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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十里之外也有一條柳堤。
  雨已歇,夜已深月明似水。
  有兩個人影漫步在柳堤上。
  敖玉霜終于追到了路云飛。
  柳風輕柔,星月交輝,如此良宵,但剛卻無意欣賞,路云飛面色沉重,他忽然開口說道:“你殺了中州五絕的柳孤月?”
  敖玉霜點點頭道:“真的是我殺的……”
  路云飛道:“听你這么說皖西雙杰絕不是柳孤月的對手,即使是加上了你,也不見得是對手?”
  敖玉霜又點點頭。
  路云飛道:“你所以能夠一劍刺殺柳孤月,完全是因為柳孤月喝了不少酒,反應沒有平時那么靈敏,對你又沒注意。”
  “嗯!”
  “唉!我真替你們捏一把冷汗。”
  “現在我不是好好的嗎?”
  路云飛笑道:“事情卻不是現在已經了結了!”
  “所以我立刻追你回去。”敖玉霜手一牽路云飛的衣袖,道:“路大哥,你不會不管這檔子事吧?”
  “當然不會。”
  “那么,這檔子事就好辦了!”
  “你暫時躲起來,至于地方,我會給你安排。”
  敖玉霜嘟著嘴道:“又是因為我武功不行?”
  路云飛柔聲道:“玉霜,你必須明白,他們能夠縱橫兩河十多年,必定有他們厲害的地方。就是我,也毫無把握同時應付他們四人。”
  “他們如果找到你……”
  “在我開始行動之前,我會請朋友通知你父親盡快赶來,未与令尊會合我是不會与他們正面沖突的。”
  “万一……”
  “只好拚了。”
  “你不是說,對他們毫無把握?”
  “如果真的打不過他們,我開溜就是了。”
  敖玉霜噗嗤笑道:“你也懂得開溜?”
  路云飛也笑了:“而且溜得絕不比任何人慢。”
  “可是你怎樣轉移他們的注意?”
  “現在我已經想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路云飛仰首望去,眼睛中突然射出了閃亮的光芒。
  星月剎那間也仿佛為之失色。
  煙雨迷蒙。
  天气与昨日并沒有多大分別,雨是清晨開始落,午后仍未歇。
  煙雨下,城西郊大路上奔馳著一輛四馬大馬車。
  整個車廂都漆成黑色,帘子并沒有例外,甚至連那四匹馬,都無一不是黑色,車把式也身穿黑衣,手中那條馬鞭也是黑色。
  車廂頂還插著兩支黑色的五角小旗,迎風飛舞著。
  路上的行人看見這輛馬車都慌忙走避,他們雖然不知道這輛馬車屬于什么人,但這輛馬車的外表顯然就是死亡和邪惡的象征。
  行人中也有在江湖上行走的朋方,他們雖然不在乎那些,可是看見車廂頂插著的五支黑旗,亦連忙將路讓開。
  那五支黑旗,就是中州五絕的標幟。
  出城三里是一片雜木林子,道路從林中穿過。
  馬車才駛進林中,三十丈外路旁的一株大樹,立即“咿呀”的倒下,正好將路截斷,通行受阻。
  馬車飛快,迅速駛至。
  車把式是一個駕車好手,一眼瞥見,連忙將馬勒住,馬車仍然沖前几十丈才停下來,距离那株樹不到三丈了。
  車廂兩邊的門戶几乎同時打開,兩個黑衣中年漢子探首出來,喝道:“干什么在這里停車?”
  車把式吁了一口气,道:“前面突然倒下一株樹,攔住了去路。”
  “這么巧?”
  “只怕是有人故意如此,將我們截下吧!”
  “是哪一個這么大膽,難道他看不出這是什么人的馬車?”
  說話間,那兩個黑衣人先后將頭縮回,車廂門戶旋即打開,相繼躍出四個黑衣漢子,方才探頭外望的那兩個亦在其中。
  就在此時,一個粗獷中帶著三分斯文的年輕人,沿著那株斷樹緩步從林中走了出來,他就是路云飛。
  路云飛走到路中間停下.一腳踩在那株樹干上,冷然盯視著從馬車上下來的那四個黑衣漢子。
  他左手反握著一支劍,劍閃閃發亮,他的眼睛也發亮。
  四個黑衣漢子一眼瞥見,左右一涌上前,當先那個沉聲喝問道:“這株樹是你弄斷的嗎?”
  路云飛點點頭道:“不錯。”
  “斷的倒巧。”
  “我弄斷這株樹的目的,本來就是要攔阻你們的去路。”路云飛左手一翻,“篤”一聲,將劍插在樹于上。
  “吃了熊心豹膽?”
  “可以這么說”
  “你可知道這是什么人的馬車?”
  “中州五絕。”
  “好啊!你這是存心找碴來了!”
  “正是”
  路云飛直認不諱,四個黑衣漢子反而猶豫起來,一人輕聲說道:“這小子好像大有來頭!”
  另一個漢子道:“否則他怎敢如此?”
  “你猜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天曉得。”
  “若是他動手,我們又如何?”
  “自然揍他一個狠的,看他一副書呆子模樣,我們四個還怕了他不成?”
  “不錯……”
  四個人交頭接耳,商量了一會,為首的那個望向路云飛,道:“你小子可知道中州五絕是什么人?”
  路云飛淡淡地道:“五個職業殺手。”
  “你既然知道……”
  “而且我還知道車廂內載的是什么東西!”
  “什么?”
  “一副棺材。”
  四個黑衣人同時一怔。
  路云飛又道:“棺材里裝的是誰我也知道。”
  “你說,是誰?”
  “柳孤月。”
  四個黑衣人大惊,為首的那個脫口道:“你怎么全知道?”
  路云飛冷冷地道:“我重回柳堤之際,柳孤月的尸体已被移走,几經打听,才知道是你們所為,知道你們一定會經過這儿。”
  “所以你在這儿阻攔我們?”
  “不錯。
  “目的是什么?”
  “我殺柳孤月時,忘了一件事。”
  這句話人耳,四個黑衣漢子面色大變,一個失聲道:“四爺是你殺死的?”
  另一個道:“你好大的膽子……”
  “廢話!”路云飛冷冷一笑道:“膽子不大,怎么敢殺柳四?”
  另一個瞪眼道:“朋友,人真的是你殺的?”
  “當然!”
  那個漢子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為首的那個怒聲道:“四書什么地方開罪了你?”
  “他沒開罪我!”
  “那么……”
  “你們難道還不知道當時他調戲一個少女?”
  四個黑衣漢子互相望了一眼,為首的又道:“那少女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路云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句話你們听過吧!”
  “這么說,你是個俠客了?”四個黑衣漢子相顧冷笑,一人接口道:“你既是俠客,殺人后怎么一走了之?”
  路云飛道:“總得先安置好他們。”
  “他們?皖西雙義的韓方和那個少女?”
  “你們的消息倒也靈通。”
  “卻不知道你這個俠客。”
  “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路云飛語聲一沉,道:“否則你們枉殺了別人,叫我如何過意得去。”
  “況且還可以借此揚名天下,這种好机會你當然不肯讓給皖西雙義的,對不對?”
  路云飛冷笑道:“柳孤月算什么東西?”
  四個黑衣漢子露出了詫异的神色,他們實在很奇怪眼前這個人是誰,竟然不將柳孤月放在眼內。
  路云飛膘了他們一眼,接問道:“听說柳孤月有好几個手下,平日專替他打听消息,想必就是你們了。”
  四個黑衣漢子不約而同的點頭。
  路云飛又道:“你們現在將棺材送去哪里?是不是暗器無敵孫杏雨那儿?”
  “這……你也知道?”
  “孫杏雨乃是五絕的老大,除他之外,其余四人無不行蹤飄忽,你們不將棺材送到他那儿,又送到什么地方?”
  “你莫非想到那儿給孫大爺一個交代?”
  “孫杏雨必會來找我,何用我奔波?”
  “你到底是誰?”
  “正要讓你們知道!”路云飛突然拔出插在樹干上的劍,舉步跨過樹干。
  四個黑衣漢子不禁齊皆向后倒退一步。
  路云飛腳步不停。
  四個黑衣漢子一退再退,為首的突然大喝道:“站住!”
  路云飛恍如未聞。
  為首的黑衣漢子左右望了望,道:“我們四把刀難不成就這樣給他唬住了?”
  其余三人不由搖搖頭。
  那個黑衣漢子接口道:“瞧他這樣子若非醉酒,他又有皖西雙義一旁協助,憑他一個人如何殺得了四爺?”
  左右三人同時點頭。
  “四對一我們總不成收拾不了這小子。”
  “收拾了他,孫大爺面前少不了我們的好處。”
  “卻要活的!”
  路云飛离他們已不足半丈。
  “鏘啷”聲突起,四把刀一齊出鞘,四個黑衣漢子四面散開,將路云飛圍起來,路云飛冷笑收步。
  “呼”的一下破空聲響,一條馬鞭猛若毒蛇一樣凌空飛來,卷向路云飛的脖子。
  那個車把式竟然是第一個出手,他顯然也是練家子,那條馬鞭使開來,聲勢也甚是惊人。
  路云飛右手一揚,便已將鞭梢抄住,再一拉,那車把式松手不及,就連人帶鞭,從車座上摔下來。
  四個黑衣漢子乘机發動,四把刀分從四個方向殺上。
  路云飛看在限內,松開握著馬鞭的右手,一聲暴喝,喝聲有如中天陡裂,疾走雷霆,四個黑衣漢子不由都心頭一震,攻勢亦一窒。
  路云飛也就在這時候出擊,頎長的身子呼的凌空橫飛,右掌斜切在一個握刀漢子的手腕上,雙腳亦左右同時踢中了兩個漢子的肩頭。
  “鏘啷”一聲,刀落地,被掌切中手腕的那個漢子呼痛倒退,被腳踢中肩頭的兩個漢子卻連人帶刀飛起,摔出半丈。
  路云飛左手劍已同時刺出,“叮”的一聲,震開了為首漢子下劈的長刀,身形一落,劍再展,劍光抵住了那漢子咽喉。
  那漢子忙叫一聲:“手下留情!”面色慘變。
  路云飛的劍并沒有刺進他的咽喉,冷冷一笑,道:“這一次饒你的命,只是這一次!”緩緩收劍。
  那漢子渾身虛脫一樣,額頭上冒出了一顆顆豆大的冷汗,手中刀不覺墜地。
  路云飛沒再理會他,大踏步向馬車走去。
  沒有人敢阻止。
  車把式看見路云飛走近,急忙連滾帶爬的躲開。
  路云飛一直走到車廂后面那扇木門之前,霍地出拳,“轟”一聲木屑紛飛,那扇虛掩的木門,被他一拳擊碎。
  車廂內放著一副棺材,路云飛右掌一翻一插一托,將棺材從車廂內推出,四個黑衣漢子与那車把式只看得張口結舌。
  “砰”一聲,棺材彈落地上。
  路云飛一腳踩上棺蓋,左手劍一落,“刷刷”的在棺蓋上刻下了四個字——金牌殺手。
  四個黑衣漢子看到“金牌殺手”四個字時,才真的慌起來,齊都面如土色,他們雖然從未見過金牌殺手,對這名字并不陌生。
  路云飛收劍轉身道:“告訴孫杏雨,人是我殺的,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會罷休,在他們找我的同時。我也會找他們。”
  話落,從容舉步离去。
  夜已深!
  三更將至,孫家庄的大廳上仍然燈火通明、光如白晝。
  柳孤月的那副棺材就放在大廳的正中,孫杏雨面對著那副棺材。在坐在一扇山水屏風之前。
  這位中州五絕之首,比其他四絕更像一個讀書人,城府之深沉,手段之毒辣,也在其他回絕之上。
  殺人在他可以說是一种刺激的樂趣,一种享受。
  在孫杏雨的左方,坐著“神拳”郭長溪。他与孫杏雨是完全兩個不同樣的人。
  孫杏雨高逾七尺,身材頎長結實,三綹掩口胡須,他卻是四尺也不到,矮矮胖胖,皮光肉滑,一根胡子也沒有。
  他穿著一襲錦衣,貼身之极,身上并沒有任何兵器。事實上他也從來不帶兵器,因為他的一雙手就是兵器。
  据說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挨得住他的鐵拳開碑裂石的一擊。
  白松風坐在孫杏雨的右邊,中州五絕中,就是他最不像讀書人,讀書人絕不會終日拿著一柄大斧頭。
  那柄大斧頭,差不多有兩尺丁方寬闊,柄長半丈,粗如儿臂,竟然還是鐵打的,沒有千斤之力,休想使得動它。
  白松風卻能將它舞得風雨不透人,端的駭人。
  “仙劍”杜飛熊,并沒有高坐在堂上,他負手站在棺材前。
  五絕之中,年紀最輕的是他,出道最晚的也是他,但死在他劍下的人,卻只在“鬼斧”白松風之下。
  他也是五絕之中,除了孫杏雨,最像讀書人的一個。
  棺材送來不久就被打開,現在仍未蓋上,柳孤月的尸体暴露在燈光之下。
  他含笑而逝,嘴角現在仍然挂著笑容,這時候看來,自然說不出的詭异,臉色更有如死魚肉一樣。
  棺蓋斜靠著桌子,放在棺材的旁邊,刻在上面“金牌殺手”四個字正對著四絕。
  看見這四個字,四絕的心中就有气。
  縱橫兩河十多年,從來沒人敢正面冒犯他們,現在非但有,非但殺了柳孤月,而且攔途截車,留名棺蓋之上。
  夜風透窗,燈影搖動。
  郭長溪突然怒吼揮拳,“轟”一聲,放在他身旁那張几子迎拳碎裂。
  杜飛熊霍地回首,白松風微一側身。孫杏雨卻完全不為所動。
  若非聾子,神經必定堅韌如鋼絲,那份鎮定已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地步了。_
  偌大的廳堂,就只有他們四個人,堂外卻站著四個勁裝疾服的大漢,院中花樹間亦隱約有人影閃動。
  這都是中州五絕的手下,他們都听到那一聲巨響,但役有理會!
  今夜他們都有他們的職責,在未經許可之前,他們絕不敢擅离職守,更不敢踏進大廳半步。
  整個庄院在棺材運到之后不久,就開始全面戒備。
  郭長溪一拳擊几,怒气仍未消,大吼道:“這個姓路的小子,若是落在我手中,定叫他粉身碎骨。”
  杜飛熊忽然道:“四哥未必是路云飛殺的。”
  郭長溪道:“不是路云飛,誰能夠一劍將老四刺殺?”
  白松風亦道:“老四那四個手下雖然武功有限,也不是不堪一擊之輩,可是那個人還是一招就將他們四人擊敗!”一頓又道:“江湖上藏龍臥虎,雖然未必是路云飛才有這种本領,但,有這种本領的人,應該不會冒充別人的名字。”
  杜飛熊道:“我沒有說那個人不是路云飛。”
  白松風道:“既然如此,四弟又怎會不是他殺的?像這种成名的英雄,難道還會占別人的便宜。”
  郭長溪接道:“除非棺蓋上刻的那四個字并非金牌殺手!”冷笑一聲又道:“可是我看來看去,那分明就是‘金牌殺手’四個字。”
  杜飛熊手撫棺蓋,道:“字并沒有寫錯,我也沒看錯。”
  郭長溪道:“那你怎還說老四不是路云飛殺的?”
  杜飛熊道:“當然有原因。”
  郭長溪不耐煩地道:“快說明白。”
  杜飛熊道:“二哥也听到的,根据我們手下調查所得,四哥在調戲那少女的時候,在場的就只有皖西雙義。”
  “他們動手的情形沒人看見,姓路的那時候才經過才出現難道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問題卻又來了。”
  “還有什么問題?”
  “從四哥身上的傷口我們可以發現,四哥是被一支利劍從后心刺人,突透前胸而死亡的。”
  “這又怎樣?”
  “像‘金牌殺手’那种所謂英雄俠士,怎會背后殺人?”
  郭長溪默然了。他想:會不會是他的二弟寒星殺手或者是三郎下的手?
  白松風接口道:“當時也許情勢危急,皖西雙義生死間發,為了救人,迫使路云飛不能不從背后襲擊。”
  杜飛熊不由點頭,道:“如此也不無可能。”
  孫杏雨即時雙手一分一按,道:“大家靜一靜,听我几句話。”
  杜飛熊三人一齊轉過目光,望向孫杏雨,對于這位大哥,他們一向都是既敬且畏。
  孫杏雨半身微欠,道:“老五的怀疑,我也有同感,但無論殺老四的是否金牌殺手,我們都非殺金牌殺手不可。”
  杜飛熊道:“如果真不是他殺的,我們似乎沒有必要招惹他。”
  孫杏雨道:“他攔路截車,留名棺蓋這件事現在已經快速傳開去,除非我們兄弟從此退出江湖,否則就必須殺死他。”
  “這是面子問題。”
  “況且我們五人是結拜兄弟。”
  “不錯。”
  “再說——”孫杏雨語聲一沉,道:“即使我們罷手,路云飛也不會罷手。”
  杜飛熊詫异地道:“為什么?”
  “從他的行動看來,顯然深信我們四人必定會找他算賬,所以我們就算不找他,他也會來找我們作一個了斷。”
  “那么,老大的意思是……”
  “殺死他,只有殺死他才能徹底解決問題。”一頓,孫杏雨又道:“正如他要解除一切威脅,就只有殺死我們一樣。”
  杜飛熊微吁道:“既然如此,我們只好与他一決死戰了!”
  孫杏雨冷笑道:“五弟好像很怕這個人?”
  杜飛熊道:“所謂人的名儿,樹的影儿,這個人既能單人只劍搏殺‘荊襄七怪’,在江湖上闖出響亮的名號,當然有他厲害的地方。”
  孫杏雨道:“近年來,倒在金牌殺手劍下的,事實亦不乏高手中的高手。”
  杜飛熊道:“這就是了,老大平日豈非時常說,能夠的話,最好不要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孫杏雨道:“現在這件事情,已無可避免。”
  杜飛熊道:“以老大的推測,這次我們有多少胜算?”
  孫杏雨斬釘截鐵地道:“若是以四敵一,一必敗,四必胜。”
  郭長溪插口道:“若以一對一,又如何?”
  孫杏雨沉吟道:“我們四人只怕無一是他的敵手。這几年有什么人倒在他的劍下月,那些人的武功怎樣,多少你們該有些印象。”
  郭長溪道:“我知道有‘荊襄七怪’、‘蟠龍山庄’的不少高手倒在他劍下,但這些人豈能和我們兄弟相提并論。”
  孫杏雨笑問道:“老二難道有把握一個人將路云飛捶殺拳下?”
  郭長溪沒有作聲。
  白松風道:“不過,路云飛也不是傻瓜,當然知道以一敵四,非死不可。”
  “應該知道。”
  “如此又豈會有机會讓我們聯手對付他?”
  “他不給我們机會,我們可以自己制造机會。”
  “如何制造?”
  “我們先派人去探听他的下落,然后一齊去找他,去殺他。”
  “現在只怕他已經來找我們了。”
  孫杏雨兩跟望向廳堂外,緩緩地道:“縱使現在他已經來到了門外,也絕不敢踏進庄院半步。”
  白松風道:“這里到處机關埋伏,他進來就是死路一條。”
  孫杏雨笑道:“正如你所說、他并非傻瓜,所以他說盡管說,絕不會闖進來的。”
  白松風道:“以我們那些手下的探听本領,要將他找出來,并不困難。”
  孫杏雨沉吟著道:“盡管如此,我們也大意不得。”他坐直身子,接道:“這一戰,將會是我們四人有生以來最凶險的一戰,非獨斗力,還是斗智”
  杜飛熊突然問道:“我們那些手下如果找不到他呢?”
  “我會另有安排。”
  “哦?”
  “在找路云飛的同時,我們還要派人出去找那少女与韓方。”
  “這兩人現在必已被路云飛藏起來了。”
  “只有這樣他才能消除后顧之憂。”
  “所以要找到他們,只怕比找路云飛更加困難。”
  “無論是否能夠找到他們,七日之后,如果我們找不到路云
  飛,我們就散播消息,說韓方已落在我們手上。”
  “何不說那少女也……”
  “那個少女姓什么,名什么,我們可全不清楚。”
  杜飛熊不由點點頭道:“路云飛得知韓方落在我們手中,難道就會來救?”
  孫杏雨沉吟了一陣,才道:“若說人在這個庄院之內,他定必查明是否事實,絕不會貿然采取行動。”
  “否則,他必會前去一看究竟。”
  “此所謂藝高人膽大。”
  “到時候,我們就在那附近等他。”
  “只是在附近,如果韓方真的在我們手中,也等他將人救出,才中途出擊。”
  “如此,韓方便成為他的累贅了。”
  孫杏雨陰陰的一笑,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杜飛熊道:“那是說,韓方便真的落在我們的手中,我們也要暫時留住他的性命了。”
  孫杏雨道:“殺韓方容易,殺路云飛難。”
  杜飛熊頷首道:“困難的應該先解決。”
  “不過,真個找到他的時候,我們還是該先問清楚一件事……”
  “四哥的真正死因?”
  “正是。”孫杏雨又是一笑,這一次的笑容冰雪也似地冷酷。
  春寒料峭。
  深夜。
  韓方只知道現在已深夜,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刻。
  他現在正躺在一間山神廟的神台之上,這間山神廟在荒郊曠野中,距离最近的一個村落最少也有三里。
  雖然是靜夜,三里外的更鼓聲絕對傳不到這里。
  韓方當然不在乎,因為他知道中州五絕的手下現在必然到處搜尋他的下落,只有在這种地方,才能夠放心睡覺。
  他到過蘇州。
  敖笑山和武三娘已經离開,他沿途追尋,向環翠山庄走去,十天后,敖笑山、武三娘必會在環翠山庄等候敖玉霜,無論如何他都得將消息送到。
  因為他知道中州五絕在搜尋他的下落,同時,也在搜查敖玉霜的下落。
  雖然他絕不在乎自己,卻關心敖玉霜的安危,像敖玉霜這樣可愛的少女,他實在不忍心讓她遭遇任何的傷害,何況敖玉霜還救過他的性命。
  這間山神廟顯然已荒廢很久,敗坏不堪,供奉的山神泥像只剩半截,無從分辨得出到底是何方神圣。
  東面的牆壁倒塌了一大片,凄冷的月光斜從缺口處射進來,正射在韓方的臉龐上。
  月光照耀下,韓方的臉龐更見蒼白。
  廟外草虫卿卿,异常凄惻,這凄側的虫鳴聲突然斷折。
  臥在神台上的韓方几乎同時躍起來,“霍”地一個滾身,滾落在神台下,原放在身邊的那把長刀已經緊握在左手中。
  他著地一滾即起,躬身從神台下走出,輕步走到門左側,長身一靠,貼著牆壁傾耳靜靜細听。
  門外腳步聲響動,而且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聲。
  如此深夜,那些人來這里干什么?
  腳步聲倏的停下,一個聲音響起來:“就是這里?”
  另一個聲音道:“不錯。”
  “我們在附近監視已經三個時辰,并未見他离開。”這個聲音又不同。
  “好,很好。”又是一個聲音說。
  然后,所有的聲音完全靜止。
  韓方緊握長刀,一動也不動。
  霹靂一聲大喝剎那暴起:“韓方,出來!”
  韓方沒有理會。
  停了一會,那個聲音又喝道:“你不出聲也沒用,我們知道你躲在廟內。”
  韓方仍然不應。
  那聲音接著又喝道:“再不出來,我們就要沖進來了!”
  韓方暗暗冷笑,蹲下身子。
  廟外也靜了下來。
  良久,廟外猛然一聲沉喝:“闖!”
  兵刃“鏘啷”出鞘聲,衣袂破空聲亂響。
  月光從東面牆壁的缺口射人,凄白而凄冷,忽然一暗,三個黑衣漢子凌空飛來,‘颼颼颼”,不分先后的從缺口飛人。
  西面牆壁那一道破爛不堪的窗戶同時碎裂,也竄進兩個黑衣漢子。
  廟外人影飛閃,也有兩個黑衣漢子沖進來。
  韓方把握机會,長身揮刀,寒光一閃,銳利的刀尖砍進一個黑衣漢子的咽喉,接著右腳疾踢在另一個漢子的小腹上。
  那個黑衣漢子怪叫一聲,連人帶刀被踢得飛了起來。
  韓方左腳一頓。身形飛射,從他們之間竄了出去。
  沖進來的几個黑衣漢子一眼蔑見,身形急收,一人大喝道:“哪里逃!”
  另一人高呼道:“截住他!“’、,
  語聲未落,韓方已竄出廟門外。
  四個黑衣漢子幽靈一般站在廟門外。各握兵器,如狼似虎,韓方的目光一點,心頭不禁一寒,去勢亦一頓。
  站在廟前的四個黑衣漢子眼見韓方沖到,“轟”然齊喝一聲,手中兵刃疾展,韓方大喝一聲,不顧一切的和他們拚在一起。
  “當!”一聲,韓方的長刀斬在左方的那個霸王盾上。
  那黑衣漢子咧嘴一笑,左右手及時一錯,韓方的刀立刻被夾在雙盾之中。
  韓方因斷了右臂,傷勢未愈,左手使刀,功力大不如前,眼看又有兩個黑衣漢子手持兵刀扑到、心想這下完了。
  “嗤”一聲,韓方手中的那把刀終于把持不住,脫出左手。
  于此同時,一條天門棍,一雙護手鈞跟著襲到,棍敲膝蓋,鉤鎖雙膀,他們顯然無意擊殺韓方,想捉活人。
  鉤、棍未到,韓方就“哇”的一聲怪叫整個身子靈蛇般一翻,避開天門棍,扑向手持護手鉤的那個黑衣漢子。
  護手鉤“嗤嗤’的在韓方左右肩頭上划開了兩道血口韓方仿如未覺,箭矢般從中射人,左手疾出,捏住那人咽喉。
  “咯!”一聲脆響,那漢子的一對眼珠子從眼眶內突了出來,一條褲子剎那濕透,腥臭攻鼻,當場气絕,身子田被韓方拉甫地上。
  韓方亦收勢不住,扑在只身上,耳后風生,他不假思索。隨即滾身。
  他雖然反應敏捷,手持一雙霸天盾的那個黑衣漢予也不慢,一轉一沉一壓,還是將韓方壓住雙盾之下。
  一條天門棍跟著插落。
  “啊……”一聲慘叫,韓方左掌盡碎,碎骨從掌心穿出,鮮血染紅了附近的泥土。
  手持日月環的黑衣大漢向韓在雙腳期落。
  手持霸王盾的黑衣漢子急喝道:“住手!”
  “大哥少管,讓我斬斷他的兩腿!”口里雖是這么稱拗日月環的黑衣漢子還是收住了勢子。
  “大哥”冷笑道:“斷他那只左手已夠了,再斷他雙腿,万一條受不住,當場一命嗚呼,大爺面前如何交代?”
  “可是老三的仇……”
  “大哥”目光落在手持護手鈞的黑衣漢子尸身上,截口道:“事了之后,只要我們開口,何愁大爺不將這廝交給我們處置。”
  手持日月環的黑衣漢子想了想,道:“好吧!”
  緊接著他一個箭步扑到韓方頭前,冷笑道:“姓韓的,今天暫且饒了你一條小命,等我們拿住了路云飛,有你好看。”
  韓方一張臉已因左掌碎裂痛得扭曲變了形,卻始終一言不發。
  他睜大眼睛,瞪著那個黑衣漢子,一直到他說完,才冷冷地道:“你們是中州五絕門下的走狗!”
  那黑衣漢子手持日月環一陣亂敲,道:“隨你怎么說,日后總要你知道我們這些走狗的手段。”
  韓方道:“大不了一死。”
  黑衣漢子忽然笑道:“你可曾听過我們大爺怎么殺人?”
  韓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噗。
  “我們大爺足足花了三天三夜才殺死一個人,我們跟了他那么多年,多少也學到了些,雖然沒把握將你也殺上三天三夜,一天一夜大概還不成問題。”
  韓方悶哼,掙扎欲起,壓在身上的霸王盾卻有如千斤巨石,掙脫不開。
  “大哥”看見韓方掙扎,雙手更加用力,一面大聲喝道:“你們來几個人,先將他綁起來!”
  几個黑衣漢子立即奔前。
  韓方嘶聲道:“有种的殺我!”
  “大哥”冷笑道:“你以為我們不想!”
  韓方道:“想就動手!”
  “大哥”道:“可惜我們都身不由己,大爺有話在先——要活的。”
  “孫杏雨在打什么主意?”
  “便是告訴你,你又能怎樣?”
  說話間,韓方已被綁起來,韓方五內俱焚,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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