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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七星故人


  “聚寶會主”目注埋藏“石佛”的穴口,發出一陣得意的脆笑,滿頭珠翠,在日光下閃閃生光。
  所有在場的“聚寶會”弟子,一個個引頸而待。
  “聚寶會主”俯身,探手入穴,取出一尊兩尺上下的白石佛像,那佛像似是名手雕鑿,遠遠望去仍栩栩如生。
  徐文栗聲道:“他們居然真的得手了!”
  “天台魔姬”嗯了一聲,道:“我看有些不對!”
  “什么不對?”
  “你不見那尊佛像胸前有一個掌大的窟窿,可能另有文章。”
  “大姐目力銳利,見識也高人一等!”
  這句贊話,是出自徐文的內心,他自改情易性之后,第一次贊佩別人,照他以前的性格,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口的。
  “天台魔姬”報之以甜甜的一笑,道:“兄弟,你不是罵我吧?”
  “我這是真心話。”
  “難得!難得!”
  “難得,難得!”
  話聲中,只見“聚寶會主”把“石佛”反复審視了一遍,惑然向紅衣少女道:
  “方姑娘,‘石佛’何以無心?”
  方紫薇仍是那副木然的神色,平平地道:“不知道。”
  “當初你見這‘石佛’時,便是這樣子嗎?”
  “是的。”
  驀地此刻——
  “聚寶會主”突地發出一聲惊呼,手內空空如也,距她三丈之外,站著一個弓腰駝背的老者,手中正捧著那尊“石佛”。
  這駝背老人,如何現身,如何出手奪取‘石佛’,在場的沒有一個人看清。
  徐文駭然道:“這駝子何許人?”
  “天台魔姬”聲音有些激顫地道:“以這种身手而論,恐怕是……”
  一句話沒說完,只見“聚寶會主”聲色俱厲地道:
  “‘妙手先生’,你是化暗偷為明搶了?”
  駝背老人嘿嘿一笑道:“郭芸香,你憑什么認定區區是‘妙手先生’?”
  “賊手賊腳,江湖中難道還有第二人不成?”
  “算你猜對了,不過,郭會主,你罵區區賊手賊腳,尊駕也未見高明多少……”
  “閣下還是交回的好!”
  “否則呢?”
  “本會主誓不放過你!”
  “區區倒不在乎這一點!”
  徐文一听對方便是名揚江湖的神偷“妙手先生”,登時心火直冒,毫無疑問,奪去自己翠玉耳墜的必是他,從剛才這一手,就可以證明。他一長身,彈了出去。
  “聚寶會主”郭芸香脫口栗呼了一聲:“‘地獄書生’!”面上立透殺机。
  徐文掃了她一眼,向“妙手先生”身前一欺。
  “妙手先生”眼珠一轉,道:“‘地獄書生’,你也想要這‘石佛’?”
  “在下沒有這意思!”
  “那你意在何為?”
  “不必明知故問,閣下應該心理有數!”
  “老夫与你似乎毫無過節?”
  “哼!閣下這一說,成了名副其實的鼠竊狗偷之流,江湖中的下三濫……”
  “住口,‘地獄書生’,你對老夫說話客气些?”
  “客气?閣下配嗎?”
  “妙手先生”困惑十分地注視了徐文片刻,道:“小子,有話另談,等老夫先交待這邊的事。”
  徐文眼里直冒火星,冷峻地道:“閣下別打算開溜……”
  “笑話,‘妙手先生’這塊招牌并非如你想象的那般無价值!”
  “好!閣下交待吧。”
  “妙手先生”目光移向了“聚寶會主”,嘻嘻一笑道:“郭芸香,十年工夫,你成了气候了,小妖變大怪,居然開門立舵,當起會主來了,偷、騙、坑、繃,道出一源,你知道規矩嗎?”
  “聚寶會主”面色一變,道:“什么規矩?”
  “門有門規,家有家法,空道源遠,八字可查!”
  “聚寶會主”隆地退了一個大步,她手下數十名弟子,莫不悚然變色。
  “妙手先生”接著厲聲喝道:“八字之中,你占那一字?”
  “聚寶會主”激顫地道:“雷、電、風、火、山、水、土、木,下四字,占山!”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道:“你的道行差遠了,本人上四字,占電!”
  “聚寶會主”面色浮起了一層死灰,俯首道:“恕下輩不知冒犯!”
  “郭芸香,本人要帶走‘石佛’!”
  “不敢异言!”
  “我知道你心里并不服,干脆告訴你,‘白石神尼’,宇內共欽,‘白石庵’圣地,黑白兩道均不敢冒犯,你逼令手下人闖庵,是你不對……”
  “是。”
  “還有,魔門之上,我已留有記號,表示‘電’字當家,你竟然不察,還一再發話要庵中人現身,簡直愚不可恕!”
  “聚寶會主”又應了一聲:“是!”
  “妙手先生”接著又道:“現在你看看那三棱余石上的記號!”
  “啊!”
  “聚寶會主”抬頭向适才挖掘‘石佛’的窟邊石上掃了一眼.惊呼一聲,連退三步。
  “妙手先生”像訓誨下屬似地又道:“照空道規矩,同道不相侵,八字有別,你這是犯上!”
  “聚寶會主”威風盡失,嬌軀在微微抖戰。
  “妙手先生”一擺手道:“念你無心錯失,走吧。”
  “謝上輩恩典!”說完,轉身向隨行弟子喝道:“下山!”
  陸昀手挽方紫薇的纖手,雙雙站了起來……
  徐文陡地一彈身,欺向陸昀身前,冷森森地道:“把她留下!”
  方紫薇望了徐文一眼,沒有什么反應,那神情与蔣明珠被該會擄劫時完全一樣。
  白衣少年陸昀咬牙切齒地道:“‘地獄書生’,你憑什么?”
  “不憑什么,你想活著下峰的話,便照辦!”
  “別恃技凌人,‘地獄書生’,她并不愛你!”
  這活有如一根刺,直刺到徐文心底。
  “你想死么?”
  “聚寶會主”一上步道:“‘地獄書生’,上次你冒闖本會,殺人劫質,那筆帳該清算了!”
  徐文身形一側,面對“聚寶會主”,道:“好极了,怎么算法?”
  “殺人償命!”
  “在下人在命在,有本領只管取去,出手吧!”
  姓李的堂主和另一名老者,突地欺身上前。其余數十名聚寶會弟子,齊齊散開合圍,各個手按劍把。
  場面頓呈劍拔夸張之勢。
  “妙手先生”揚聲道:“小子,咱們的帳留待改日了,老夫不耐久等!”
  徐文倒彈而回,口里道:“慢著……”
  下面的話還沒有出口,一道狂飆罩身卷至,原來“聚寶會主”已乘隙出了手,徐文料不到對方會來這一手,本身彈射之勢,加上掌力的推震,一個身形,疾箭般向蓮台寶塔撞去,這一撞上,非死即傷……
  一道和風,斜里飄來,把疾撞之勢消去了大半。
  徐文在即將撞上石塔的剎那,忽感去勢突減,急順勢變式,單掌虛按,飄落實地,俊面業已變了色。
  半路伸援手的,竟然是“妙手先生”。
  徐文定了神,道:“謝閣下援手!”
  “不必,与你同道的那只小狐狸修養不錯,竟然沉住气沒有現身!”
  他說的,當然是指“天台魔姬”而言,徐文心里老大不是意思。
  一聲脆笑過處,“天台魔姬”現身出來,熟透了的胴体,像是一團火,使所有人的心為之一熨。
  “妙手先生”目注徐文,道:“小子,到底什么回事?”
  徐文直待開口,一陣震耳懾神的蒼勁笑聲,倏告傳來,笑聲撕空裂云,使四周的空气,起了急劇的震蕩。
  “天台魔姬”脫口道:“無情老儿來了!”
  所有在場的人,全被笑聲震得慘然色變。只有“妙手先生”還有些自若。
  徐文不自覺地施展“天台魔姬”不久前所授的抵御“天震神功”的方法,果然,心血立時平靜下來。
  只剎那工夫,那些功力較差的“聚寶會”弟子,一個個面露痛苦不堪之色。
  笑聲止歇,場中多了兩個怪人,赫然正是“無情叟”与“喪夫翁”。
  徐文內心燃起了仇恨之火,但他不表露在面上,他自知不是兩老怪的對手。
  “無情叟”与“喪天翁”一左一右,夾峙“妙手先生”而立,顯然二怪是為了“石佛”而來。
  “聚寶會主”一揮手,一行數十人,悄沒聲地向外退去。
  陸昀仍緊牽著方紫薇的手,跟著撤退。
  徐文大喝一聲:“姓陸的,想走沒這么容易!”
  彈身扑了過去,姓李的堂主与另一老者,回身發掌阻截。徐文身形一划,避過掌風正面,反圈而回。
  “哇!哇!”
  栗人的慘號傳處,兩老者栽了下去,登時气絕。
  “聚寶會主”暴喝一聲,扑向徐文,雙掌挾畢生功力,劈了出去。身為一會之主,功力自非泛泛,邊挾怒而發的一擊,勢可撼山栗岳。
  徐文當即被震得連退數步,倒撞在一根石筍上,气血一陣翻涌。
  陸昀拉著方紫薇,向前疾奔,超越在手下人前頭。
  “閃開!”
  “天台魔姬”嬌喝一聲,抖手就是一把“素女神針”,悶哼之聲,響成了一片,“聚寶會”弟子,登時有十几名翻滾在地。“天台魔姬”一下子便截在陸昀頭里。
  “姓陸的,放開她!”
  “辦不到。”
  “‘衛道會’不把你們的老窩翻了天才怪!”
  陸昀色迷迷的雙眼,朝“天台魔姬”上下只顧打量。
  “天台魔姬”春花般的一笑,蕩气回腸地道:“少會主,你倒是個風流人物!”
  陸昀眉開眼笑地道:“姑娘天仙化人,實在令人心折!”
  “天台魔姬”面上的笑容更甜了,甜得有些膩人,柳腰款擺,向前一挪,道:“少會主,你很知情識趣!”
  陸昀劍眉一挑,道:“當然,在下可不像那獨臂小子冷若木石”
  “好啊!”
  “天台魔姬”出手如電,向陸昀腕脈扣去。
  陸昀一側身,把方紫薇一帶,擋住自己身形。冷笑了一聲道:“‘天台魔姬’,區區在下還不至笨到好歹不分。”
  “天台魔姬”一抓如電,陸昀話才出口,指尖已触方紫薇肩胛。
  “砰!”
  方紫薇順手一掌,把“天台魔姬”打得倒退三步。方紫薇會猝然出手,是她所意想不到的,登對啼笑皆非。
  另一邊徐文与“聚寶會主”打得難解難分。“聚寶會主”似知徐文的殺手非近身不能施展,所以始終保持著一段距离,全以劈空掌力攻拒,雙方一時難分高下。
  “無情叟”与“喪天翁”全神盯住那以輕功身法冠蓋武林的神偷“妙手先生”,雙方到現在還僵持著不發一言,但彼此心里有數,論真功實力,兩個老怪物足可制他死命而有余,而兩鬼怪遲遲不下手的原因,是怕稍一大意,被他溜走,抑或別有顧忌……
  當然,也許兩怪另有打算。
  “天台魔姬”粉腮一變,道:“姓陸的,你死定了!”
  驀地此刻——
  一個身著彩衣的白發老太婆,幽靈般出現,老太婆出現得十分突兀,誰也不知其所自,像是原本就站在那里似的。
  “天台魔姬”不由一愣,目光和對方一接触,忽如触電似的一震,下意識地退了數步,對方的目光有一种攝人心志的力量,使人不自禁地感到渺小、軟弱、气餒……
  彩衣老太婆目光一繞,射向陸昀,干癟的嘴唇微啟,冷森森地适;“兔崽子,還不放手!”
  陸昀可真听話,乖乖地松開了手,似乎老太婆的目光言語,有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彩衣老太婆接著道:“老婆子今天不想開殺戒,小命暫時給你留下!”
  聲落,扶起方紫薇,電閃而逝。
  “天台魔姬”喃喃地自語道:“是她!是她!想不到她已加入了‘衛道會’……”
  就在此刻,場中傳出了一聲悶哼。“天台魔姬”回頭一看,只見徐文口吐鮮血,連連倒退,苦心大震之下忙不迭地彈身過去,無限關切地道:“兄弟,要緊嗎?”
  徐文咬了咬牙,用手一抹口邊血清,道:“不要緊!”
  只這眨眼工夫,“聚寶會主”一行,已飛馳下峰,遺臥下十余具尸体。
  徐文恨恨地道:“這筆帳遲早要算的。大姐,方紫薇呢?”
  “天台魔姬”粉腮微微一變,芳心酸溜溜的,但仍柔媚地道:“被她自己人帶走了!”
  徐文內心自責,為什么要關心她?她也是仇家一路
  心念之中,目光向場的另一端瞟去,只見‘無情叟’与“喪天翁”仍死緊地盯住“妙手先生”,毫不放松。“妙手先生”目光中微見焦灼,可能,在兩個不可一世的老怪物監視之下,他雖身法通文,卻也不敢妄動,怕万一定不脫,坏了名頭。
  又過了片刻,“喪天翁”開了口:“朋友,把‘石佛’留下,你上路吧!”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道:“區區在下如果空手下峰,豈不大背祖訓!”
  “你能帶走嗎?”
  “也許!”
  “無情叟”冷冷地道:“試試看,老夫不耐久等了!”
  “妙手先生”泰然道:“兩位何不出手?”
  “喪天翁”肉球似的身軀一挪,道:“朋友,彼此心照不宣!”
  徐文錯愕地望了“天台魔姬”一眼,意思是詢問對方在搗什么鬼,彼此僵持著誰也不愿先出手?
  “天台魔姬”知道他的心意,向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場面充滿了詭譎的气氛。
  “妙手先生”揚了揚手中“石佛”。陰聲道:“兩位一定不放過區區在下么?”
  “無情叟”道:“除非你乖乖留下‘石佛’!”
  “區區說過,辦不到!”
  “耗下去么?”
  “兩位有興,在下奉陪。”
  “如果老夫全力施展‘天震之術’‘喪夫’兄發出‘喪天神掌’,你知道后果將是什么?”
  “在下有把握拚卻兩位之中的一人。”
  “就算如此,你得到什么?”
  “兩位又得到什么?”
  徐文大是困惑,他們說些什么,他一點也听不懂,難道“妙手先生”有什么殺手,足以使之兩個不可一世的人物顧忌不成?”
  另一個感覺,使徐文更加困惑,方才,他受了“聚寶會主”致命的一記劈空掌,打得他口吐鮮血,自知傷勢不輕,但現在,似乎气血暢行無阻,絲毫也沒有受傷的征象,他沒有服藥,也沒有療傷,傷勢自動复原了,這是怎么一回事呢?”
  當然,這感覺他說不出口,只是心里奇怪而已。
  “喪天翁”激動地道:“小偷儿,你真的打算与‘石佛’偕亡?”
  “妙手先生”毫不思索地道:“不錯,但兩位之中只能有一位可活,甚或一位也沒有!”
  “老夫活膩了,陪你!”
  “哈哈哈哈,值得,區區能有堂堂巨擘陪葬,死又何妨……”
  “老夫可要出手了?”
  驀在此刻——
  一個沙啞的聲音道:“人死因名,老偷儿如此死法,也可告慰了!”
  聲落人現,來的赫然是一手身寶藍儒衫的中年秀士,一雙眼神光充盈,只是面色有些蒼白,与眼神极不相稱,手持折扇比普通扇子大了一倍,斜挎了一個招文袋。
  “妙手先生”端詳了對方一眼,道:“朋友何方高人?”
  中年秀士折扇一張一收,道:“在下‘七星故人’!”
  “什么?‘七星故人’……”
  “正是!”
  “沒听說過?”
  “老偷儿,你能偷遍天下物,卻未必能識盡天下人!”
  “嗯!言之有理!”
  徐文一听對方報名,全身突地一麻,這是直覺的反應,因為他出身“七星堡”,父親是“七星幫主”,而對方號稱“七星故人”,此人与“七星堡”有淵源嗎?他极快地從記憶中去捕捉這影子,但,毫無所獲。
  只是,他又勾起了‘七星堡’慘遭血洗的恨事,母親下落不明的悲哀,仇人近在咫尺,他卻無能為力,連身分也不敢透露,這痛苦,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
  這心理上的變化,“天台魔姬”當然不知情,她根本不知道徐文的身世。
  “七星故人”銳利的目光,掃向了徐文。目光一接,徐文下意識地一顫,他發現對方目光中隱有一股殺机。
  目光移開了,但徐文還感心悸,他不明白對方何以用這种目光看自己。
  “天台魔姬”悄聲道。“兄弟,可知此人來歷?”
  “不知道。”
  “此人決非善良之輩……”
  “小弟也有此感覺!”
  “七星故人”沙啞的一笑,道:“天材地寶,見者有份,區區倒是不虛此行!”
  “喪天翁”与“無情叟”同時望了他一眼,眼中充滿了不屑厭惡之色。
  “妙手先生”卻接上了口:“‘七星故人’,你准備付什么代价?”
  “代价?”“當然,天下沒不勞而獲之物。”
  “以閣下之見呢?”
  “退身為妙”
  “否則呢?”
  “閣下會后悔無及。”
  “區區從不知后悔為何物?”
  “那今天你閣下可以体驗一下。”
  “老偷儿,說實在話,你現在是騎虎難下,想要寶,也想要命,對不對?”
  “朋友這話可真是一針見血之談。”
  “奉勸閣下放手算了……”
  “朋友,這句話可就不中听了。”
  “難道閣下要与‘石佛’偕亡?”
  “如果有人愿意奉陪,老夫決不推辭。”
  “七星故人”目光移向了“無情叟”,陰陰地道:“前輩德高望重,黑白同欽,難道也……”
  “無情叟”揮手道:“此地沒你說話的份儿?”
  “七星故人”冷哼了一聲道:“前輩說話該留些余地。’
  “你最好是离開為上”
  “區區一向不愿受人喝斥。”
  “你目視很高?”
  “士可殺不可辱!”
  “少給我老人家來這一套,武林重尊卑之序,你這是沒大沒小!”
  “自重而后人重,前輩覬覦‘石佛’,便已失去了身分。”
  “你敢教訓我老人家?”
  “事實本來就是這樣。”
  “你師承何人?”
  “這一點歉難奉告。”
  “我老人家要教訓你……”
  “區區決不逃避!”
  “無情叟”气得須發蓬飛,一掌向“七星故人”推了過去,掌心一登,勁气暴涌,隱夾風雷之聲,气勢駭人已极。
  “七星故人”竟然揮掌相迎。
  “隆!”然巨震聲中,絲絲勁气向四外迸射,“七星故人”倒退了兩個大步。
  徐文与“天台魔姬”大是震惊,“七星故人”竟然能接下“無情叟”的一掌而夷然無損,這一份功力,武林中已難找到几人。
  “無情叟”嘿嘿一笑道:“看不出你小輩真有一手,難怪如此狂傲,再接一掌!”
  聲落掌出,一道排山勁气,迅猛地朝“七星故人”罩身卷去,勢道較之前一掌,更加駭人。
  藍影晃處,“七星故人”鬼魅般橫移八尺,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砰!”然巨響聲中,石屑粉飛,一根合抱石筍,被震成了一堆石屑。
  同一時間,只听“喪天翁”暴喝一聲:“哪里走!”
  徐文側頭一看,場中已失去了“妙手先生”的蹤影,這老偷儿的身法的立奇,的确世無其匹。“喪天翁”也在剎那間失去了蹤影。“無情叟”舍棄了“七星故人”,跟著追下峰去,峰頂上,剩下了“七星故人”、徐文、“天台魔姬”,和十余具“聚寶會”遺留下的尸体。
  徐文大是懊喪,他本來要向“妙手先生”追查翠玉耳墜的下落,對方這一走,要找他可就難了,老偷儿化身千百,輕功蓋世,縱使碰上,也未必認得出來,他的真正面目來歷,武林中恐怕沒有一人知道,要去追,當然是不可能的事。
  “天台魔姬”興味索然地道:“兄弟,走吧!”
  “七星故人”冷森森地道:“慢著!”
  徐文心中一動,以更冷的音調道:“閣下有何見教?”
  “七星故人”冷電似的目芒在徐文面上一連几繞,一字一頓地道:“你就是‘地獄書生’?”
  “不錯。”
  “听說你殺人不留痕跡?”
  “閣下什么意思?”
  “本人要見識一下。”
  “閣下在玩命?”
  “就算是吧。”
  “在下不想平白殺人……”
  “小子,別狂吹大气。”
  徐文連日來滿腹怨气無處發瀉,被對方這一撩拔,無名孽火升了起來,沉聲道:“閣下是有意尋岔么?”
  “七星故人”語含不屑地道:“尋岔兩字,用在你身上還不配,本人只是一時好奇,考量你一下而已。”
  徐文壓抑了許久的那股戾气,蠢然欲動,雙目一瞪,道:“在下再申明一次,閣下別把生命當儿戲?”
  “哈哈哈哈,‘無情’老儿尚奈何不了本人,你算什么!”
  “誠心找死么?”
  “試試看!”
  徐文可再也不能忍耐了,身形一彈,閃電般撞向對方,同時施出了殺手。
  “七星故人”冷笑連連,不閃不避。
  徐文殺手施出,對方毫無反應,心頭不由劇震。又一個無視于殺手的人,這是第三人,他窒住了。
  “砰!”
  “七星故人”一掌劈正徐文的前胸。徐文慘號一聲,身形飛瀉而出,撞在三丈外的一方巨石上,再反彈落地,口鼻血涌如泉。
  “天台魔姬”惊呼一聲,雙手探怀。“七星故人”獰笑一聲,出手如電。“天台魔姬”凄哼一聲,虛軟地栽了下去。“七星故人”一把抓起重傷的徐文,揀到峰后斷岩邊,脫手拋了下去……
  “天台魔姬”穴道被制,絲毫也不能動彈,一見徐文被拋下斷岩,登時芳心盡碎,急怒攻心,哇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七星故人”折回原地,目灼灼地注視著“天台魔姬”,略不稍瞬,漸漸,目光變了,散放著原始的獸性……
  “天台魔姬”從對方的眼神中,意識到對方的企圖,但她無法反抗,眼前一黑,几乎暈死過去,身手雖不能動彈,口還可以開,她凄厲地吼道:“你……想做什么?”
  “七星故人”口里發出一陣得意的狂笑,那笑聲听在“天台魔姬”的耳中,比午夜廢墟中的鬼嚎還要恐怖十分。
  “嗤!”
  胸衣被撕開了,一陣涼气透入,一對晶瑩的玉峰,袒露了出來。
  “哈哈哈哈,天生尤物,不虛此行,不虛此行!”
  她像是被人把靈魂活生生地剝离軀殼。
  魔手,探向她的裙帶……
  死!最殘酷的死,也沒有這种即將發生的事實可怕。
  她的舌頭僵直了,粉腮灰敗,口唇急速地顫動,卻發不出聲音來。
  平時一雙令人銷魂的媚眼,此刻鼓瞪著几乎突出眶外。
  驀地——
  “七星故人”縮手退身,怔怔地望著“天台魔姬”腰間露出的一塊玉塊.口里喃喃地念著道:“三指塊,她是她的傳人……”
  目光一變再變,他似乎難舍這塊到口的肥羊肉,但又有所顧忌……
  “天台魔姬”拼命運聚獨門玄功,想自解穴道,雖然這做法可能歸于徒勞,但一個人處在任何絕境之中,總不放過任何一絲求生的希望,這是本能。
  當她發覺對方顧忌的眼神時,她開了口:“閣下呈一時的獸欲,會得到嚴重的報复!”
  “七星故人”沉思了片刻,突然一語不發,彈身而逝。
  “天台魔姬”像是死里逃生,飄渺的魂儿歸了竅,她加緊運功撞穴,約莫盞菜工夫,穴道貫通,她站起嬌軀,掩好胸衣,淚水,卻在這時扑簌簌滾了下來。
  她想起了徐文,想不到他會落得如此下場。
  她深深地愛著他,她期待著有一天他回報以同等的愛,現在,這夢被擊碎了。
  她舉起重達千鈞的腳步,怀著幻滅的悲哀,一步步挨向斷岩邊。她坐下來,望著那深不可測的無底絕谷,芳心片碎,腦海里呈現出無意識的空白。
  淚水,濕透了她的衣襟,山風,拂動著她的裙裾,襯出一個孤寂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個蒼勁的聲音起自身畔:“姑娘是‘天台魔姬’?”
  “天台魔姬”被從無意識的境地中喚回,她吃惊地一轉頭……
  “呀!”
  惊呼聲中,她彈起嬌軀,疾退數尺。
  面前,站立的是錦袍蒙面人,對方曾向她和徐文下過毒手,她曾以“七旋飛刃”傷了對方的頭,但事后徐文不承認有這事實……
  是他嗎?
  她的目光繞向對方頭部,但在方巾掩蓋下,她什么也看不到。
  錦袍蒙面人又開了口:“姑娘就是武林人稱的‘天台魔姬’?”
  她不能不回答,期期地道:“不錯,閣下……”
  錦飽蒙面人沒容她說下去,緊接著又問道:“姑娘認識‘地獄書生’?”
  “天台魔姬”芳心一慘,手不期然地摸上暗器,口里道:“認識,閣下有何見教?”
  “老夫在找他。”
  “什么?閣下……找他?”
  “是的,我听人說姑娘和他從這一路奔來,所以追了過來……”
  “天台魔姬”咬了咬牙,道:“閣下意欲何為?”
  錦袍蒙面人沉吟了片刻,才以十分庄重的口气道:“姑娘可知他与老夫的關系?”
  “天台魔姬”心中一動,道:“這倒要請教?”
  “我們是父子。”
  “天台魔姬”全身一顫,栗聲道:“父子?”
  “不錯。他人呢?”
  “他……死了!”
  錦袍蒙面人狂喊道:“什么,你再說一遍?”
  “天台魔姬”忍不住心中酸楚,淚隨聲下地應道:“死了!”
  錦袍蒙面人身軀一個踉蹌,凄厲至极地叫道:“如何死的?”
  “天台魔姬”狐疑万分,但悲哀已整個地控制了她,切齒道:“他被一個叫‘七星故人’的中年文士,掌擊重傷,拋下斷岩!”
  錦袍蒙面人身軀連晃,像是要栽倒下去,目注深淵,許久,才顫聲道:“‘七星故人’是何來路?”
  “不知道,江湖中從未听說有這一號人物!”
  “長得什么形象?”
  “身著藍衫的中年文士,面色蒼白,目光犀利,眼神与面色不相稱,极易辨認,不過……”
  “不過怎么樣?”
  “依我看來,那似乎不是他本來面目,极可能是經過易容。”
  “哦!”錦袍蒙面人惊呼了一聲,接著又道:“老夫會留神的,他逃不了,老夫誓必為愛儿复仇。姑娘,听我儿不久前告訴我,有人冒充老夫形象,對他下殺手,姑娘對此想必知情?”
  “天台魔姬”隱在心里的疑團,已被對方提了出來,看樣子,的确如“地獄書生”所料,有人冒他父親下手,當下頷了頷首,道:“是小女子親自所睹的。”
  錦袍蒙面人沉默了片刻,凄哽地道:“姑娘莫非与人交過手?”
  “天台魔姬”對方才險遭強暴的一幕,自然羞于出口,但恨意未消,憤然道:
  “是的,對方便是‘七星故人’!”
  “他人呢?”
  “不久前离開了。”
  “天涯海角,老夫必找到他為我儿償命。姑娘,你對我儿似情有所鐘?”
  “天台魔姬”触動心事,几乎想哭出聲來,她默然一點頭,喉頭似被什么東西哽住,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錦袍蒙面人歎了一口气,悲聲道:“姑娘蘭心慧質,只怪我儿福薄唉!天意如斯,夫复何言!”
  “天台魔姬”忍不住又流下淚來。
  錦袍蒙面人咬牙切齒地道:“姑娘,恕老夫此刻心情紊亂,后會有期,老夫得先設法尋到遺体……”
  話聲中,轉身奔去,身形顯得有些踉蹌。
  “天台魔姬”才想起意忘了請教對方名號來歷,她深深地愛著徐文,現在徐文死了,而她對他的來歷,与任何陌生人沒有兩樣,連他的姓都不知道,這未始不是人世間的一幕悲劇。
  她坐回原來的位置,木然絕望地向下望著。
  暗沉沉的深谷.似已帶走了她的一切。
  她似置身在一個虛無的境地中,一切的感覺都是空,沒有任何實体的存在,連她自己在內……
  且說,徐文被“七星故人”掌擊重傷,拋落斷岩,在他最后閃電般的一念,自是將粉身碎骨,尸骸無存,他連掙扎呼喊的余地都沒有,殞星般地下墜中,他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耳際突然響起一聲“噫!”
  若有若無的意識中,他對這聲“噫!”起了反應,但那反應只如微風掠過水面所引起的水紋一樣,淡淡的,淺淺的,瞬即消失。
  “他居然還會活……”
  聲音再傳入耳,他的意識被喚回了些、他想睜開眼,但眼瞼重若干鈞,用盡力也撐不開,意識倒是复蘇了。
  “我難道沒有死么?”他想。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內元開始流轉意識也由濁而清,他徐徐睜開了眼,昏昧的光線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平滑的岩壁,接著,地看清了這是一個石洞。
  “我……真的還活著!”
  他惊喜万狀地喊出了聲,但聲音卻微弱得連自己都听不到,他只是頎覺自己業已呼叫出聲而已。
  “娃儿,你實在命大,該死而不死!”
  這句話,他完全听清楚了,語音蒼勁震耳。他用力側轉頭,目光所及,不由心頭大震,在距他數尺之處的地上,盤膝坐著一個怪物,紛披的白發,垂及地面,茸茸亂須,遮去了整個面孔,只兩只電炬似的目光,從須發中透射而出。
  若非對方說了話,他簡直不敢相信對方是一個人。
  這時,他确信自己仍然活著,意外的惊喜,帶來一股莫明的力量,使他生机大盛。他雙手撐他,搖搖不穩地坐了起來。
  望了那怪人半晌,才振起精神開口道:“是老前輩救了晚輩?”
  怪人震耳的聲音道:“娃儿,老夫差點死于你手!”
  徐文愕然張大了雙目,道:“這……怎么會?”
  “你的毒手!”
  徐文心頭狂震,一看,自己隱在貼身的左手,已然露了出來,他悚然望著怪老人,久久沒有說話。
  他的秘密,第一次被人拆穿。
  毒手,這一只含蘊劇毒的手,隱藏在衫內,肋下開了一孔,外面被虛垂的衣袖遮住,望上是個獨臂人。与敵人交手時,只要身形接近,毒手從小孔內伸出,触膚即倒,這秘密,誰也不會發現,主要是死者無傷,也無中毒跡象。
  怪人又開了口:“娃儿,如老夫所猜不錯,你這只毒手所含,是毒絕人世的‘無影摧心手’?”
  徐文又是震惊莫明,栗聲道:“老前輩說對了,正是‘無影摧心手’!”
  怪人目中寒芒暴射,沉聲道:“你練成這种武林失傳數百年的毒功,顯見不是什么好來路,老夫該毀了你
  徐文心膽皆寒,陡地站起身來,退到壁邊。
  死亡的陰影,又籠罩了他。
  怪老人懾人的目芒,隨著他轉移,直射在他的面上,許久,才喃喃地道:“看你樣子,根骨靈秀,又不像窮凶极惡之徒……”
  徐文沒有說話,只怔怔地瞪著對方,心中卻在轉著圈子,這怪老人顯然已触及了自己的左手,但他并未中毒,而且能一口道出“毒手”的來歷,憑這一點,對方是個不可思議的人,要取自己性命,恐怕易如反掌。
  如果自己該死,是逃避不了的。
  “小子,你出身何門?”
  徐文想了想,坦然道:“‘七星幫’!”
  “‘七星老人’是你何人?”
  “那是先祖父!”
  “此刻掌門是誰?”
  “家父!”
  “以老夫所知,‘七星老人’素行正大,并不擅用毒
  “是的。”
  “那你毒功何來?”
  “是……是……家父所傳。”
  怪老人沉默了片刻,以十分凝重的聲音道:“以老夫所知,這‘無影摧心’之毒,毒絕天下,中毒的人,絕無中毒跡象,毒一沾膚,立攻心髒。而練成‘無影摧心掌’的,僅有兩百年前的‘鬼見愁’一人,据說,‘鬼見愁’是被火燒死的,死后并無傳人,你父親莫非得了他遺留的‘毒經’?”
  徐文惊惶地道:“是的。”
  “你可知道練了這‘無影摧心手’,終生不解?”
  “這……這……”
  “那你父親毫無人性,他竟然讓你練這毒功,毀你一生!”
  徐文惊疑地道:“晚輩身上帶有解藥。”
  “只能解別人中毒,卻不能散本身毒功。”
  “這……怎么可能?”
  “老夫僅是耳聞,不曾見識過‘毒經’,据先輩傳言,‘無影摧心手’一經練成,毒与練功人本身溶而為一,除了切除這只‘毒手’,此毒終生不解。”
  徐文一顆心頓往下沉,如果事實真的如此,自己一生便算毀了,但,一個做父親的會摧殘自己的親骨肉嗎?抑或是父親根本不知道這后果?
  他從不曾听父親提到過這樣的話,只是告訴他,此功練成,可以無敵天下,但不能与人發生肌膚之親。事實證明,并非無敵天下,碰到動力卓越的對手,雙方不接触,“毒手”就不能發揮威力,否則自己也不致被人擲落斷岩了。
  如果,父親明知這后果,而命自己赴開封求親,安的是什么心呢?
  自己無端端愛上方紫薇,豈非也极為可笑?
  他回憶練這毒功的情景,記得那是從八歲開始的,每天以藥計浸手,按時服藥,按時照父親口述的訣要運功,整整十年,才告練成,可就沒听父親說過如何散功……
  事實真如這怪老人所說嗎?
  這不僅恐怖,而且慘無人道!
  “娃儿,你不相信?”
  徐文期期艾艾地道:“不是……不信,而是難信
  “嗯!將來你無妨試試看。”
  “老前輩何以不畏劇毒?”
  “老夫業已練成‘金剛神功’,百毒不侵!”
  徐文駭然大震,想不到眼前的怪老人,竟然練成了僅屬傳聞的“金剛神功”,看來他在武林中恐怕找不到對手了,但心中仍有些不釋。
  “此毒無形,老前輩何以知曉?”
  “毒雖無形,中毒的人不能沒有感應。”
  “哦!請問老前輩尊號?”
  “老夫名號早已忘了。”
  “晚輩被人拋下斷岩,老前輩如何救晚輩粉身之厄?”
  “是岩壁間的山藤救了你,非關老夫,算是你命大吧。不過,你被山藤阻住墜勢,重复落地,雖免了粉身碎骨之災,但當時你确是死了,心脈已絕,想不到一個時辰之后,生机再現,這是老夫生平所見唯一奇事……”
  徐文惑然道:“老前輩曾施救嗎?”
  “沒有,因為你确已死亡!”
  “這……”
  “啊!小子,你是否服食過什么天材地寶之類的藥物?”
  “沒有。”
  徐文斷然地搖了搖頭,他忽然憶起在旅邸中,遭到冒父親形象的錦袍蒙面人暗算死過一次,又活轉來,這是什么原因呢?
  他愈想愈迷糊,百思不得其解,這是不可能的怪事啊!
  怪老人話題又轉,道:“小子,你怎會被拋落這斷岩的?”
  “遭人暗算!”
  “有多少人毀在這只‘毒手’之下?”
  “晚輩不到不得已時,不施毒手,自信從不濫殺無辜。”
  “老夫有些信不過?”
  “老前輩說這話的意思是……”
  “老夫本想毀了你,為武林除一大患,不過念在你先祖‘七星老人’曾与老夫有數面之緣,改變了主意,留下你這只‘毒手’吧!”
  怪老人說來非常輕松,听在徐文耳中,卻不輸五雷轟頂,潛在的傲性,使他不屑于乞怜,咬了咬牙,道:“老前輩可以取晚輩性命,要殘晚輩一臂……”
  “怎么樣?”
  “辦不到!”
  “小子,老夫取你性命,并不比捻死一只螞蟻費事?”
  徐文雙目迸出了火花,厲聲道:“請下手!”
  怪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掌,只一抬,徐文但覺一股其強無比的吸力,把他拉到了老人身前伸手可及之處,登時惊魂出了竅,憑這一手,要他死決活不了。
  “你真的愿死而不愿殘臂?”
  “不錯!”
  “你想清楚了?”
  “自力不足以保命,根本毋須去想!”
  “你倒是很狂傲?”
  “哼!”
  怪老人偏頭想了一想,突地重重一拍皤然皓首,道:“該死,老夫忘了一件大事,小子,你上白石峰,‘白石庵’是你必經之地?”
  徐文心中一動,道:“是的。”
  “碰見那臭尼姑沒有?”
  “臭尼姑,誰?”
  “那自稱‘白石神尼’的?”
  “早已升登极樂了。”
  怪老人全身一顫,陡地起身,一把抓住徐文腕脈,厲聲道:“你說她死了?”
  徐文大吃一惊,道:“是的!”
  “是真是假?”
  “晚輩似乎沒有說謊的必要。”
  “哈哈哈哈……”狂笑聲中,怪老人跌坐回地面,漸漸,笑聲變成了哭聲,聲浪在洞中來回擊撞,勢如惊濤駭浪,狂風驟雨,震得徐文耳膜嗡嗡作響,愣愣地望著對方,有些手足無措。久久,怪老人止住哭笑難分的號陶,自語道:“她死了,她竟然死了,老夫數十年苦待成了泡影……”
  徐文好奇之念火熾,他想,這怪老人与“白石神尼”之間,必有某种不平凡的關系存在,一個在峰前,一個在峰后,听口气已數十年不謀面,這的确夠玩味。
  心念之中,忍不住問道:“老前輩為何如此激動?”
  怪老人連連揮手道:“去!去!老夫的事誰要你多嘴!”
  徐文乘風轉舵,回身便向洞外走去……
  “回來!”
  徐文不期然地止步回身。
  “小子,你想走么,這輩子休想了!”
  “老前輩什么意思?”
  “你小子除非助生雙翅,否則休想离開這絕地。告訴你,這鬼地方深達千仞,四面絕壁,猿猱難攀,否則我老人家怎會呆上數十年寒暑。”
  徐文一愕,解嘲似的一笑道:“老前輩要殘晚輩這只左手,豈非也是多余,既不能出困,‘毒手’何患?”
  “廢話,我老人家當然有道理。!”
  “晚輩倒想請教?”
  “小子,老夫又改了主意,不想卸你的‘毒手’了,
  不過,有條件……”
  “請問什么條件?”
  “你發誓重出江湖之后,不以‘毒手’傷害無辜。”
  “這一點老前輩放心,晚輩從未無故傷人。”
  “你立誓!”
  “老前輩,善惡存于方寸之間,誓言只約束君子不約束小人。”
  “嗯!也有道理,你辦得到么?”
  “晚輩可以答應。”
  “好,老夫信你一次,設法讓你出這絕地,但你替老夫找一個人……”
  徐文登時精神一振,道:“請吩咐!”
  怪老人目光一黯,道:“也許此人早已不在人世,不過,老夫在未證實她的生死前,決不死心。”
  “是什么樣的人?”
  “一個女人!”
  “女人?”
  “嗯、女人,一個絕世美人。哈哈!情關難堪,昔日的美人,而今是什么模樣?
  龍鐘老婦?夜叉?去休!去休……”
  音調充滿了冬日肅殺之味。
  徐文吁了一口長气,道:“她是誰?”
  怪老人神不守舍地道:“她叫杜如蘭!如蘭!如蘭;絕壑吐艷,美冠群芳,超塵脫俗……”
  以下的話,像囈語,模糊難辨,似乎回憶已把他帶到另一個境地中。
  徐文惊奇地望著這神秘的怪人,想開口又插不上語。
  怪老人激動了一陣之后,又慢慢平靜下來,一擺手道:“坐下,听我老人家告訴你。”
  徐文依言就地坐下,怪老人眼中閃動著一种异樣的光輝,幽幽然開口道:“數十年前,武林中出觀了一對姊妹花,大的杜如意,小的叫杜如蘭,容貌与武功雙絕,風靡了整個江湖,也使無數年青武士如痴如狂。在無數追逐者之中,有一個自視极高的劍土,在偶然机會中,結識了這一雙姊妹花,那劍士獨鐘情于那做妹妹的,兩人海誓山盟,互約白首,可是那做姐姐的,卻暗中屬意這劍士……”
  話鋒至此一頓,又道:“做姐姐的暗戀成狂,卻不能橫刀奪乃妹之愛,于是,她出了家……”
  “哦!”
  徐文已約略猜到故事的內容,不由“哦”了一聲。
  怪老人橫了他一眼,又道:“姊妹倆幼遭孤露,相依為命,乃妹悲乃姐的遁入空門,但卻不知她姐姐的心事,那劍土也不知情……”
  接道:“不久之后,做姐姐的奇緣巧遇,得到了上古异人遺留的一尊‘石佛’。”
  “啊!”徐文惊呼出聲,這是武林中無法听到的秘辛。
  怪老人自顧說下去道:“于是,她練成了絕世身手,被人尊為‘神尼。她雖然出了家,也得了名,但,卻斬不斷那柔韌的情絲,勘不破那情關。”
  “有一天,那劍士為了要早日与情人結為連理,特地到尼庵請命。做姐姐的提出了條件,除非他成為天下第一人,否則不許与乃妹匹配……
  “劍士請教如何能成天下第一人,做姐姐的拿出一片唄葉,說,上面所載是佛門至上武學‘金剛神功’,必須純陽之体才能參修,此功若成,放眼宇內將無敵手……”
  “習武的人都有一种嗜武狂,試問,平白得此神功,成功之后,又可与情人共偕白首,誰能不動心?那劍士當然感激無限,欣然接受。”
  “在做姐姐的安排下,他被引入一個极隱秘的所在閉關潛修。參修了一段時日之后,他發覺情形不妙,真气流轉不能歸經,險險導致走火入魔。他想啟開与那做姐姐的參研,叩關之下,忽然發現那穿越山峰的秘道,業已被封死……”
  “那劍士呼天不應,叫地不靈,他到這時才覺悟自己中了圈套,此生恐怕已難返世間,在极度憤恨与悲傷之下,他几乎發狂,做姐姐的因愛成妒,施這狠手,他相信那做妹妹的決不知情……”
  說到這里,怪人目中泛起了淚光。
  徐文的雙眉,已緊緊地皺在一起,暗思,可能嗎?
  “在絕望中,那劍士盡量朝好處想,他希望這不是真實,當他神功有成,那做姐姐的會來啟關,于是,他又潛心研那唄葉,年复一年,他終于發現口訣是被涂改過的,難怪气不歸經,血行岔道……
  “為了要重見情人,他必須活下去,憑他的天賦,鑽研出口訣錯誤的所在,苦苦參修,整整十年,他練成了‘金剛神功’,破關之下,發現這的确是預謀,秘道已全部被毀,与山峰渾如一体,出困是絕望了。于是,他想到千仞絕壁,他集全力于飛升之術,可是,事實又粉碎了這一絲希望,由于先前照錯誤口訣修煉,經血走岔,成了痼疾,一口真气提到极限時,突有濁气發生,輕身之術始終無法越過某一限度。
  “他徹底地絕望了,但他仍然要活下去,希望有一天他的愛人得知真情前來相救,或是那做姐姐的天良發現,使他重見天日,于是,他在渺茫的希望下,苟延殘喘地活到現在……”
  怪老人故事說完了,目光中盡是恨和絕望。
  徐文被深深地感動了,他同情這不幸的老人。
  一個年青劍土,在絕望的境地中,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的确是太殘酷了。
  不用問,故事中的劍士是這怪老人,做姐姐的當然是“白石神尼”了。
  誰能想象,一個被武林尊為超人的“白石神尼”,居然會做下了這等殘忍絕倫的毒事,等而下之,當今一些自命正道之士,私底下的行為又如何?
  太可怕了,江湖鬼蜮,令人無法思議。
  徐文想到了自己的處境,這怪老人數十年來,無法出困,自己豈非更加無望?
  想到這里,一顆心登時抽搐起來。
  怪老人垂首沉思了半晌,怪地抬頭,目射神光,以庄嚴無比的口吻道:“娃儿,你答應無論如何,為老夫查出杜如蘭的生死下落嗎?”
  “答應,可是……”
  “可是什么?”
  “怎能脫出這絕境呢?”
  “老夫說過自有道理。”
  徐文激動万狀地道:“老前輩有何道理?”
  “老夫助你打通生死玄關之竅,然后把本身真元輸送給你,再傳你一式身法,就可以飛升而出。”
  “這……晚輩不能從命!”
  “為什么?”
  “老前輩沒理由對晚輩付出這大的犧牲!”
  “老夫是要你辦事。”
  “老前輩在輸出全部真元之后,本身將如何?”
  “老夫沒說全部,八成已足夠,余下的兩成,已夠老人保命。”
  “晚輩愚見,還是另謀他法。”
  “哈哈哈哈……娃儿,憑你這一點存心,老夫完全相信你了,告訴你,除此之外,別無他徑可循。來,背對老夫坐下……”
  徐文被這意外的情況,弄得手足無措,口里訥訥地道:“老前輩!這……這……”
  “娃儿,由不得你了!”
  一股絕大的旋力,把他的身形車轉,拖落地面,事實已不容他猶豫或考慮,只好坐正身軀,一道熱流,從“命門”滾滾而入。
  外力加上本身真元,匯成一股巨流,撞向任督之處的“玄關”。
  一次!
  二次!
  三次!
  ……生死之竅貫通,強猛的震蕩,使徐文失去了知覺,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神智复蘇,但覺又一道熱流,從“百會”大穴涌入体內,穿經走脈,如長江大河,洶涌奔騰,全身如遭火焚,汗出如注。
  他以本身真無導引,運行了一周天又一周天。
  洞中光線由明變暗,又由暗轉明。
  徐文收功看視,只見怪老人神情萎頓,目中已不見懾人的神光。
  他既感且慚,恭敬地拜了下地,他沒有說什么,大思不言謝,他只能銘記在心里。
  又是一天一夜,他學會了老人自創的一式“旋空飛升身法”,這身法全憑一口清气,盤旋上拔,藉壁間點足之勢挨气回升。
  因禍得福,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
  第三天,日出,老人要他离開。
  兩日夜相處,使他對這老人發生了濃厚的情感,當然,這是基因于所受的殊恩。
  老人取出一支金簪,慎重地道:“娃儿,這是信物,你找到那叫社如蘭的女子……
  不,她該是年登耄耋的老太婆了,你出示信物,告訴她你所見所聞!”
  徐文恭謹地接過,貼身藏好道:“好前輩,請示尊號?”
  怪老人搖頭道:“不必提了,她心里知道就行。”
  “晚輩有一愚見,務請老前輩俯允?”
  “什么事?”
  “晚輩出去之后,結繩請老前輩……”
  “不用,壁高千仞……”
  “千們也是一個限度,結千仞之繩,并不費事。”
  “老夫在此候你回音,你离開后,立即去辦事。”
  “老前輩何以不愿离開?”
  “‘白石神尼’已死,失去了泄憤的對象,數十年前的情人,不知是否尚在世間,老夫年已百歲,該就木了,所等待的,只是能見她一面,或是一個訊息而已,歲月悠悠,人生已到盡頭,老夫還有何望,你去吧!”
  徐文心中十分不忍,不由滴下淚來,這是至性的流露,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為別人流淚。
  怪老人似乎也相當激動,但他忍住了,連連揮手道:“去!去!堂堂武士,勿效儿女之態!”
  徐文黯然再拜,走出洞外,抬頭一看,絕壁如鏡,像是刀切的一樣,看那岩沿,似乎接到了天,他真不敢自信憑那式身法,是否可以平安出困。
  單是看,就有些心旌搖搖。
  他功運周天,气納丹田,充盈的真气,使他感到身軀飄然欲舉。
  怪老人悄然來到他的身后,沉聲發話道:“全心默運,气不可濁,起!”
  徐文口里輕嘯一聲,雙腳一蹬,身形如脫督之箭般彈射而起。這一拔,有十丈高下,半空一折,足尖點向岩壁,藉一點的反彈之力,旋飛而起。
  一圈又一圈。
  他真不敢置信,竟然真的升登峰頂。
  他長長地換了一口气,抹去了額上的汗珠,把左手脫出衣袖,藏在衣底,仍是那左袖虛飄的獨臂模樣。
  剎那之間,他心頭涌起了几個不同的意念——
  他想到兩次向自己施殺手的錦施蒙面人!
  無端把自己拋落斷岩的“七星故人”!
  也想到“衛道會”一幫仇人!
  流离的父親!
  失蹤的母親!
  在承受了斷岩怪老人的內元之后,不知功力究竟增高了多少?是否可仗以快意恩仇?當然,這問題很快就會得到證明的。
  他又想到怪老人要他找尋的女人杜如蘭,從何著手呢?他自然地想到了紅衣少女方紫薇,她是“白石神尼”的傳人,极可能知道她師叔的下落……
  驀地——
  他發現數丈外的斷岩邊,坐著一個女子,像一尊石像。
  他仔細一辨認,心頭為之大震,暗道,原來是她,三天了,難道她還沒有离開?
  心念之中,彈身過去,喚了一聲:“大姐!”
  那女子赫然正是“天台魔姬”,只見她幽幽回過頭來,陡地,雙目睜得滾圓,粉腮起了抽動,久久不作一聲,茫然,惊愕,駭怪……
  徐文再次道:“大姐,你怎么了?”
  “天台魔姬”一翻身下了岩石,顫栗地道:“你……弟弟,你沒有死?”
  徐文深被她那神情感動,向前挪了兩步,道:“大姐,我沒有死!”
  “是真……的?還是……夢?”
  “真的!”
  “天台魔姬”口里親切地喚了一聲:“弟弟!”雙臂一張,扑了過來。
  徐文一晃身,大聲道:“別碰我!”
  “天台魔姬”愕然收住扑勢,淚水順腮而下,陣中閃動著慈母似的光輝。
  徐文這才發覺她已憔悴了。
  “弟弟,你竟然還活著!多么意外的奇跡啊!”
  “姐姐,你一直沒有离開?”
  “弟弟,我……一直想跳下去,与你一起……”
  她垂下了螓首,惊修的粉腮上浮起了一層紅暈。
  這是真情的流露,也說明了她的痴心。徐文深深內疚,覺得自己真不配接受她這樣的情感,自己并不曾給她什么,心里連一點愛意都不曾起過,之所以与她親近,只是想利用她成為自己報仇力量的一環。
  他為自己以前的作法感到卑鄙。
  他想說出真情,請她厚諒。
  他想抱住她,告訴她自己從現在起,報答她這一番深厚的情意!
  然而,他沒有這樣做,一個意念使他冷靜下來,他的那只左手——毒手。果如怪老人所說,自己此生沒有資格親近任何女子。
  他心里起了一陣絞痛,他想不透一個做父親的,為何要親生骨肉練這毒功?這是瘋狂,是殘酷!他想,父親必然有散功之方,不然他不會如此斷送自己的儿子
  “弟弟!”
  “天台魔姬”眸中換了一种醉人的光彩,低喚了一聲。徐文感覺得到,這一聲呼喚,包含了多少情意,多少言語。
  “弟弟,你怎么會奇跡似地活著呢?”
  “也許是命不該絕,我被拋落時,恰巧掉在一蓬山藤之上,沒有粉骨碎身;更巧的是斷岩下有人……”
  “有人?”
  “是的。”
  于是,徐文把自己的遭遇,簡略地說了一遍,只隱起“毒手”被拆穿這一節沒提。
  “天台魔姬”激動得嬌軀亂顫,口里連聲;“啊!啊!”
  “大姐,你听說過杜如蘭其人嗎?”
  “從未听說過,不過,總可以查探得出來的。”
  “那‘七星故人’呢?”
  “天台魔姬”咬牙切齒地道:“我几乎被他凌辱,所幸身上所佩的師門信物救了我。”
  徐文一听,不由發指,恨聲道:“我不殺他誓不為人!”
  “哦,弟弟,我忘了告訴你令尊曾在此現身!”
  “家父?”
  “是的,錦袍蒙面,我几乎誤認他是那向你下殺手的冒充者!”
  “家父說了些什么?”
  “什么也沒有說,他只說要替你報仇,同時要尋你的尸体。”
  徐文黯然道:“他老人家定必傷心透頂!”
  “天台魔姬”為之神情一黯,道:“你不會見他老人家一面嗎?”
  徐文長長吁了一口气,他不愿說出家破人亡的真情,含混地道:“那當然是要的。”
  “弟弟,依我判斷,‘七星故人’与‘妙手先生’是一路!”
  “何以見得?”
  “事實非常明顯,‘無情叟’与‘喪天翁’看住了‘妙手先生’,‘妙手先生’雖說輕功身法獨步宇內,卻也沒有把握能逃出兩個老怪物之手,‘七星故人’不遲不早的來到,故意激怒‘無情叟’向他出手,造成‘妙手先生’遁走的机會……”
  “這分析极合情理,不過……”
  “不過什么?”
  “兩個怪物与‘妙手先生’僵持不下,似乎另有顧忌,以兩老怪的身手,不會收拾不了‘妙手先生’,而竟久不出手,同時雙方言語中曾透露与‘石佛’偕亡的話,顯見內中另有文章……”
  “嗯!我也有同感,只是沒個惴測處。”
  “你看兩者怪能追上‘妙手先生’嗎?”
  “不可能,‘妙手先生’的輕功不是虛傳的。”
  “‘妙手先生’得到‘石佛’,如照傳言,‘石佛’中藏有武功秘笈,他再練成‘石佛’武功,加上他本身的詭譎門道,武林中恐怕沒有對手了……”
  “可能,不過‘衛道會’不會放過他。”
  “奇怪的是方紫薇是該會一分子,為何不早取出‘石佛’,而讓旁人得手?”
  “也許神尼另有遺言,也許內中另有文章,當然,方紫薇如果不被陸昀以藥物迷了心神,她是不可能透露的。”
  “可笑‘聚寶會主’母子枉費心机,結果被‘妙手先生’黑吃黑吃了去,還樹下了強敵。”
  “天台魔姬”羞怯地一笑,道:“弟弟,我們該下山去弄點食物充饑了?”
  經這一提,徐文項感腹內空虛得難受,一頷首道:“是的,三天來粒米不沾,大姐這一說馬上就感到受不了!”
  “走吧!
  兩人奔下了“白石峰”,在最近的村中小店,草草果了腹。
  “天台魔姬”關切地道:“弟弟,行止如何?”
  徐文想了想,道:“先赶正陽城!”
  “找‘妙手先生’?”
  “嗯,一方面追討翠玉耳墜,一方面打探‘七星故人’的行蹤!”
  “照原計行事嗎?”
  “這……我們無妨以禮求見,坦述來意,如對方故弄玄虛,或出什么花樣,不得已時再照原計而行。”
  “好,就這么辦吧!”
  正陽城,南大街一座巨宅之前,來了一男一女,他倆,正是“地獄書生”徐文和“天台魔姬”。
  徐文望了望那兩扇緊閉的獸環黑漆大門,道:“大姐,是這里不錯吧?”
  “不會錯的,我記得十分清楚!”
  徐文上前叩了數下門環,門內寂無回聲。徐文回顧了“天台魔姬”一眼,把門拜叩得更響,那聲音,聾子隔條街都可以听到了,可是,依然一無反應。
  突地——
  一個聲音道:“兩位做什么?”
  徐文回顧一看,發話的是一個身著土布長衫的中年人,手拿串鈴,斜背藥箱,藥箱上插了一支小旗,旗上寫著“包醫疑難雜症”六個字,原來是個走方郎中。
  “天台魔姬”卻已答了話:“我們來訪此屋主人!”
  走方郎中雙眼一翻道:“什么,兩位來拜訪此屋主人?”
  徐文接口道:“不錯。”。
  “兩位与此間主人是素識,還是……”
  “是素識。”
  “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走方郎中搖起串鈴,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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