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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离開了武昌,董卓英怀著一份惆悵,兩份落寞。
  他信步而行,只感天地茫茫,世俗冷暖,全在于自己的一念。
  此時,云淡風輕,近午時刻。
  董卓英昂著頭,行走在坦蕩的官道上,腳步相當穩健,給任何人的感覺是他不但高傲,而且是個高手。
  武林人的高傲分許多种,有的是故意裝出來的高傲,借以提高身价,掩飾缺點;有的是恃技而驕,目無余子;有的則是天生高傲,他本身并不覺得自己高傲,只是他的神情舉止給人以高不可攀的感覺。
  董卓英屬于最后的一种類型,使人一見就感覺他很高傲。
  他的兩眼筆直地望著前方,不左顧右盼,也不看地,一步一步從容踏出。
  “好高傲的人!”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發自身后。
  董卓英充耳不聞,前行如故,當然,不能說是他沒听到,因為聲音就在身后很近,他不是聾子。
  “喂!站住!”是嬌喝,但聲調很扣人心弦。
  董卓英停了腳步,沒回身,但心里暗自嘀咕,又是一個女人。
  香風触鼻,一個身影蝴蝶般旋到他的身前,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年紀不會超過二十,嬌媚之中微帶著蕩意,一身粉紅勁裝,意態相當迷人。
  董卓英冷眼望著對方,面上毫無表情。
  “你為什么這樣驕傲?”少女似笑非笑。
  “在下并沒有這种感覺!”董卓英神情冷漠地說。
  “我知道你叫董卓英,近一年來大出風頭。”
  “在下對你也不陌生!”
  “噢!”粉腮上綻出了春花似的笑容:“你認識我?說說看!”
  “‘一朵花’吳媚……”他話沒說完,自動剎住,不想說下去,他听說過江湖上有這么一個女人。
  “不錯,你說對了!”她笑得更甜,向前挪了一步,道:“你准備上哪里去?”
  “出路由路,沒准地方。”
  “啊呀!那真巧,我也是出來閒蕩的,毫無目的,我們兩人可以走在一道。”她一廂情愿的說。
  “在下不習慣跟女人同行!”
  “喲!我的董公子,跟女人一道會辱沒了你?”‘一朵花’翹起了小嘴,斜瞟著董卓英:“我知道你的心意,你認為我不配跟你走在一起,是嗎?”
  “隨便你怎么解釋!”說完,舉步朝斜里跨出,想繞過“一朵花”。
  “不稀罕,請吧!”“一朵花”側身讓路。
  她的舉動大出董卓英意料之外。
  他以為她會死纏不休的,想不到她這么干脆,反而使他覺得有些赧然,他沒說第二句話,真的舉步离開。
  “臭美,自以為了不起,我要是拴不住你,就不叫‘一朵花’!”
  她喃喃自語,聲音很低,董卓英沒听到。
  董卓英仍保持著那昂首闊步的姿勢。
  一陣沙沙的穿枝拂葉聲,一條人影跌跌撞撞地從路邊林子里沖了出來,“砰”地一聲仆了下去,正好栽在董卓英身前。
  董卓英大惊止步,只見倒地的是一個壯碩的漢子,滿身都是血,衣著不賴,看來不似一般江湖人。
  “路……劫路……”那漢子掙出了短短半句話便告气絕。
  光天化日之下路劫殺人,簡直是目無王法。
  董卓英側轉身穿進林子去。
  林子里的草地上有一頂被砸得稀爛的轎子,轎邊橫陳了五具尸体,其中兩具是抬轎的,從穿著可以分辨。
  轎子的底座上有只紫檀木箱子,大約三尺長,兩尺寬,尺來高,精工雕鏤,看上去是只名貴的箱子。
  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趴伏在木箱上,背上在冒血。
  三個持劍的蒙面人呈品字形圍著轎子的殘骸。
  管家模樣的老者還在喘气,他抬起了頭,嘶聲道:“這是……
  南義馬老……英雄……送到北俠……宋大俠…府上的……聘禮,你們……膽大包天,居然……敢搶劫殺人……進不了公道……”
  老者頭垂了下去,身軀扭動,翻倒地面斷了气。
  “哈哈哈哈,……”蒙面人之一狂笑出聲,听笑聲是個老者。
  “尤大爺,下一步行動?”另一個蒙面人開了口。
  “先把東西帶离現場!”
  “好!馬上動手!”
  兩名蒙面人收起了劍,走向木箱。
  董卓英在暗中熱血沸騰,殺机沖頂。
  他不知道木箱里的東西是什么,但由那老者臨死吐露的几句話,知道是“南義”送到“北俠”府上的聘禮。
  “北俠”“南義”是當今武林道上備受尊崇的俠義人物,居然有人甘犯眾怒,殺人劫聘,的确令人發指。
  “哇!哇!”兩聲慘叫,几乎是同時傳出。
  兩個蒙面人毀在同伴尤大爺的劍下,有心人計算無心人,自然是非常容易得手了。
  姓尤的想獨吞?
  董卓英一個飛縱,彈落現場。
  姓尤的蒙面人連退三步,他想不到暗中還隱得有人。
  “你是什么人?”姓尤的獰聲喝問。
  “‘長恨生’董卓英。”
  “哈哈哈!看你年紀輕輕,為什么要管閒事呢?死了不但可惜,而且太冤,可是……又非打發你上路不可。”
  “閣下心腸之狠手段之辣,的确世間難找,死了絕不可惜也不冤。”
  “啊!哈哈哈……”姓尤的像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事,狂笑了一陣之后,才又接下去說道:“小子,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天高三尺,舉頭三尺有神明,善惡報應分毫不爽。地厚干仞,永埋你罪惡之軀。”董卓英冷冷地說。
  “口齒還不賴!”
  “閣下敢報名號嗎?”
  “那是多余!”
  “余”字出口,劍已揚了起來,同時向前跨了一大步。
  董卓英緩緩拔出“石紋神劍”,劍高舉向天,放落,橫在胸前。
  武林中這种兵刃可以說是絕無僅有,而起手的動作也相當詭异。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來路?”
  “同樣是問得多余!”董卓英以同樣口吻回報對方。
  “小子,你如果知道老夫是誰,就連逃都來不及!”
  “你閣下想說,在下也不想听,神劍之下,你無所遁形。”
  “神劍何名?”
  “石紋神劍!”一朵劍花乍然挽出,原本沒光澤的劍竟然泛出寒芒。
  “呀!”
  惊叫聲中,姓尤的蒙面人閃電般朝林深處遁去,蒙面巾掉落現場。
  “哪里走!”董卓英大喝一聲,彈身扑追。
  有心逃命的人,不但逃得最快,而且也講究逃的技巧,姓尤的蒙面人不走直線,一連几個閃突,消失在密林里。
  董卓英停住身形,心里大為失悔,現場沒有當机立斷,竟讓這邪惡之徒脫了身,而且面貌也沒看清,以后再找他很麻煩。
  神秘的木箱仍在現場,不能被第三者所乘。
  董卓英又急急奔回了原地。
  木箱還擺在轎子的底座上,董卓英走近前去,端詳了一陣,決定把木箱送到北俠府上,說明經過,一切由北俠自己去處理。
  他收起了劍,准備動手提木箱……
  “住手!”一聲暴喝倏告傳來。
  董卓英收手后退,抬頭。
  只見三條人影正向他迫近,當先的是個錦衣書生,細皮白肉,人長得不賴,只是眉目之間隱含邪气。
  書生的身后是兩名家丁打扮的年輕漢子,看上去很剽悍,全都腰佩長劍。
  錦衣書生和兩名手下站定之后,目光迅速地掃遍全場,然后狠盯著董卓英,臉上的神色相當難看,眼里也泛出了可怕的殺光。
  “朋友真夠本事,居然敢殺人劫物!”錦衣書生直咬牙。
  “誰殺人劫物?”董卓英語冷如冰。
  “難道還有別人?”
  “不錯,是有別人。”
  “人呢?”
  “逃走了,在下一時大意沒逮住。”
  “哈哈哈!現場只有朋友你一個人,而且正准備動這口箱子,這种話是想騙三歲小孩么?”
  錦衣書生手按劍柄,迫近一步。
  兩名手下立即移位与主人站成鼎足之勢。
  錦衣書生躬下身檢視一下轎旁老者的尸体。
  “背后出手殺人,朋友實在夠能耐!”冷笑了數聲,接下去道:“區區先自我介紹,“流香劍”馬永生,家父‘南義’馬榮宗。”
  董卓英心中一動,原來對方是木箱的主人,‘流香劍’這名號很響亮,江湖上有名的花叢能手。
  “朋友大概不會隱瞞來路吧?”
  “董卓英。”
  “啊!聞名不如見面,想不到實際上殺人越貨韻強盜,嘿嘿嘿……”“流香劍”馬永生陰陰的笑起來。
  “姓馬的,把話說明白些,你不能一口咬定在下殺人劫物。”
  “哦!那該怎么解釋?”
  董卓英冷冷的注視著對方道:“在下路過碰上這檔事才拔的劍,本意想把這木箱送到北俠府上。”
  “奇怪,朋友怎么知道這木箱要送到宋大俠府上?”
  “是這位罹難的老者臨斷气時說的。”
  “噢!”馬永生皺起了眉頭,凝望著董卓英,久久,挑眉道:“朋友,照這么說,你還是行俠仗義,如果區區不及時赶到目睹,這口箱子會送到什么地方?”
  “信不信由你!”董卓英心火冒了起來。
  “本來就不信。”
  “嗆!”地一聲,馬永生拔出了佩劍。
  兩名手下也跟著亮劍。
  “姓馬的,最好別動劍!”
  “可是區區已經決心要剁了你!”
  “你不是在下的對手!”
  “哈哈哈!姓董的,你是夸海口不臉紅,‘流香劍’劍下流過不少江湖敗類的血,而你,區區要讓你的血一滴一滴的流盡,如果你能死一百次的話,區區不會讓你死九十九次的!”
  “看在令尊的名份上,在下不想拔劍!”
  “你不拔劍也一樣死定了。”馬永生的長劍揚了起來;“你最好相信奉下的話。”
  “除非你能找到證人。”
  “干什么?”
  “證明你的話不假。”
  就在此刻,一個脆生生的女人聲音接上話頭道:“我可以作證!”一條嬌俏身影,從密林中幽幽出現。
  雙方都大感意外,轉頭向發聲處望去,同時“啊’’了一聲,現身的竟然是“一朵花”吳媚,媚眼含春,步履生姿,的确像一朵搖曳的鮮花。
  怎會是她?
  “吳大妹子,怎么會是你?…‘流香劍”馬永生雙目放光,眉開眼笑,放下了手中的長劍。
  “不是我還會變成別人!“一朵花”似水眸光一轉,落到董卓英臉上,嫣然一笑。
  “你們認識?”馬永生的臉沉了下來,露出明顯醋意。
  “是認識,在前邊道上剛剛分手。”吳媚說的是實話。
  “你要為他作證?”
  “對!”吳媚媚態依然,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
  “如何證明?”
  “很簡單,凶手是三個蒙面人,現在地上留下了兩個,為首的一個逃脫了,還留下蒙面巾,而這兩個是死在自己人的劍下,為首的可能要獨吞這木箱子,不惜流自己人的血,而董公子一亮劍,他就沒命地逃了。”
  董卓英吐了口大气,听口气她是尾隨在后的,所以全部經過都一一目睹,現場留下的尸体便是最好的證据。
  本來自己想說出來的,卻被她搶先說了,檢視尸体,凶手的來路不就輕易的可以揭開了么……
  馬永生望望董卓英,又望望蒙面遺尸,然后轉向“一朵花”。
  “大妹子,你親眼看到?”
  “當然!”
  “為何當時沒出手阻止對方殺人?”
  “慢了一步,連那為首的長相都沒看清。”
  “這么說……大妹子,姓董的講的全是實情?”
  “我可以保證!”說著,吳媚斜斜瞟了董卓英一眼,又轉注馬永生:“馬大少,先認認凶手的面目。”
  馬永生抬了抬手,兩名手下立即上前抓落死者的蒙面巾。
  “呀!”馬永生惊叫出聲。
  “呀!…‘一朵花”也惊叫出聲。
  “怎么會是這兩個?”董卓英的兩眼睜大了。
  “是黑道上有名的煞星‘焦家二虎’!“一朵花”點了出來。
  “那為首的應該是誰?”董卓英皺起了眉頭。
  “十有九也是關內黑道中的大牌。”“一朵花”偏起了頭。
  馬永生緊繃著臉。
  “馬公子,木箱里到底是什么東西?”“一朵花”嬌聲的問,她隨時開口的聲音都是那么甜,那么悅耳。
  “一些……珠寶古玩!”馬永生淡淡回答。
  “為什么要用轎子抬?”
  “圖個穩當,怕古玩損傷。”聲調似乎不太自然。
  “很重的聘禮!”
  “這……這……”馬永生訕訕地笑道:“大妹子,這是假話一句,并非是什么聘禮,你想,我們……我還會另去……”
  “得了,馬大公子,少跟我耍這一套,開門見山地說,我只是一朵閒花,一株野草,你馬大公子要娶進門,當然得找朵名花,宋大小姐美若天仙,北俠南義,門當戶對,多美滿的姻緣。“一朵花”嘟起了小嘴。
  “吳大妹子!”馬永生斜睨“一朵花”:“天底下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女人,我……能三心兩意么?”
  “馬公子!”“一朵花”突然粉腮一正:“飯可以隨便吃,話可不能隨便說,雖然說武林儿女不拘小節,但女人最重要的是名譽。
  “我們之間有什么?照你馬大少的說法,好像是我們之間情份已經很深似的,你不覺得過分么?”
  “大妹子……”馬永生嬉皮涎臉的道:“我們有過長時間的交情,至少可以說是朋友,這點你應該不會否認?再說……我對你是一片真誠……”
  “你不是想玩弄我?”“一朵花”斜睨著他。
  “我馬永生要有這种居心,天打雷霹!”
  “得啦!別把賭咒隨時挂在嘴皮子上,你巴巴地從撫州專程到盧陵,目的是下聘,你承認么?”
  “這……”馬永生的臉一紅:“我承認,不過……這是父母之命,事實上……我是不得已而為。”
  “這是你們馬家的事,与我無關!”
  “大妹子……”
  “一句話,男女防閒,咱們的交情到此為止。”
  “大妹子,你听我說……”
  董卓英實在听不下去,而且他也沒有再在現場逗留的必要,片言不發,轉過身舉步便向前走……
  “一朵花”轉頭道:“董公子,我們一道走!”
  董卓英充耳不聞,慣常的姿態,腳步沉穩地踏出。
  “一朵花”快步地追了上去。
  “什么人?你敢……”馬永生栗聲暴喝。
  董卓英和吳媚一同回身,只見一條身影消失在左側的林中,行動快如惊鴻一瞥,馬永生与隨行手下也投林疾追。
  “怎么回事?”董卓英大為困惑。
  “有人搶走了木箱。”“一朵花”一眼已看出情況。
  破轎底座上的木箱果然沒了影子。
  “定是那姓尤的回頭……”
  “管他,由他們這些野狗去爭沒肉的骨頭。”“一朵花”一臉淡然。
  “沒肉的骨頭”五個字,使董卓英心中一動。
  他突然意識到這不是下聘奪聘的問題,內里大有文章,掃了“一朵花”一眼,彈身從斜里掠去。
  “等我!”“一朵花”尖叫一聲,跟著彈起嬌軀。
  她本來是朝董卓英身后的方向,突然靈机一動,嬌軀微滯,改變了方向,跟董卓英追扑的方向成了鉗形包抄之勢。
  前車之鑒,董卓英不直接照馬永生他們追的方向去迫,而是迂回得很遠,避開密林,這樣就可以保持良好的廣角度視線。
  果然,他這一著非常成功,遠遠一條人影進入他的視線,是偏极左的方位,他加速了身法猛追。
  那人影的身手的确不賴,快得如風馳電掣。
  不久,又一道林子橫亙眼前,董卓英堪堪追到三丈之內,人影已投進林中,他提一口气,跟蹤射入。
  在林子里如果有适當的掩蔽潛伏不動,就很難被發現,如果繼續行動,拂動了枝葉,等于給追蹤的人打信號。
  很快的,董卓英發現了對方的蹤跡。
  雙方距离并不遠,不及五丈。
  一個迂回兜截,攔在了對方頭里。
  蒙面人,身材并不高,不是那姓尤的老者,手里提著木箱,喘息不已,顯然是用了全力奔逃,加上帶著木箱,所以后力不濟。
  “把箱子放下厂董卓英開了口。
  “辦不到!”聲音很脆嫩。
  “你……是女的?”
  董卓英大感意外,從馬永生和兩名手下眼前奪走木箱的,居然是個女子,而且听聲音年紀并不大。
  “不錯!我是女人,不過我警告你,你想從我手中奪去這只木箱,恐怕難以如愿,你不死在我劍下,也會毀在別人之手。”
  “在下不信這個邪!”
  “不信你就試試看!”
  蒙面女放下木箱,跨前兩步,正對著董卓英,長劍隨即出鞘,拔劍的動作很利落,是個好手。
  “在下該如何稱呼你?”
  “用不著稱呼,你若能殺了我,便可以帶走這木箱,如果我殺了你,稱呼便毫無意義了!”那女子冷冷的答。
  “有道理,在下暫時就稱你姑娘吧!”
  “隨你的便。”
  “一個女孩儿家,為什么要參与巧取豪奪?”
  “這你管不著,你自己何不問問自己?”
  “姑娘知道這木箱是屬于誰的么?”
  “當然知道。”轉頭向兩側張望一下:“想黑吃黑么?告訴你,姓董的,姑娘我不在乎你那柄神劍。”
  董卓英心頭一震,對方竟然知道自己的來路?
  看樣子,她是早已隱伏在暗中,听到了自己跟別人先后的談話,她有多大的能耐,敢夸口不在乎自己的神劍?
  “不管是黑吃黑,白吃黑,在下要這口木箱。”董卓英冷冷地說。
  “准備用劍吧!”
  “你要動武?”
  “不錯!”
  “很可惜,在下從不向女人拔劍。”
  “那你就請便!”
  “在下要木箱。”
  “哈哈哈!有意思,你不對女人拔劍,又想得到木箱,要姑娘我雙手奉送給你?董卓英,你是黑道中的小人。
  “剛才你為什么不從馬永生面前取走木箱,他是男人,你可以拔劍,懼怕他老子的聲名是嗎?”
  “笑話!在下還沒怕過什么人,因為東西本是他的。”董卓英恨聲回答。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物歸原主!”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蒙面女笑得更大聲,道:“說的比唱的還好听,別臭美了,北俠、南俠你全惹不起,對不對?
  “你是想要木箱中的珠寶金銀,本姑娘可以送你,只要你開口,多少都可以,本姑娘說話算數!”
  “在下只要木箱,什么都不要。”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你能活著才能帶走木箱。”
  “在下自信絕對死不了!”
  “好极啦!”
  話聲中,長劍划出,劍尖幻成數點銀星,看似散落,但卻使人有無從閃避,要害大穴全在被攻擊之中的感覺。
  董卓英心頭一凜,玄奇地滑了開去,他真的沒拔劍。
  換了一般高手,絕對躲不過蒙面女這一擊。
  如影隨形,蒙面女欺身攻出了第二劍,斜斜刺向右方空間,不刺向敵人。
  但董卓英是此中翹楚,他看出這是惊人的殺手,劍刺向空空,再依對手的行動變化,實際上是等于敵人身上的任何部位都在控制之中,完全的机動。
  如果董卓英拔了劍,情形自當別論。
  他沒動,分毫都不曾移動。
  他也沒任何動作,就這么挺立著。
  劍停滯在右方的空間,刺出大約三分之二的樣子。
  蒙面,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外露的眸光顯示她相當吃惊“你的确不賴,真的有兩手。”
  “好說,你的劍術也相當不凡。”
  “這么好的身手,人材也是上等,為什么不走正路?”她徐徐收劍。
  “姑娘怎知在下走邪路?”
  “你的出身!”
  “出身?”董卓英惊愕的倒退兩步:“在下什么出身?”
  “江湖中‘石紋神劍’只有一把。”
  董卓英再退了一步,冷眼凝望著女扮男裝的神秘蒙面女子,她說的這句話,已正确地點出了他的來路。
  “姑娘怎會知道在下的來路?”
  “知道就是知道,現在只談木箱,你真的不愿放手?”
  “在下很少改變主意。”
  “你真的存心物歸原主?”
  “不錯,就近送到北俠手上。”
  “那你死定了!”
  “什么意思?”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董卓英默然,他不否認對方這句話。
  “物歸原主是句假話,覬覦箱子里的東西是真的。”蒙面女誤會更深,接著又冷冷道:“我勸你放手,箱子里不是金銀珠寶,對你沒有用,我說過了,你想要多少,說出來我可以照付。”
  “那木箱里是什么?”董卓英本來就想知道這點。
  “對我有利害關系!”蒙面女退回木箱邊。
  “能告訴我么?”
  “你不必知道!”
  “關于有名的惡煞‘焦家二虎’和一個姓尤的老者最先殺人劫物,后來姓尤的出其不意殺了二虎,你是和姓尤的一路?”
  蒙面女眸光連連閃動,沒回答。
  就在此刻,一個聲音傳來:“在這里了!”三條人影突然涌現,是馬永生和他的兩名手下。
  馬永生目光一掃現場,然后停在木箱上。
  他的腳步開始移動,長劍隨之出鞘。
  “砰!”地一聲。
  蒙面女一腳踢碎了木箱子,木屑粉飛中,一樣白森森的東西,飛落八尺之外,撞在樹身上,又彈回地面。
  突然之變,在場的人全大惊意外。
  蒙面女彈身上前,舉步踹向那白森森的東西。
  劍芒打閃,馬永生疾劍襲向蒙面女。
  蒙面女一踹不中,閃電般穿林而去。
  董卓英呆了,突起的變化,使他一下子轉不過意來。
  馬永生俯身拾起了那白森森的東西。
  “白玉石環!”董卓英在心里大叫,他的臉變了,一向冷沉如寒鐵的臉孔變了,一具白玉石雕琢的石環,大出他意料之外。
  馬永生大喝道:“我們走!”
  董卓英彈身截在頭里,寒聲道:“不許走!”
  馬永生一手持著劍,一手緊抓著白玉石環,厲聲道:“姓董的,你這是什么意思?閃開!”
  董卓英在這片刻之間,已回复了冷靜,冰聲道:“在下一向好奇,想見識一下這只白玉石環。”
  馬永生帶脂粉气的臉上突然現出了獰色,陰聲道:“姓董的,你既然這么好奇,就不必看了,你得留在這林子里!”
  兩名手下立即拔劍圈到董卓英身后兩側。
  董卓英冷冷地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馬永生道:“你既然知道這只白玉石環,就不能再活下去。”
  “又為什么?”
  “何必多此一問,反正你死定了!”
  哈哈一笑,董卓英道:“南義馬老英雄義名滿天下,無人不欽,無人不敬,你這种作風,不像是他的儿子。”
  董卓英定睛望著馬永生,臉色數變之后回复冷沉,他已打定了主意。
  “馬永生,開門見山一句話,在下要這只白玉石環。”
  “你要這只白玉石環?”
  “不錯!”
  “哈哈哈!姓董的,你為什么不說要命呢!”
  馬永生,為了這只白玉石環,在下不惜對你拔劍,你先想清楚,不交出手環,就得交出命,人死了什么東西對他都無份。”
  “姓董的,你好大的口气,區區在乎你拔劍么?你能死在“流番劍”下,傳出去絕不會丟人,你現在准備自衛,區區如果先出手,你將毫無机會!”
  “姓馬的,你知道在下多不想拔劍……”
  “哈哈哈!越說越离譜,說得像真的一樣,你該說不敢拔劍才對,不過,不管怎么說,你是死定了!”馬永生搖了搖手中劍。
  “少爺何必跟他多費唇舌厂隨從之一開了口。
  “賞他一劍一切不就結了!”另一個也接上腔。
  董卓英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實在不想為這只玉石手環,而殺馬永生主仆三人,因為南義是白道名人,但白玉石環卻又非得到不可。
  事難兩全,使他感到相當為難。
  “區區要出手了!”馬永生揚起了劍。
  事逼至此,董卓英已無法顧及后果,右手五指搭上劍柄。
  就在這即將生死互見的一瞬,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為了這不值分文的廢物拼命,不值得吧?”
  人隨聲現,是“一朵花”吳媚,她跟董卓英同時离開木箱被搶的現場,從另一個方向迂回,結果慢一步來到。
  四對目光齊集在“一朵花”的臉上。
  “大妹子,你說什么?”馬永生放下劍。
  “我說你們不必為毫無价值的廢物拼命,划不來!”
  “本來就是不值几文的東西,但是這位仁兄非要不可,我……”馬永生順著“一朵花”的話意發話。
  “如果是真的,那可就是人人垂涎的寶物了。”“一朵花”截斷丁馬永生的話頭。
  “大妹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馬永生瞪大了眼。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說這白玉石環是假的!”“一朵花”說得很平淡。
  “什么,你說是假的?”馬永生惊叫起來。
  “這只關系著武林爭奪已久的白玉石環,既然成了馬家傳家之寶,現在拿來作聘禮,等于是量珠娶美,真假你當然能辨認,你何不仔細辨認一番!”“一朵花”輕笑了聲。
  董卓英也瞪大了眼,他無法判斷“一朵花”在弄什么玄虛。
  馬永生后退兩步,拿起白玉石環仔細端詳,久久,沉聲道:“大妹子,你別誆我,這正是家父珍藏的白玉石環,半點不假!”
  “一朵花”道:“那就是真的了?”
  馬永生瞪眼道:“大妹子,你到底是什么居心?說假又說真……”
  “一朵花”滿無所謂地道:“這只白玉石環,本來是‘石紋神劍’劍纓厂的附著物,上面記載著‘石紋神劍’的秘密,現在‘石紋神劍’已歸人所有,哪有秘密可談,不過,上面記載有練功秘訣,也很重要。
  “以前曾引起一場恐怖的血腥爭奪,最后落入‘南荒一劍’之手,之后,‘南荒一劍’陳尸九連山下,白玉石環沒了下落。
  “直到今天,成了馬家的傳家之寶,而令尊當年并未參与爭奪,所以我怀疑這手環是贗品假貨。”
  笑了笑,馬永生道:“大妹子,我知道你的心思。”
  “一朵花”道:“什么心思?”
  馬永生道:“你一方面是在詐我想斷定真偽,另一方面,你是想知道這只白玉石環的來龍去脈!”
  馬永生掃了董卓英一眼,又道:“大妹子,我可以坦白告訴你,這只滿帶血腥的白玉石環,是家父年前在救一個异鄉人所贈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借下聘之名,送与北俠鑒定,想不到……”
  “一朵花”立即接口道:“想不到風聲外泄,又引起凶殺。”
  馬永生道:“正是如此!”頓了頓,臉色一沉,道:“這位仁兄定要強取,我只有盡力維護。”
  “一朵花”瞟了董卓英一眼,道:“他放棄了!”
  董卓英脫口道:“吳姑娘,你怎么知道在下會放棄?”
  “一朵花”道:“這東西是送給北俠的,而北俠是俠名滿天下的正道之士,他會本著武道的精神了結這樁二十年的懸案,董公子不會甘冒武林天下的大不韙与正道為敵吧?”
  董卓英原先的決定發生了動搖,一時拿不定主意。
  “一朵花”接著又道:“董公子,我可以陪你到北俠府上擺平這件事,如果你真的拔了劍,傷了人,后果豈非無法收拾?”
  董卓英想了想,最后點點頭道:“好!在下依你的話,暫時放手,北俠府上在下自己會去!”
  “我陪你去!”
  “不必了。”
  春花似的一笑,“一朵花”道:“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董卓英冷漠地道:“我們之間會有什么好說的?”
  “當然有。”
  “你說說看!”
  “一朵花”嫣然一笑,瞟了遠處一眼道:“比如說……那個蒙面女子,你的劍……”
  董卓英心弦連震,目芒一閃,道:“走!”
  兩人雙雙奔离。
  夕陽紅似火。
  在一座古塔的基座上。
  董卓英与“一朵花”吳媚側身相對坐著。
  董卓英先開了口道:“吳姑娘,你說那企圖搶奪白玉石環的蒙面女子是誰?”
  “說出來會嚇你一跳,北俠的寶貝女儿宋秀玉。”
  “這……怎么可能?’’董卓英不但嚇了一大跳,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么不可能?…‘一朵花”反問,媚意盎然。
  “東西是送給北俠的,馬永生又是行聘而來,她為什么要搶?”
  “江湖上的事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完全依情理,你冷靜地分析一下,馬永生這次來下聘,合情理么?”
  “你說說你的看法!”
  “好,第一、如果是聘禮,肩挑馬馱都可以,為什么要用轎子來抬呢?”一朵花斜睨著他說。
  董卓英沉吟了一下,才道:“這點,我認為他是以女眷隨行作掩飾,使人不怀疑轎子里是口木箱。”
  “好,有那么一點點道理。”
  “第二呢?”
  “第二嘛!那只白玉石環盡可以隨身攜帶,為什么要配一個大木箱?同時馬永生并不隨轎,事后才赶來,為什么?”
  “這……”董卓英感到這的确不合情理。
  “第三、下聘是极平常的事,何以會有人中途攔劫?既有人攔劫,表示攔劫的已得到了風聲,這种事守秘還來不及,怎會泄漏出來?”
  “也許攔劫的是有心人,早已踩實了線……”
  “可以這么判斷。”
  董卓英低頭沉思了起來……
  “一朵花”又緩緩的說道:“最后一點,當我故意指出白玉石環是假的時,馬永生的反應失常。
  “這白玉石環一直沒經人手,原箱被踢開,他應該确定是真是假,沒理由附和我,說是不值錢之物!”
  “這与蒙面女子的行動何關?”
  “我是說天下事不能以常理來衡量這一點。”
  “就算那女子是北俠的女儿宋秀玉,她為什么要搶?”
  “這就是我想要查明的一點。”
  “你怎么判斷她是北俠之女?”
  “我認識她本人,親眼見她除去面巾。”
  “這么說……內里大有文章?”口里說,心里卻在想,蒙面女曾點出自己的姓名來歷,還提到神劍,這是有些不可思議。
  唯一解釋的是她也是有心人,這件事從頭起她就隱伏在暗中。
  “這還用說,當然有莫大蹊蹺。”“一朵花”說。
  “另外一件事你還未說。”
  “什么事?”
  “在下的劍……”
  “一朵花”突地站起身,粉腮一片沉凝,完全收斂了她一向的媚態,定定的望著董卓英良久,但卻沒開口。
  董卓英心中一栗,他不明白“一朵花”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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