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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重重血劫


  “哈哈,其志可嘉,你能消得了嗎?”
  “愿勉力一試!”
  “你是后輩,老夫不能落個以大欺小之名……”
  “前輩差矣,武林無大小,達者為先!”
  “玉面俠司徒青”睇視了丁浩片刻,道:“你狂得很可愛!”
  丁浩淡淡一哂道:“這不能算是狂!”
  “好吧,你說能接老夫几劍?”
  丁浩略一沉吟。慨然道:“十招分輸贏,如何?”
  “十招!好,好,就是十招,哈哈哈……”
  狂笑聲中,雙方各占定,長劍出鞘,在草業中擺開了架勢。
  雙方均無懈可擊,彼此一看架勢,便知逢到了勁敵。
  “前輩請出招?”
  “你先!”
  “如此有僭了!”
  說話聲中,攻擊一劍,這一劍只是虛招,表示先出手而已。
  雙方搭上手,頓時演出了一幕武林罕見的劇斗,但見劍勢如虹,玄奇絕妙,劍气縱橫,風云失色。
  丁浩應付從容,默數著招數,三、四、五……
  “玉面俠司徒青”在三個照面之后,業已用上了全力,對方的功力,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愈打愈是心惊。
  他不相信“都天劍客”都能教出這等高明的好手,但事實擺在眼前,又不能不相信,有徒如此,其師可想而知。
  自己十多年勤練,自忖今非昔比,然而竟敵不過對方調教的一名弟子……
  丁浩突地大喝一聲:“第十招!”
  劍勢一變,如襲岸狂濤,又若撕空迅雷,震耳金鳴聲中,挾以一聲惊呼,“玉面俠”暴閃出圈子之外。
  右肩臂現出一道半尺長口子,殷紅的血水,汩汩而冒。
  丁浩气定神閉,只俊面稍稍發紅。
  “玉面俠司徒青”老臉變得十分難看,頹喪地道:“老夫輸了!”
  丁浩回劍入鞘,抱了抱拳、誠摯地道:“晚輩幸胜,前輩愿揭過這筆帳么?”
  “當然,老夫說出口的話焉有反悔之理!”
  “如此晚輩敬謝!”
  “酸秀才,你胜而不驕,老夫服了‘都天劍客’了!”
  他仍然認定丁浩是“都天劍客丁兆祥”的弟子。
  丁浩也不愿辯解,反正師父、父親總是差不多的。
  他倒是十分同情這位“劍道”高手,情場失意,又一再加上挫折。
  “玉面俠司徒青”自己點穴止血,落漠地道:“寄語你師父,說司徒青這輩子算栽定在他手下了!”
  丁浩捺住內心的凄慘,淡淡地道:“世事如棋,前輩何必在認真?”
  “哈哈,說得好,可惜老夫是滿盤皆輸!”
  “真正的輸贏卻很難說!”
  “這是什么話?”
  “隨口說說而已!”
  “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說完,轉身蹣跚奔去,逐漸消失在山邊林叢中。
  丁浩望著他的背影,悠長地歎了一口气,武林人無不好胜,也無不好名,但他兩者都沒有得到。
  ※※※
  人影消失了,眼前又回复原有的凄迷。
  前塵往事,紛至沓來。
  對于家園、父親,在記憶中是一段空白,打從懂事起,就在“望月堡”中過著寄人篱下的生活,充滿了屈辱与辛酸,不堪回首。
  母親,“南天一美邢慧娘”,最后竟落得失身自盡!”
  自己,被毒打拋尸荒野!
  這是血的回憶,血的債務!
  于是,仇与恨又開始在血管里疾速奔流,無邊的怨毒,殺机,在心胸燃燒。
  “血洗望月堡,活捉鄭三江!”
  他情不自禁地狂呼出聲。
  話聲甫落,一聲冷笑起自身后。
  丁浩心頭一凜,寒聲道:“什么人?”
  “收尸的!”
  丁浩緩緩回過身來,只見古柏叢中,站著十多個老少不等的人物,最近身的,是一個面如冠玉的白衣文士,發話的想來便是他。
  丁浩冷眼一掃對方,道:“朋友什么意思?”
  白衣文士大刺刺地道:“你便是‘酸秀才丁浩’?”
  “不錯,朋友是誰?”
  “白儒!”
  “什么?”
  “白儒!”
  丁浩哈哈一笑,不屑地道:“想不到江湖中也有敢与黑儒對稱的,真是狂妄得可以!”
  自稱“白儒”的白衣儒士一披嘴道:“這值不得大惊小怪,‘黑儒’是人不是神,區區亦然也!”
  “朋友未免太不自量……”
  “酸秀才,你算什么東西,竟敢出言無狀?”
  丁浩以一貫的冷靜態度道:“不算什么,正如方才朋友說的,一個平凡人而已!”
  “你還有自知之明!”
  “各位來此何為?”
  “就為了你!”
  “是沖著在下來的?”
  “對了!”
  “有何指教?”
  “教訓教訓你,因你在江湖上太過張狂,目空四海……”
  “哈哈哈,只為了這一點?”
  “足夠了!”
  “朋友交待—下來路?”
  “憑你還不配,不過……在收尸前可能會告訴你!”
  丁浩怒不可遏,但乃師業已把他熏陶得定力超凡,在任何情況之下,均能控制情緒,看情形對方是追蹤自己而來;內中必有文章,決非如對方所說的那么簡單。本已怒急,反而一笑道:“白儒,如果你有能耐使在下伏尸,定可名揚四海!”
  “你看自己如是之高?”
  “好說!”
  那些虎視在柏樹林中的人,悄沒聲地掩了上前,把丁浩圍在核心之中。
  丁浩逐一審視,發現其中兩個熟識的面孔,不由恍然而悟,殺机陡熾。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我道是何方神圣,原來是‘望月堡’的爪牙!”
  “白儒”嘿嘿地一聲陰笑,道:“丁浩,你知道了也好,如此便死而無怨了。”
  丁浩點了點頭,一字一句地道:“好极了,各位也將死而無怨了!”
  說著,長劍出了鞘。
  “白儒”也亮了劍,大聲道:“你們等我的命令才能出手!”
  這白衣文士前此未曾見過,想來是新加入“望月堡”的,看他頤指气使的樣子,在堡中必有相當地位。
  因這群人中,有兩個是外三堂的堂主。
  他既發號施令,說明了他身份不低,一個新人而居高位,當然是憑武功。
  自己在洛陽城外小廟林中,擊殺該堡總管“獨霸天黃強”之時,曾留了一個活口,傳語“望月堡鄭三江’,不久將赴堡索帳。
  對方派人追殺自己,是意料中事,
  心念之中,一抖手中劍,寒聲道:“出手吧!”
  “接劍!”
  暴喝擊中,“白儒”搶先出了手。
  一上手便是殺著,顯見是要置丁浩于死地。
  丁浩滿腔怨毒,出手也不留情。
  雙方一搭上手,便激烈十分。
  几個照面下來,丁浩暗自震惊。對方是自己出道以來,第一次遭逢的勁敵,較之不久前离去的“玉面俠司徒青”還要高明多多。
  難怪他敢號稱“白儒”,看造詣江湖中已很少對手。
  惊險駭人的場面,層出不窮。
  兩支劍矢矯如天際神龍,劍气裂空有擊,如鯨波逆浪,暴卷狂伸,雙方的招式,均屬武林罕見。倘非個中高手,根本連劍路都辨不清。
  朋明看极不可能的角度,偏偏出了手,而看來是決不可能封架的一擊,卻又出人意表地擋過,攻守之間,几乎分不出界限。
  十招!
  二十招!……
  轉眼間過了五十招,“白儒”漸落下風,到了七十招,“白儒”已無還手之力,只守不攻,險象環生。
  丁浩鼓起精神連演三絕招,迫得“白儒”退了七八步。
  “你們上!”
  十几名高手,在“白儒”一聲令下之后,仗劍扑上。
  他們似早經默契,分為三層,各占方位,這樣便可乘虛蹈隙,而不互相牽制。
  這些,都是精選的高手,個個身手不弱。
  “白儒”在得到支援之后,壓力驟減,挽回了頹勢,由他本人主攻,其余的助攻,配合得十分嚴密。
  當然,如果沒有“白儒”作為主子,這一批高手在他丁浩的眼中,只不過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的。
  但在相互配合之下,情形便兩樣了。
  場面再起高潮,戰況慘烈万分。
  丁浩雙目盡赤,在心里暗叫一聲:“師父,弟子要開殺戒了!”
  手中劍一緊,把功力展到了十二成,“唰唰唰!”連環三劍,把“白儒”追得手忙腳亂,倒退不迭,劍鋒回蕩,勢如奔濤。
  “哇!哇!”
  兩名近身的高手,劍飛人亡。
  “白儒”再度扑上,牽制住丁浩的劍勢。
  第二層的高手,立即補上了第一層的缺。
  場面近于瘋狂,劍气擊撞爆空之聲,有如裂帛,刺耳如割。
  “哇!哇”
  又兩名高手栽了下去。
  瘋狂的場面持續下去,丁浩也瘋狂了,神出鬼沒的劍路,當者披靡。
  那些高手憨不畏死,一人倒下,又一人補充上去。
  人數不斷減少,尸体相對的增高。
  血的畫面,令人惊心動魄。
  最后一人倒下,“白儒”惊怖地彈出圈外。
  丁浩厲聲道:“白儒,你溜不了的,全得擱下!”
  話聲中,彈身出擊,勢如駭電奔雷。
  一擊悶哼傳處,“白儒”左胸冒了紅,雪白的儒衫,襟上了一朵大紅花。
  “唰!”又是一劍刺出,“鏘!”地一擊,“白儒”算是擋過了這致命的一擊,但連打了兩個踉蹌,几乎栽了下去。
  丁浩又向前逼近了一大步,栗聲道:“白儒,你死而無怨吧?”
  驀在此刻,身后一個震耳的聲音道:“小子,咱們的帳該結了!”
  丁浩問電般彈向側方,回過身來,不由心頭大震,來的赫然是在荊山殺害“酆都使者”与“倀人嚴無忌”的白眉老憎。
  他所說的帳,當是指在襄陽江邊謀算葉茂亭不成那檔子事而言。
  從表面看,這老禿驢慈眉善目,誰知他是無惡不作的為虎作倀之徒,的确是人不可以貌相了的。
  丁浩冷冷地道:“幸會了!”
  白眉老僧陰森森地道:“小子,你真夠狠,竟然使堂堂‘望月堡’折桂人几乎全軍盡墨。”
  丁浩不由心中一動,這一說,“白儒”是“望月堡主”的乘龍快婿了。
  那三江只得一個獨女,叫鄭月娥,嬌縱任性,姿色平庸,當初在堡時,曾挨過她的耳刮子。
  心念之下,不由下意識地掃了“白儒”一眼,然后冷冷向白眉老僧道:“大師此番又是受雇于‘望月堡’對付在下么?”
  “小子,不管怎樣你死定了!”
  “此次代价定然不低?”
  “你小子的身价不算高!”
  “那酆都使者与倀人嚴無忌呢?”
  白眉老僧面色一變,隨即獰聲道:“小子,你怎知道?”
  丁浩冰聲道:“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好小子,你越發的該死了……”
  “出家人別出口不淨,會拔舌下地獄的!”
  “哈哈哈,地獄中不接待佛爺這等客人。”
  “大師該有個稱呼的吧?”
  “佛爺從不對人提名道號!”
  “見不得人么?”
  “隨你小子怎么說。”
  “在下只問一句話,為什么要殺‘酆都使者’?”
  “為武林除害!”
  “哈哈,你這老禿驢真不知天下尚有羞恥事……”
  “住口,死在眼前,還逞口舌之利。”
  丁浩冷酷地道:“在下今天也要為武林除害,為佛門除一敗類。”
  “大言不漸,小子,納命來!”
  暴喝聲中,雙掌一錯,疾划而出,“白儒”也乘机挺劍而上。
  丁浩心中大凜,這兩個都是勁敵,這一聯手合擊,應付可得費大力了。
  當下振劍迎上去,又一幕惊心動魄的場面疊了出來。
  劍掌交錯,招招惊魂,式式動魄。
  丁浩如置身在狂濤巨浪之中,尤其白眉老僧每出二掌,均有雷霆之威,所幸“白儒”負了劍傷,勢頭沒有原先的凌
  A厲,否則更難招架。
  仗著綿綿不絕的內力,与通玄的劍術,盡力与兩個罕見的高手周旋。
  不知不覺,過了數十招。
  丁浩心念疾轉,若不謀速戰速決、對方再添援手,后果便不堪想像了,要想制胜,又先除去對手之一。
  心念之中,仗著師父的挨打能耐,突走險招,劍勢一變,全力猛襲“白儒”,將白眉老僧的掌勁,不予理睬。
  慘呼与悶哼齊作。
  “白儒”被丁浩一劍刺入左肋,慘呼一聲,跌坐八尺之外。
  丁浩被白眉老僧一掌擊中后心,前蹌了三四步,一股血箭,噴出老遠,但他臨危不亂,擰腰回劍,疾迎白眉老僧的第二次攻擊。
  肉掌對劍,當然要顧忌些,白眉老僧迫得變勢退身。
  丁浩乘机正對白眉老僧,毫不阻滯地跟著出手,一對一,情況又自不同,一連串猛攻下來,白眉老僧步步后退,先机盡失。
  “白儒”一挺身,又站了起來。
  丁浩發了急,拼聚所有內力,攻出一記絕招。
  悶哼聲起,白眉老僧寬大的袍袖被划裂到袖口,左臂皮內翻轉,血涌如泉。
  一彈身,躍离圈子丈外。
  丁浩回劍便奔“白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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