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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此刻,他又變成了一個非常軟弱的人,他几乎無法再壓制自己沖動的感情,他几乎要瘋狂了……
  他無法再坐在這里片刻,他要离開這里,使他不會在看到石小黛渴求、期待与痛苦的眼光……
  他下意識地站起身子,直向屋內走去,自然,他不敢再回顧石小黛一眼,他只是痛苦地……緩緩地走著……
  倏然,他的腦中又閃過一個念頭,他想:“對,我應該這樣做。”這個念頭一動,他加快了腳步向屋內走去。
  石小黛見趙亦秋突然一走,眼淚竟籟籟而下……
  她明白,事情已經完了,趙亦秋一走,自然不會上擂台,她祈求的,希望与期待的,也在趙亦秋一走之間,全部帶走,啊!她痛苦地看著趙亦秋遠去的背影……
  她的心碎了,眼睛模糊了,她好像覺得自己已在這世界消失……
  暴喝之聲与掌聲又把她惊醒過來,放眼望去,武怀民与王虛凰已打個難分難解,她明白,這兩個人之間,有一個便是她未來的丈夫。
  石乾元突然發現石小黛在哭泣,回頭望了她一眼,問道:
  “小黛,你有什么不舒服嗎?”
  石小黛痛苦地搖搖頭,答聲:“沒有。”
  石乾元一見石小黛情形,心里已知大半,他深深地歎了口气。
  他轉頭望去,台上武怀民与王虛凰已攻出四五十招左右,只見兩個額角微微出汗,掌力也沒有先前剛猛。
  王虛凰見久攻不下,心里暗暗焦急,思忖:“這個人是誰?招式怎么跟他大同小异?而且看來還比他更為柔密。”思忖間,猛地又搶攻三掌,劈、點兼而有之。
  武怀民心里也暗暗佩服王虛凰武功高強,自己連施煞手,依然無法得胜,心里未免暗暗焦急。
  剎那之間,王虛凰的三掌又自攻到,他也拚命攻出三掌,飄開數尺,向王虛凰一揖道:
  “兄台功夫果然不凡,小弟深為佩服……”
  王虛凰笑著接道:
  “兄台不必客气,我們還未分出胜負呀。”
  武怀民道:
  “小弟有個意見,在掌上我們暫難分出胜負,不如換個兵器較量,未悉兄台意思如何?”
  王虛凰道:
  “听隨尊便”
  武怀民抽出背后長劍,說道:
  “請亮家伙吧!”
  王虛凰道聲“好!”已從腰際取下銀笛,向武怀民道:
  “請賜招吧!”
  武怀民也不再客气,長劍一抖,振腕一招“長虹貫日”,出手奇快,劍勢如嘯,點襲王虛凰“關元”穴。
  王虛凰不閃不避,俟長劍遞到時,身子飄然而起,銀笛一招“天山落雁”,凌空猛向武怀民斜擊而下。
  武怀民暗吃一惊,滑開數步,長劍一招“穿云取月”反點在半空中的王虛凰。
  王虛凰身子在空中,武怀民一招已經點到,他吃惊之下,使個“云里翻身”,才飄身落在台上,即是如此,也險被點上。
  武怀民見對方能夠飄然空中,在空中翻身接招,心里大為佩服,口里說道:
  “兄台果然好手,再接這一招試試!”
  話猶未了,欺身而上,手中長劍連演三絕招:“推波逐浪”、“分浪斬蚊”、“金針渡海”,猛向王虛凰狂攻而至。
  一霎時,劍光著漫天寒星,令人頭暈目眩。王虛凰不覺暗暗吃惊,銀笛舞成一片光幕,才將三劍化解過去。
  武怀民不覺一愣,自己三絕招竟被對方輕易閃過,吃惊之下,不覺往后退了半步——
  王虛凰倏然向右棚的人環視一眼,臉上泛起疑惑的神情,但剎那間,臉上卻浮起了淡淡笑容……
  驀聞他暴喝一聲,銀笛猛遞,反向武怀民搶攻三招。
  眨眼間,彼此又互攻了十來招左右,看得台下人人惊心動魄,連大气都几乎喘不過來。
  這的确是一場罕見的打斗,只見兩人招式怪异,出手奇快,身形也矯捷無比。
  蕭堂与石乾元看了半天,就始終看不出兩人所使出的是什么招式,蕭堂不覺歎了一口气,說道:
  “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咱們都不行了。”
  石乾元頗有同感,說道:
  “以這兩個人身手看來,你我均非其敵,的确是罕見高手。”
  蕭堂說道:
  “這兩個人招式同樣怪异,不知是何派門下,如要分出胜負,也非要在百招以上不可啦。”
  石乾元一歎道:
  “我看還是不能分出胜負,說不定會弄個兩敗俱傷呢。”
  蕭堂笑道:
  “那怎么辦呢……”
  蕭堂話猶未畢,暴喝之聲傳來,轉臉望去只見兩人額角汗如豆大,滾滾而下。
  王虛凰暴喝之下,銀笛快途飛鴻,猛點對方要穴。
  武怀民也長劍猛遞,點襲而至。
  于是兩個人各展所學,展開一場龍爭虎斗。
  顧盼間,兩個已各出四五十招左右,劍光笛影,在台上翻飛,看得台下每個人眼花繚亂……
  蕭堂看了石乾元一眼,說道:
  “這兩個人真會打個兩敗俱傷,不過又不能叫他們停手啊。”
  石乾元點點頭,蕭堂突感下部奇漲,非去松松不可,站起來向石乾元道:
  “石老弟,我去一下馬上就來。”
  石乾元奇怪道:
  “蕭兄要去哪里?”
  蕭堂只得附在石乾元耳邊,講了几句話,石乾元不覺失聲一笑,連嚷:“去吧!去吧!”
  蕭堂奔向一片离梅山庄不遠竹林,就在那里發泄了……
  事完之后,當他回頭之際——
  驀地里——
  他几乎惊叫起來,陰陽劍客四個字几乎脫口喊出。
  陰陽劍客會突然又在這里出現,的确是蕭堂意料之外。
  他往后退了數步,口中吶吶說道:
  “你是……”
  陰陽劍客一陣狂笑,接道:
  “蕭堂,我就是陰陽劍客,怎么?才几天不見,你又忘了?”
  蕭堂縱聲一笑,說道:
  “老叫化怎敢把閣下忘記?”
  陰陽劍客冷冷道:
  “前次饒你不死,咱們一點之仇,也該重新算算。”
  蕭堂雖然心里吃惊,表面依然裝作鎮靜,他的眼睛盯在陰陽劍客的臉上,蓄勢以待,口里說道:
  “陰陽劍客,如果你一定要重算當年過節,老叫化自當奉陪。”
  陰陽劍客嘿嘿几聲冷笑,道:
  “好,蕭堂,李某人還要再領教你几招獨特點穴法。”
  話猶未畢,陰陽劍“鏘!”的一聲,已經出鞘!
  蕭堂不覺在心里打了個冷顫。
  讀者當然知道這個陰陽劍客就是趙亦秋啦。
  趙亦秋暴喝一聲,說道:
  “蕭堂,先接我一劍。”劍字未落,飄身扑進,陰陽劍振腕一招“陰陽交合”,化作漫天劍幕,猛向蕭堂狂卷而至。
  蕭堂也在趙亦秋出手之際,右手一揚,迎向陰陽劍客劈出一記劈空掌力。
  這兩個人几乎同時發動,勁勢奇猛,趙亦秋猛地一吐左掌,也全力向蕭堂劈出一掌,接著陰陽劍已經點到。
  趙亦秋發動較快,陰陽劍奇快絕倫,蕭堂估不到陰陽劍客出招接招如此快速,往后暴退五尺來遠。
  但在蕭堂暴退之際,趙亦秋凌厲的劍招又自攻到。
  蕭堂吃惊不小,猛地里,雙掌平胸推出,這一推聚蕭堂全身功力而發,其勢之猛,有如山崩海嘯。
  趙亦秋不敢貿然硬接,雙足猛點,拔起七尺來高,讓過蕭堂排山倒海的一擊,陰陽劍再一抖,“陽光普照”猛向蕭堂凌空劈擊而下。
  趙亦秋這一招快逾閃電,蕭堂腳勢還未站穩,趙亦秋的陰陽刻又已攻到,來勢奇快,蕭堂猛一咬牙,以招接招,雙指駢進如戟,反點趙亦秋足下“涌泉”穴。
  蕭堂這一招以拚命打法,如果趙亦秋不撤回陰陽劍,勢必叫蕭堂點上不可。
  趙亦秋冷笑一聲,在空中猛一翻身,左掌疾吐,一道剛猛無比的掌風,直向蕭堂堪堪追去。
  須知蕭堂硬接硬擋,最為危險,缺架接招,已是本路,而且硬接之人,腳勢無法立即站穩,洪門自然大開。
  趙亦秋這一招又快若雷奔,只听“砰!”的一聲,掌風過后,蕭堂的身子,已被彈震出一大開外,噴出一口鮮血,人已坐地不起。
  趙亦秋一聲狂笑,猛向蕭堂扑去,口里喝道:
  “蕭堂,再起來陪李某人走几招呀。”
  蕭堂受趙亦秋全力一擊,內腑受傷不輕,坐在地上,屏息運气。覺得血道阻塞,提气之間,劇痛如割。
  被趙亦秋這一激,大吼一聲,喝道:
  “陰陽劍客,我跟你拚了……”
  話猶未畢,聚起全身余力,猛向趙亦秋推出——
  趙亦秋冷笑聲中,身形飄開一丈來遠,避過蕭堂一擊。
  “砰!”的一聲,蕭堂這一掌擊在地上,激起漫天塵沙,驀聞蕭堂悶哼一聲,鮮血再噴出一丈開外,人便扑倒下去。
  趙亦秋陰陽劍猛遞,直向蕭堂劈去。
  但在這剎那間,趙亦秋几乎無法向蕭堂下手,他把遞出的陰陽劍又收了回來,怔了一怔。
  他無法使這個對自己沒有半點仇恨的人,血濺陰陽劍下,丑惡与善良之間,又開始在他的腦海中交織著……
  驀然間,陰陽劍客受傷回來的情景,又在他的腦際一閃而逝,他咬了咬牙,思忖道:“我應該報仇。”
  他看了蕭堂一眼,思忖道:“蕭堂,當你在殺別人的時候,你有沒有体會到別人的痛苦呢?”
  他臉上殺机隱隱而現,陰陽劍疾揮——
  一聲恐怖的慘叫!……
  接著,一聲哈哈的狂笑……
  片刻之間,一切又恢复平靜……
  在梅山庄外,一件慘事已經過去了,但庄內的擂台上,武怀民与王虛凰,正在打得緊張万分。
  石小黛并沒有抬頭看台上一眼,台上此刻打得如何,她根本不得而知,她的眼睛含著淚珠,腦中浮現著趙亦秋的人影……
  她默默地問著自己:“他說他喜歡我?為什么不上擂台?啊!我明白了,他是不愿刺傷我的心,而敷衍我……”
  想到這里,眼淚又如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下……
  她与趙亦秋之間,只是個夢罷了,但是她在夢中所損失的,已是她生命中的全部了。
  她恨趙亦秋,不,她恨造物者,她恨造物者為什么讓她跟趙亦秋相逢?而又跟他相識?
  對的,“相逢何必曾相識”,這句話可以拿來形容石小黛此刻的心情了,否則,她也不至于造成這許多煩惱呀!
  她回心一想:“命運既然如此,我苛求也是枉然呀。”
  想到這里,她的心里才感到絲絲的慰藉,趙亦秋那句:我喜歡你的話,又盤旋在她的腦際……
  對于石小黛這种舉動,石乾元都全部看在眼里,他不覺也深深歎了一口气,附在石小黛耳邊溫柔的說道:
  “小黛,把事情看開些,我知道你喜歡趙少俠,不過趙少俠的武功決非這兩個人之敵,他也無能為力。”
  石小黛痛苦地點了點頭。
  石乾元歎了一口气,又道:
  “只恨我們与他相識太晚,否則,也不至于造成你的痛苦。”
  石乾元沉思了片刻,又道:
  “何況,婚姻也是前生注定,大概你們沒有緣分吧。”
  石小黛突然問道:
  “爹!趙哥哥說喜歡我,難道他騙我不成?”
  石乾元苦笑道:
  “他沒有騙你,也許他真的喜歡你,不過喜歡与愛之間,還有一段很長的距离,這段距离決不是在一天兩天之間,便可以走完,你們兩個人之間,也沒有把這段距离走完。”
  石小黛似懂非懂地問:
  “那我們什么時候才能走完呀?”
  石乾元慈祥地看了石小黛一眼,苦笑道:
  “也許你們永遠走不完了。”說完,不覺又深深一歎!
  石小黛不懂地說道:
  “爹!我与趙哥哥可以走得完的。”
  石乾元難過地笑了笑,說道:
  “對的,你們都可以走完,不過那要在沒有設擂台之前。”
  石小黛又問道:
  “為什么在設擂台之后就無法走完?”
  石乾元苦笑道:
  “孩子!你并沒有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說你与趙少俠之間,已經不可能在一起,因為台上這兩個人的其中一個……”
  說到這里,他把話停了下來,看了石小黛一眼。
  石小黛當然懂得石乾元的意思,沉默片刻,她又問道:
  “爹!趙哥哥如果喜歡我,為什么不上擂台?”
  石乾元苦笑道:
  “他自知武功不行,上擂台也沒有用呀。”
  石小黛自言自語道:
  “我卻希望他會上去。”
  石乾元也好像自言自語道:
  “希望,希望,但希望与現實也差得太遠了,從前我也有過希望,但,那是幻想,希望即是幻想,幻想即是夢,一切都是空的,不要存有希望之心,人,應該面對現實……”
  石小黛突然又問道:
  “爹,難道說希望是永遠不會實現了?”
  石乾元道:
  “不一定,有時,可能會……”
  石乾元話還沒有說完,暴喝之聲傳來,轉臉望去,武怀民在暴喝之下,長劍環繞,猛揮王虛凰中盤。
  兩個人在台上已經打到一百回合左右,只見額角汗下如雨,招式也變得緩慢無力。
  王虛凰見武怀民劍走中盤,銀笛反點,直襲對方“丹田”穴。
  武怀民撤劍避招,大喝一聲,長劍舞成漫天劍幕,“春云乍展”、“穿云取月”、“毒蟒出洞”三招殺手,連環而出。
  這三劍奇快絕倫,分取王虛凰“期門”“璇璣”“中樞”三大重穴。
  王虛凰倏覺漫天黑星疾點而至,大吃一惊中,念頭突然一動,銀笛招式一變,竟將武怀民三劍蕩了開去。
  王虛凰笛法一變,武怀民突覺四周全被笛影罩住,而且對方銀笛,劈、點、掃兼而有之,其勢奇猛。
  武怀民暗佩對方武功,他就看不出對方是什么招式,這等厲害,吃惊之下,拚命搶攻三劍。
  武怀民這三劍拚命所發,威力奇大,但王虛凰的笛法,并沒有在武怀民的急攻下,露出一點破綻,反而越演越急。
  武怀民這一惊非同小可,他以為擊出三劍之后,一定可以挽回敗落的局面,出乎他意料之外,王虛凰就在自己攻出三劍之后,笛法越繞越緊,反向他周身罩到——
  武怀民暴喝之下,又拚命攻出兩劍,就想躍出銀笛光幕之外
  几乎同一剎那之間,只听极輕微“嘶!”的一聲,武怀民与王虛凰已雙雙分開。
  武怀民低頭一看,自己的衣角已被王虛凰划破了一寸長的裂口。
  他臉上一紅,知道對方手下留情,否則必是喪命于對方笛下……
  王虛凰忙一揖道:
  “承讓,承讓,小弟不慎失手,在此謝過。”
  這剎那之變,台下的人,根本沒有一個人看清,連石乾元、點蒼三劍也摸不著是為什么。
  武怀民這一下真是輸得心服口服了,忙還禮道:
  “兄台武功,使弟開了一次眼界,留情之恩,沒齒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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