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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詭去譎霧


  青衣蒙面女一字一頓的道:
  “這你閣下就不必管了!”
  師門信物,豈能拱手交与別人,斐劍冷聲道:
  “對不起,歉難從命!”
  “掘墓人,告訴你,這半枚制錢我志在必得!”
  “在下也聲明,除非在下死亡,這半枚制錢決不落別人之手。”
  “你狂得可以?”
  “好說!”
  “如果你真的為這半枚制錢賠上性命,是否也值得?”
  斐劍暗自打了一個冷戰,面色卻更冷酷了,咬了咬牙道:
  “值得与否,是在下的事。”
  “你追姑娘我出手嗎?”
  “悉隨尊便!”
  青衣蒙面女冷哼一聲,伸手便朝斐劍當臉抓去……
  斐劍大喝一聲:
  “且慢!”
  青衣蒙面女收回了手掌,道:
  “怎么,你愿意交出來了?”
  “在下有話要說!”
  “有什么話,你無妨說說看。”
  “玉牌主人到城去了?”
  “玉牌主人!誰是玉牌主人?”
  “追赶你的那位。”
  “哦!你說她,她叫玉牌主人?我可不管她是什么主人,她長得很美,身手也不弱,我們追逐了一陣,大概她沒有興趣,走了!”
  “你殺她三名侍婢的原因是什么?”
  “這你就不必問了,你只要交出半枚制錢就行!”
  斐劍心中暗忖,“天樞寶笈”已落入別人之手,制錢信物已失去了效用,交与她也無妨,心念之中,道:
  “交給你可以,但你必須回答在下一個問題!”
  “說說看。”
  “你怎知在下身上有‘無魂女’的半枚制錢,而苦索不舍?”
  “有人向我報訊!”
  “誰?”
  “一個叫黃筱芳的女子!”
  “什么,你說黃筱芳?”
  斐劍精神大震,他正要找黃筱芳,苦于毫無線索,現在對方竟提起她,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找到黃筱芳,就可揭開“兩儀書生”被殺之謎,“天樞寶笈”的下落,也可以因之而獲得,但,黃筱芳向青衣蒙面女報訊的目的是什么?她又怎知有半個制錢的事?
  “你想對黃筱芳施以報复?”
  “不,在下根本不認識黃筱芳其人,只是,在下正在急著要找到她!”
  “你……找她?”
  “是呀,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你會不認識黃筱芳?”
  “不認識!”
  “你真的不認識她?”
  “真的不認識!”
  “你与一個絳衣女子分手不久,對嗎?”
  “是的!”
  “黃筱芳就是她!”
  “啊!”斐劍可真正的激動了,想不到東方霏雯的貼身侍婢絳衣少女便是黃筱芳,她就是殺‘無魂女’的凶手呀!
  “言止于此,拿來!”
  斐劍咬牙從胸衣間摸出那半枚制錢,拋与青衣蒙面女,道:
  “接著,不能遺失,有一天在下要收回的!”
  青衣蒙面女把半個制錢省視了一遍,沒有錯,才納入怀里,斐劍團自己也有半枚,經常撫弄,所以不用看,從開口處的邊緣棱紋,他能准确地摸出屬于“無魂女”的那一半而不虞差錯。
  至于青衣蒙面女要這半枚制錢的目的,就無從揣測了,總之,他已下定決心,遲早要把它收回來,雖然制錢本身已失去應有的意義,但總算是師門遺物豈可落入外人之手。只要找到黃筱芳,青衣蒙面女追索半枚制錢的目的,也不難查明。
  青衣蒙面女一擺手道:
  “掘墓人,再見了,一年之約你可以不必遠赴巫山,江湖中隨時都可碰頭,只要你自信有了把握,隨時隨地都可以結帳。”
  話聲中,悠然飄逝。
  斐劍望著她消失的方向,愣然出神,他想:
  自己如果有足夠的功力,就不至于受人要挾!
  自己如有足夠的功力,早就可以放手地去快意恩仇。
  甫出道時,對自己的功力頗有信心,然而在一連串的挫辱之后,才知道武林中一山比一山高,能人頭上有能人,自己所學,何足道哉,有時連保命都難,要想快意恩仇,只有練成絕藝,而目前僅有的一條路,便是尋回半部“天樞寶笈”,要想得到寶笈的下落,只有尋到黃筱芳,追求線索……
  黃筱芳是東方霏雯的侍婢,倒不愁找不到她。
  東方霏雯既与自己約定在原地相候,她遲早會回頭,說不定此刻她業已回轉石碣峰了,黃筱芳說不定也跟著她,豈可錯過。
  心念之中,折身又朝石碣峰方向奔去。
  此際,已是夕陽銜山的時分了,暮雹漸起,遠山一片迷朦。
  奔了一程,到達石碣峰對過的一座峰頭上,由此仰望石碣峰,十分清晰,如果有人在峰頭現身,逃不過這邊的視線,于是,他揀了一個靠邊的巨石,坐了下來,雙目瞬也不瞬地注視對過的石碣峰。
  夜幕低垂,石碣峰上毫無動靜。
  突地——
  身后傳來一個聲音道:
  “掘墓人,不必等了!”
  斐劍回頭一看,發話的竟然是絳衣少女,他這一喜簡直非同小可,他正要找她,而她卻找了來,這豈非天從人愿。
  絳衣少女又道:
  敝主母要我傳話,要你不必等她了,她有事先行离開。
  說著,轉身便走。
  斐劍一彈身擋住對方去路,口里道:
  “姑娘慢走!”
  絳衣少女面上現出极度不耐之色,冷冷的道:
  “怎么樣?”
  “在下有句話要問姑娘……”
  “對不起,沒工夫。”
  “姑娘可是叫黃筱芳?”
  綠衣少女粉腮一變,道:
  “是又如何?”這一說象是承認了。
  斐劍略顯激動的道:
  “如果是,在下有話說,如果不是,就請便。”
  “那我告訴你,不錯,我就是黃筱芳。”
  “好极了,黃姑娘,在下正要找你!”
  “找我?為什么?”
  “姑娘可認識一個叫筱珠的女子?”
  “認識又如何?”
  “她要在下找姑娘說几句話,她是姑娘的什么人?”
  黃筱芳眼圈一紅,道:
  “她是我姐姐!”
  斐劍暗自點了點頭,道:
  “姑娘何不坐下,我們詳細地談?”
  兩人在原地坐下之后,斐劍迫不及待的開口道:
  “令姊是‘兩儀書生’的妻子?”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此話怎講?”
  “這似乎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斐劍窒了一窒,道:
  “在下只是受死者之托,不得不問!”
  黃筱芳秀眸內浮動著淚光,沉思了許久,才幽幽的道:
  “她托你什么事?”
  “在下問她凶手是誰,可惜她已無力再開口,只說找到你之后,就可明白一切。”
  “是的,我很明白!”
  “令姊与令姊夫之死,是否為了一部武功密笈?”
  “不是,那只是一种故意放的謠言!家姐夫恐怕死了也不明白。”
  斐劍大感意外的道:
  “不是因武功秘笈遭害?”
  “根本不是,連‘三元老人’,‘鄂西大豪’等人之死,也不是為了秘笈,所謂秘笈者,只是凶手編造的借口而已。”
  “哦!”斐劍駭然大震,如此說來,秘笈尚未出世,師姐“無魂女方靜嫻”的遺言,又當另作估价了,但這凶手為什么要用這借口,殺戳這么多的武林高手呢?
  “姑娘方才說令姊黃筱珠的身份……”
  黃筱芳滿含眶內的淚水,滾落粉腮,面上抖露一片怨毒之色,激顫的道:
  “只怕我的功力,不足替她報仇,但我會不擇手段的去做……”
  “怎么樣?”
  “家姊奉令以身体為餌,籠絡‘兩儀書生’,目的是要竊他的毒方,當今武林,“兩儀書生”可算首屈一指的用毒能手……”
  “以后呢?”
  “她完成了一半任務,之后,她真正愛上了他,于是,免不了一死!”
  “如此說來,命令黃筱珠的人,也就是造謠殺人的人?”
  “一點不錯!”
  “他是誰?”
  黃筱芳遲疑了,似乎有什么顧忌,思忖了片刻,反問道:
  “閣下怎知我是黃筱芳?”
  “青衣蒙面女說的!”
  “她……告訴你?”
  “不錯!哦,對了,姑娘告訴了她些什么?”
  “也許,我做錯了……”
  “什么意思?”
  黃筱芳目中陡射殺光,粉腮一沉,道:
  “你想知道?”
  “在下是想知道原委!”
  “也許,我說出來之后,會殺死你以滅口?”
  從神情來看,她說的可不是虛聲恫嚇,但斐劍的性格十分孤傲,越是如此,他越發不愿放松,冷靜的道:
  “有這樣嚴重嗎?”
  黃筱芳以一种斷然的口吻道:
  “當然!”
  “姑娘請說吧?”
  “說起來這是巧合,我在荊山腳下碰上了那青衣蒙面女子,她向我打听祝小珍的行蹤,我靈机一動,要利用她為我報仇……”
  斐劍心中一動,道:
  “祝小珍是誰?”
  “無魂女!”
  “噢!”斐劍惊叫一聲,連退數步,顫聲道:
  “祝小珍就是無魂女?”
  “是呀!怎樣?”
  “她不叫方靜嫻……”這話象是自語。
  “方靜嫻是誰?”
  斐劍登時心亂如麻,黃筱芳的問話,他一個字也沒有听進去。
  他需要冷靜地想上一想,他一直以為“無魂女”便是四師伯“火旁方允中”的遺孤師姐方靜嫻,想不到竟然錯了,他是憑從“無魂女”身上掉落的那半枚制錢而斷定的身份。
  事實上,她并沒有親口承認,因為當時她已近彌留狀態,說一不出話了。
  但,半枚制錢是四師伯所持的一半信物,怎會到她的手中?
  她臨死所說的:“……九宮山……人皇……”是什么意思?難道与制錢有關?
  青衣蒙面女為什么要索那半枚制錢?
  愈想,愈覺得情況詭譎万分,絲毫頭緒都理不出來。
  黃筱芳再次問道:
  “你說的方靜嫻是誰?”
  “我的一位同門!”
  “你把‘無魂女’當成了她?”
  “是她倆面貌相似,還是……”
  “在下沒有見過方靜嫻的面,只是……”他本想說出根据制錢而推斷的,但一想這是師門秘密,豈能泄之外人,把下面將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黃筱芳自作聰明的道:
  “只是一時誤會?”
  斐劍順水推舟的道:
  “是的!”
  “掘墓人,我殺祝小珍,是奉主母之命,因為她手段卑鄙而毒辣,恐怕你中了她的圈套,話已說明,你還要不要算這筆老帳?”
  斐劍心念一轉,道:
  “既是事出誤會,前帳勾銷了吧。”
  “我姐姐到底要你轉告些什么話?”
  “她只說找到你,你能明白一切,可能她的原意是要在下把死訊傳給你,要你替她報仇,可是在她死后,你与貴主母不速而至,事情可就不必交待了,只是……”
  “只是什么?”
  “在下還有一點不解,當姑娘你來到現場,分明見令姊的新墳,竟沒有任何表示,這其中是否另有蹺蹊?”
  黃筱芳自顧自的道:
  “我已經著手替她報仇了,于此,謹向你致謝為家姐收尸埋骨!”
  “利用‘殺人王’的傳人青衣蒙面女也是手段之一?”
  “我不否認!”
  “青衣蒙面女為什么要向在下索取那半枚制錢?”
  “因為那是‘無魂女祝小珍’的東西!”
  “原因不止這樣單純吧?”
  “那你就是去問她本人了!”
  斐劍沉重地一點頭道:
  “是的,我必須要去找她,黃姑娘,你還沒有說出凶手的姓名?”
  黃筱芳突地厲聲道:
  “閣下最好不要過問!”
  “可是在下极想明白這一連串凶殺的動机与目的?”
  “我已經聲明過,我說出口之后,會殺你滅口,所以你最好別問!”
  “如果在下一定要問呢?”
  “這等于迫我殺你。”
  “為什么?”
  “我不愿复仇的計划被人破坏!”
  “這令人費解,在下也同樣要追索仇人凶手,對姑娘而言,有益無損。”
  “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
  黃筱芳轉目向四周望了望,漆黑的夜翼掩蔽下,寂靜如死,壓低了嗓音道:
  “我話出口之后,便要動手……”
  充滿恐怖殺机的音調,听來令人不寒而栗。
  斐劍橫了橫心,道:
  “說吧,在下不在乎!”
  “如此你听清楚了,一連串血案的主凶就是……”
  “哇!”
  一聲票耳的慘號起處,黃筱芳仰面翻倒。
  變生猝然,斐劍不由惊魂出竅,怪吼一聲,彈身而起,停身最高的一塊突岩上,目光向四個搜索,夜空寂寂,什么也沒有發現。
  他略顯失措地回到黃筱芳躬身之處,只听黃筱芳口里斷斷續續的哼道:
  “附骨……神針……”
  “黃姑娘,黃姑娘……”
  黃筱芳手足一陣抖動,頭一偏,死了。
  斐劍腦內嗡嗡作響,全身發麻,呆立現場,望著黃筱芳的尸体,不知所措。
  師父与四師伯,死于“附骨神針”,現在黃筱芳也死于“附骨神針”,顯見下手的同屬一人,師父与四師伯中了神針之后,還活了很長的時日,而黃筱芳卻立即斃命,看來,必是中在要害重穴之上。
  “附骨神針”是“人皇”的獨門暗器,下手的是“人皇”本人,還是他的門下?
  黃筱芳在將要說出凶手姓名被殺,顯然是被滅口,而凶手必已早伺在側。
  凶手為什么不向自己下手呢?
  難道十年前殘害師父師伯的蒙面劍客,也就是最近連續殺人的凶手?
  他是誰?
  心念及此,不由頭皮發炸,寒气股股而冒。
  驀地——
  一條人影,鬼魅般地掩近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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