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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武林傳柬


  上章書中,“神算鬼女”正欲扑入佛堂,一聲沉喝過后,佛堂門內現出一個奇丑絕倫的青衣劍士,后隨一個滿面病容的小童。
  “神算鬼女”一窒之后,喝道:“你是誰?”
  奇丑劍士片言不發,“嗆”地拔出長劍,一扼腕,現出五朵工整的梅花。
  “神算鬼女”大惊失色,道:“丑劍客?”
  奇丑劍士与病容小僮,正是去而复返的宮仇与万鳳真。
  宮仇緩緩歸劍入鞘,把聲音逼成很蒼勁地道:“不錯,正是老夫!”
  四侍僮心中的駭异,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這數十年前名動武林的劍手,會神鬼莫測地在這絕境之內現身,的确是匪夷所思的事。
  “神真鬼女”面色白里透青,沉聲道:“閣下真的最‘丑劍客’?”
  “不錯!”
  “請問阻路的原因?”
  “老夫先問你的來意?”
  “神算鬼女”咬牙切齒地道:“找郝濮澧報仇!”
  宮仇冷冷地道:“武圣郝濮澧已死,此地只有‘見性’和尚,你回頭吧!”
  “我就不管他是武圣是和尚!”
  “你与他何仇何恨?”
  “殺子之仇!”
  “依老夫所知,‘見性大師’并未殺死你子。”
  “閣下是什么意思?”
  “老夫來作和事佬,替你們解開這冤結!”
  “神算鬼女”面色大變,目射怨毒至极的煞芒,厲聲道:“閣下是郝濮澧請來的幫手嗎?”
  宮仇冷冰冰地道:“你錯了,以‘見性大師’的身手,何用老夫助拳……”
  “那就請閣下別管這檔子事!”
  “老夫既然碰上了,卻不能不管!”
  “閣下管得了嗎?”
  “當然!”
  四侍僮可惊得呆了,怎地平空鑽出個“丑劍客”替師父擋災,難道至誠可以格天,佛祖顯了靈?
  “神算鬼女”怀數十年積怨,今天才等到了這机會,卻不料橫岔出個“丑劍客”來,心中的怨毒可就大了,身形一欺,虛飄飄地一掌向宮仇隔空推去。
  万鳳真橫跨一步,雙掌詭异至极地一圈一划,“轟!”然一聲,側面的窗欞被擊成粉碎,木屑撒了一地。
  四侍僮同時惊“哦!”出聲。
  “神真鬼女”心頭大寒,這病容滿面的小僮,充其量不過是“丑劍客”的弟子,竟然能把自己的掌力引得撞向一邊,那“丑劍客”的身手,就不用提了,但,她蓄勢而來,豈肯就此死心,第二掌跟著推自,仍是陰柔無力……
  万鳳真迎著掌力一站,既不封也不擋。
  “神算鬼女”練的全是陰功,看似無聲無息地發掌,其實卻潛藏了惊人的陰勁,遇物即生反應。
  “砰!”然一聲巨響,万鳳真身形晃了兩晃,卻是面不改色,當然,若非她憑藉“逆鱗寶甲”護体,說什么也不敢承受這一擊。
  “神算鬼女”灰白的頭發根根倒立,凄厲之狀,令人不寒而栗。
  万鳳真悄然退了開去。
  宮仇适時開口道:“黎雯,你且听老夫一言?”
  “神算鬼女”厲聲道:“不听,誰也不能阻止我報仇!”
  宮仇淡淡地道:“老夫能阻止你!”
  “神算鬼女”把抱在怀中的小孩骷髏,朝旁邊的花台上一放,口中喃喃道:“孩子,看媽今天替你報仇!”說完,倒到原來位置。
  這种怪异的舉止,使所有在場的人全為之心惊膽顫,寒气大冒。
  “丑劍客,你真要阻我報仇?”
  “老夫已說過一遍了!”
  “接掌!”
  隨著喝話之聲,雙掌一掄,劈了出去,頓時寒濤匝地,陰風迫人,站在兩丈之外的四侍僮也感到寒颶刺骨,不自覺地退了數步。
  宮仇可知道對方武功的厲害歹毒,出手就使出了“一元寶菉”所載的三掌招之中最后的一掌“旋乾轉坤”。
  上古奇學,果然不同凡響,勁气激撞雷鳴聲中,寒濤竟然倒卷而回。
  “神算鬼女”惊呼一聲,倒退丈外,面孔一陣扭曲。
  宮仇無心傷她,所以勁力只用了六成,否則她非躺下不可。
  四侍僮追隨“武圣”數十年,對各門各派的武功全見識過,就沒有認出這是什么功力,“丑劍客”以“梅花劍法”聞名于世,想不到掌上功夫更加震世駭俗。
  宮仇語冷如冰地道:“黎雯,‘見性大師’是你丈夫的師兄而兼師父,一手調教他成人,當年傷你孩子的可不是他,不錯,他見死不救,致使你飲恨迄今,但當初情勢你應當明白,他身膺中原武林重托,接受天南一派的挑戰,救你孩子重要?還是整個武林的命運重要?”
  “神算鬼女”臉色一連數變,狂叫道:“不必說了,我不要听,我要為愛子報仇!”
  宮仇道:“你該找那擊傷你孩子的人報仇,才是正理!”
  “如果那郝濮澧肯出手,我儿如何會死?”
  “事實上他不能以私廢公!”
  “他既自命俠義道,當初為什么不把‘混元一气功神’傳与我夫君?”
  宮仇不由語塞,的确,她丈夫古亦同与“見性大師”既屬同門師兄弟,師父死后,他身兼師父与師兄之責,為什么不把神功相授?如果他把神功傳与了師弟,也就不會發生這場慘劇了。
  古亦同拋妻棄子,數十年下落不明,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這時,“儒僮”突然插口道:“師叔母,恕弟子放肆,師父他老人家不愿小師叔和他一樣,所以……”
  “神算鬼女”气勢洶洶地道:“什么和他一樣?”
  “無后!”
  “無后,什么意思?”
  “練這‘混元一气神功’,必須童身,而且永不能破戒,否則散功!”
  “神算鬼女”愕然片刻,大聲道:“我卻不信!”
  四侍僮齊齊面現怒色,卻無法開口。
  宮仇料知“儒僮”所言不虛,冷冷地接口道:“這是事實!”
  “神算鬼女”詞窮,低下頭去,忽然瞥見地上那具小孩骷髏,恨毒又生,厲聲道:“誰也不能阻擋我報仇!”
  “老夫不許!”
  “丑劍客,你憑什么?”
  “是非兩字!”
  “神算鬼女”一聲刺耳地號叫,彈身猛扑。
  宮仇揮掌之間,硬生生把她迫回原地,如此一連數次,她始終無法越雷池半步,面上凄厲怨毒之色,令人見了不寒而栗。
  裹在此刻——
  一聲佛號傳處,“見性大師”緩緩步出佛堂,老臉出奇一片平靜,失神的雙目,一掃全場,然后向宮仇道:“施主可否不管此事?”
  宮仇大感為難,“見性大師”為了替万鳳真療傷,損耗了大部真元,他不能任他死于“神算鬼女”之手,但說起來,這又是人家師門以內的事,焉能硬插一手?心念數轉之后,微一拱手道:“大師,幸會!”
  “見性大師”合掌當胸,道:“數十年不見,施主風采如昔!”
  突然——
  “神算鬼女”抽出一柄晶光雪亮的匕首,厲喝一聲:“郝濮澧,還我儿子的命來!”
  人隨聲進,扑向了“見性大師”。
  “見性大師”老臉微微一變,閉上雙目,似乎在等地下手,四侍僮同時惊呼出聲。
  宮仇伸指一彈……
  “嗆啷!”一聲,鋒利的匕首掉落在地。
  “神算鬼女”怔在距“見性大師”八尺不到之處,臉色變了又變,肌肉不斷地抽搐,全身簌簌直科。
  “見性大師”睜開眼來,熟視了宮仇半晌,沉凝而庄重地道:“施主,佛家最重困果,請讓過一邊!”
  聲音雖然無力,但卻充滿了一种迫人的威嚴,宮仇下意識地退了數步,万鳳真也跟著閃開一邊。
  “見性大師”緩緩上前,拾起那把匕首,低沉地道:“師弟妹,我已等你許多年了,其實你隨時都可來了斷這宗因果!”然后轉頭向四侍僮道:“你們誰也不許出手,事后恭送你們師叔母下山,這是師命,違則欺師!”
  聲落,把匕首遞到“神算鬼女”手中,道:“你可以放心下手了!”
  “神算鬼女”一把奪過匕首,揚了起來……
  “見性大師”徐徐盤膝跌坐當地。
  空气迫人鼻息皆窒。
  四侍僮齊齊悲呼了一聲:“師父!”
  万鳳真向宮仇施了一個眼色。
  宮仇勁貫右手五指,准備必要時出手。
  “神算鬼女”上揚的手,竟然顫抖起來,久久刺不下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足足半刻光景,突然扔下匕首,抱起那具小孩骷髏,掩面疾奔而去。
  事態的發展,出乎每一個人意料之外。
  在場的人,齊齊松了一口气。
  “見性大師”一聲長歎,站起來,向宮仇道:“小施主盛情可感,但老衲卻不以為是!”
  宮仇心頭一震,“見性大師”竟然一口就指出他的本來面目,當下只好摘下面具,恭施一禮,道:“晚輩放肆了!”
  盲、殘、丐、儒四侍僮忍不住惊“哦!”出聲,想不到“丑劍客”會是宮仇的化身,而且功力已到了震世駭俗之境。
  万鳳真奔入佛堂之內,瞬間以本來面目出現。
  “見性大師”沉默了片刻之后,向四侍僮道:“在石梁彼端的溪旁林中,為‘武圣郝濮澧’造墓立碑,然后毀去石梁,你等可以下山,自創基業去吧!”
  四侍僮伏跪在地,“盲僮”悲聲道:“弟子愿隨師父終老!”
  “不……”
  “師父如不應允,弟子等就与石梁同毀吧!”
  “唉!我佛慈悲!”
  這算是答應了,四侍僮拭淚起身。
  “見性大師”又對宮仇道:“少施主明白老衲的意思嗎?”
  宮仇黯然道:“是的,武林中將永無‘武圣’這名號。”
  万鳳真突地插言道:“老前輩之意是從此永絕江湖?”
  “見性大師”悠然道:“老衲身入空門,向無我相,無眾生相,談不上永絕兩字!”
  “可是……”
  “怎么樣?”
  “老前輩許晚輩說句放肆的話?”
  “只管說!”
  “老前輩感于今天‘神算鬼女’前輩的事,而益堅道心,但是五蘊未必全空,六根未必會淨!”
  宮仇一听万鳳其口語太過不敬,不由白了她一眼。
  “見性大師”卻毫不以為忤地道:“万島主一生机智過人,詩詞歌賦,諸子百家,奇門術數,三教九流,可說無一不精,小姑娘大有父風,說說看?”
  万鳳真一听人家稱贊她父親,心中甚是得意,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一抹笑意,道:“老前輩難道真的能拋得了當年‘天狼尊者’再入中原之約?”
  “見性大師”登時一窒,佛家重因果,他种下這回,豈能不承這果。
  四侍僮面上失色,“見性大師”以“混元一气神功”為万鳳真療傷,五年之內不能和人動手,如果五年之內,“天狼尊者”找上門來,后果不堪設想。
  “見性大師”窒了一窒之后,面上又回复和平之色,沉緩地道:“當年,老衲以‘武圣’之名,膺中原同道之托,接戰‘天狼尊者’,而今‘武圣’已死,老衲乃‘見性’和尚,如果‘天南’一派,再到中原尋釁,中原武林自當有以自處!”
  万鳳真緊迫著道:“中原武林恐怕找不出一人堪与‘天狼尊者’匹敵。”
  “儒僮”忍不住大聲道:“小姑娘,家師因你而耗盡真無,你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万鳳真毫不以為意地道:“我這是說實話!”
  驀地——
  宮仇滿面肅然之色,向“見性大師”道:“老前輩,晚輩新近巧獲一部武功秘笈,其中有部份無法參悟,恭請指示……”
  “見性大師”白眉一軒,道:“秘笈?”
  “是的!”
  “何名?”
  “一元寶菉!”
  “哦,老衲曾有耳聞,不過,寶菉秘笈,得者均珍若生平……”
  “晚輩是誠心請益!”
  所有在場的人,眼睛全為之一亮,除了“盲僮”不見,万風真微感訝异之外。
  “見性大師”頷了頷首,道:“小施主何處不明,老衲知無不言。”
  宮仇略作思索道:“上卷,培元篇!”
  接著,宮仇開始背誦口訣,“見性大師”的臉色,隨著那玄奧的口訣而變化,或喜,或諒,或奇或愣……
  宮仇一口气讀完,道:“請老前輩指點。”
  “見性大師”突地哈哈一陣大笑,道:“小施主心地善良,机智也屬過人!”
  宮仇面上一紅。
  “盲”“殘”“丐”三僮,滿面惊詫迷惘之色,不知乃師話中之意。
  “儒僮”先是聚眉苦思,然后眉頭一舒,感激地朝宮仇瞥了一眼。
  万鳳真卻是色然而喜,她似乎又明白了個究竟。
  宮仇吶吶地道:“尚望老前輩……垂鑒晚輩的……”
  “見性大師”道:“少施主盛情可感,不過……老衲已拋卻一切,不再重蹈紅塵了!”
  宮仇俊目放光,恭謹地道:“老前輩,這是晚輩一點誠意,尚祈接納,否則晚輩將終生難安,至于那‘天南’一派,妄想插足中原的事,不會再攪清修了!”
  “為什么?”
  “天狼尊者与其門下,將永不再踏進中原一步!”
  此語一出,除万鳳真外,滿場皆惊。
  “見性大師”再也無法使心湖平靜,微顯激動地道:“莫非‘天狼尊者’已不在人世?”
  宮仇搖了搖頭,道:“以晚輩所知,‘天狼尊者’昔日仇家准備在近日內赴天南索仇……”手?
  “索仇?”
  “是的!”
  “當今武林還有誰敢公然向‘天狼尊者’,索仇?”
  “這……恕晚輩無法奉告!”
  “小施主話中之意,‘天狼尊者’似乎不是索仇者的敵手?”
  “有此可能!”
  驀在此刻——
  只听一個蒼勁而含混的聲音道:“有客到訪!有客到訪!”
  宮仇循聲一望,說話的竟然是一只白色鸚鵡,說完之后,振翅飛去。
  “見性大師”根本不見外客,而在這夜盡天曉之際,居然有人到訪,顯見事態的不尋常。
  四侍僮向“見性大師”恭施一禮,片言不發,疾奔而去。
  “見性大師”白眉微蹙,愕然無語。
  宮仇与万風真一時之詞,也無話可說。
  空气在死寂之中透著緊張。
  燈火失去了原有的光輝,逐漸暗淡下去,天亮了。
  “儒僮”匆匆而入,躬身道:“稟師父,‘金劍盟’派使者傳柬!”
  宮仇心中陡地一震,“金劍盟”何以會派使者向“見性大師”傳柬,而且是星夜而至,的确令人莫測高深。
  “見性大師”顯然十分困惑,沉聲道:“金劍盟派使傳柬?”
  “是的!”
  “你如何答复?”
  “弟子直言‘武圣’早已不在人世……”
  “嗯,以后呢?”
  對方使者似乎已料到弟子的答复之辭,聞言只淡淡一笑,道:“事關中原武林劫運,‘武圣’當不忍舉令生靈涂炭,留下柬帖,轉身便离!”
  “拿來我看!”
  “儒僮”雙手呈上一個紅色柬封,“見性大師”接了過來,啟開封口,抽出柬帖,神色隨著凝重起來。最后竟至老臉大變。
  宮仇与万鳳真交換了一瞥,卻是不便動問。
  “見性大師”看完之后,一聲長歎道:“天意如斯,奈何奈何,數由前定,老抽不歷這劫數是不可能了!”
  說完,把柬帖遞与宮仇道:“少施主無妨一觀!”
  宮仇雙手接過,万鳳真也湊了近前,只見上面寫道:“書奉上武圣郝濮澧座右:中原武道式微,人才凋落,致引化外野心者之覬覦,今有‘天南’一派宗主‘天狼尊者’,下書挑戰中原武林,重演二十年前之故事,聲稱如敗則永不履中原,胜則須遵彼為天下武林盟主,茲議定端午之日,大會君山,接受天南一派之挑戰,請以中原武道之榮辱為重,屆時玉臨,武林幸甚!”
  后面署名的是當今中原五大門派的掌門,和“金劍盟盟主諸葛瑛,其中卻不見丐幫中支分幫和“奇門派”。
  宮仇暗忖:丐幫中支衰微,變故迭生,不在發起人之例不足為怪,但“奇門派”何以不見其名呢?
  心念之中,把柬帖還与“見性大師”,脫口道:“何以不見‘奇門派’署名?”
  “見性大師”淡然道:“万施主行事与眾不同,不然豈會被武林戲稱為‘老邪’,不過,老衲推斷,万施主必然在被邀之列,但并非發起之人!”
  万鳳真插口道:“我爹不愿做的事,誰也不能勉強他!”
  “見性大師”微微一笑道:“令尊奇人异行,論功力當在老衲之上!”
  万鳳真櫻口半啟,春風滿面地道:“老前輩過譽了!”
  宮仇心念疾轉,當今武林,以自己所知,“見性大師”与“白石島主”應當是無敵者流,但那神秘的“金劍盟太上”,說不定會在兩人之上。
  “見性大師”面色一正,道:“宮少施主,承賜告老衲寶菉培元的法訣,老拍在端午之前,當可恢复功力,而不必苦修五年,真可謂: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了,少施主奇緣輻輳,端午之會想來是要參与的了?”
  “是的,不過晚輩請求能代秘身份!”
  “老衲理會得到!”
  “晚輩等告辭!”
  說著,行下禮去,万鳳真身受救命之恩,毫不猶豫地行了大禮。
  下得山來,已是巳牌時分。
  万鳳真眉飛色舞地道:“仇哥哥,天南之行是否取消了?”
  “不!”
  “為什么?”
  “我們來個釜底抽薪,迎擊‘天狼尊者’……”
  “如果錯過了呢?”
  “時間還有一個月,回頭還來得及!”
  “也許,‘天狼尊者’此際已進入中原了呢?”
  “這……”
  “君山大會,是武林百年盛事,屆時有名有面的武林人必然參加,說不定你的仇人除已死的外,會全部到齊也說不定!”
  宮他登時熱血充胸,別的不談,仇家之中,最重要的兩個角色,“金劍盟太上”与“天狼尊者”是此次大會的當事人,确實是報仇的好机會。
  心中一陣盤算之后,道:“真妹,我們暫時分手!”
  万鳳真粉腮一變道:“你要离開我?”
  “真妹,我要在君山之會前辦兩件事!”
  “什么兩件事?”
  “第一,查明‘金劍盟’當年參与‘二賢庄’血案的凶手,究竟有几人,第二,我答應過丐幫‘胖、瘦二丐’要代該幫尋回幫主信物,這兩件事必須先行辦妥,如果時間許可的話,我要到大洪山無憂谷一行,向‘武林一老吳不非’索血債!”
  “仇哥哥,我不能和你一道?”
  “真妹,事實上不可能,‘金劍盟’總盟你不能混入,君山大會為時不遠,我們端午前一天,在洞庭湖濱的岳陽樓見面,如何?”
  万鳳真眼圈一紅,道:“仇哥哥,我……舍不得离開你!”
  宮仇柔聲道:“真妹,這只是暫時!”
  眼前,現出了坦蕩的官道。
  宮仇剎住身形,微顯黯然地道:“真妹,令尊不知是否還在中原道上?”
  “你問這干嘛?”
  “一月之期不長也不短,我認為你該乘此去見見他老人家,免得他焦心,同時君山大會,希望能与他老人家先取得默契,屆時我要手刃親仇,他最好能不出手!”
  “這……你真的要离開我?”
  万鳳真刁鑽慧黠,机變百出,天不怕,地不怕,但感情卻十分脆弱。
  宮仇對這紅顏知己的一往情深,由衷地感到欣慰,但另一個意念,卻象毒蛇似地鑽入了心中,使他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如果何二叔的遺孤真是女的,照雙方父母生前的盟約,該是自己的妻子,那對万鳳真將何以自處?何二叔為了救自己母子,撇下即將臨盆的二嬸于不顧,義薄云天,恩比再造,時至今日,自己尚未真正地用心打探過何二嬸的生死下落,實覺愧對何二叔和父母在天之靈……
  他不由想得呆了。
  万鳳真突地把螓首埋入宮仇的怀中,三分悲七分嬌地道:“仇哥哥,你在想什么,為什么不回答我?”
  軟語嬌聲,吐气若蘭,散亂的發絲,搔得他頷下痒痒的,使他在异樣的感受中,升起一縷莫名的悵惆,不禁有些英雄气短起來,最難消受美人思啊!
  宮仇向天無聲地一歎,低頭看看胸前的紅粉知己,悠悠地道:“真妹,我向你提過關于何一凡二叔的事……”
  “不錯,怎么樣?”
  “一日不知何二嬸的生死下落,我一日不安!”
  “你怎么忽然想到這?”
  “并非忽然,這意念每時每刻都在我心中!”
  万鳳真离開宮仇的怀抱,道:“仇哥哥,我盡一切可能協助你探查何二嬸的下落。”
  “真妹,我很感激你!”
  “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談不上感激二字,倒是你何二嬸叫什么名號……”
  “這……我也不知道!”
  “不要緊,何一凡是大名鼎鼎的‘無敵雙劍’之一,會查得出來的!”
  就在此刻——
  一條人影,順官道踉蹌奔來。
  宮仇惊“噫!”了一聲道:“是女的,這身形好熟,她象是受了傷?”
  万鳳真已彈身上了官道,朝路中央一站,待到人影奔到身前,突地嬌叱一聲道:“站住!”
  那人影猛剎身形,口里“啊!”了一聲,身形搖搖欲倒。
  宮仇也到了万鳳真身旁,栗聲道:“怎么會是她!”
  來的,赫然是一個白發婦人,面如土色,衣襟血漬斑斑,她,正是宮仇以前所遇的那瘋老婆子,“千手秀士范世光”的妻子“無雙仙子”鐘筱紅。
  万鳳真伸手扶住她的身形,道:“六師……”
  她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如以“千手秀士范世光”的排行,她該稱她大師嫂,但,她父親曾說過要把“無雙仙子”列入門牆……
  “無雙仙子”鐘筱紅顯然傷勢不輕,忽速地喘著气。
  万鳳真轉口道:“你認識我嗎?”
  “無雙仙子”失神的目光一惊宮仇,又轉到万鳳真面上,道:“你……是小師妹?”
  “是呀,我叫鳳真……”
  “師父已將我收列門牆,繼你六師兄之后,為‘空道’掌符,小師妹,你……就叫我六師姐吧!”
  宮仇心中大奇,她的瘋症竟然好了,“白石島主”的确不愧“奇門”之尊。
  万鳳真秀眉一蹙,道:“六師姐,到底怎么回事?”
  “我……被‘武林一老’……”
  宮仇一听“武林一老”四字,登時目現殺光,栗聲道:“武林一老?”
  “不錯,我被那老匹夫擒住……”
  万鳳真慧黠無倫,立即明白了個中因由,接口道:“為了范師哥曾從他手中取得‘一元寶菉’下卷?”
  “無雙仙子”一點頭,道:“不……錯,老匹夫追問我室菉下落……”
  宮仇急聲道:“芳駕怎么說?”
  “我沒有說……什么!”
  “又怎能脫身呢?”
  “老匹夫不知因什么事暫离,要他兩個門下看守住我,被我用計殺了他兩個門人,脫身出來!此刻,老匹夫……可能已回頭了……”
  “什么地方?”
  “前面……十里外的江邊!”
  宮仇咬了咬牙,向万鳳真道:“真妹,記住前約,我仍暫時分手,你照顧她!”
  聲落,猛一彈身,如一縷輕煙般向前道飄去,身后,隱隱傳來万鳳真的嬌喚:“仇哥哥!珍重!”
  宮仇心內激蕩如潮,他本打算赴大洪山無憂谷向“武林一老”吳不非索仇,想不到對方已然入了江湖,這可省了一番跋涉,如果不碰上“無雙仙子鐘筱紅”,可能要徒勞往返了。
  他志切索仇,全力展開身法,去勢如電,十里途程,轉眼之間便已奔完,只見一脈江水,滔滔滾滾向東流去,由此折向西南,官道溯江并列,“無雙仙子”僅說十里外的江邊,卻不知在哪一段。
  他放緩身形,目光沿江搜索……
  忽地——
  只見一個小沙洲上,人影晃動,隱隱傳來爭論之聲,宮仇精神一振,如一陣風般掠去,顧盼間,便已到達。
  沙洲上橫陳了兩具尸身,十多個似是武林人物的人,在七嘴八舌地爭論著死者的身份,其中竟也有“金劍盟”屬下的劍手,看情形,“武林一老”并不在人群之中。
  宮仇心念几轉之后,隱入一塊巨石之后,他是“金劍盟”近衛長的身份,如果被盟中弟子發覺,行事就不便了。
  約莫盞茶工夫,三條人影如飛而至,瞬眼便到了現場,身法之奇快,惊人至极,當先一人是一個貌相威棱,身軀偉岸的白發赤面老者,后面的兩人赫然是“三狐”之中的“九心孤”和“千面狐”。
  宮仇一顆心登時狂跳起來。
  那白發赤面老者甫一入場,立即有人惊呼道:“武林一老!”
  有的已恭謹地行下禮去。
  三個仇人同時現身,的确大大出乎宮仇意料之外。
  “武林一老”眼望兩個門下的尸体,似乎激怒异常,“九心狐”与“千面狐”也面露駭然之色。
  宮仇取出面具,緩緩套上,心里在思索著“雙狐”何以會与“武林一老”走在一道?
  “武林一老”目注“雙狐”道:“兩位有沒有膽量陪老夫走一趟‘白石島’?”
  “雙狐”面面相覷,久久不答,似乎對“白石島主”十分忌憚。
  宮仇想起來了,當初“玉面狐”被自己搏殺之后,“九心狐”与“千面狐”曾疑是“武林一老”下的手,必是“雙狐”找上“武林一老”理論,雙方瀆面之下,了解了事緣“千手秀士范世光”計取“武林一老”得手的下半部“一元寶菉”而起,于是雙方聯手,共謀對付“白石島主”,而首先找上了“千手秀士范世光”的妻子“無雙仙子鐘筱紅”,他覺得自己的推斷非常的正确。
  “九心狐”在猶豫了片刻之后,終于發話了:“白石島的布置,邪門得緊,不易闖入,同時万老邪的身手,也不可輕視,吳兄,依本人看來,這事必須從長計議,宜用智取,我們先离開這里再說如何?”
  “武林一老吳不非”目中精芒四射,向在場圍觀的一揮手道:“各位無事請自便!”
  驀在此刻——
  一聲冰寒刺骨的笑聲傳處,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場中多了一個面相奇丑的青衣劍客,立即引起了一陣騷動。
  “武林一老”駭然叫了一聲道:“丑劍客?”
  宮仇冷冷地道:“不錯,吳不非,你還識得本人!”
  “雙狐”曾耳聞近來“丑劍客”的惊人作為,不由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
  外圍的武林人,一個個面上失色。
  人的名,樹的影,三十多年前,“丑劍客”被譽為第一劍手,但第一劍手并非第一高手,武學浩瀚,各有專精,而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丑劍客”在中原武林高手的心目中,已成了一個功深不可測的神秘人物,“武林一老”是中原有數高手之一,仍不能不對他刮目相看。
  “武林一老”白眉一軒,道:“閣下有何見教?”
  宮仇目中寒光暴射,但一現而斂,冷聲道:“吳不非,你大禍臨身了!”
  “武林一老”老臉遽變,語帶怒意地道:“什么大禍?”
  “殺身之禍!”
  “閣下這話是什么意思?”
  “一老、二仙、三狐,在劫難逃!”
  “九心狐”与“千面狐”同聲喝道:“閣下說什么?”
  宮仇目中再度暴射栗人寒芒,朝“雙狐”一掃,這一眼,使“雙狐”打從心眼里冒出寒气。
  “武林一老”陡地發出一陣入云狂笑,道:“閣下此言必有所本?”
  “當然!”
  “愿聞其詳?”
  宮仇一字一頓地道:“要你們命的便是本人!”
  “一老”“雙狐”先是一愕,繼而哈哈狂笑起來。
  宮仇心念疾轉,“一老”“雙狐”均非泛泛之輩,要想一舉而毀三人,的确不是件易事,“雙狐”的身手他知道,至于“武林一老”功力竟有多高,眼下無法揣測,而其中“千面狐”最是狡黠,千變万化,如數次被他走脫,將來要再找他,恐怕相當困難,于是,他決定先向“千面狐”下手。
  心念之中,“唰”地抽出長劍,一振腕,劍尖吐芒,幻成五朵工整的梅花。
  一旁圍觀的十几個武林人,遠遠地退了開去。
  場中空气驟呈無比的緊張。
  “丑劍客”、“武林一老”、“雙狐”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這一斗將是泣鬼惊神,罕聞罕見,可是,誰也不知道“丑劍客”為什么要向“一老”、“雙狐”挑戰。
  “武林一老”与“雙狐”斂住笑聲,互望了一眼。
  宮仇寒聲道:“你們三人齊上,還是個別領死?”
  “武林一老”老臉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怒不可遏地道:“丑劍客,你好狂?”
  “事實會給你答复!”
  “閣下出手必有原因?”
  “不錯,本人生平從不錯殺一人!”
  “哼,你倒說說看?”
  “三位當不忘昔年‘二賢庄’的慘案?”
  “武林一老”与“雙狐”面色大變,下意識地向后退一步。
  宮仇眼中殺芒大熾,令人不寒而栗。
  “武林一老”厲聲道:“這与閣下有什么干系?”
  宮仇栗聲道:“血債血償,殺人者死!”
  “你到底是誰?”
  “當你斷气時,你會知道的!”
  “武林一老”白發根根倒立,暴喝一聲道:“找死!”
  隨著喝聲,一掌劈了出去,這一掌勁勢之強,真可撼山栗岳。
  宮仇一式“玄化移影”,鬼魅般地從勁浪之中消失。
  “武林一老”身手的确惊人,在遽失對方人影之下,便生生把勁力撤回了一半,饒是如此,五丈之內沙飛石走,伸手不見五指。
  就在此刻,一聲凄厲的慘號,破空而起。
  “武林一老”暴退丈外。
  又是一聲刺耳的慘號宣出。
  沙塵止息,場內景色复明。
  遠遠傳來圍觀者惊呼之聲。
  “武林一老”面色慘變,全身簌簌直科,誰能相信眼前的事實。
  地上,躺著“九心狐”与“千面狐”兩具無頭的尸身,鮮血染紅了白色的沙土,分外地刺目惊心,“丑劍客”站在尸身之旁,丑臉一無表情,長劍斜垂,象一尊石雕的煞神。
  稱雄武林數十年的“三狐”之二,竟然在眨眼之間毀在“丑劍客”的劍下,的确是駭人听聞的事。
  宮仇充滿殺机的目光,轉向“武林一老”,以栗人的音調道:“吳不非,現在輪到你了!”
  “武林一老”階上再起抽搐,厲聲道:“丑劍客,老夫并非怕你?”
  “當然!”
  “你究竟居心何為?”
  “殺你,象當年你殺人一樣!”
  “你辦得到嗎?”
  “無妨試試看!”
  “你為‘二賢庄’報仇?”
  “一點不錯,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
  宮仇嘴唇嗡動,以真气傳聲之法道:“吳不非,听清楚了,本人就是‘二賢庄’大庄主、‘無敵雙劍’之首南宮靖之子南宮仇,你可以領死了!”
  “武林一老”登時面如土色,連退了几個大步,駭极地道:“你……你……就是……”
  宮仇舉步進迫,口中冷森森地道:“吳不非,從命吧!”
  沙!沙!那低沉的腳步聲,象一支支利箭,穿向“武林一老”的心窩。
  “武林一老”瞪視著宮仇逐漸逼進的身形,老臉上駭震之色漸消,代之的是愈來愈濃的恐怖殺机。
  雙方距离迫近到一丈左右。
  “武林一老”衣袍無風自鼓,暴吼一聲:“看掌!”
  一道排山倒海的勁气,罩身卷向了宮仇。
  宮仇有心試試對方的修為深淺,不閃不避,長劍歸鞘,舉掌相迎。
  “轟!”然一聲惊天動地的巨響,裂空而起,塵沙漫卷如幕,那些停身八丈之外的武林人,猶感勁風触膚如割,一個個亡魂皆冒,這种場面,的确是聞所未聞,令人歎為觀止。
  宮仇雙足下陷齊脛。
  “武林一老”已退了一丈之多。
  雙方的距离,又在兩丈之外。
  宮仇重重地哼了一聲,舉步再度向對方欺去。
  “武林一老”大叫一聲:“罷了,我們兩人只有一人能活在世上,不是你,便是我!”大踏步反迎過來。
  武林人不管是屬于哪一類,有一個共同之點,便是看重一個“名”字,“武林一老”在言語之間,不敢叫開宮仇的真正身份,便是這個原因,万一不幸之時,他不愿死在仇家后人之手,而愿死在“丑劍客”手下。
  宮仇抬出身份之時,是以“真气傳聲”的功夫而為,在他自己,是目前還不想讓江湖中知道“丑劍客”的真面目,在“武林一老”,自是不愿叫開使自己死后遺臭武林,而那些适逢其會的武林人,也只知道“丑劍客”只身挑戰“一老”、“二狐”,而不知是“無敵雙劍”的后人尋仇。
  眨眼之間,已到了八尺之內。
  空气在极度緊張之中,透著無比的殺机。
  一聲暴喝傳處,“武林一老”已首先出手攻擊,奇招絕式,如長江大河滔滔滾滾,眨眼之間,攻出了九招六十三掌之多。
  放眼武林,能接得下此老這一輪狂風猛雨般疾攻的,屈指可數。
  宮仇仗著內力深厚,招招硬接硬擋。
  勁風匝地,聲勢駭人听聞。
  就在“武林一老”攻完九招之后,气勢一疏的瞬間,宮仇一招“斷云零雨”,奇詭絕倫的罩向對方。
  “砰!砰!”連響,“武林一老”硬接了這奇絕武林的一招,但身形已退了五尺。
  宮仇身形一彈,第二招“月落星沉”閃電般出手。
  “武林一老”不敢硬接,晃身避過。
  宮仇出手落空之下,不由微感一室。
  電光石火之間,“武林一老”掌挾雷霆万鈞之勢,猛攻而至。
  一方為了求生,另一方為了報仇,出手狠辣無比。
  轉眼之間,雙方交換了二十個照面。
  宮仇不耐久戰,覷准空隙,一招“旋乾轉坤”,挾以十成功勁發出。
  “武林一老”只覺這一招奇奧無方,閃避招架均感無從,一橫心,一掌直劈中宮,另一掌跟著擊出。
  這兩掌挾以畢生功勁而發,本身空門全露,只攻不守,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宮仇變勢無及,一咬牙,勁力再加二成……
  一聲栗人的慘號,挾以一聲悶哼,同時傳出。
  “武林一老”蹬蹬蹬連退了七八步,鮮血奪口噴出,身形搖搖欲倒。
  宮仇也同時退了三步,身形連晃不止。
  外圍觀戰的武林人,一個個瞠目結舌,股栗不已。
  宮仇略一喘息之后,踏步再進。
  “武林一老”額下白須,已被鮮血染成了赤紅之色,胸前殷殷一片,老臉不斷地抽搐,雙目圓睜,望著步步欺近的宮仇。
  宮仇在對方身前伸手可及之處停住腳步,栗聲道:“吳不非,你認命了?”
  “武林一老”嘶啞著聲音道:“未必!”
  “你有這自信?”
  “你听說過老夫的獨門絕技‘血指追魂’沒有?”
  “血指追魂?”
  “不錯,老夫這門功力,生平從未用過,今天,要破例了!”
  “你報出武功名稱是何用意?”
  “要你死而無怨!”
  話聲中,只見“武林一老”頓時面紅如赭,須發戟立。
  宮仇心方一怔,對方左掌已暴然揚起,立覺有五點黑忽忽的東西射出,快得使人沒有轉念頭的余地,他本能地一偏身,右掌切了出去……
  但,終竟遲了,右肩連手臂帶脅,似被利物穿透,一麻之后,立感劇痛攻心,真元猛泄,血,立時濕透了半邊身。
  “武林一老”左掌尚揚在身前,但五指已齊第二節而沒,鮮血淋漓。
  宮仇總算明白了“血指追魂”是怎么回事,這种功夫,可說殘狠到了家,竟然以真气斷指傷人,若非他出自本能地一偏身,早已被洞胸而亡。
  “武林一老”慘厲地道:“你真命大!”
  右掌迎胸劈了過來。
  宮仇眼前陣陣發黑,但神志仍未昏亂,左掌斜起,疾切對方腕脈。
  “武林一老”突地改劈為抓,一把抓住宮仇上臂。
  “哈哈哈哈,‘丑劍客’將永謝江湖……”
  話聲未落,突地悶哼了一聲,踉踉蹌蹌退了四五個大步。
  宮仇上臂被抓,下臂突然反轉,指尖戳向對方的“肩井”,這一招是“一元寶菉”兩种指法之中的“玄弓反射”,這一招奇詭絕倫,“武林一老”連做夢都估不到,可惜,他這一指已成了強弩之末,否則“武林一老”豈能幸免,即令如此,已足使這一代武林巨憨心膽皆寒了。
  “呀!”外圍傳來一片惊呼。
  宮仇只覺真气渙散,愈來愈不濟,身形也搖搖欲倒,眼前金星亂進。
  “武林一老”略一喘息,再次欺上前來,但腳步是浮動的,有些蹣跚不穩。
  宮仇自知生死系于一發,如果他此刻倒下的話,縱使“武林一老”殺不了他,在外圍觀戰的几個“金劍盟”屬下,也不會放過他,他大鬧“金劍盟”殺長老,斃壇主,毀分舵,“金劍盟”當然是欲得之而甘心,這千載一時的机會,對方決不放過。
  一個聲音,在他心里大叫:“宮仇,你不能倒下去,你要振作,否則一切算完!”
  于是——
  他身形一振,眼中又發出棱芒。
  “武林一老”見狀,陡地剎住腳步。
  宮仇手指已按上了劍柄,至少,他在力竭倒地之前,必須毀了對方。
  他后悔不該過于輕估了對方,不曾早施殺手,但,后悔已嫌遲了。
  “武林一老”突地發出一陣刺耳地狂笑,轉身疾奔而去……
  宮仇眼看著對方的身形在視線中消失,卻無能為力,他被“血指追魂”射中了三指,其中一指射穿右脅,若非他內力深厚,十個也死了。
  “武林一老”的身影消失不見了。
  宮仇感到一陣暈眩,晃了兩晃,終于跌坐下去。
  三條人影,緩緩地移動著遲疑的步子,向場中走來,這三人,胸前各繡著一柄金劍,顯然,他們想揀這便宜。
  沙!沙!沙!
  腳步聲使宮仇神志一清,殘余的真气,接著“一元寶菉”的秘訣,极快地轉了一個周天,手指仍留在劍柄上不動。
  寒芒耀眼,三柄長到同時當頭劈落。
  一縷青光沖空而起,接著是兩聲凄厲的慘號,寒芒頓息,地上多了兩具尸体。
  宮仇徐徐站起身來,長劍歸鞘。
  那幸獲余生的一名“金劍盟”弟子,已逃得沒了蹤影。
  宮仇瞥了那几個尚在發呆的武林人一眼,拖著踉蹌的步子,向官道方向走去,目前,他唯一要做的是尋一個僻靜安全的處所療傷,他知道危机尚未离他而去,那名遁走的“金創盟”弟子,將在最短的時間內召來高手對付自己,也許,在自己甫一現身之初,他們的訊號已傳了出去。
  在求生欲念的鼓舞下,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的腳步加快了。
  登上官道,相了相地勢,轉身折向靠山的林中,專揀技濃葉密之處而行。
  那些圍觀的武林人散去了,但其中卻有一個瘦削黝黑的少年人,悄悄地尾隨在宮仇身后,掩入了林中。
  就在宮仇离開之后不久,為數不下二十的黑衣人,涌到了沙洲之上,為首的是一個黑飽蒙面瘦小老者,他,正是“金劍盟”首座護法孫平章。
  孫平章察勘了一遍現場,向身邊一個黑衣漢子道:“你确實看到‘丑劍客’身受重傷?”
  “是的,弟子豈敢虛言妄報!”
  “他受傷之后,還能出手傷人?”
  “是的,弟子已看出那是困獸之斗,但為了報訊,弟子無法追蹤!”
  “好,現在由兩人分道傳訊五十里之內展開兜截,其余的分三路搜索這片樹林,如有發現,以哨聲為號!”
  眾金劍盟弟子恭應一聲,由其中一個三劍老者分配了任務,紛紛彈身向格林扑去,孫平章本人卻單獨做一路。
  且說宮仇一陣奔行之后,真气愈來愈弱,頭暈目眩,在林中象盲蠅似地亂撞,神智也逐漸模糊,最后,終于不支倒地。
  一個幽靈般的人影出現了,他,正是那跟蹤入林的黝黑少年。
  黝黑少年走近宮仇身前,端詳了片刻,喃喃地道:“數十年來,沒有人見過‘丑劍客’的真面目,今天我倒是要瞧瞧,奇怪,他長于劍,為什么對敵‘武林一老’之時不用劍呢?否則……”
  話聲中,伸手去揭宮仇的面具。
  但當手指触及面龐之時,他又自動地縮回了手,道:“我這樣做對嗎?”
  猶豫了片刻之后,忍不住又伸出手去……
  面具被揭開了,露出一張俊秀但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
  黝黑少年如被蛇螫般地全身一震,駭然惊呼道:“是他!怎么會是他?”
  宮仇人事不省,一無所覺。
  黝黑少年雙手顫抖得非常厲害,眼中竟然薄蘊淚光,急急地解開了宮仇的衣衫,不由又惊“啊!”了一聲,只見肩、臂、脅各被射穿了一個洞,血漬已經凝固,但創口仍滲出黃水。
  脅下的一創,只差一發,就要洞穿“云台”大穴,的确是險之又險。
  黝黑少年掏出一個小瓶,倒出一些白色藥末在創口上,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又另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三粒奇香扑鼻的藥丸,托開宮仇的嘴,把藥丸塞了進去,然后伸指輕輕一點頸下的“靈泉”、“神封”二穴,“嗝”的一聲,藥丸順喉而下。
  少年不知是緊張,抑或是激動,額上的汗珠竟然滾個不停。
  “這地方不行,得換個地方!”
  少年自語了一聲,伸手正要抱起宮仇的身軀……
  突地——
  傳來一陣輕微的穿技拂葉之聲。接著隱約人語聲道:“走啊,怕什么,你不听說‘丑劍客’已身受重傷……”
  “百足之蠱,死而不僵!”
  “難道你想退縮?”
  “誰說的?”
  “反正我們只是負責搜索,如有發現,立即傳警,自有人來對付,又不須我們出手,害怕個屁!”
  “不知另外几路……”
  “少廢話!”
  黝黑少年雙目暴射殺光,但瞬又變為惶惑之色。低頭沉思片刻之后,點了點頭,似乎已有所決定,三把兩把褪下宮仇染血的青衫、解下佩劍,然后把自己身上的灰衫,繪宮仇穿上,順手取下宮仇頸間所挂的玉鎖,藏入腰間……
  腳步聲已快到了近前。
  少年穿上青衫,戴上面具,懸好佩劍,隱入一株巨樹之后。
  四個襟繡金劍的黑在漢子,呈扇形搜索而至。
  當先一人忽地惊呼一聲:“在這里了!”
  其余三人面色陡變,齊齊止住腳步。
  那當先的定了定神,又是一聲惊噫,道:“他……不是‘丑劍客’!”
  三人惊魂入竅,注目過去,其中之一大叫道:“呀!宮近衛長,怎么回事?”
  四人一擁上前,另一個道:“他象是受了傷?”
  為首的從腰間摸出一個竹哨道:“通知護法……”
  剛才發話的那人道:“且慢,竹哨必須發現‘丑劍客’才能吹鳴,你胡亂一吹,惊攪了搜索的行動,就別打算活了!”
  “那……近衛長……”
  “我們分出兩人背送近衛長出林再說,如何?”
  “好……!”
  驀地——
  一個冰冷的聲音道:“你們是在找老夫不是?”
  隨著話聲,三丈之外現出一個遍身血污,面相奇丑的劍士。
  四人轉頭一看,不由亡魂盡冒,齊齊栗呼一聲:“丑劍客!”
  “丑劍客”目光一掃四人,以刺耳的音調道:“老夫現在不想殺人!”
  聲落,倏忽隱去。
  那為首的待“丑劍客”身形消失之后,才如夢初醒般把竹哨狂吹起來。
  宮仇悠悠醒轉,一看那情狀,暗道一聲:“完了!”掙扎著想起身,但四肢無力,才掙起一半,又“砰!”然跌落地面。
  四名金劍弟子,除為首的仍不斷吹哨告警外,其余三人急趨宮仇身前,齊齊躬身為禮,口稱:“參見近衛長!”
  宮仇心如油煎,只道形藏業已敗露,一咬鋼牙,道:“你們……准備做什么?”
  其中之一恭謹地道:“奉命搜索‘丑劍客’,業已……”
  “怎么樣?”
  “業已發現行蹤,所以鳴哨傳警!”
  宮仇五內皆裂,腦里嗡的一響,几乎暈了過去,脫口道:“想不到,我會栽在……”
  那名弟子立即道:“近衛長也是被‘丑劍客’所傷?”
  宮仇一愕,不知所語,他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喃喃道:“丑劍客?”
  那弟子又道:“近衛長傷得不輕吧,好在首座護法不久就可赶到!”
  宮仇心內又是陡地一震,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腰間,劍沒有了,目光瞥向身上,不得他不震惊了,衣衫已換成了灰色,摸一下臉,面具也不在了,暗忖:是了,必是被這四個小腳色解除了,現在用話穩住我,只等孫平章一到,万事皆休……
  心念來已,只听搜搜連聲、十几名金劍弟子,從不同方向奔來。
  接著,首座護法孫平章現身。
  為首的那名弟子從口中取下竹哨,戰戰兢兢上前道:“參見護法!”
  孫平章的目光,掃向了地下的宮仇,凝聲道:“近衛長!”
  宮仇閉上了雙目,索性听天由命,他自知已反抗無從了。
  那名弟子再次道:“稟護法,‘丑劍客’……”
  孫平章雙目精芒暴射,道:“怎么樣?”
  那弟子用手一出道:“從這方向逸去,遍身血污,象是傷勢不輕!”
  “宮近衛長……”
  “弟子等搜索至此,先見近衛長重傷不起,后來發現‘丑劍客’……”
  “好,你率同原來三人,立即護送近衛長到分舵!”
  “遵令諭!”
  孫平章率眾疾馳而去。
  宮仇宛如墜入五里霧中,不辨東西南北,又如經歷一個离奇的夢境,分明自己就是“丑劍客”的化身,傷重不支,倒地昏迷,怎的又出現一個“丑劍客”。
  他越想越覺迷离不解。
  四名奉命護送宮仇的弟子,七手八腳用樹枝山藤,做了一架軟兜,把宮仇平放上去,由兩人拾起,向林外奔去。
  遙遙傳來一陣尖銳的竹哨聲,摻和著几聲慘號。
  無疑的,他們發現了“丑劍客”的行蹤,同時“丑劍客”還傷了人。
  宮仇更加迷惑了。
  他被“血指追魂”傷及數處穴道,情況相當嚴重,這一顛簸,又告昏迷不省。
  當他再度蘇醒,首先是鼻端聞到一縷淡淡的幽香,睜開眼來,一張美絕天人的粉面,展現眼前。
  她,正是“金劍盟”主諸葛瑛。
  宮仇困惑道:“這是哪里?”
  諸葛瑛秀目微見紅腫,粉靨上表現的是一种极其怪异的神色,幽幽道:“總盟!”
  “哦!盟主……”
  “宮仇,你要死要活?”
  宮仇心頭大震,栗聲道。“盟主這話是什么意思?”
  諸葛瑛粉腮倏呈鐵青,聲色俱厲地道:“宮仇,你如何受的傷?”
  宮仇征了一怔,道:“被‘丑劍客’所傷!”
  “哼,‘丑劍客’會以‘武林一老’的獨門絕著‘血指追魂’傷你?”
  宮仇一顆心頓往下沉。
  諸葛瑛接著又道:“宮仇,說實話!”
  宮仇知無法隱瞞,把心一橫,咬牙道:“在下就是‘丑劍客’,殺剁听便!”
  諸葛瑛粉面一慘,秀目中竟然摔下淚來。
  宮仇若有所感,但當他想到自己對“金劍盟”的作為時,全身以被浸在冰窖里,從頭冷到腳心,“金劍盟”說什么也不會放過他。
  看樣子,諸葛瑛是從那天在沙洲觀戰的弟子口述當時情景,再察看自己的傷勢,才判斷出自己的身份,可是那假冒“丑劍客”,取走自己一切衣物的人是誰呢?難道最諸葛瑛玩的花樣?
  想到這里,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試一運气,心中的震惊更是非同小可,傷勢竟然完全复原了。當下起身下床,面對諸葛瑛,他又茫然了。
  諸葛瑛咬牙切齒地道:“宮仇,我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把你從死神手中奪了回來,想不到,你……你……唉,冤家!”
  宮仇登時心亂如麻,恩,仇,情,恨,他無法分清。
  諸葛瑛嬌軀簌簌而科,栗聲道:“我……我為什么偏偏要愛上你,當初……你被擒之時,為什么不殺了你,這安排多殘酷,宮仇!仇哥!”
  這最后一聲“仇哥!”使宮仇心弦陡地一震,暗道:“是的,是殘酷的安排,造物者的惡作劇!”
  諸葛瑛閉了閉眼,象是在抑制過份激動的情緒,片刻之后,睜眼道:“仇哥,不要騙我,回答我的問話!”
  那聲音柔和而幽怨,吐自一代美人之口,更加令人心悸神搖。
  宮仇頹然朝身上的椅子上一坐,直:“問吧!”
  “你……吝嗇叫我一聲瑛妹?”
  “我……不能!”
  “不能,為什么?你根本不愛我?”
  宮仇痛苦地瞥了諸葛瑛一眼,道:“我……愛你,我不否認,我內心早已有這种感覺,可是,我不能……”
  諸葛瑛困惑地道:“為什么?告訴我為什么不能?”
  “因為我不能愛你!”
  “原因?”
  “請你不要逼我,將來你會知道!”
  “我想現在知道!”
  宮仇俊目放光,迫視在諸葛瑛面上,他想說几句決絕的話,但,他的勇气突然消失了,他無法抗拒那眼神,蕩漾著純情的眸光,那只應天上有的姿容,還有,她在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之后,還療好了他的傷。
  他答非所問地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對待我,我將終生痛苦。”
  諸葛瑛粉腮一變,仍緊迫著原先的問題,道:“說呀!我現在要知道?”
  宮仇的俊面起了一陣抽搐,久久,才咬緊牙關道:“你一定要知道?”
  “嗯!”
  “因為你是‘太上’的女儿!”
  諸葛瑛粉腮大變,霍地站起身來,厲聲道:“你与我爹有仇?”
  宮仇道:“恕我不再作答!”
  諸葛瑛粉腮連變,最后黯然道:“你毀本盟長老,殺本盟弟子,是為了報仇?”
  宮仇牙關咬得格格作響,凝聲道:“目前恕無法奉告!”
  “這些事真的是你所為,還是那……”
  “誰?”
  “另一個‘丑劍客’?”
  “不知道!”
  是的,他真的不知道,另外那“丑劍客”是誰,不過,有一點可以斷定的是那“丑劍客”的出現,是在他受傷遇變之后,因為他的全部行頭,已被對方取用了。
  諸葛瑛香唇緊咬,粉腮仍是不停地變幻,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情況!
  宮仇已約略猜出對方的心意,豪雄地道:“你不必為難,如你要我死,我不反抗,不過,須在一月之后!”
  “一月,為什么?”
  “我要辦完未了的事!”
  諸葛瑛秀目圓睜,瞪視著宮仇,象是以极大的力气迸出話聲道:“從現在起,你不再是本盟近衛長,你……走吧!”
  淚水,驟然滾落腮邊。
  宮仇手足發麻,腦海里一片空白,說不出這是什么感受,諸葛瑛愛他,在如此的情況下,仍讓他走,而有一天,他要殺她的父親……
  “瑛妹!”
  他不知什么力量,使他竟然叫出了口。
  諸葛瑛先是一征,繼而凄然喚了一聲:“仇哥!”
  如飛燕投怀,扑到宮仇身上。兩只玉臂,摟上了宮仇的頸項,秀眸半閉,櫻口微張,兩片嫣紅的唇瓣,徐徐前移……
  宮仇也是人,人,必然有感情,雖然仇与愛是极不相容的兩樣東西,但在某些時候,愛的力量,仍超越一切。
  軟玉溫香,柔情蜜意,再加上那不尋常的超越了常情的關切……
  宮仇被融化了。
  四片火熱的唇瓣,終于接合在一起。
  暫時,愛超越了恨,但,結果呢?
  久久,宮仇輕輕推開諸葛瑛,痛苦之色,代替了因興奮而起的紅暈,口里喃喃道:“天啊!我做了什么?我在做什么?”
  諸葛瑛面上紅霞未褪,眸中撩人的火焰還未熄滅,輕聲道:“仇哥,你后悔?”
  宮仇搖了搖頭,不敢對她正視,他怕不克自制。
  當初他被“金劍盟”所擒,若非諸葛瑛不顧眾議,破例优容,他不會活到現在,這一次若非她,他也百死而無一活,恩,已使人無法安排,再加上情,他何能抗拒,只是,一想到仇,就使他如芒刺在背。
  他想說出一切,但又忍住了,他在沒有報完仇之前,本能自我毀滅。
  到此刻為止,他仍覺得這种行為太不可思議,竟然接受了仇人之女的愛?
  于是——
  他痛苦至极地道:“瑛妹,我做錯了一件事,但我不后悔,永不……”
  諸葛瑛若有所思地道:“也許,我們都錯了,但,你,我,都不能抗拒那冥冥中的安排,不管這安排是多么殘酷,現在。我們象是已接受了這安排!”
  “是的!”
  一個意念,忽地浮上宮仇的腦海,他大大地震顫了,他想到情深義重的紅顏知己万鳳真,也想到那推想中的何二嬸的女儿,他的心起了一陣抽搐。
  但,另一個意念,又迅速地否定了前一個意念。
  眼前留在他心中的,只有一個“仇”一字,報血仇!
  另外,他知道在不久的將來,這令人困惱的一切,都松化為烏有,因為他已有了一個可怕的決定,也是現實迫他不得不作此決定。
  他和她永遠不能結合,因為仇与愛不能并在。
  他不敢想象當自己手刃親仇之后,諸葛瑛會有怎樣的反應?殺他?這是他所希望的,他可以毫無遺憾地安息,否則……
  仇,必須報!
  恩,必須償!
  情,必須還!
  ……
  “仇哥,愿天荒地老,此情永在!”
  “是的,你的愛將永遠在我心中,瑛妹,永遠的!”
  “仇哥,我們說這些話,似乎象是在訣別?”
  話方离口,忽覺不妥,但也無法收回了。
  宮仇心房收縮得緊緊的,暗忖:不錯,這真的在訣別,團為這本來是沒有結果的愛,冥冥中早已注定了,這到底是情?還是孽?
  當下,不期然地脫口道:“訣別!瑛妹,我似乎也有這感覺!”
  諸葛瑛面色變得十分難看,赧然道:“仇哥,我只是一時失言!”
  宮仇別具深意地道:“世間事有時是很難預料的!”
  “仇哥,你与家父有仇,還是因了別人……”
  “瑛妹,我愛你,我們話只能到此,別的不談!”
  “好,我記住,唯一希望你的是,做事要三思而行?”
  “我會的!”
  “仇哥,目前你必須离開總盟,你的身份,只我一人知道,但家父和師兄們已經對你赶疑,你既不接受宣誓入盟,留此無益,我……”
  “怎么樣?”
  “等君山大會之后,卸去盟主之職,我到江湖上找你!”
  “君山大會?是的,我已听說了!”
  “你……現在就走吧!”
  “好!”
  “還有……”
  “什么事?”
  “今后你仍以‘丑劍客’的面目出現?”
  “這……是的!”
  就在此刻——
  一個冰冰的聲音道:“原來堂堂近衛長就是‘丑劍客’!”
  宮仇勃然變色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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