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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趙亦秋突然感到從未有過的沖動,失聲地叫了一聲:“鄭妹妹!”猛向鄭芳紫扑去,伸手抱住了她的嬌軀。
  辣手仙子投在趙亦秋怀里放聲大哭,她要把心里的委屈,借著哭聲發泄出來。
  她的哭聲是那么哀怨欲絕,修地,趙亦秋也淌下了兩行淚水……
  昔日的情人,如今,已是名花有主,她被石岳占去少女的一切,這怎不叫趙亦秋傷心呢?
  是的,誠如他自己所說,命運安排一切,使他無法反抗。
  他黯然淚下,撫摸著辣手仙子的秀發,低聲叫了一聲“鄭妹妹……”喉中突党被一個東西塞住,他再也無法把要說的話說出。
  辣手仙子呢?她此刻更是柔腸寸斷,如今扑在昔日情人的怀里,怎不叫她感慨万干呢?
  因此,她要在趙亦秋的怀里得到片刻的溫存,往后,她明白將要永遠失去這個她深愛的,畢生第一個愛戀的情人——趙亦秋了。
  陡然,她掙開了趙亦秋的怀抱,踉蹌地退了數步,挂滿著淚水的大眼睛,直盯在趙亦秋的臉上,連眨也不眨一下。
  趙亦秋痛苦地低下了頭,眼淚,使他感到眼前一片迷惘与模糊,他下意識的伸手拭去了眼淚,然后,緩緩地抬起了頭……
  一雙期待、痛苦、祈求的眸子,依然還盯在他的臉上。他歎了一口气,沙啞地叫了一聲:“鄭妹妹……”
  辣手仙子痴痴地站著,連動也不動,她的腦際,泛起了過去跟趙亦秋在一起時的情景……在那破陋的關帝廟里,他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在那里,他們擁抱著……狂吻著……她第一次為她所愛的男人,付出生命中的全部感情……
  想到這里,她再也無法忍住悲痛,豆大的淚水,又滾下面頰……
  趙亦秋的影子,變得模糊了,往事,平添了無限愁意……
  往事,是美好的嗎?是的,是非常美好,但辣手仙子在美好的回憶里,發現她損失太多了……
  她赤裸著身子,被趙亦秋看個夠,如今,她受命運之神的捉弄,失身于石岳了,她對得起他嗎?……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否則,她便要瘋狂了……
  夢,往事像夢,在夢中,她嘗到了一杯甜酒,這杯酒足使她回味一生,夢中,是那么多姿多彩,醒來,只留下美好的回憶,以及,流出悲傷的眼淚……
  辣手仙子的一生,遭受過許多痛苦的折磨,社會的現實造成了她那一副獨特的個性,她能忍受別人無法忍受的痛苦。
  對于趙亦秋,在几天的時間內,她為他付出了生命中的全部感情,赤裸裸地奉獻,一點也不保留……
  她祈求趙亦秋會帶給她幸福,但是事情發生得太出乎人之意料之外。
  她恨命運之神為什么帶給她這許多不幸的遭遇?
  在“愛”与“被愛”之間,誰都要選擇“被愛”,被愛是幸福的,但偏有許多人選擇了“愛”。
  誠如辣手仙子一樣,她不管趙亦秋是否愛她,她一樣付出了她全部感情,為什么?她無法答复自己。
  初戀是可貴的,人,無法忘卻他的初巒,只有初戀,才是任何一個人都永遠怀念的,不管初戀里他損失了什么,他一樣引為生平的美夢。
  辣手仙子在初戀里,只是帶來一場美好的回憶罷了,她得到了什么?歡樂?愉快?幸福?不,只是心里的痛苦。
  無法追回的往事,一幕一幕在她腦際疊出,歷歷如繪,她想著想著,眼淚滴濕了她胸前的衣衫……
  終于,她咬著牙,伸手拭去悲傷的眼淚。她再度地低下頭,緩緩轉過身子,向前移去……
  趙亦秋望著她的背影,黯然地歎了一口大气,陡然,他的腦中得到了一個新的啟示,這個啟示改變了他的傷感。
  他覺得應該成全石岳与辣手仙子之間的愛情,何況,云中山還有一個王燕萍姑娘在期待他?
  想到這里,他覺得自己應該這樣做,辣手仙子是一個心地非常善良的女孩子,她能得到石岳的愛情,也是幸福的了。
  他應該成全他們,讓他們得到幸福,他能看到他所愛的人幸福地活下去,他心里也是值得安慰的了。
  他想到這里,臉上泛起凄苦的慘笑,緩緩向辣手仙子走去。
  辣手仙子微微側過了頭,在她的眼光里依然帶著期待的神情,趙亦秋難過地低下了頭,然后又抬起頭,說道:
  “鄭妹妹,你不必難過,命運安排一切,事已鑄成,只恨你我沒有緣分,我們苛求也是無益。”
  說到這里,他几乎再也無法克制心里的悲痛,他咬著牙,抑制住悲傷的情緒,又道:
  “希望、幻想,我們都渴求過,但希望与幻想,畢竟跟事實有一點距离,這個距离,在今世,我們永遠無法走完。”
  他看了辣手仙子一眼,又道:
  “我們都有過不幸的遭遇,我們懂得如何去應付這不幸的環境,雖然,我們渴求的希望變成泡影,但世界上還有更重要的事,讓我們去渴求,那是——幸福。”
  他想了片刻,又幽幽說道:
  “幸福,這是人類最大的祈求,你我之間的幸福,已經被命運之神帶走,但未來的幸福,你應該抓住它,石公子也許能彌補你我之間未能得到的幸福。”
  辣手仙子突然問道:
  “趙哥哥,你在過去,曾否愛過我?”
  趙亦秋苦笑了一下,說道:
  “我不否認我愛過你,鄭妹妹,我答應我永遠不忘記你——哦,鄭妹妹,你原諒我說這些話,我不該再使你難過,從你的腦中,忘記我,石公子會給你帶來幸福的。”
  辣手仙子凄涼地報給趙亦秋一個苦笑,說道:
  “你認為幸福在人生的旅途上,會得到兩次嗎?——不過,是的,我該忘記你,但是,我怎么忘記呢?……”
  說到這里,她又滾下了兩行淚水……
  趙亦秋歎了一口气,又道:
  “幸福雖然只有一次,但前者既然失去,我們就不能把后者也同樣揮落,鄭妹妹,你說是不是?”
  辣手仙子說道:“趙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在片刻之間,我無法忘記我們從前的一切,趙哥哥,你記得我們在破關帝廟里的一切嗎?在那里,生命之神,便已把我帶進了痛苦的深淵里。”
  說到這里,她的粉臉上,泛露著堅毅之色,自言自語道:
  “不,我這一生只有你一個人被我所愛,我為你付出一切的感情,我將對不起他……”
  說到這里,臉色倏地變得十分難看,她變成一個极端者。
  倏然,她右手高舉過頂,猛向自己天靈蓋擊下——
  辣手仙子欲運掌自斃,大出趙亦秋意料之外,何況她這個動作快逾迅雷,一聲大喝,及一聲惊叫,辣手仙子已躺了下來。
  千面獨行客面帶慘淡的笑容,望著趙亦秋,深深地歎了一口气。原來,正當辣手仙子右手即將擊至天靈蓋時,千面獨行客疾如閃電的奔至,此時,他說道:
  “趙少俠,她已經被我點了穴,你解開她的穴道之后,好好勸導她吧。唉!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不能叫她難過。”
  話猶未了,雙足猛點,又消失在松林之內。
  趙亦秋痴痴地凝視著地上的辣手仙子,又滾下了兩行淚水
  對于這個深愛自己的人,他明白,辣手仙子運掌自斃,是一种解脫,否則,她會永遠痛苦下去。
  誠如她自己所說,她怎能忘記他呢?除非死,否則,那是不可能的。
  趙亦秋歎了一口气,拭去了臉上的淚水,伸手解去辣手仙子的穴道。
  辣手仙子一躍而起,她迷惑地注視了四周片刻,哇的一聲,又放聲大哭起來。
  倏地,她一個縱身,伸手一揮,“吧!”的一聲,打了趙亦秋一個耳光,口里喝道:
  “你為什么不叫我死?你要讓我永遠痛苦下去嗎?”
  這一掌打得非常重,趙亦秋退了數步,臉上即時泛起五個指印,他苦笑了一下,說道:
  “鄭妹妹,你不了解我,你認為死是一种解脫,如果你死了,你不但永遠對不起我,也一樣對不起石公子。”
  他抑住心中痛楚的情緒,又黯然說道:
  “我們不必苛求我們的希望与幻想,在某一种情形看來,也許我們都會痛苦,鄭妹妹,命運的安排,并沒有錯,你應該把愛我的心,轉移到石公子的身上,好好去愛他。我已經說過,他會給你幸福,我們——將會變成一對很好的兄妹……”
  辣手仙子緩緩走了開去,趙亦秋又道:
  “鄭妹妹,以后我將會永遠這樣叫你,你不能死,如果你還愛我,希望你會好好地活下去。”
  辣手仙子痛苦地走著,浮現在她腦際的是那無法追回的往事,像夢一樣地……
  顯然,趙亦秋所說的話并沒有錯,幸福,只是前者与后者之別,前者既然失去,后者應該抓住。
  此刻,她無法再運掌自斃,她明白趙亦秋依然在愛她,只是愛神,把他們拉長了距离。
  她想:“我也許要永遠忘記他,我應該好好去愛著石公子,讓我們永遠地相忘吧!”
  想到這里,她心里忽然開朗起來,她已經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做了。
  突然,遠處一條人影,向她走來,那正是石岳。
  石岳像一個病了几十年的人一樣,他的腳步是那樣沉重,臉色蒼白得可怕,失神的眼光,直盯在辣手仙子的臉上。
  倏然,他叫了一聲“鄭妹妹!”猛地一個縱身,扑向辣手仙子,口里道:“鄭妹妹原諒我,我侮辱了你……”
  她只是報給他一個淡然的苦笑,閉上了眼睛,然而,一种莫明的感触,她又滾下了兩行淚水……
  她讓石岳抱著她的嬌軀,她依偎在他怀里,接受了石岳的擁抱。
  趙亦秋感到自己的心,漸漸地往下沉……
  在他的臉上,帶著一分從未有過的痛苦神情,緩緩地走了開去,他默默地念著:“幸福的神呀,你永遠跟著他們吧。”
  他默念已畢,雙足齊點,直向林內瀉去。
  石岳緩緩推開了辣手仙子,咬著牙,痛苦地說道:
  “鄭妹妹,請原諒我!都是四蝶幫害了我們。”
  倏地,驀听他一聲長嘯,猛地向前狂奔而去……
  辣手仙子失意地叫了一聲“石哥哥”,猛向前追去。
  驀然間,松林之內,又傳來一聲暴喝之聲,循聲望去,趙亦秋正跟穿叢蝶沈玲交手。
  趙亦秋臉露殺机,暴喝聲中,回環連掌,剎那之間,連劈三掌。
  趙亦秋此刻已把四蝶幫恨入骨髓,這一出手,手下再也不留情,連施辣手。
  沈玲雖有一身獨特武功,也禁不起趙亦秋一連狂攻,趙亦秋一聲長嘯,身子騰空而起,一招“云敵入海”,猛抓穿叢蝶沈玲前胸。
  這一招快逾電馳,沈玲被趙亦秋一連狂攻,已經毫無還手之力,趙亦秋一掌抓至,她只得冒了一個險招,身子往后一仰,避過趙亦秋一掌。
  趙亦秋一招走空,左掌急切劈出,掌力勢若河流泛濫,直向沈玲當胸推到。
  這一掌聚趙亦秋畢生功力所發,暗藏內力,沈玲身子還未站穩,趙亦秋排山般的掌力,已經卷到——
  她一咬牙,雙掌平推而出,硬接了趙亦秋一擊,心血突感一陣翻涌,后退五個大步,几乎仆倒。
  她強按要溢出的鮮血,迅速地讓血液循回一周天……
  趙亦秋冷笑聲中,再度扑去過去,口里喝道:
  “無恥淫婦,再接我一掌試試。”
  一語甫畢,一股掌力,又自撞到——
  一聲嬌叱之聲傳來,百毒夫人雙掌齊揮,把趙亦秋一掌接下。
  百毒夫人中了千面獨行客一掌之后,奔進樹林之內,眼下了三顆丹藥,以真元之气,把內傷迫出体外,血气歸納丹田。
  她經過一陣屏息運气之后,精神暢快不少,她開始發現事情的嚴重,如果不及早打算逃离梅山庄,天一亮,更無法走得了,又想到了一個退出這片松林的辦法……
  她是一個极心細之人,她明白以自己的武功再加上天台四蝶的力量,決無法沖出這片松林之外。
  其中趙亦秋和中年書生,武功均是武林第一高手,如果自己不身受內傷,功力大減,倒也可以跟趙亦秋打個平手。
  她雖然有“七步追命砂”這歹毒的暗器,在危險時,可以救一下急,但想傷對方,倒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她思忖之間,暴喝之聲傳來,她猛地一個縱身,向發聲處扑去,正是趙亦秋掌劈沈玲之際……
  趙亦秋一見百毒夫人現身,仰頭一陣狂笑,一斂笑聲,冷喝道:
  “百毒夫人,四蝶幫末日到了,這片松林就是你葬身之地。”
  百毒夫人冷冷一笑,說道:
  “好兄弟,不見得吧!”吧字未落,呼的一掌,向趙亦秋劈到。
  趙亦秋見百毒夫人驟然出手,暴喝聲起,硬接了百毒夫人一擊,隨即极為迅速地劈出一掌。
  趙亦秋出手快如電光石火,百毒夫人已經打逃走的念頭,趙亦秋一掌劈到,她身子一翻,拔起一丈來高,一掌向趙亦秋凌空擊下。
  趙亦秋身子滑退三步——
  倏然,人影閃處,穿花蝶葉媚也向趙亦秋扑到。
  趙亦秋冷笑聲中,很快地避過穿花蝶一招急攻。
  百毒夫人飄退一丈開外,探手扣了一把毒砂,蓄勢待發,口里喝道:“葉堂主,退回听令。”
  穿花蝶忙退至百毒夫人身后,三人并排一起。
  百毒夫人冷冷說道:
  “趙亦秋,如果你敢再跨進半步,我便叫你嘗嘗鐵砂的味道……”
  趙亦秋冷笑道:
  “那就試試你那玩意儿是否傷得了我!”
  說話間,一個縱身,一掌直劈過去。
  百毒夫人就在趙亦秋縱身的剎那,“七步追命砂”疾飛而出。
  兩個人發動几乎同在一個時間,百毒夫人一把毒砂出手,又极迅速地扣了一把……
  趙亦秋倏覺百毒夫人一揮手之間,漫天白點紛紛迎面而至,心里暗吃一惊,雙掌齊揮,將百毒夫人第一把毒砂震落,但百毒夫人就在趙亦秋揮掌當儿,第二把毒砂又已飛到。
  趙亦秋過分輕敵,不覺被百毒夫人兩把毒砂迫退一丈來遠,百毒夫人冷冷一笑,說道:
  “趙亦秋,怎么樣?是否還要試試看?”
  趙亦秋臉色一變,殺机陡起,緩緩向百毒夫人逼去,功力全部運于掌間,准備突施辣手。
  現在,趙亦秋真是气到极點,自他出江湖以來,哪曾受過別人如此奚落?只見他雙目圓睜,劍眉倒豎。
  百毒夫人低聲道:“葉堂主听令。”
  穿花蝶葉媚道聲听令,百毒夫人又低聲道:
  “今夜我們若不設法退出梅山庄,天一亮,我們再也沒有退出梅山庄的可能,從此,四蝶幫便全告瓦解……”
  說到這里,心有所覺,忙問道:
  “葉堂主,你把石乾元的公子劫到哪里去了?”
  穿花蝶心里一惊,撒了一個謊說道:
  “被他逃脫。”
  百毒夫人冷笑聲中,倏地一伸手,一掌便向穿花蝶劈下——
  倏地,她又縮回了手,銀牙一咬,說道:
  “葉堂主,本幫主待你不薄,你竟敢做出違背我的事?石公子被點了昏穴,如不是你替他解開穴道,他怎么走得了?”
  穿花蝶葉媚一見百毒夫人發怒之色,惊得直打冷顫。
  百毒夫人又道:
  “這關系本幫整個聲譽,石公子既然被他逃脫,這是你違反本幫條令,回幫之后,自當以本幫規條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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