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都給你來個開膛剖腹,挖心下酒,不告訴他吧,此命不保,告訴他吧,恐怕東西都要落空……”
  “遼東殘心客”見他低頭呻吟,不禁怒道:“穿著什么?”
  “海底老者”沉吟道:“沒什么……”
  “遼東殘心客”一見如此情形,心中早已雪亮,道:“是穿著‘天衣’?是不是佩著‘奪命血劍’?是不是插著‘玉寒簫’?”
  “海底老者”一怔,知道再也瞞不住了,只好連聲道:“是是是!”
  “遼東殘心客”抬頭望了望天,見天色已黑,喃喃道:“不遠不遠,一下子還可以追上!”
  語聲未畢,陡然屈指一彈。
  “海底老者”想不到他會暗算自己,待避讓,已來不及,只覺全身一涼,机伶伶地打一個冷戰,竟沒有其它事情發生。
  “遼東殘心客”嘿嘿一笑,道:“你已被我用獨門點穴手法點中了重要穴道,現在跟我走找到那小子后我會替你解開。”
  “海底老者”聞言大惊,道:“老前輩……”
  “遼東殘心客”嘿嘿一笑,道:“走呵!”
  身形已在五丈外。
  突然——
  一個寒冰也似的聲音出自河畔。
  “慢點走!”
  “遼東殘心客”聞言一怔,腳步陡收,嘿嘿笑道:“那個活得不耐煩了,敢來找老夫的碴?”
  話聲未落,一個面色慘白,滿頭銀發,身穿白衣的高大老人,夾著一團冷气,陡然出現場中,冷冷道:“木森,多年不見,想不到你竟敢對我吳衡冷言冷語了。”
  此語一出,“海底老者”全身立即冰冷,暗道:“完了,完了,又來了一個大魔頭。”
  要知道,“冰山陰怪”吳衡在江湖上名頭雖沒有其弟“冰山陰鬼”吳平來得響亮,但上了年紀的人,誰都知道吳衡的武功較之其弟恐怕要高出一倍。
  “遼東殘心客”一見是他,不禁干笑一聲,道:“吳老儿,不待雪山,來這儿干嘛?”
  吳衡冷冷道:“總沒有跑得遠吧?”
  話聲一落,陡然轉頭,雙目寒光似冰,緊盯住“海底老者”沉聲道:“解藥拿出來!”
  “海底老者”一怔,不解道:“什么解藥?”
  吳衡冷冷道:“取命奪魂散的解藥!”
  海底老者知道不給是不行的了,遂摸出了一包解藥,遞給吳衡。
  吳衡接過解藥,冷冷問道:“歐公子走了多久了?”
  “遼東殘心客”插嘴道:“吳老儿,你跟那姓歐的小子又扯上什么關系了?”
  吳衡不耐道:“木老儿,你少安毋躁,待我問完,你再開口行不行?”
  說完,不待“遼東殘心客”回答,又問“海底老者”道:“歐公子走多久了?”
  聲音冰涼平板,令人有在嚴寒的冬天掉了塊冰在脖子上的感覺。
  “海底老者”屈指一算,惊道:“快兩個時辰了。”
  吳衡又追問道:“你那藥力多久發作?”
  “遼東殘心客”被他剛剛那一搶白,不禁气往上冒,冷冷道:“吳衡,人家怕你,我木森可不含糊你那一點藝。你說話最好有分寸點儿。”
  “冰山陰怪”不理,追問:“海底老者”道:“你那藥力多久才發作?”
  “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
  “嗯!”
  吳衡一愣,心中亦惊亦喜,惊的是自己的主人,恐怕已經亡命荒山中了,喜的是,自己的主人既死,不是就還我自由身子嗎?
  他微一忖,陡然厲聲朝“海底老者”問道:“你要死要活?”
  “海底老者”幽幽一歎。
  他這時心底真是難受极了,自己生平縱橫江湖半輩子,几時受過人家這般擺布過,自己的生命到底要緊,低聲道:“螻蟻尚且貪生……”
  吳衡斷然道:“好!”
  翻掌一扇,一股冷風拂來,“海底老者”心一寒,耳听吳衡冷笑道:“你已中老夫寒毒,一時之間不致發作,到時候老夫自會給你解藥,但你必須听我的。好,走!”
  木森橫身一攔,怒气滿面的道:“吳老儿,我木森倒要領教領教你雪山絕學,看看你憑什么狂成這副德性。”
  吳衡冷聲道:“木森,少跟我來這套,咱們快追歐公子要緊。”
  一聲喝“走”,三條人影起處,直朝布爾汗布達山中疾射而去。
  按下他們三人不表,再說武凱一路疾馳,翻山越岭,渡河掠崖,于第二日下午,赶到馬鬃山下時,已是疲累不堪,舉步乏力了。
  但是,他心中,這時卻劇烈的跳動起來。
  他不只一次的祈禱著上蒼:“天啊!別讓她有什么意外吧!”
  終于,穿過了大道,越過了樹林,那塊阻住洞口的大石已經在望。
  他突然停下腳步,喃喃道:“天啊!別有其它的事情發生吧!”
  一陣空前未有的緊張气氛,重重的壓在他心上。
  他伸手摸了摸囊中那棵“万年寒冰草”歎了口气,一步步走向那大石走去。
  他每進一步,他的心就重一倍,而步子也越來越慢。
  突然——
  他怔住了。
  那塊大石已經被人挪動過,露出一尺寬的空隙來。武凱大叫一聲:“席玲!”
  人已一陣風也似的穿入洞中。
  洞中——
  那有席玲的影子。
  他來晚了。
  “天啊!”武凱大叫一聲,雙手掩面,慢慢地伏下了身子。
  淚水,從指縫中滲出,洒在地上。
  一切都完了。
  自此以后,“迷魂快活粉”的藥力,將永駐席玲骨髓及心脈中,永遠除不去了。
  武凱翻身在地上,漸漸地哭出聲來。
  他心中充滿了激憤。
  又是一個,又是一個他所愛的人受到了悲慘的命運。
  終于——
  武凱放聲大哭了起來,身子也開始顫動……
  他心中的憤恨越來越重。
  哭聲中隱隱傳出模糊的語聲:“殺,殺,殺,殺……”
  除了失望,就是悲憤。
  除了憤,就是恨。
  除了殺,還是殺,殺!殺!他心中迷漫著一片殺气。
  最后,因為支不住体力上的疲累及心靈上的打擊,他含淚進入夢鄉。
  醒來,除了草虫唧唧聲外,四周一片靜寂。
  他的理智也較為清醒了些。
  坐在地上,思如潮涌……
  爹的生死未卜,娘的下落不明,而自己卻染上了滿手血腥与償不完的情債!
  席玲,身中淫毒,現在不知身在何方?
  上次,在林中見一個昆侖派姓陳的曾經污辱自己的爹,難道昆侖派中人對自己父親的事情知道的很詳細嗎?
  而自己親耳听見他罵父親,難道就這么算了嗎?
  不,我一定要找他們問問他們為什么罵爹爹,若是他們說得出理由,從這理由中,一定可以找出一些關于爹爹這次失蹤的事。
  若是他們說不出,哼!哼!別怪我歐武凱心狠手辣。
  想到這儿,倏然立起,緩步走出洞外。
  正是午夜,明月當空,光輝遍布,好一個美麗的夜。
  武凱抬頭一聲長嘯,划破了寂靜的夏夜。
  緊接著,雙足一頓,紅影閃處,幌如一支疾箭,射入銀白色的月光之中。
  兩天后——
  昆侖山下,來一個身穿如霧黑色長衫,腰懸奇形長劍,面貌神俊,眼若朗星,劍眉似漆,面頰紅的少年公子。
  最触目的,要算他身上所懸的及帽上的三顆寶珠,及左手無名指上那個血色的指環了。
  他走到昆侖山下,望了望那綿延千里,高聳入云的山峰,面上倏然顯出一片殺气,劍眉微挑,喃喃道:“好雄偉的山勢,真不愧為九大正派之一的武術發源地。”
  邊說邊沿著上山的石階,拾級而上。
  上山不久,“一元觀”院已在望。
  抬頭望去,只見屋宇麟比,金碧輝煌,觀門大匾上書“一元觀”大金字,看起來,确是气勢雄偉,大有唯我獨尊,不可一世之慨。
  武凱雙手背交,站在上山大道當中,仰首而望,不禁嘴角微撇,露出不屑之容,冷冷道:“好一座一元觀,嘿嘿!”
  想起“昆侖三子”中的“一玄子”及那被稱作“陳”大俠的人,他不禁連連冷笑,抬起腳來,又慢慢向觀門踱去。
  這“一元觀”院,是“昆侖派”中最有基層的一院,平日香火鼎盛,善男信女來往川流不息,但是今天卻顯得有點怪。
  觀前,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觀門大開,隱隱傳出“叮叮”聲音。
  武凱微一忖量,知道人家已有了准備,遂放開腳步,大步向觀中闖去。
  果然——
  距觀門尚有十丈之遙,“一元樓”中魚貫走出十個中年人,排成兩列,分立門前。
  武凱閃目望去,只見這十個中年人,個個精神充沛,雙目神光炯炯,“太陽穴”微微鼓起,竟都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武凱不禁戒心頓起,暗道:“昆侖派果然名不虛傳,今天倒要小心點才是。”
  念頭尚未轉完,一聲洪亮“無量壽佛”,觀中走出一個中年微胖,手持拂塵的中年道士來。
  武凱雙目何等凌厲,就這一眼,已看出了這道士手中的拂法份量不輕。
  那中年人腳下如飛,微挪几步,已至凱身前五尺處,停住腳步,單掌問訊道:“小施主風塵仆仆,遠到至此,可惜不巧,‘一元觀’今日因有要事,未能納客,施主請過几天再來吧!”
  開口雖然緩慢,但是字字有力,聲音洪亮震耳。
  武凱冷笑一聲,雙目半闔道:“在下找的不是你,請貴派掌門來答話。”
  中年道人突然拱手道:“敝派掌門人并非任何人皆能謁見,有事過几天再來。”
  他借這一躬之勢,內力陡發,一股潛勁如濤涌向武凱。
  武凱嘴里冷笑,運五成真力,發動“血气”,身上頓然冒出一股极淡的紅霧,罩住全身,岸立不動道:“小道士,你別暗中弄鬼,還差得遠呢!”
  話尚未說完,“蓬”然一聲輕響,那道人竟掌力推出去,突然触到一座既剛且熱的气嘯上,震退三尺,不禁臉上一紅,跨進一步,拂塵微抖,几縷尖風猛刺武凱胸前“气門”,“期門”兩大穴,口中道:“小施主難道想強闖山不成?”
  武凱見他竟以真力貫注塵尾之上來點自己重穴,不禁微怒道:“小道士,你想強攔我上山不成?”
  右手屈指微彈——
  只听得一聲极為微弱的脆響,拂塵上的塵尾陡然倒卷折斷,四散落了一地。
  中年道士知道今天來人太強,絕非自己可以擋得住的,但職責所在,遂強捺怒火道:“貧道勸小施主速速下山,免得逃往而返,反倒不美。”
  武凱雙目陡睜,寒芒迸射中,哈哈大笑道:“這山難道是你買下來的?少爺今天倒強闖他一闖。”
  言畢,雙肩微幌,但還立在原地不動。
  那道人見他雙肩一幌,以為他要強沖過去,慌不迭身形一閃,塵柄微舉……
  武凱笑道:“還沒動呢!”
  駢指疾點“曲池穴”……
  中年道人不禁一愕,臉上一紅。
  就在這一剎那,只覺肘彎“曲池穴”一麻,頓時翻身栽倒。
  門前十個道人立即拂法一揚,疾扑過來。
  突然——
  武凱身后一聲洪喝:“鼠輩敢來!”
  勁風盎然,一位面若童顏,手持拂塵的白發真人陡然自山道上凌空扑到……
  武凱只覺耳中嗡然一響,知道來人功力頗高,忙一錯步,閃開來勢。
  來人正是“昆侖三子”中的“一塵子”,他乘武凱閃開一避之隙,伸手拍開了那中年人的穴道,同時低聲道:“听我命令,塵陣招呼!”
  中年人道士恭喏一聲,右手微抬,其他十個人道人同時后退,三二為組,分成四隊,持塵肅立。
  那中年道士,亦已換過一柄拂塵,肅立塵陣當中。
  “一塵子”單掌問訊,朝武凱道:“小施主想必是近日崛起邊荒的‘紅神’歐小施主了。”
  言下之意,頗含輕視之意味。
  武凱那有听不出來的道理。
  隨即嘴角輕撇,眼皮一闔,冷冷道:“紅神正是區區在下,請恕在下眼拙,敢問道長法號?”
  這也就是說,你是什么人物,我連知道都不知道,你竟敢輕視于我?
  試想想,“一塵子”為昆侖派中的有數人物。人家既上昆侖竟又說出這等話來,怎不令他生气?而且,何況還有“一玄子”慘死在前呢!
  當下面色一沉,雙目神光炯射,盯住武凱道:“小施主說話似乎該拿捏點分寸才是。”
  武凱哈哈大笑道:“道長既瞧不起這號邊荒物,難道連道長法號也不屑相告嗎?”
  “一塵子”強忍暴怒,沉聲答道:“貧道一塵子,小施主殺人于前,闖山在后,難道欲和敝派過意不去?”
  武凱更是大笑不止,狂態畢露道:“我不殺人,人便殺我,‘紅神’自出道以來,要是提到道士,只殺過一個恃強欺人,又老又硬的牛鼻子,這与在下有什么關系?至于闖山,哈哈,名山胜水,人人得游之,何以尊駕竟糾眾攔路,意欲逞凶,在下又有何罪過?”
  他這一番歪理,一經大聲說出,竟還是頭頭是道,听得“一塵子”直皺眉,心中暗忖道:“此人不除,終為武林大害。”
  心里想著,口里可也沉聲道:“小施主怎么信口罵人?”
  武凱故作惊异道:“在下何曾罵人?”
  “一塵子”在昆侖眾人中,脾气堪稱火爆,聞言暴怒,喝道:“巧言令色,鮮矣仁!”
  武凱雙手一攤,大笑道:“尊駕妄自加罪于有,仁矣!仁矣!哈哈哈哈……”
  “一塵子”暴怒出手,拂塵一圈,隱夾絲絲風聲,陡然向武凱“太陽穴”掃到,同時口中喝道:“殺人償命。”
  武凱面色陡變,閃身避開,“血气”已然漸漸發動,操著冷逾寒冰的聲音冷冷道:“我不殺人人必殺我,道長率先出手,難道不怕血濺當場嗎?”
  “一塵子”右手再起,疾如旋風般一招“出軸青云”,左足頓地,右腳輕提,當胸罩來。
  同時,怒聲喝道:“小子狂妄!”
  武凱展開“醉酒仙”步法,一歪一溜,由絲絲勁風中穿身而出,冷冷道:“道長年歲較長,在下謹讓三招!”
  試問“一塵子”怎么咽得下這口气?
  當下暴喝一聲:“小子亮兵刃!”
  鐵拂塵斜揚,塵尾“呼”地一聲挺起,直撞武凱鼻梁。
  待塵尾距面門還有一尺時,真力陡加,“唰”地由“直上青天”改為“畫龍點睛”,塵尾陡中分為二,分點雙睛。
  同時,左掌暴翻,一股狂飆掌風,由武凱身右斜劈而下,左膝微彎曲,右腿猛提,逕踢小腹。
  武凱嘿嘿一笑,陡地拔高三丈,全身頓然變成血紅,冷喝道:“三招已過,在下要放肆了!”
  言畢,微一挺胸收腹,身子立即拉平,雙臂微伸,夾著七成“血气”真力,暴射扑上……
  “一塵子”三招落空,心中在惊,忙幌身疾退,長吸一口真气,真力陡然運至九成,腳尖一著地面,暴射而進。
  誰知武凱“任”、“督”兩脈已通,雖未勘破“生死玄關”,但功力已非等閒,身形如鷹,追擊扑下……
  “一塵子”只覺熱風壓体,剛猛無匹,不禁冷哼一聲,身形半蹲,馬步穩札,鐵拂塵夾著九成真力,疾划而出。
  “啪!”
  一聲脆響后,人影一閃。
  “一塵子”悶哼一聲,面色鐵青,倒曳拂塵,連退六步才站穩身形,腳下所經之地,腳步深陷,入土三分。
  他一站穩,立即“哇”地一聲,嘔出一口鮮血!
  武凱混身紅霧籠罩,冷笑連連,岸立當地!
  他方才以上擊下,雙方真力一触之下,竟然心頭大震,不覺大吃一惊,暗道:“這牛鼻子怎的竟比他那死師弟功力高出這許多?”
  “一塵子”雙目如火,一口气緩過來,鐵拂塵緩緩舉起,斜指北斗,左腳漸提……
  在他身后不遠處的十一個道人拂塵輕幌,頓時分立四方,漸漸逼過來,終于圍住“一塵子”,形成了一隱含無窮變化的陣勢。
  鐵塵陣一定,“一塵子”怒聲道:“小子若有种的話,不妨入陣試一試!”
  武凱冷笑道:“在下既敢上昆侖,自然什么陣勢都敢闖,只是在下有一事相詢,若陣勢破去,尊駕是否可以告知?”
  “一塵子”冷笑一聲道:“嘿,想不到‘紅神’亦有求人的事,廢話少說,請入陣吧!只怕你進入陣后,魂飛魄散,碎尸万段,那還有這許多閒話說!”
  武凱聞聲,冷冷一哼,再不答應,一雙朗如天星的俊目,卻牢牢地盯住陣中!
  稍頃,他心中已有計較,“血气”漸漸發動,渾身罩入一片紅色云霧之中。
  陡然,武凱身形一晃,踏洪門,走中宮,直向陣中射去……
  “一塵子”見他果然闖陣,心中大喜,一聲令下,洪門陡開。
  容得武凱進入陣中后,四組道人,立即展開步法,搶攻而進。
  武凱一步跨進陣中,只覺人影亂閃,五柄鐵拂塵同時夾著絲絲風聲,分前后左右而來。
  他冷冷一笑,腳踏“醉酒仙”步法,閃身穿出。
  誰知,他身形方動,立即又是五柄鐵拂塵同時擊來。
  這無异就是集十二人之功力,圍攻他一人。
  他心中暗暗吃虧,“血气”陡然提至九成,“血”迷离掌展開,前攻后拒,左拍右打,上閃側避,剎那間只聞風聲呼呼,紅光閃眼,竟被震入一片風之中。
  約一盞燈時辰后,武凱已知自己所料不差,此陣乃由“兩儀八卦陣”蛻化而來,威力頗為強大,但亦見其缺點。
  原來,這陣勢共由十二人組成,前后左右。為十人圍攻,而上方則由主持陣勢的兩個人控制。
  故若主持陣勢的功力越深,則被圍的人越易陷于危境。
  但,上方亦是此陣的一大缺點。
  因為四面十人,腳踏的陰陽正反八卦步,每一出招都是五人齊出,只要這些人功力不太差,或被圍者功力不太高,陣勢都不易突破。
  唯有上方,既無步法,亦不是取巧,只是借著四面牽制之力,封住他的頭頂,而頭頂上亦支配著整個陣勢。
  上方攻勢一動,敵人不是上迎,就是旁閃,不論他采取那一步驟,立予四方以可乘之机,立即有五柄鐵拂塵分五方攻來,可是你若一顧上邊,五方鐵拂塵立即撤去,另外五柄馬上跟蹤襲到,而主持陣勢的人,亦乘勢由頭頂攻擊來。
  陣勢可反复顛倒,十人中,每人都有一定之步法,輪流由五方(左右前后上)攻擊之,以是,除了主陣之陰陽兩人外,其他的人無异是每攻一招,即換一位,故想盯住一人,勢屬不可能。
  因此,唯一破陣之方,只有由上方著想了。
  武凱一面想,一面迎敵,不覺吃力非常,況且由此一來,控制上方的人,功力使縱比被困者差一倍,這時也因被困者四面受敵的緣故,最少扯平,甚至于超過。
  不久,他已是微微噓气,四面攻勢驟緊,同時听見“一塵子”冷嗤了一聲道:“小子离死不遠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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