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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惊人殺手


  “巡察總監高寒山”沉吟了片刻之后,道:
  “掘墓人,如果你能加入敝盟,以你的身手,必有一番作為,敝盟求賢若渴,而且對后起之秀,特別青睞,你愿意考慮嗎?”
  斐劍略不思索的脫口道:
  “求賢若渴四個字,是否是排除异已,羅网鷹犬的別稱?”
  “你未免太狂傲了,敝盟的宗旨,是光大武道,造福武林。”
  “非常動听!”
  “掘墓人,本總監是好意?”
  “心領!”
  “你蓄意与本盟為敵?”
  “本人立誓与武林敗類為敵,不拘對象。”
  “你別執迷不悟,否則將噬臍莫及?”
  “這句話最好說給閣下你自己听!”
  “巡察總監高寒山”陰聲一笑道:
  “掘墓人,可惜你這塊材料了,本總監确實有些下不了手!”
  斐劍忍不住震聲狂笑道:
  “姓高的,別自誤,本人可是下得了手。”
  “嗆?”的一聲,高寒山劍已出鞘,一抖劍尖幻出五個新月形芒影,呈梅花形排列,劍身厚實,比一般劍刃寬了一指,長了半尺,看起來十分惹眼,這是武林中罕見的奇劍,尤其,握劍的方式,更是大异常軌,一般握劍是右手持劍,左手按訣,而高寒山卻是雙手握劍,劍身向右上方斜舉十度,象极東瀛刀法的起手式,由此推斷,高寒山所擅的,決非中土劍法。
  天下劍術,雖殊途而同歸,在气勢上,雙方沒有什么顯著的差別。
  雙方亮開了門戶,互相虎視,气度上竟然旗鼓相當,彼此明白,碰到了生干勁敵。
  場面在死寂中透著無比的殺机。
  雙方只要一出手,將是石破天惊的一擊。
  四個中年文士,完全被這气氛所懾,心弦繃得緊緊的,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這一刻,時間象已停止了運行,一切都凝固了。
  半刻!
  一刻!
  雙方連眼都不眨一下,完全無懈可擊,意志力的比較,兩人又是不分軒輕,又是半刻時間在膠著的狀態下消逝,突地高寒山沉哼一聲,奇劍以泰山壓頂之勢,罩頭蓋向了斐劍。白芒一閃,斐劍也自出了手。
  令人悚栗的金鐵交鳴聲中,雙方各退了一步,彼此臉色一變,又各向前一步,回复原先的攻擊位置,各自心中有數,一個半斤,一個八兩。
  劍气激蕩的巨波,使四個旁觀者不期然的向后一挪身。交鳴再起,第二個回合,情況和第一個回合完全一樣,只是斐劍使的招式沒有變。
  三招!
  四招!
  兩人額上滲出了粒粒汗珠,胸部起伏如潮,鼻息粗重,數丈外可聞,這种全力全神的搏擊,損耗內元之鉅,是可以想見的,任何一方,只要有一絲絲的松懈,立即就得血濺當場,其中所含的凶險,更是令人懸心吊膽。
  五招;
  招六;
  雙方馬步浮動,面如巽血,兩眼盡是灼灼赤芒。
  七招!
  八招!
  雙方口角溢出了鮮血,身形搖搖欲倒,看情形最后必是兩敗俱傷之局,縱使有一方僥幸得逞,不死,距死也不太遠了。
  “鏘!”第九招,悶哼同起,血箭交射,兩人跌坐地面,喘息如牛,但彼此的目光仍不懈地照在對方身上,足足半盞熱茶時間,雙方不先不后的站起來,第十招,勁道全無,更談不上凌厲,身軀各打了一個踉蹌,又坐回地面,口血不斷流出。
  四個中年文士,互望了一眼之后,齊齊舉步向斐劍迫去。斐劍暗道一聲:“此番休矣!”此際,別說四人其中任何一人,都可制他死命,一股不甘就死的怨气,支持著他掙起了身形,修厲之狀,使人不寒而栗。
  四柄長劍,從不同角度,緩緩遞到……
  “呀!”慘厲的采吼聲中,斐劍拚了殘存內力,又攻出了世無其匹的那一招。“哇!”慘嗥隨之而發,四人之一,身首分家,栽了下去。斐劍張口連噴兩口鮮血,幌了兩幌,坐地不起,他,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气,現在,真的無能為力了,只有束手待斃之一途。
  另三名中年文士,一窒之后,齊齊怒哼一聲,再度進逼;
  高寒山咬牙道:
  “廢了他,留活口帶回總盟偵訊!”
  斐劍肝膽俱裂,武功被廢,那可比死還要殘酷,但他連自殺的力气都沒有了。
  驀地此刻——
  一聲冷厲的斷喝。倏告傳來:
  “什么人敢在這里動手?”隨著喝話之聲,一個嬌小的青衣蒙面女子,幽靈般從水潭的一角現身出來。
  三名中年文士,不期然的止住勢子。
  青衣蒙面女幌悠悠地飄上了距眾人三丈不到處的一塊大石上,再次道:“還不快滾!”口气大得惊人。
  三文士之一,端詳了對方一眼,冷冷的道;
  “姑娘上此地主人?”
  “不錯!”
  “那這些人是姑娘所殺的了?”
  “不錯!”語冷如冰,似乎把殺人不當一回事。
  “姑娘的師承?”
  “我要你們快滾!”
  “姑娘說話何不放客气些?”
  “如果不客气,你早已躺下了!”
  “姑娘可知道被殺的是些什么人?”
  “廢話!”
  中年文士回顧了坐在地上的“巡察總監高寒山”一眼,強忍怒气的道:
  “姑娘可是‘金釵’前輩門下?”
  青衣蒙面女不答所問,提高了嗓音喝道:
  “再不滾就別想离開了!”
  “姑娘口气咄咄逼人,在下只是怕發生誤會,否則……”
  “否則怎樣?”
  “在下并不是忌血腥!”
  “格格格格!”
  笑聲,如珠落玉盤,清脆已极,但清脆之中,卻帶著一种肅殺之气,笑聲中,只見青影一閃,“哇!”的一聲慘嗥,青衣蒙面女又回到了立足的石頭上,那名發話的中年文士,腦殼盡碎,橫尸地上,紅的白的流了一地。
  所有的人,全為之頭皮發炸,惊魂出竅。
  這种殘酷的殺人手法,武林中尚不多見,以中年文士之能,竟能毫無反抗的余地,這种身法,真有些惊世駭俗。
  “巡察總監高寒山”經過這一陣休息,內無業已回复少許,緩緩起身來,目注衣蒙面女,似在思索什么?忽地老臉變,一揮手道:
  “走!”
  青衣蒙面女冷冰冰的道:
  “遲了!”
  高寒山栗聲道:
  “看姑娘的手法,莫非是……”
  青衣蒙面女舉起雪白的玉掌,在空中划了一個圓圈旋又放下,高寒山全身一戰,向后退了兩步,惊怖至极的道;“在下有眼無珠,不知冒犯,情愿領罪!”說完,一揚手,活生生地挖下了一只眼珠,血淋淋地托在掌心之中,道:“請放行!”然后轉頭向兩名中年文士喝道:“還不動手自罰,難道找死!”
  兩名中年文士面如死灰,咬了咬牙,各自挖出了一只眼珠。
  青衣蒙面女素手一揮,道:
  “既知規矩,念在無知,滾!”
  三人如獲大赦,狼狽地向洞口方向奔去。
  這血淋淋的一幕,看得斐劍亡魂大冒,出了一身冷汗,他那冷莫無情的臉孔,第一次變了色,但,也只是极短的剎那,又恢复如初。
  青衣蒙面女一飄身到了斐劍身前,冷酷的道;
  “你想留下?”
  斐劍起身形,回劍入鞘,尚未開口青衣蒙面女業已揚起了手掌,朝他當頭接落,掌鋒將及頭頂,突又縮了回去,道:
  “你,不怕死?”
  斐劍此際俊面冷硬得象鐵板,星目中充滿了很毒,但卻找不出半絲畏俱之色,直瞪著對方的蒙面青紗,冷酷的道:“下手請便,在下此刻不是你有對手!”
  青衣蒙面女素手再揚,卻遲疑著沒有拍下,不過她是佩服對方臨死不懼的气概,還是被他特殊的男性魅力所惑,她又垂下了手,冷笑了地聲道:
  “你是誰?”
  “將死之人,何必提名報號。”
  “你很狂傲,但姑娘我還是要問?”
  “掘墓人!”
  “掘墓人?嗯!人如其號,罕見的冷酷,什么名字?”“斐劍!”
  “不俗!姑娘我為你破一次例,你認為如你不身負重傷,可与姑娘我一搏?”
  “可能!”
  “可能?你仍無必胜的把握?”
  “在沒有看到事實之前,誰也不能夸這海口!”
  “好!容易,我等你半個時辰。”說著,從怀中掏出一只玉盤,倒出了一粒翠綠的丹丸,放在斐劍面前的石上,又道:“服下它,半個時辰可使你复原,不過記住,如果你不是我的敵手,將死得很慘,很慘!”
  斐劍心中雖激動,但表面上冷漠如故,淡淡的道:
  “沖著這一份贈藥之情,在下將饒你一次不死!”
  青衣蒙面女被這句狂傲絕倫的話,說得一怔,隨即冷笑數聲道:“掘墓人,你准知能不死而活著离開?”
  “當然是指今日不死而言。”
  “那除非是發生了奇跡,現在你服藥療傷吧!”說完轉過一邊。
  斐劍伸手拿起了那粒丹丸,心中感慨万分,的确,他沒有任何把握能胜對方,以“金月盟”“巡察總監高寒山”等人,甘愿自殘一目,以求全身而退的事實看來,對方必是什么不可一世的巨擘門下,以他的閱歷而言,自無法揣測對方的來歷,而她意外地贈藥使他恢复功力之后一搏,一方面是意外的意外,另一方面她必須有致胜的把握,才會這樣做。
  大丈夫而死何地,心念之中,他服下了丹藥,坐地療傷。
  不多不少,半個時辰,斐劍的功力盡复,站起身影。
  青衣蒙面女早已悄立身前。
  她身上,似乎散發著一种神秘而又懾人的气氛。
  斐劍冷凄凄的道:
  “可以動手了!”
  “亮劍吧!看來你最拿手的是劍術。”
  “姑娘的劍呢?”
  “我不用!”
  “那在下也以徒手奉陪,決斗必須公平!”
  “你不用劍是舍長就短,須知你這是生死之爭?”
  “就算如此吧!”
  “你不用劍決走不出三招之外。”
  斐劍冷傲之性大發,沉聲道:
  “如果在下走出三招之外呢?”
  “你可以活著离開,我從此不再殺人!”
  “如此,請!”
  “你先出手,但必須全身力!”
  “強兵不壓主,還是姑娘先出手。”
  “那來這許多虛套,我先出手,你連三招也走不到。”
  斐劍一陣熱血沸騰,第一次,他嘗到了被人輕視的滋味,這滋味頗不好受,比動手過招敗了還在難受十倍。
  “還是姑娘先請。”
  “掘墓人,這不是比武較技,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在下省得。”
  “如此看招!”
  話聲中,素手一揚,斜斜擊出,斐劍一看,不由寒气大冒這一擊,虛實莫測,奇奧無方,似乎所有的要穴部位,在被攻擊之下,而且毫無破綻可尋,無論攻守,都擋不了全致命的一擊。
  時間,并不容許他考慮,招發即至,意念只不過在腦海中象電光一閃,施出了那鬼魅的身法一旋,一幌,脫出五尺之外,同時,他感到十二處要穴一陣發麻,顯然,他身法雖神奇,卻沒有避過對方的殺手,幸而他練的武与一般不同,經脈气血反其道而行,如換了旁人,十人也死了。
  他顫栗了,寒气從心的深處直冒上來,對方的身手,較之他的想象還要高。
  “青衣蒙面女大感意的,咦!”了聲,道:
  “好身法,好功夫,我低估了閣下,再接一招!”
  聲落挖出,快,快得簡直不可思議,以斐劍這身惊世駭俗的修為,竟然連轉念的余地都沒有,出自本能的,他無法分辯對方的攻勢,挾以畢生功力,攻擊了一招,以攻應攻,相信江湖中沒有几人接得起,然而,事實是殘酷的……
  全身一震,真气突泄,這种手法,決不是武林中一般的點穴制脈之法,不虞穴脈受制的他,意外地被制住了,同時,一只玉掌,距頭頂不及半寸,如果她有心要毀他,他已頭碎骨裂,步上那些死者的后塵。
  他栗哼出了聲:
  “在下敗了,殺吧!”
  一時之間,意冷心灰,豪念全消,准備迎接“死神”的擁抱。
  意外地,青衣蒙面女收回了手掌,冷冷的道:
  “給你一個最后机會,准你用劍攻一招!”
  斐劍但覺一股從未有的屈辱之感,從內心升起,輕易不動神色的他,臉上竟然起了抽搐,死,不足以使他動容,但,這比死更難受,咬了咬牙道:
  “不必了,在下認輸!”
  “你甘心一死?”
  當然,他不甘心,家仇未報,師仇未复,師命未完,他是死也不會瞑目的,但他能向一個女子乞命嗎?他能自眨人格嗎?何況,這未必能不死。
  “身為武士,生死何足言!”
  表衣蒙面女窒了一室,顯然這句話使她十分感動,可惜,她的面容隱在青紗之后,無法看出她的表情,經過片刻,難堪的沉默,她幽幽地開了口:
  “掘墓人,你很象了武士,這樣吧,照前例,你自殘一目离開!”
  “辦不到!”
  “什么?你愿死而不愿自殘一目?”
  “我斐劍不愿在這种方式下乞命!”這話說得激烈無比,豪气干云。
  “難道要我恭送你离開?”
  “敗了,沒有話說,胜了,在下一樣殺你。”
  “你一定要我殺你?”
  “听便!”
  “我一再破例,你愿意死,別人可沒辦法!”
  素手倏揚,第三次擊向他的腦門,他明明知道這一掌的來勢与部位,但奇詭就在于此,使人沒有反抗封架的余地,他星目圓睜,眼皮都不眨一下,似乎對方這一掌是攻向別人,而不是他自己。
  他若死了。連對方的容貌來歷都不知道,但他不屑于動問,第一,問了也是多余,第二,對方如肯說,這就是他冷僻孤傲,不同常人的地方。
  青衣蒙面女掌至中途,意外地又收了回去,輕輕一歎道:
  “罷了,你走吧!”
  這,又一次出乎意料之外,人,總是人,并不是木石,求生的欲念,只是被壓抑斐劍面色一變,道:
  “既是如此,在下告辭,姑娘贈藥与抬手的這份人情,在下將來必有以報……”
  “你……不想知道我是誰?”
  “不必了,在下會再來的!”
  “是的,當在下自信功力能与姑娘一搏之時,會再來拜防!”
  “你狂傲得世上少有?”
  “好說!”
  “如果你再也練不到与我匹敵的身手,又當如何?”
  “不會的!”
  “你敢斷言?”
  斐劍舉目向天,冷酷的神色中,透出無比的堅決。
  “一年之內,在下如不能踐此約,決自殺以謝。”
  “你……”青衣蒙面女嬌軀一顫,挪動重若千鈞的身子,
  “站住!”
  斐劍應聲止步,回頭道:
  “姑娘后悔了?”
  “你要找‘金釵魔女’”?
  “是的!”
  “希望我告訴嗎?”
  “如果姑娘愿意的話,在下十分感激!”聲音仍是那么冷冰冰的。
  “你不必再費事找她了!”
  “為什么?”
  “金釵魔女早已不在人世。”
  斐劍心頭一沉,栗聲道:
  “那女魔已不在人世?”而并非消失,這句話,使他的求生之欲萌了芽,但,他并不惊喜,因為在他看來,這仍是一种屈辱,一時之間,他征在場,不知該說什么好。
  “你……還不走?”
  “在下此來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找一個人!”
  “誰!”
  “金釵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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