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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云霄一見來了洱海雙怪,他可不敢不理,揮劍划了個圈子,劍上勁气布成了堵無形牆壁,把那一大蓬綠光擋住,紛紛跌墜地上,競然是無數樹葉。
  他朗然笑道:“你們這兩個老怪物,還真活得長命。”
  風怪刁琅哼了一聲道:“是要比你小子的命長些。”
  云霄道:“只怕你們難活到今天日落。”
  雨怪刁邪口道:“無論說誰,到時自知!”
  另一邊那黑芍藥在凌厲進攻中,嬌喝道:“各位姐妹,大家准備暗器……”云霄聞聲,心中倒是吃了一惊,迅即掃目后顧,見老父身形已隱,方始放下了心,聞聲道:“各位也得個心,你們暗器出手之際就是云霄大汗殺戒之時……”天蝎教中的人,哪听得入耳,還當他虛言恫嚇,全不在意,于是,束核鏢、柳葉刀、毒蒺藜、金彈、袖箭一齊出手,驟雨一般,將云霄罩得密不透風。
  好云霄,驀地一聲長嘯,手中太阿神劍,招化“日過中天”,划出一道長虹,封住了前方和左右兩面,倏地一翻身,左手一掌拍出。
  剎時間,狂飆激轉,空中響起叮叮當當的一陣亂響,那么多的暗器,一齊被逼得倒射回去了。
  正當他掌風推出的正面,那洱海雙怪,二人并肩而立,猛覺一股無形正气,挾著翻江倒海之勢迎面涌到,不由得心膽俱寒,忙舞起手中青竹杖,化解鋒銳。
  可是.他哪知今日的云霄,已不是昔日狹路相遇的云霄了,“化育十二解”,為武林失傳多年的神功秘招,一施展出來,本大地万物化育之相,相生相克,自生威力,他哪能化解得廣。
  就在兩人青竹杖方一出一手,立現生完,被那股正气一沖,拋出去兩三丈外。
  同時之間,左右兩旁發出了一聲慘叫,人影相繼倒地,攻勢也跟著被挫。
  花蕊夫人怒哼了一聲,后發根根豎起,美眸也變得凶狠惊人。
  放目看去,只見八位花姬已倒下了四位,各在酥胸前插著一枚暗器,仰臥地上,血如泉涌,一看就知被擊中要害斃命。
  最慘的還是那洱海雙怪,他們已變成了個刺蝟,身上插滿了各种暗器。
  這种情形,看在了那花蕊夫人眼中,任她是個怎樣凶悍的人,也禁不住心膽俱裂。
  云霄此際也惊得怔住了,他真沒想到“化育神功”會有這樣的神妙,自己才只練到六七成的功力,就有這樣的厲害,若是練到十成火候時,那還了得?
  一場暴風雨過后,天一庄的花園里,突然變得十分的寂靜了,一個個全都愣在了當常忽然人影連閃,場中憑空又多出五六個人。
  云霄猛一惊,揚目看時,那些人他有大半認識,乃是鴛鴦判高俊,毒爪鷹魯昂,矮羅漢法廣,另外是一個虯冉大漢和一個書生打扮的人。
  他微微一笑,朝著鴛鴦判高俊道:“這位高朋友,咱們似曾在九關見過的,可對?”
  高俊臉上一紅,道:“似曾見過,但那一段梁子,你閣下下會忘了吧!”
  云霄哈哈一笑道:“你是說那把你扔出店牆外面的一事嗎?
  你如不服,我隨時候教……”
  花蕊夫人接口喝道:“云霄,你也太狂,膽敢傷害本教弟子,今天就算你跪下哀求,我也不會讓你偷生世上。”
  云霄瀟洒地一笑道:“笑話,你們自問能擋得住我一個中神劍嗎?”
  花蕊夫人道:“我知道你的劍術不錯,武功很高,就只傷了我教下几個人,竟然自捧起來,可知這天一庄人手多得很,本教主自然有制你的把握……”云霄笑道:“云某人向來不伯人多,教在這么危言相嚇,亦是無用……”花蕊夫人冷哼了一聲道;“你認為是危言聳听么,那就讓你死個明白。”
  她說著話揚手一揮,樓頂上突然響起一陣鑼聲。
  隨著那鑼聲,就見人影連閃,從這座花園的四周,唰唰唰,一連又跳進來有十几個人之多。
  對方那些人中,僧道俗儒全有,他認得的卻也不少。而令他吃惊的,不但是那長春公主薛玲人在其中,還有那貌似歐陽王霞的女子。
  云霄仔細的打量,越看越像那歐陽玉霞。
  而那黑衣女子,乍見云霄,神情似乎一怔,立又低頭他顧。
  云霄禁不住脫口喊了一聲:“霞妹妹……”黑衣女子聞聲猛然抬起頭來,她那美眸和云霄目光一触,似乎有些感覺,雙目連眨了几下。
  花蕊夫人忙道:“秀儿,你認識這小子嗎?”
  黑衣女子迷惘地搖了下頭道:“女儿似在哪里見過。”
  花蕊夫人瞟了云霄一眼,冷冷地道:“他乃世間最坏之人,怎會認得他?”
  云霄怒火立生,大喝一聲:“你胡說!”
  搶步上前,挺劍就刺了過去。
  黑衣女子側身長袖一撩,擋開了云霄刺來的一劍,圓睜雙目,怒喝道:“你敢傷害我娘!”
  云霄驟覺一股陰沉的暗勁,触到劍尖之上,全身隨著一震,后退了兩步,一時間又惊又气。
  當下他再細看那黑衣女子,容態舉止,無一不肖歐陽玉霞,連聲音也沒有改變,只是功夫似已高了不少。
  心忖:“世間不會有如此相似的人,她從前雖然不諳武功,但可以練得成的呀。……她一定著了迷,才會反眼不相識……”他念頭轉處,忙又道:“霞妹妹,難道連我也忘掉了,我是云霄呀…”他一面說,一面偷看那黑衣女子的神態,見她站在花蕊夫人身旁,臉現怒容,雙目瞪視著他。
  長春公主薛玲冷笑道:“云霄,你還要臉不要,誰是你的妹妹?”
  黑衣女子也冷哼了一聲道:“胡言亂語,不要惹起姑娘的性子咯。”
  她這最后一句話加了個“咯”字,正是歐陽玉霞慣常的口頭語。
  云霄心中一動,更認定對方是真的歐陽玉霞了,掃了花蕊夫人一眼,冷冷地道:“你這蕩婦,是用什么途藥迷了我霞妹妹的本性?”
  花蕊夫人道:“云霄!你還要胡說,實給你講吧,她是我女儿花中秀,怎么會變成你霞妹妹了,真不要臉。”
  “花中秀?”云霄自語了一聲,搖了搖頭。
  暗影中的云靖突然揚聲道:“霄儿,別上當!那女子正是霞丫頭。”
  云霄聞言哼了一聲,倏地欺身前扑,左手抓向了那花中秀,右手劍直戳花蕊夫人的前胸。
  人影倏然一晃,花中秀柳腰一擺,早已擋在了花蕊夫人身前。
  云霄怕傷了她,連忙撤劍,驀地一股冷气襲來,乃是那花中秀一掌劈到。
  云霄不敢以劍攻取,只好急躍而退,凄然道:“霞妹妹,我是云霄呀,你想想看,一定會認得我的。”
  花中秀聞言,似乎記起了一點,只是無法想到那么多,腦子中有些空洞,不由就停了腳步,望著云霄發呆。
  花蕊夫人見狀,突然嬌喝一聲道:“快把這小子給我廢掉,把他亂刀分尸!”
  以鴛鴦判高俊為首等十几個人,哄然相應,各自亮出來兵刃,齊向云霄涌扑而至。
  長春公主薛玲倏地一頓足,白衣飄揚,竟扑向隱身矮樹叢中的老俠云靖。
  在這時,云靖創傷未复,功力自然大打折扣,怎能抵得了薛玲這全力一擊。
  眼看著,老俠是方脫虎口又飽狼吻。
  就在這危急瞬息之間,耳邊突然響起一聲輕叱道:“玲儿住手!”
  薛玲乍聞有人呼她玲儿,心中還以為是自己的師父花仙仇貞來了,慌忙收勢,抬頭看去,只見云靖身前一排站著三人。
  三人中她倒認識兩人;乃是那梅影和薛琴,另外一位中年美婦,看著有些面生。
  薛玲又以為是梅影使詐,不由發怒,美眸一瞪,嬌叱道:“好丫頭,你敢欺騙我?”
  喝聲中,驀地一掌劈出,一股暗勁,激蕩而出。
  梅影的功夫,卻不在她薛玲之下,身形一閃,讓了開來,咯咯笑道:“哎呀!我的大妹子,怎么這樣狠呀!須知我是客人吶。”
  薛玲冷哼道:“你是個不受歡迎的客人,我問你,為什么騙我?”
  梅影笑道:“誰騙你了。”
  薛玲道:“你憑什么叫我?”
  “哦?”梅影又咯咯一聲嬌笑道:“原來是叫你那一聲玲儿呀!”
  薛玲道:“哼!玲儿也是你叫的嗎?”
  那個中年美婦插口道:“是我叫你的,難道不該嗎?”
  薛玲聞言一怔,退后了兩步道:“你是什么人?……”她一言未了,突然人影一晃,縱過來天蝎教主花蕊夫人,她向那中年美婦看了一眼,突然惊叫道:“峰珠仙子林可卿!”
  那中年美婦微微一笑道:“湄娘還能記得我,謝謝你了!”
  花蕊夫人神色大變,驀地嬌喝道:“薛玲,還不快點動手,這妖婦是本教唯一大敵……”薛玲聞言,似乎遲疑了一下,手中劍方緩緩地抬起,驀地響起了一聲晴天霹靂。
  大家聞聲方自一惊,卻見后園的方向,大踏步來了一位雄偉的大漢。
  看這大漢不但長得雄偉無比,而且虯發繞頰,雙眉宛如發墨,又濃又黑,尤其那眉毛下面的一雙眼睛,射出閃電一般的光芒,一望而知功力深厚無比。
  那大漢像是發瘋一般,一闖進來,竟直向梅影等人立處扑來。
  小姑娘薛琴見狀,以為那大漢是沖著她們來的,倏的轉身,一劍掃出。
  那大漢“唔唔呀呀”地一陣叫,一搶胳臂,竟然不閃不避,順撥了過去。
  薛琴可真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刀槍不入,被他一撥之下,竟覺手時一震,連忙抽劍后竄。
  那大漢低吼一聲,作勢欲待再扑。
  云靖突然叫道:“老三,不可無禮,快去援救霄儿。”
  那大漢聞聲,猛地一轉身,看見云靖縮身在矮樹叢中,他臉上抽搐了几下,大嘴一張,“哇哇!”叫了兩聲,環眼中熱淚滾涌而下。
  原來這大漢乃是啞口孟賁武剛,天生神力,武功造詣更是精純,為當世第一條猛漢,平生不愛說話,越在心急就更是說不出活來,所以人稱他啞口孟賁,但他并不是啞巴。
  他為了打救云靖,連急帶气已成了半瘋狀態,,一路追來,是以見人就殺,誤打誤撞,竟然摸進這天一庄。
  天一庄固然有不少邪教党徒,但是誰能擋得住這位猛漢,他從庄門打起,一直闖進了后園。
  他在心急之下,哪還用得著走門,再厚的牆,被他肩頭一撞,立即倒塌。
  進得園來,他一眼看到了毒手病夫松九,是伙人見面分外眼紅,所以追扑了下去。
  毒手病夫松九武功雖高,他可知道斗不過猛漢,就只有跑了。
  可是,啞口孟賁武剛是緊追不舍,別瞧他人生得雄偉長大,身法卻是輕捷得很,出了天一庄后園后,不到一里路的光景,就已追上了。
  松九眼看是逃不了啦,只好回身拚命,但他哪會是猛漢的對手,十招沒到,就已斃命在武剛掌下,可是武剛也大意受了點毒傷,只是因他心急云靖安危,精神疏忽一點的關系,尚未發覺而已。
  既發現了敵蹤,他哪里肯舍,于是在斃了松九之后,又赶了回來,一腳先踢開園門,跟著就是一聲虎吼,未防到小姑娘會向他出手。
  他在一掌逼開了薛琴之際,以他那凶性,再逼近一步,薛姑娘怕就得遭殃了。
  恰在這時,云靖出聲招呼,他一見這位心中最崇拜的大哥,弄成了這么狼狽樣儿,忍不住悲從中來,干嚎了兩聲,熱淚泉涌而下。
  云靖也是一陣傷心,但他還能沉得著气,忙向武剛打了一個手勢,指了指被群賊圍著的云霄,又道:“老三,快去助霄儿。”
  武剛回首一看,果見云霄正被群賊圍攻。
  他驀然大吼一聲,狂風驟雨,掄拳就扑了過去。
  其實那十几個人在云霄劍下,已然都難支持,哪還能架住這大力天神。
  矮羅漢法廣首當其沖,二見猛漢沖來,赶忙一挫身形,一掌尚未推出,狂飆起處,勁猛無比的大力已然撞到,裹起了他,拋向了半天空。
  這一來,陣式立亂,宛如虎入羊群般,慘叫聲此落彼起,十几位天蝎教中的高手,剎時間倒下了五六人,剩下的几人見勢不好,發一聲喊,四散而逃。
  花蕊夫人气得把牙咬得格格亂響,揚手一揮,當先飛縱而去。
  剩下來的几人,一見教主走了,哪一個還敢久留,也跟蹤而起,向園外奔逃。
  長春公主薛玲方一轉身,冷不防林可卿閃身攔住道:“玲儿!
  你走不得!”
  薛玲玉面含霜,冷冷地道:“你要打算干什么?”
  林可卿道:“孩子,我是你親娘呀……”“呸!”薛玲啐了一口,怒道:“你這婦人毫無道理,我才是你親娘哩!”
  林可卿悲聲道:“玲儿!難道你一點都記不起來了么?你是被仇真那賤婦搶走的呀!”
  薛玲突地美眸一瞪喝:“你胡言亂語,還敢辱罵我師父,容你不得!”
  喝聲中,手中長劍一起,閃電般直刺過來。
  梅影倏地一閃身,掄劍擋了上去,喝道:“玲丫頭!你要殺親吶,小心天不容你。”
  薛玲一聲不哼,倏地劍化“玉女拋梭”,寒光一閃,又刺向了梅影。
  梅影迅忙用了一式梅岭絕技“儿羅綿”的手法來,身形微閃,斜著一探手,已緊緊地拿住了薛玲的寸關尺。
  在此際,薛玲右手之劍也已迎頭劈下,梅姑娘手上一貫勁,固然可以逼使薛玲倒下身去,但是卻也難逃對方那劈下來的一劍。
  當此千鈞一發的生死關頭,薛琴脫口惊叫了一聲,梅影悚然一惊,赶緊把內勁一收,帶著薛玲來了個急旋,順勢一送,兩人立即分開。
  薛玲被對方這一送,全身斜顛出去七八尺,長劍嗖的一聲,在空中斜划過去。
  她一穩身形,站好了馬步,轉身朝著梅影狠狠瞪了一眼,翻身飛縱而去。
  林可卿此時傷心已极,眼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儿,竟然對面不認,不期然地叫出來一聲:“沛才呀!咱們是造了什么孽呀!”
  那正殺得興起的啞口孟賁武剛,他一听林可卿的叫聲,神情忽然一愣,轉身望著林可卿凝視了一陣。
  驀然間,須發盡豎,嘴唇掀起,露出來一口黃板牙,宛如一頭猛獸触發凶性般,樣子怕人已极。
  林可卿一眼看到他這副凶狀,心中也是一惊,腦際微一轉念,冷冷地道:“難道你武老三還記得我,徐州那筆帳,憑著力大欺人也算不了漢子,天下人也不全怕力大的,就有人不怕。”
  “呀呀,呀呀,哇哇!”武剛心急說不出話,啞巴樣的唔唔呀呀叫一通,又不斷用手指點著他自己的鼻子。
  那意思似是在說:“有誰不怕我猛漢武剛?”
  林可卿微微一笑,探手一指園中假山道:“那座假山不怕你……”武剛聞言,愣愣地看了那假山一眼,驀地怒吼了一聲,雙足一頓,整個人就向那假山上撞去。
  轟隆一聲響,那座假山立被他撞塌了一半,碎石飛揚空中,又雨一般洒了下來。
  云靖見狀,忙喊道:“老三……”
  一聲未了,又是一聲山崩地裂般大震,那座假山竟然被武剛齊根掀塌,聲勢万分惊人。
  駭得梅影和薛玲兩位姑娘,玉容變色,不由抽一口冷气,心中暗道:“好大的力量呀……”此際云霄已然縱身到老父身邊,低聲道:“爹!三叔怎么呢?”
  云靖含淚道:“他為了老夫,已引發了當年那凶性了。”
  云霄吃惊道:“那怎么辦呢?他凶性發作時,是什么都記不得了呀!只要有人畜在眼前,便要弄死……”“唉!”云靖無可奈何,歎了一口气。
  林可卿突然接口道:“云兄弟放心吧!我會治得好他的。”
  “你……你……”云靖這才記起身前此一婦人,自己并不認識。
  云霄忙道:“爹!她是薛伯母呀,繹珠仙子林可卿,你不認識嗎?”
  云靖聞言,更是瞪大了眼,突然戰栗著站起身來道:“你!你是祥符家沛才兄的……”林可卿黯然地輕歎了一聲,道:“對的,我正是薛沛才的妻室……風塵三俠中的紅拂女飛衛,林……林……”云靖惊愕地追問。
  林可卿微微一點頭,接著道:“是的,我是林可卿,被仇真那賤人把我鎖在青靈谷,十六年的林可卿,但如今被你儿云霄救出來了……”“伯母!”
  林可卿輕揚玉腕止住了他,又向那假山處指了指。
  就見那啞口孟責武剛似已用過了力,搖晃著身軀,一步步走了過來。
  林可卿迎著他笑道:“武老三,現在咱們可以動手了,你進招吧!”
  她說著雙臂一圈,抱元守一,作成一個請人進招的架式。
  武剛大眼連翻了几下,眼中又漸漸露出凶光,胸脯向前一挺,驀地咕咚一聲跌倒地上,人竟昏了過去。
  林可卿收勢輕歎了一聲道:“這個人混沌一生,忠義無比,但卻生就一种眶毗必報的凶性,太可怜了。”
  云霄惊駭地問道:“伯母,武三叔他……”林可卿笑道:“你放心吧,他是昏厥,馬上就會好的。”
  她說著話,蓮步珊柵,走到武剛身前替他把了脈,又小心地全身敲敲打打,最后敲打到腦后,突然不動7。
  跟著又敲打了一陣,喟然歎了一口气,道:“原來他腦后生著一根僵筋,我說他怎么總是和人合不來呢?”
  云霄道:“伯母,他生具僵筋可有方法治嗎?”
  林可卿道:“我和女華陀何玉蓉十年相依為命,醫道雖長了不少,但還不精,只能用藥收他那凶性,割斷他那僵筋,我還不成。”
  說罷,便從怀中掏出了個小藥瓶,倒了一些在武剛嘴中。
  過了有一盞熱茶的工夫,那武剛身軀倏地一震,接著大嘴張了几張:“礙…礙…啊嚏……”打出了一個大噴嚏,聲音之響亮,十分惊人,震得小姑娘薛琴赶忙掩耳。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啊!怎么大白天打雷呀!”
  “元弟!”云霄突然高叫了一聲。
  “哈哈……我一算就知大哥准在這里。”隨著話聲,樹陰影里,縱出來小叫化舒元。
  薛琴一見到舒元,先就冷哼了一聲:“狗成精了才會算呢!”
  她這一句話,說得梅影姑娘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林可卿轉首瞪了薛琴一眼,似是怪她出言無禮。
  小叫化舒元似沒有听到,他徑直走到可卿身前,躬身行禮道:“薛伯母,你可好哇!”
  林可卿一看這舒元的長相,當即被怔住了,心想:“這孩子的相貌,怎么酷肖一個人呢?”
  云霄連忙替他們介紹道:“伯母,這位是莫老前輩的徒弟,他叫舒元。”
  林可卿道:“你是說他是莫玄极的高徒?”
  云霄點頭道:“現在是丐仙莫邪了……”林可卿默然地一點頭,輕輕發出一聲長歎,腦海中現出了當年風塵三俠的影儿。
  梅影悄聲向舒元道:“小要飯,你听到沒有?”
  舒元茫然道:“听到什么呀?”
  梅影道:“琴丫頭罵你是狗呢。”
  舒元笑道:“我剛才不是給她娘磕頭嗎,那叫小狗拜老……”下面的字還沒有說出來,薛琴身形一閃,唰地一巴掌甩了過去。
  舒元一縮頭,后縱了兩步,笑道:“這一下沒打著。”
  薛琴气得小嘴一噘,哼了一聲道:“你記得,我不會饒了你林可卿突然一抬頭,瞪了薛琴一眼喝道:“丫頭,怎可這樣沒規矩!”
  薛琴道:“你沒听見罵人家嗎?”
  梅影道:“伯母。你不知道,這小要飯的可惡著呢!”
  舒元雙眼連眨了几下,忙向梅姑娘一揖到地,笑道:“新嫂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可是和霄哥哥有很厚的交情,你就不給我大哥維持點交情嗎?”
  梅影羞得粉面通紅,啐道:“舒元,你這張嘴會不會洗干淨點呀?”
  舒元小臉突地一繃,肅然道:“你就這樣看不起我們丐幫這一行呀,須知我們是宁討干家不飽,不拾路遺半分,卻是干淨著呢!”
  梅影道:“嘿!好神气,我是說的你那張嘴。”
  舒元道:“嘴呀,雖然吃盡殘茶剩飯,但卻不會划圖罵人。”
  薛琴插口道:“那你剛才不是罵人嗎?”
  舒元作出委屈的樣儿,哭喪著臉道:“我的少奶奶,你……”他一語未了,武剛突地一長身,坐了起來,道:“不用治了,我已好啦!”
  他這憑空插上了一句話,使得一場嬉戲收場,云靖早已跑了過去,道:“老三!礙…礙…”兩人立即擁抱在一起,云靖熱淚滾滾直至失聲。
  武剛大嘴咧了一下道:“好啦!”
  跟著,林可卿母女和梅影等人,也圍了過來,大家互相見了禮。
  只有小姑娘薛琴卻暗自納悶,心道:“這猛漢不是個啞巴嗎?
  怎么忽然間會說話了?”
  云靖一見武剛好了,忙著先問家中的情形道:“老三,你大嫂呢?”
  武剛道:“梅老婆救走了。”
  云靖長舒一口气,總算放了心。
  小叫化舒元插口道:“但是她已瘋了……”云靖忽地站起身來,云霄也閃身過去,探手就去抓小舒元。
  舒元一閃身躍了開去道:“大哥,你的手重,我吃不了那一抓。”
  云霄道:“元弟,你怎么知道的?”
  舒元道:“柳春告訴我的,說綠萼庄已陷賊手,梅家的人已退到望梅谷,現正四出請人幫場呢。”
  梅影一听說自己的家出了事,先就慌了,忙問道:“元弟,是真的嗎?”
  舒元道:“梅姑娘,咱們是玩笑歸玩笑,這件事也是能胡說的嗎?”
  梅影聞言,斜瞟了云霄一眼道:“我得快點赶回去,我奶奶伯要急坏了。”
  林可卿接口道:“梅姑娘暫且勿慌,我們都要去的,但總得計議一下呀!”
  云靖朗聲道:“既然大家都要去,還有什么計議的,救急如救火,要走得快點動身。”
  林可卿道:“我是擔心著你的体力,能夠支持得了嗎?”
  云靖聞言,試著一運气,當時可就怔住了,把頭一垂,豪气盡消,默默無語。
  林可卿道:“你也不必如此气餒,當年何玉蓉曾給我留下了三粒金丹,你不妨吃下一顆看看,据說是很靈驗的。”
  說著從袋里摸出一顆丹藥,遞給了云霄,云霄轉遞給了云靖。
  老俠云靖抬起頭來,滿臉一片感謝的神情,望了林可卿一眼,張口吞下。
  真個是靈丹妙藥,云靖吞下去不到片刻工夫,剎時間精神奕奕,前后判若兩人。
  林可卿微微一笑道:“好啦!咱們就快些上路吧!”
  啞口孟賁武剛,一見林可卿靈藥救好了云靖,他是個實心眼儿,又不愛說話,立對林可卿有了情感,前嫌盡釋,站起身來,朝著林可卿一揖到地,轉身就走,還是一言不發。
  眾人互視了一眼,會心地微微一笑,隨后跟著就出了天一庄。
  小叫化舒元突然停下了腳步,道:“我小要飯的奉有丐幫旗令,要去約人,不能和你們一路走了。”
  云霄關心地道:“元弟,你都約些什么人呀?”
  舒元笑道:“這是机密,不能告訴你。”
  他說著,朝眾人一揮手,喊了聲:“再見啦!”人已飛奔而去。
  天蝎教攻打綠萼庄,本是處心積慮早有所謀,因為九大門派在他們威脅利誘之下,雖然俯首稱臣,但并不是真服,因為是尚有武林三大世家的反對,全都抱著一种觀望的態度。
  所以,天蝎教須盡全力去破坏武林中的偶像,使得天下底定,以遂他們能囊括武林的心愿。
  在深謀之下,先用計四起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就連癲仙凌渾、丐仙莫邪那樣精細的人,也中計被囚,全都困在了枉死城。
  再又向三大世家展開了攻勢,大巴山已然早就沒落,祥符薛家也只剩下了万丈飛虹薛沛云,网中之魚。
  進攻云門谷雖然費了點手腳,但在用計、用力、用毒夾攻之下,云門世家也完了。
  于是,又以全力對付梅岭綠萼庄。
  綠萼庄家雖然也是人丁勢微,但梅隱君當年曾為這個地方,付出了半生精力,說得上是銅牆鐵壁。
  無奈,物腐虫生,綠萼庄出了內奸。
  是一個名叫路彰的田糧庄頭,因為擅假主人之名,向各庄戶攤受孝敬銀子,被老夫人查了出來,并沒有過分責他,只打了二十棍赶出綠萼庄。
  哪知狼子野心,他竟投了天蝎教。
  此次天蝎教進犯綠萼庄,就由路彰引進,任是銅牆鐵壁,也派不了用場,雖有不少的埋伏設施,無奈碰上了識路之人。
  天蝎教這次來的人手,以鬼王谷馬震天為首,率領著有二十多位武林高手,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殺進了綠萼庄。
  一過虯龍橋,路彰就和群賊打上了招呼道:“這虯龍是入庄的第一關,埋伏十分厲害,大家找有白磚的地方走,就不礙事了。”
  群賊就由路彰帶路,毫無阻攔地進了綠萼庄。
  繞庄并無院牆,全是用老梅樹枝葉虯纏而成,密不透風,實在說來,要比石牆堅固得多了。
  這段梅牆不但堅固,而且可以說是綠萼庄的一道屏障,如今屏障既失,群賊就長驅直進了。
  賊性難改,一進入庄11,就全都發了凶性,刀劍在手,是見一人殺一個,來兩個便殺一雙。
  叱哧卡嚓一陣亂殺,卻苦了綠萼庄的一班看更守院之人了,轉眼間,已有三四十人丟了性命。
  最后的一個人,沒有抓牢,被他跑掉了。
  那壯漢這一跑,亂子可就大了,因為他一邊跑著,一邊喊著:“有賊犯進庄哪……”他大聲喊,一聲傳一聲,跟著更鑼也一陣亂響起來。
  馬震天等人一見亂子鬧起來了,吶喊一聲,就去追赶那些更夫壯漢。
  吶喊聲,慘叫聲,”更鑼亂敲聲,惊天動地。
  此時那梅老夫人徐綠華去救云靖之妻周氏夫人,還沒有回到綠尊庄,只有梅韻姑娘一人在家,她怎能主持得了這樣大事。
  還算梅姑娘膽識過人,見狀不好,准知道眾寡難敵,立即吩咐大家退守望梅谷。
  眾人撤退了,她梅姑娘心高气傲,丟了綠萼庄,心中難受,無法向老祖母交代,一發狠,帶了身前四婢,一方面是掩護眾人撤退,一面卻和敵人拚了起來。
  第二天的辰初光景,梅老夫人帶著周氏夫人,正巧剛剛赶到探梅坡,就听前面人聲吶喊,她心中一惊,詫异:“是哪路的江湖人物,敢在這梅岭綠萼庄生起事來?……”就在這一念未了,忽見一個壯漢滿身血漬,落荒跑來。
  梅老夫人忙喊道:“你是綠萼庄的人嗎?快過來,告訴我們出了什么事。”那壯漢正然逃命,一听有人呼喚,抬頭看去,認出來是老夫人,這一來高興了,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來,往地上一跪道:“老夫人,可不得了啦!綠萼庄失陷了。”壯漢道:“听說是什么天蝎教的!”
  梅老夫人把手中拐杖往下猛地一頓,哼了一聲道:“好個仇貞,竟找上了老身來啦!”
  壯漢接著道:“本來他們是無法能夠打進庄去的,全是路彰那小子喪心病狂,吃里扒外,帶著賊人來的。”
  “嗯!”梅老夫人哼了一聲道:“庄中的人都撤出來了沒有?”
  壯漢道:“有一大半都撤到望梅谷了,也有不少的人都……部死了。”
  他說到死,不禁熱淚涌眶,竟然抽搐起來了。
  梅老夫人道:“你別難過了.他們既然為我綠萼庄而死,我得替他們報仇。”
  語气頓了一下,又道:“大小姐呢?”
  那壯漢道:“她……她正和賊人們打著呢。”
  別瞧梅老夫人听說綠萼庄失陷,她是滿沉著气的,這一听說梅韻姑娘正在和敵人拚斗,她可就沉不住气了,忽地站起身來,回首向身后兩人道:“快領云夫人到望梅谷會,我得去救大小姐回來。”
  她話聲一落,將身上衣服掖了掖,一頓手中拐杖,人就飛奔而去。
  梅老夫人徐綠華在五十年前,可是個出了名的女煞星,如今雖已年逾古稀,這一動起怒來,龍足飛馳,看樣儿,英雄仍不減當年。
  梅老夫人一塌腰飛奔下探梅坡,几竄几縱,剛剛走到梅溪渡的道口儿,就听林萌深處有人喝罵道:“姓梅的丫頭,我勸你識相點吧,投降了我天蝎教,憑你這份才貌,准能得個花姬的地位,如果一味逞強的話,今天這里就是你命盡之所。”
  梅老夫人一听,不敢怠慢,腳一用勁,人就縱向林中。
  穿過了樹林一看,可不由大吃一惊。
  原來那和敵人動手的,正是她的孫女儿梅韻,另外兩人乃是鬼王庄馬震天的兩個女儿馬金花、馬銀花,余外的除了那鬼王馬震天之外,全不認識。
  有老道、和尚、姑子、俗家人,不下二十多位,全都拿著兵刃,齊向梅韻姑娘一人進攻。
  梅姑娘手中一柄長劍,擋前遮后,顧左看右,上下飛舞,真和一條烏龍相仿,毫無一絲畏懼之色。
  那些人雖也不停往里遞家伙,但只是一味游斗。
  看樣儿只要工夫長了,梅韻姑娘力气一竭,准得倒地被擒。
  梅老夫人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也抑不住一陣喜悅,因為這兩個孫女儿的功夫,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呀!
  當下不敢怠慢,手中拐杖向后一拋,探手抓了兩把樹葉;施展“飛葉傷人”內家上乘功夫,抖手打了出去。
  同時厲聲喝道:“都是不要臉的東西,倚仗人多逞強么?”
  別看她抖手打出的只是一把樹葉,在貫注真力下,每一片葉無疑是一柄飛刀。
  那班人正在戲斗梅姑娘,只以為對方成擒在望,誰也沒防到會有高人出現。
  等到听見了喝聲,惊覺之下,再打算回頭,已經晚了,有的頭上、背上、肩上、耳朵上、胯骨上,每人都挨了一下。
  剎時間,慘叫連聲,陣式當時全都亂了,忽嚕一聲,一圈子人,全都散開。
  梅韻正在搏敵,忽見敵人陣勢大亂,全都往后退走,凝神一看,見樹林邊上站著一位白發老婆婆。
  她惊叫了一聲:“奶奶……”人就向那老婆婆奔了過去。
  此時賊人方面,也穩住了勢,看清來人是誰了。
  馬震天向一群賊人揮手喊道:“各位,這老不死的是綠萼庄的主人徐綠華,咱們大家一齊上,能除去這老太婆可是大功一件。”
  忽听一人揚聲道:“我听說這老太婆的武功可高著呢。沖上去無疑送死,再說咱們這樣的拚命,為的是什么呀?”
  馬震天聞言,准知大家是要向他提出條件,本來嘛,江湖中人在槍口上混,為的是什么,人無利心,誰肯拚命?
  他念頭一轉,又复揚聲道:“各位,大家賣點勁,我出黃金十錠,誰能一刀劈死那老太婆,我把兩個女儿全嫁給他!”
  一人道:“說話算數嗎?”
  馬震天道:“當著這么多朋友的面,我姓馬的還能耍賴不成?”
  “好……”群賊哄然喊了一聲,各掄兵刃,往四外一散,取了個包圍之勢,立把祖孫二人給圍了起來。
  梅老夫人冷笑了一聲道:“憑你們這一群酒囊飯袋,是甘愿送死來了,好,我老婆子成全你們吧!”
  她話聲一落,抖動兩雙衣袖,人就竄了上去,直奔金花銀花二女。
  金花一見人家扑來了,一搶手中繡絨刀,迎頭就砍了下去。
  好個老婆婆,人老功夫強,斜身一跨,讓開了一刀,銀花的劍又直刺來。她一側身,劍鋒挨著衣裳刺了過去。
  這是老夫人保持自己的身份,所以讓過了這兩招。
  她剛躲開了劍,金花的刀又橫著砍了過來。
  就這樣,她一連讓過了三招,冷喝一聲道:“孽障,真的不識好歹,老婆子可要大開殺戒了。”
  馬氏二女素常潑辣成性,她們哪听這些,全都一挺手中刀,直刺了過來。
  梅老夫人并不躲閃,右掌往起一立,等刀遞到切近,倏地一個斜切,一掌划了下去。
  鏘嘟一聲響,金花的刀,立被削去了半截,金花心中一惊,走忙縱身后退。
  銀花跟著一劍又遞了上來,直刺咽喉。
  梅老夫人一回頭,用了一式“魁星看斗”,銀花的劍就刺空了,赶緊一縮腕子,方打算把劍撤回來。
  哪知,人家梅老夫人是何等人物,她快人家更快,抬手往上撩,又是鏘啷一聲,半截寶劍落地。
  這可是梅老夫人年高心慈,手下留情,肉掌能夠削斷兵刃。
  這份功夫不問可知怎么樣了,識趣的,就該撤手快走,以保性命。
  但那馬氏二女許是死星照命,不但不走,反而气得杏眼圓睜,把心一橫,高聲喊道:“各位,別膽怯,上啊!”
  群賊果然一聲吶喊,分成了兩撥,一撥奔向了梅韻,一撥奔向了梅老夫人。
  梅韻眼見自己祖母手削兵刃,那是老人家的功夫,暗罵自己怎么糊涂,手持家傳神劍,怎么打了半夜,就會沒想到削人兵器呢?
  心念轉處,賊人已然圍了上來,姑娘心里可就高興了,手中寶劍一立。蓄勢以待,專等削斷賦人兵刃。
  群賦和梅姑娘打了半夜,可沒看出姑娘手中劍是件神物,大家刀劍齊舉,一擁而上。
  梅姑娘立刻用了一式“孔雀開屏”,身形迅疾急旋,就听“鏘啷啷”一陣大響,賊人兵刃全都被削去了半截,發了一聲喊,赶忙躍退了回來。
  就在這時,忽見從賊人后面,飛縱進來兩條人影,甫一落地,化作了兩團黑球,在地上飛滾起來,所到之處,慘聲立起,賊勢陡即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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