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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魑魅現形


  “沒有下文。”
  “青竹老人”深深思索了一陣子。
  “老小子,金劍幫總舵設在何處?”
  “孟津!”
  “孟津?离洛陽并不遠。幫主是誰?”
  “不知道。”
  “會不會就是管彤云老小子?”
  “只能說有可能。”
  “既然他儿子當了金劍幫密使,管老小子不是幫主也必知情,我們就從白云堡下手追查,如果封老小子還活著的話,救司徒明月也等于救他,這件事得跟打鐵的他們從長計議,首先要對付的是‘鬼中鬼’甘十斗,我們走。”
  “好!回去再說。”
  “小子!”“育竹老人”轉注金老四。“你留下,注意這一帶的動靜,小心些,別讓鬼追去了你的魂。”
  金老四只有點頭的份儿。
  “青竹老人”与風不變离去。
  金老四獨自留在現場,他不期然地又想到了小愣子,白水仙是洛陽花魁,也是江湖尤物,而小愣子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雙方怎會搭在一道?他師父風不變到這時才吐實爆出惊人的秘密,其中會不會另有文章?
  正想得出神,突然響起了聲呼喚:“老四!”
  金老四嚇了一大跳,抬頭望清了來人,心才定了下來。
  現身的是紀大妞。
  “陰符奼女”被神火教主以“無火之火”震散了功力,紀大妞跟她舅舅“飄萍過客”隨之而去,看來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种關系,現在紀大妞又回到現場定有所圖,剛剛風不變抖出的秘密她听到了么?金老四對她十分好感,便立即迎上前去。
  “紀姑娘!”金老四笑著招呼。
  “老四,白水仙人呢?”
  “被‘鬼中鬼’甘十斗打成重傷,小愣子把她帶走了,能不能保住一條命還不知道。”說著,四下里掃瞄了一下,畢竟“鬼中鬼”是相當可怕的人物,才提及這名號時,下意識中自然產生警惕之念。
  “現在她已經不重要了!”紀大妞神色很沉重。
  “是!”回答了才發覺不妥。“紀姑娘是說……”
  “我早已來到,听到了灰頭發老者透露的秘密。”
  “哦!”金老四的斗雞眼睜大。
  “不必緊張,我的目的跟你們一樣,完全是為了營救司徒明月。”她對司徒明月的的确确是一片痴情。
  “可是……紀姑娘,司徒大俠還是生死不明。”
  “逮到姓管的便可明白真相,万—……他真的遭了不幸……”紀大妞眸子里閃出殺光,挫了挫牙。“對方將要付出慘重代价。”
  “但愿司徒大俠平安無事。”
  “他一定沒事的。”
  “紀姑娘有此把握?”
  “對,因為我有這种感覺。”自顧自地點了下頭。“老四,我相信你會為司徒大俠作任何事,甚至不計生死凶危,對是不對?”“一點不錯!”金老四露出堅毅的神色。
  “那我們馬上采取行動。”紀大妞的口吻是決然的。
  “只上采取行動?”金老四有些吃惊。
  “嗯!事不宜遲,遲則生變,換句話說,打鐵要趁熱,不能給對手從容弄鬼的机會,對方現在還不知道底牌已泄,這對我們相當有利,你的點子多,而我還有那么几下,我們兩個合作,一定能成事。”紀大妞意態昂揚。
  “這……”金老四露出猶豫之色。
  “怎么,你是害怕?”
  “不是!”
  “不相信我?”
  “也不是!”
  “那是為什么?”
  “是為了……”金老四吐口气。“青竹前輩他們正在商量對策,如果我們擅自行動,說不定會妨礙到他們的計划,要是惹火了青竹前輩,他那根竹棍子絕不留情,我的腳踝可就要遭殃了,所以……”
  “所以怎樣?”紀大妞面現不悅之色。
  “先稟明他老人家,彼此互相配合,豈不更穩當?”
  “不穩當。”紀大妞一口把金老四的話給堵回去。“我做事喜歡用自己的方法,不作興一窩蜂,顧慮太多反而坏事,你既然畏首畏尾,我一個人去辦。只當我沒提這件事,你跟著几個老頑童去听候使喚吧!”說著轉身……
  “紀姑娘,別這么性急,我們再商量。”
  “沒什么好商量的,做或不做只一句話。”紀大妞回過身來。
  金老四的臉脹紅了,听候使喚四個宇很傷他的自尊心。
  人,除非修養到了极致,否則那口气是要爭的,他在想是不是也該表現一個獨立的性格,讓別人惊奇一下,自己是個大男人,怎能吃女人笑話。心念之中,他拿定了主意,下意識地挺了挺胸。
  “好,我跟你去!”
  “主意打定了?”
  “當然,金老四雖不成材,也是條江湖漢子,不至于虎頭蛇尾,說話不算話。紀姑娘,你說,怎么行動?”
  “先离開此地再說。”
  “好!”金老四毅然點頭。
  兩人离開野林。
  村邊小茅屋。
  “青竹老人”与風不變在堂屋里喝酒。
  房間里,小愣子在替昏迷不省的白水仙換衣服,換的是他自己穿的男裝,為了掩飾她那鼓突突的大胸脯,小愣子很費了一番手腳,整整一正布,才算把胸部包平,腰圍變粗,換完衣服,他已經汗流滿面,不是費力而是緊張,雖然他看過她裸捏以對,但要用手触摸翻動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接下來,他為她梳頭攏發戴面具,動作相當利落,真看不出小愣子居然有這一手,于是一個惹火的風塵尤物在轉眼間變成了一個鄉下小伙。端詳了一番,小愣子笑了,似乎很欣賞自己的杰作。
  “小愣子,怎么啦?”風不變大聲問。
  “成了!”小愣子擦著汗走出房門。
  “坐下,喝兩杯,吃點東西。”
  小愣子在下首坐下,趟上酒,先敬二老。
  “師父,白姑娘……”
  “小子,從現在起改口,他叫二呆子,是你兄弟。”“是,能不能……讓她醒來?”
  “能!”風不變點頭。
  “武功呢?”小愣子瞪大眼睛問。
  “她這輩子只能做個普通女人。”風不變淡淡回答。
  小愣子現出黯然之色。
  “我說老小子!”“青竹老人”呷口酒,徐徐放下杯子。“先商量正事,司徒明月和封老小子全失陷在金劍幫,而姓管的小子是幫中的密使,以他的身份不該投效金劍幫,目前的問題是管彤云的立場必須查清楚,你的看法……”
  “依我看法,有兩個可能的情況。”
  “哪兩個?”
  “一個,白云堡可能已經被金劍幫控制。”
  “晤!有此可能,第二呢?”
  “第二,金劍幫的總舵在孟津,而孟津与洛陽近在咫尺,基于一山不容二虎的原則,白云堡為了自保,跟金劍幫挂上了鈞。”
  “青竹老人”發怔,然后猛拍一下桌子。
  “錯不了,准是如此。”
  “什么准是如此?”
  “青竹老人”先望了望小愣子然后才開口。
  “當年為了玉獅子和‘玉机金經’,‘天龍神君’谷中強遇害,馬二那老小子是目擊者,證實凶手是‘鬼中鬼’甘十斗和一個蒙面人,馬二中了‘鬼中鬼’的‘森羅喪元掌’,十年才恢复功力重出江湖……”
  “啊!”風不變相當震惊。
  “据馬二說,蒙面人劍術奇高,管彤云外號‘金劍無敵’,現在又有了個金劍幫,照我糟老頭子判斷……”
  “管彤云便是當年的蒙面客,也就是金劍幫主?”
  “正是這句話。”“青竹老人”深深頷首。
  “我們如何行動?”風不變情緒略見激動。
  “對方現在還不知道已經泄了底,不會采取防范措施,這對我們有利,集中全力對付,絕對不能讓‘鬼中鬼’逃脫。”
  “直搗白云堡?”
  “不行,對方控制了人質,得考慮人質的安全。”
  “那該怎么辦?”
  “監視白云堡,設法逮到管寒星當本錢。”
  “立即行動么?”
  “無妨多等等,也許老四那小子會帶來消息。”
  小愣子沉著臉為二老添酒。
  紀大妞与金老四順大路而行,眼看到了河神廟。
  “紀姑娘,我們直闖白云堡?”
  “對,管寒星并不知道身份已經暴露,而他跟司徒明月是表面上的好友,我們裝著去拜訪他共商救人之計,如果机會好能制住他,事情便好辦了。”
  “‘鬼中鬼’甘十斗不好應付,我們……”
  “到時再說,沒什么不好應付的。”紀大妞似乎很自信。
  “我們先到廟里去仔細盤算盤算怎樣?”
  “可以!”
  兩人踅入河神廟。
  剛到廟門外空地,金老四眼尖,立即發現廟里有人,停步道:“紀姑娘,神殿里像是有人,我們回頭吧?”
  紀大妞張了一眼道:“好歹看看是什么人?”
  兩人又舉步,到了廟門,一條人影從神殿現身,赫然是“飄萍過客”,紀大妞喜孜孜地叫了一聲:“舅舅!”
  兩人近前,金老四躬身,口稱:“前輩!”紀大妞拉住“飄萍過客”的衣抽,一副天真之態。“舅舅,許……許前輩情形怎樣?”
  金老四知道她問的是誰,“陰符奼女”許秀儀。
  “要恢复武功……恐怕很難。”
  “這……”紀大妞目光一黯。
  “慢慢再想辦法吧!”
  金老四可不明白紀大妞何以會如此關心“陰符奼女”,“青竹老人”還沒告訴他,“陰符奼女”被“無火之火”震散陰功這一節,也不明白雙方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
  “舅舅,您怎么會在這里?”紀大妞轉了話題。
  “還不是為了你這丫頭。”
  “為了我?”紀大妞放開手仰臉問。
  “不為你我巴巴地到洛陽來做什么?”頓了頓又道:“丫頭,你這死心眼的舅舅我真拿你沒辦法,你這么做知道禍闖得有多大么?”
  “闖已經闖了,我會要對方付出代价的!”
  “好,舅舅我算是賠進去了,來,我告訴你……”說著,低頭在紀大妞耳邊悄語了一陣,然后道:“去吧,你會如愿的。”
  “哈!”紀大妞鼓掌,歡呼道:“舅舅,太妙了!”
  白云堡。
  雄踞在邙山腳下,宏偉的巨构跟它的聲名一樣煌赫,在中原道上是數一數二的門戶,洛陽四周百里范圍之內盡屬它的勢力,堡里跑出一只狗來也沒人敢招惹,不過,江湖中對它的風評還不錯,沒有任何可議的惡行劣跡。
  月光已經西偏。
  一雙男女來到了巍峨的堡門前,是紀大妞和金老四。
  巨大的堡門只比城門略小,緊閉著,旁邊開了一道偏門,說是伯門,仍可容一輛馬車出人。八名武士雁翅排在門邊,佩劍,雙手抱胸,相當夠派頭。
  帶班的武士迎上前,朝兩人一陣打量。
  “兩位有何貴于?”回話還算客气。
  “要見你們少堡主!”紀大妞回答。
  “噢!兩位是……”
  “我叫紀大妞!”大拇指一撇。“他叫金老四,跟你們少堡主是在開封城認識的朋友,有要緊事找他。”
  “少堡主的朋友葉帶班的武士看兩人的穿著打扮長相竟似不信,“逍遙公子”管寒星會有這种不起眼的朋友?
  -假不了的!”金老四插了一句。
  *少堡主一大早出去,尚未回堡。”
  “這……就見你們堡主吧!”紀大妞接回話。
  “見堡主?”帶班的武士露出輕鄙的神色。
  “對,事情不但重要而且緊急。”紀大妞盡量抑制。
  -什么事?”
  “不能告訴你。間“那對不起,在下無法通報,堡主不輕易見外客。”
  “你的意思是不讓我們進去?”紀大妞心火已發。
  “嘿!”帶班的武士冷笑了一聲。“白云堡從開堡到現在,還沒人闖過,紀姑娘口气大,諒來本領也不小?”
  “本領談不上,但小小白云堡還沒人在姑娘我眼下,要你通報是照江湖規矩,同時看你們少堡主的面子,否則的話,根本不必多此一舉,你不通報而拒客,責任由你負。”說著,側向金老四道:“老四,我們進去。”
  金老四相信紀大妞的身手,但他也相信白云堡是龍潭虎穴,如果硬闖,后果實在難料,可是蛇吃扁擔轉不了彎,事到如今只有豁出去了。“走吧!”兩個字,金老四是硬著頭皮說的。
  “你們真敢?”帶班的武士手按劍柄,兩眼發了紅。
  “沒什么敢不敢的!”紀大妞舉步。
  金老四隨之起腳。
  帶班的武士退后兩步,掣出劍來。
  守衛的七名武士也紛紛拔劍迫了過來。
  空气驟呈緊張。
  紀大妞与金老四腳步沒停。
  就在雙方說話即將接触之際,一聲暴喝傳自堡樓之上:“退下!”
  八名武士齊齊退了開去。
  堡樓又傳下聲音道:“他們兩位的名字我听少堡主提過,尤二虎,帶兩位到外客廳,我去通稟堡主。”人沒現身,不知道是什么角色,想來在堡里多少有些分量。
  七名武士收劍站回原位。
  紀大妞与金老四隨在尤二虎的身后進人偏門,穿過練武場,眼前是宮殿式建筑的外大廳,畫棟飛檐,廊柱粗可合抱,人扇花窗是洞開的。
  “兩位請進!”允二虎停在廊沿。
  紀大妞与全老四大刺刺地步進廳門。
  尤二虎轉身退了出去。
  廳里布設豪華,气派十足。
  兩人并不就座,站著等待,約莫半盞茶工夫,內門傳出一聲輕咳,一個華服威嚴的老者緩緩步出,帶凌的目光相當迫人,使人有不敢逼視之感,不用說,他便是鼎鼎大名的白云堡“金劍無敵”管彤云了。
  “見過堡主!”倆人雙雙抱拳。
  “請坐!”管彤云抬手。
  雙方分賓主坐下。
  “听說兩位是寒星的朋友?”
  “不錯互!”大妞欠了欠身。
  “紀姑娘和金老四?”
  “正是!”
  管彤云的目芒釘在紀大妞的臉上。
  “兩位要見老夫有什么重要事?”
  “小女子不善辭令,就直截了當的說了吧!令公子与司徒明月情同手足義共生死。而司徒明月現今落在‘金劍幫’手中生死不明,此來是想跟令公子共謀營救之策,偏巧令公子外出未歸,堡主是一方之主,能見到堡主可說万千之幸。”紀大妞侃侃而談。
  管彤云沉吟了片刻。
  “寒星為了好友的失蹤寢食不安,日夜在外奔走,希望能找到确實的線索,目前……有個最大的難處。”
  “請問什么難處?”
  “我們對金劍幫的情況可以說完全不了解。”
  “噢!”紐大妞微一蹙額。“是嗎?”
  “如此說,紀姑娘對我的話有疑?”
  “是不敢相信。”
  “為什么?”管彤云神色絲毫未變。
  “以貴堡的威望和實力,絕對不會容許別人在臥榻之旁酣M。”
  “哈哈哈哈,紐姑娘,金劍幫的人出現洛陽是事實,但也在開封出現,而開封有‘古月世家’和‘四絕山庄’,聲望不在本堡之下,這臥榻之旁該如何解釋才合理?”這話辯解得既有力又有理,可惜他不知道底牌已泄。
  紀大妞胸有成竹,不想作口頭上無謂之爭。“堡主,小女子不是為了辯理而來,只是隨口的一句話”笑了笑,以沉凝地聲音接著道:“如果我請堡主立刻救人,堡主肯答應么?”
  “立刻二宇怎么解釋?”管彤云微微一晒。
  “就是馬上辦的意思。”
  “紀姑娘認為這是馬上可以辦得到的事?”
  “以堡主的聲望地位身份,應該可以辦到。”
  “紀姑娘!”管彤云作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樣子,威嚴十足地道:“如果不是看在你們跟小儿的交情份上,老夫馬上下逐客之令。”說著离座而起。
  紀大妞和金老四也站起身來。
  “堡主!”紀大妞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冷。“我是有條件的!”
  她不再自稱小女子而改稱我汽氛因之轉變。
  “紀姑娘,憑你還不配跟老夫談條件。”
  “絕對配,而且堡主也絕對會接受。”
  管彤云的目芒變成了白熱化的電光,簡直可以傷人。
  “你說?”
  “坦白奉告,我兩個來的主要目的便是要見堡主,令公子管寒星已經不再逍遙,他已經落在第三者的手中。”
  “什么?”管彤云老臉大變,威嚴全失。
  “我再說一遍,令公子已落人第三者之手。”
  “第三者,誰?”管彤云厲聲吼問。
  “這便是我所說的條件。”紀大妞十分篤定的樣子。
  金老四一直猜不透紀大妞的舅舅“飄萍過客”在河神廟對她說的悄悄話是什么,她一路來始終故神其秘,現在忽然明白了,管寒星被反扣作人質,這可是相當有力的一張王牌,看來此行的胜券已經在握。
  管彤云的目芒由電光變成了刀,鋒利無比的刀。
  “你們兩個居然敢到本堡來玩命!”
  “我們彼此都在玩命?”
  “第三者?哼!第三者便是你們的身后人對不對?”
  -堡主,我們在談條件!”
  管彤云的臉孔在一陣急劇的扭曲之后,駭人的目芒收斂,這表示他的心理有了轉變。
  “你說,什么條件?”
  “用比較好听的話說,堡主救出司徒明月作為交換令公子的代价。”紀大妞一字一句,唯恐說得不夠明确。
  “還有!”金老四補充一句。“封樹人前輩。”
  管彤云的臉皮子又起抽動,但沒有激烈的反應。
  “怎會牽扯到封樹人?”
  “一加一還等于一,這本是同一個問題。”金老四正經八百地說,由于紀大妞打出了王牌,他的膽子便大了。
  管彤云仰面望向天花板,久久才放平下來。
  “紀姑娘,小儿現在何處?”
  “就在附近不遠。”
  “如果你現在就可見到你要救的人?”
  “我只要發出訊號,就可以完成交換。”
  “好,你隨老夫來。”
  紀大妞內心歡喜若狂,想不到一切如此順利。
  事情并沒正面揭穿,但彼此已心照不宣。
  紀大妞和金老四隨在堡主管彤云身后,一路穿過門戶,奇怪的是不見半個人影,金老四心里犯了嘀咕,直覺地感到事有溪蹺,忍不住碰了紀大妞一下,使了個眼色。紀大妞搖搖頭,表示不必擔心。控制了管寒星作反人質,她篤定管彤云不敢玩什么花樣,他不會不顧他儿子的生命,同時,她一心一意只想見到司徒明月。
  眼前來到一個相當幽靜的花園里,花木扶疏,山石玲瓏,軒圃精舍,极富園林之胜,使人有置身江南之感。
  一個老花匠在專心一致地修剪花木,這是离開大廳之后唯一見到的人,三人從他背后經過,他連頭都沒抬。
  穿過林蔭花徑,到了一幢精舍門前。
  管彤云止步側身。
  “到了!”
  “這是什么地方!”紀大妞不得不開口問了。
  “貴賓雅舍。”管彤云淡淡回答,沒任何特殊表情。
  “來此作甚?”
  “紀姑娘不是要見司徒明月和封先生么?”
  “他們……住在此地?”
  “對,他們兩位并非階下之囚,老夫待以貴賓之禮。”
  “噢!”紀大妞有些猶疑,本想說什么又止住。
  “還是由老夫帶路吧!”說著走了進去。
  紀大扭与金老四互望一眼之后跟進。
  精舍里重門疊戶,格局与眾不同,仿佛一座小小的迷宮,紀大妞已經警覺情況有异,以詢疑的眼色望向并行的金老四,金老四回報的眼色也是同樣的,兩人不期然地停了腳步回頭望去,盡是重疊的門戶和交錯的過道,根本就無法分辨方向与位置,很顯然地已人了臼套,明明不可能的事偏偏發生了。
  管彤云正進人一道房門,發覺回頭。
  “怎么啦?”管彤云帶笑問。
  “我們要見的人呢?”紀大妞的語調已不自然。
  “就在這房里。”
  “希望堡主不要做后侮的事。”
  “哈哈哈哈,紀姑娘,寒星在你們手上,老夫還能做什么?
  你的疑心也未免太重了。”說完,自顧自向前走。
  兩人再互望一眼。
  “老四,你留在門外。”
  “好!”
  紀大妞進人房門,一眼便看到床上一個身穿皮裘的人面朝里臥,真的是司徒明月,她喜之不胜地急步近床。
  “司徒大哥!”她歡叫了一聲。
  床上人沒應。”
  這時,紀大妞突然發覺失去了管彤云的影子,立知不妙,轉動目光,這房間沒別的門戶,連窗于都沒有,人怎么會消失的?
  “司徒大哥!”她再叫了一聲。
  床上人依然沒動靜,伸手一推,床上人虎地翻身坐起,紀大妞一怔神,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就在這瞬間,只覺穴道一麻,人便癱了下去,對方出手太快了,快得根本不見他出手,而且點穴的手法完全不同一般武學。
  這時,她看清了,床上人赫然是剛才所見的花匠,只是多了件皮裘,他是怎么進來的?太大意了,后悔已是不及。
  “砰!”地一聲,房門自動關閉,金老四被隔在門外。
  花匠褪去了皮裘,提起紀大妞扔在床上。
  紀大妞渾身軟如棉絮,連手指都不听使喚。
  花匠朝紀大妞笑笑,片言不發,走了開去,到壁間伸手一按,板壁一翻人消失,板壁又复原,沒半絲痕跡。
  紀大妞心頭還很清楚,她努力鎮定心神,默默運功解穴,她的武功別出蹊徑,玄妙無方,是別人無法想象的,表面上絕對看不出她有任何行動的跡象。
  沒多久,管彤云的聲音不知由何處傳來,但字字清晰。
  “紀大妞,好好听著,司徒明月加上你兩個是三比一,老夫再不擔心寒星的安全,現在規規矩矩回答老夫的問話,先報上出身來歷?”
  紀大妞的嘴閉得很緊。
  “你要是不開口,知道老夫怎樣對付你么?”
  紀大妞仍無反應。
  “你真的不開口?很好,看起來你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雖然長得丑,但身材滿不錯的,堡里多的是壯男粗漢,他們對女人不會挑剔,老夫每次派三個進來,讓你樂到開口說話為止,你意下如何?”
  紀大妞連動都沒動,完全充耳不聞。
  “老夫從來不對敵人姑息,說了一定做到。”
  說完,聲音頓杳。
  金老四被囚在阻濕黑暗的地牢里,他是站在房門外由翻板陷落下來的,穴道沒受制,人也沒受傷,只是摔下來時皮肉遭了點殃,他練的功夫就是能挨打能跌摔。牢里散發的气味使他腸肚翻騰,憑經驗他知道這牢里常有死人,聞到的气味是死尸留下的。
  他現在無暇去揣測紀大妞的遭遇,一心只想脫困,而且要趁對方沒對付自己之前,如脫不了困便注定爛在這里。
  他沿四壁摸索,手触及的是平滑而冷硬的石壁,沒半絲隙縫,也摸不到牢門,看來牢門是暗藏由机關控制,他對這一道是外行,所以想都不必想。
  摸著摸著他摸到了角落里貼地的一個鐵板,兩尺見方,柵枝粗如儿臂,想來是地牢的通風孔,從柵邊空气流動這一點可以判斷出來、他的精神振奮起來了,甚至不用想便已有了脫身之道,對這方面他是經驗丰富的。
  “頑鐵大師”南宮宇送他的短刀是最佳工具。
  寶刀削鐵如泥。
  他坐在鐵柵邊動手開始切削,相當吃力但不覺其累,因為老命比累更重要。他盡量不弄出聲響,如果被發現了便一切算完,同時也要爭取時間,意外的狀況隨時會發生,网中之魚要真正溜脫才有活路數。
  鐵條一共四根,是鑄死的,他必須切斷兩根才能脫身,至于鐵柵之外又是什么景況那就無從臆測了,反正斷柵求脫是眼前唯一的生路。
  好不容易切斷了一根,連喘口气都不想又切第二根。雖然寶刀削鐵如泥,但鐵并非真正的泥,交手時夾以內力快揮猛切,斷人兵刃容易,削一根死鐵棒可就大大地不同了,現在他的里外衣都已被汗濕透,由于力量的劇減,越到最后越吃力牢頂響起一聲“嚓!”
  金老四机警地收刀翻身靠在柵孔上。
  一道亮光照射進來,掃移了一陣之后照在他的身上,他的心收縮了,要是被看出破綻,便將功虧一簣。
  “金老四,現在你說……”不見人只有聲音。
  “沒什么?”金老四力持鎮定。
  “管少堡主現在何處?由何人控制?”
  “不知道。”
  “你會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我是半路被紀姑娘邀來的。”
  “你誰備受點活罪才肯說?”
  “殺了我也是一樣,不知道要我怎么說?”事實上金老四并不完全知道,憑判斷他只知道是“飄萍過客”的杰作,至于藏人的地點和看管的人他真的是不知道。
  “如果你肯合作放你一條生路,否則就爛在牢里,神仙也無法救你出來。”
  “我認了!”
  “斷气之前的時間是很難熬的,你會受到做夢也夢不到的款待,到那時再說可就遲了,現在給你點時間想上一想。”燈光暗去,“卡!”地一聲,想來是燈孔封上了。
  對方沒立即對他迫供實在是福星高照。
  金老四念了一聲佛,又立即繼續切削。
  第二根鐵條終于切斷了,他深深透了几口气,下半身先探下去,手抓柵框邊沿,然后全身垂直,腳下是空的。
  沒有光,什么也看不見,憑經驗判斷,下面不是地道便是別一層地窖,似乎不可能是無底洞,身在龍潭虎穴,又處于生死邊緣,險是非冒不可的。于是,他施展本行特技,身軀朝左方蕩去,們踢一區,碰到了硬壁,然后再向右蕩踢,也触到了硬壁,精神不由陡振,他已測出了中臣四尺的夾壁,差不多已可斷定是一條地道。雙手一松,落在實地,果然是一條地道,他毫不遲疑地摸壁前進。
  地道极長,兩刻光景,遠遠看到一道膝膝白目,看來已俠到出口,他加緊了步伐,手也不必再摸壁了。
  眼前愈來愈亮,果然是地道出口。
  又是一道柵門,比洞口略小。
  想都不必想,他又一次借用寶刀,站著切削可以使得上力,很快便切斷了一根,扳開,側身擠了出去。
  前行三四步,這才看清是一口既大且深的古井,井底有水,而地道口開在并的半腰,并口內收,由上下望只能望到井底的水,無法發現此壁的暗道口,口子距井圈最多八尺,這完全難不倒他,一飄便竄出了并口。
  井的位置在屋后靠圍牆的角落,井邊雜草叢生,看樣子是口廢井,而且平時沒人來,不遠便是后門,目光越過圍牆,可以看到后山的荒冢。
  他不敢停留,翻出牆外,竄進雜草之中。
  現在,他完全自由了。
  周圍有不少上堆,新的舊的,一般死人不會抬到白云堡的后圍牆外埋葬,他忽然明白過來,這里是專屬白云堡的埋尸場,埋的是他們自己人,另外便是敵人,靠近邱山便有這點好處,無論死多少人都很容易處理。
  金老四自嘲地笑了笑,要是逃不出地牢,這里便會均加一堆新土。隨即,他想到陷在堡里的紀大妞。
  如何救人?
  憑自己的能耐辦得到么?
  再就是生死不明的司徒明月,兩人此來是救人,反而几乎兩條命一起賠上,該怎么辦?
  他蟋縮在草葉里苦苦地想。
  密室里。
  紀大妞靜臥在床前。
  三條金剛般的大漢站在床前。
  “誰先上?”一個問。
  “我!”另一個答,一雙牛眼直照在床上。
  “你憑什么?”
  “反正大家有分,誰先……”
  “那不同,先后差多了。”
  “我們猜拳,贏的占先。”第三個提出解決辦法。
  “好,豁拳!”最先開口的贊成。
  三人豁拳,第三個全贏,第二個輸一拳,頭一個三拳皆輸,直呼晦气。第三個漢子瞪著眼道:“你兩個到那邊面壁,他媽的,干這种事別人瞧著不是味道。”“你怕半路泄气?”第二個斜起眼。
  “去你的!”
  第三個把兩人推開,近床,伸出蒲扇大的手,以古怪的聲音道:“小娘們,咱們三個輪番上陣,准把你樂死,看起來你還是原封……啊!”叫聲不大,人仰面翻倒,口鼻溢出血來,就這么一下,非常干脆。
  另兩個聞聲轉面。
  紀大妞已經站在兩個身前,沒吭半聲,雙手齊亮,她是恨极了。又是兩聲悶嗥,雙雙栽倒,同樣口鼻冒紅。
  “好哇!”管彤云的聲音傳來。“想不到你還是只爪尖齒利的母狼,好,老夫有更妙的方法治你。”顯然他是在暗中監視的。
  紀大妞退到房角,背靠牆,如此可免除后顧之憂,在視線之內的任何攻擊總是比較容易應付,威脅可能減輕些。
  圍牆外后山。
  金老四苦想了一陣之后,決定先來個“扰敵緩兵”之計以爭取求援的時間,同時也阻延對方對紐大妞的迫害,他不知道紀大妞目前的情況,但可想而知對方一定不擇手段以達到營救管寒星的目的,以對方質問自己的口吻判斷,紀大妞的遭遇一定很慘。
  扰敵欺敵這种游戲金老四最拿手不過。
  于是,他又越牆人堡,用最高的技巧巡了進去。
  盞茶工夫之后,他又巡了出來,登上更高的地方。
  現在,他要欣賞他的杰作了。
  三道濃煙先后從堡里不同的方位沖空冒起。
  警鐘開始大鳴。
  濃煙轉眼變成火焰,火舌亂吐,朝四下里伸展。
  堡里頓時鼎沸起來。
  金老四帶著微笑觀賞。
  巡邏隊出堡搜索,六人一組分頭游動,其中一組從后門巡出搜查后山,金老四得意于自己的杰作,只顧觀火,待到發覺,人已到了匿身之處不遠,六個人間隔一丈左右,正面排搜,金老四恰當其中,現在他緊張了,脫身容易,但要不露痕跡很難,因為是大白天,而山坡是正料面,一旦被發覺,對方勢必放出信號,定然招來一窩蜂的圍捕,不死就得回籠,時間并不容許他多作考慮,人已逼近身前,劍身映著斜陽,發出耀眼精芒。
  先逃再說,這是他的決定。
  正待長身而起,六名武士一個接一個仆倒,連哼聲都沒有,他不由傻了眼,急難關頭,何來這高深的救星?
  -金老四,是你放的火?”聲音響起,人已站在身前,赫然是紀大妞的舅舅“飄萍過客-,想不到的意外。
  金老四虛懸的心放了下來。
  “是的,前輩!”
  “大妞跟你一道?”
  “她已經失陷在堡里,小的無計可施識好……”
  “快把經過說一說。”
  金老四把全部經過說了一遍。
  “飄萍過客”多一句話都沒說,匆匆掠去。
  紀大妞呆在密室里,久候無動靜,她并不知道金老四放的野火已把白云堡燒得雞飛狗跳,暫無暇來對付她。
  呆了一陣之后,她想到該設法脫困,求生是人的本能,雖然她對机關暗道是外行,但不能不碰碰運气,如果剛才不是自除禁制,后果早已不堪設想,要真的被地上的三個壯漢糟蹋了,那可比死還要嚴重百倍。她所知的是壁間有轉門,必須設法找到開啟的樞紐。
  望著地上三個壯漢的尸体,她深侮沒留一個活口,否則事情便好辦了。
  她開始用手触摸,用腳尖踢踏,每一寸地方都不放過。
  堡里的火已經扑滅。
  搜查的行動也告中止,但加強了內外警戒。
  堡主管彤云与一個紅光滿面的大胖子老者坐在廳里交談,兩人的面色都相當沉重,尤其大胖子堆滿贅肉的臉拉成一個變了形的大饅頭。這大胖子是白云堡總管史大方,但堡里上下背地里都稱他為史大胖。
  “史總管,可有什么線索?”
  “沒有,毫無蛛絲馬跡。”
  “大白天縱火,這人真的有兩下子,那批老怪物一個都沒現形?”
  “沒有,依卑屬看,‘青竹老人’他們還不至于使用這种有失身份的手段,說不定是‘神火教’方面的人所為。”
  “沒有傷人?”
  “后山有六名弟子被殺。”
  “六人被殺?”管彤云臉孔起了抽搐。
  “是的。殺人者手法奇詭,死者身上無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不知用的是什么武功。”史大方胖臉連連抽動。
  “嗯!這是一种至上的陰功,跟那姓紀的小姐有關,你去指揮善后,本堡主有辦法對付。”
  “是!”史大方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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