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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兩敗俱亡


  惊心動魄而恐怖的爆炸過去之后,廟牆上人影亂竄,牆外的神火教徒立即展開截殺,又一個高潮疊了出來。
  藍光閃爍中,蓬蓬烈焰暴起,夾著刺耳的慘號。
  每一次閃光,代表一個或更多的生命殞滅。
  神火,血肉之軀定當其鋒,但金劍幫弟子的劍法也未可小覷,突圍的人半毀于神火,但也有不少趁隙沖人人圈,于是利刃發揮了威力,真正大屠殺的開始,雙方各有死傷,慘號之聲此起彼落,不絕于耳。
  紀大妞仍緊緊抓住司徒明月的手膀。
  “司徒大哥,你看……這樣擠下去會是什么結果。”
  吵“兩敗懼亡。”
  “這一來豈不是天下太平?”
  “現在還言之過早。”
  廟里的大火不再擴大蔓延,可能是爆炸塌屋阻斷了火路之故,但中心地段主要的建筑無疑地將成灰燼。
  殺戮的畫面也和緩了下來,傷亡枕藉,分不清雙方損折孰重孰輕。
  “司徒大哥,我們到現場看看?”紀大妞放開了手。
  “再稍待片刻,看情況會不會又起變化。”
  “如果讓首惡免脫……”
  “靜以待變,才能掌握最佳机會。”
  封子丹又匆匆奔了來。
  “廟里的情況你知道么?”紀大妞沖著就問。
  “雙方傷亡慘重,活著的不多,金劍幫的弟子多半是被神火燒死,而神火教徒大部分是被炸死,金劍幫在廟里好几個地方預先埋了火藥,一炸一燒,這座廟算全毀了。”
  “死傷的應該是雙方的精英?”
  “可以這么說。”
  “雙方為首的沒現身?”
  “兩位快隨我來!”封子丹急聲說。“風前輩發現了一個秘密通道,是地窖出口。管家父子現在藏匿在地窯里,遲早會出來。”
  “走!”司徒明月擺擺手。
  兩人隨著封子丹繞了個大彎轉到廟后。
  一座寶塔矗立在廟后的土阜上。
  封子丹遠遠叫停。
  “我們就在這里守候,這寶塔便是出口。”
  “是怎么知道的?”司徒明月遙望著寶塔。
  “風前輩和我本來隱身在塔里,湊巧逮到一名傳訊的金劍幫弟子,只那么三兩下,他便受不住全招了。”
  “哦!”
  廟里火勢減弱,火頭降低,但狂冒濃煙。
  月光還沒完全沉落東方已經發白,因為月令已屆下旬。
  一個模糊的身影從塔門幽幽出現。
  封子丹身形一動。
  司徒明月立即低聲道:“別急,這只是探風聲的。”
  那人影左右一望,然后緩緩移到塔前空地,四下張望,看樣子相當謹慎,好一會儿后才朝塔門比了個手勢。
  兩個長衫蒙面人步出塔門。
  封子丹激動地道:“是他倆父子!”
  緊接著,五六個短打扮的隨從擁了出來。
  一伙人毫不遲滯,立即轉向側方。
  封子丹志切父仇,暴喝一聲:“別走!”人像脫弩之箭般射了出去。司徒明月和紀大妞一左一右兜了過去。
  一伙人紛紛彈身亂竄。
  一條人影灰鶴般從白塔的中層疾惊而下。
  三人圍上,正好截住了兩個長衫蒙面人,其余五六個短打扮的已散開掠下土阜。
  從塔上飛截的豁然是風不變。
  四人合圍,兩個蒙面人被圈在核心。
  封子丹咬牙出聲道:“管寒星,我要把你碎尸万段。”舉步欺向那体型較瘦的,他判斷他便是管寒星。
  兩蒙面人背對背站立,各掣出長劍。
  管寒星一向用的是折扇,現在居然用劍?
  封子丹扑上,徒手對長劍。
  風不變是正面對那較胖的蒙面人,他也出了手。
  恨毒沖胸,封子丹和風不變出手相當厲辣,每一掌是狠招殺著,兩個蒙面人的長劍竟然有些施展不開。
  以管彤云父子的功力,絕對不可能有這种情況發生。
  司徒明月大叫一聲:“我們上當了!”雙手齊揚,朝兩個蒙面人一揮,然后閃電般掠离現場,紀大妞也跟著彈身。慘號之聲隨起,兩個蒙面人各中一掌,栽了下去,主要的原因是司徒明月揮出的“混元神功”使兩蒙面人內腑重創,所以封子丹和風不變一掌奏功。
  封子丹抓落兩人的蒙面巾,是一瘦一胖兩個中年漢子,根本就不是管彤云父子,這一手夠詐,不用說兩父子已經混在短打扮的手下中間逃脫了,這兩名惑敵的手下算是白白地作了犧牲。
  風不變急聲道:“快追!”
  封子丹頓足道:“早該看出來的!”
  一老一少急急奔离,現場留下兩具尸体。
  天色已經微明,將沉的月光像個走了樣的白瓷盤。
  又有兩條人影從塔門出現,一個是錦袍老者,腰懸長劍,另一個是年輕公子,手里持著折扇,正是管家父子。
  “爹,我們現在怎么辦?”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可惜沒能炸死神火教主,不過,為父的已經有對付他的辦法,他非死不可。”
  “什么辦法?”
  “現在不是談論這件事的時候。”
  “我們离開吧?”
  “不,我改變了主意,我們留下。”管彤云沉聲吐語。
  “留下?”管寒星不解地問。
  “對,敵人不止一路,最難纏的還是那批老怪物,誰也不會想到我們還留在現場,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發自兩人身后的塔門:“未見得!”
  父子倆左右彈開,回身。
  一條人影從塔門幽然出現。
  管寒星脫口惊叫道:“無劍公子!”
  從塔里出現的是司徒明月,他本已离開現場,但中途突然想到那几個短打扮的金劍幫武士是散開逃走的,要追也無法追,說不定父子倆來個虛中虛誘開敵人,更穩當地脫身,于是他決定賭一賭,折回頭由后面上塔,藏身在第二層,他賭贏了。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無劍公子,你是哪一路的?”管彤云問。
  “自己本身一路。”
  “跟本幫作對的目的何在?”
  “為老友討債。”
  “老友……誰?”管彤云一代裊雄,非常沉穩。
  “‘燕云神雕’齊嘯天。”司徒明月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這……債從何來?”
  “管堡主不,該稱你管幫主,事到如今還裝什么相,以你的身份地位,不怕丟人么?連殺人都不敢承認,居然妄想稱尊中原,未免太……”
  “住口!憑你也敢向本座討債?”
  “武道不泯,天道長存,多行不義,終必自食其果。”說完,森冷的目光掃向管寒星。“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化身‘無頭人’殺害齊老英雄一家五口,利用封子丹作鷹犬又殘殺其父,管寒星,你以為傷天害理沒有報應么?”
  管寒星眼里突閃殺光,手中折扇“唰”地張開。
  司徒明月單掌一揮,閃電殺手出手之快是相當駭人的,而“混元神功”的威力簡直可以說世無其匹,折扇射出的透骨神針仿佛碰上了一堵無形但有著奇強反彈力的鋼牆,紛飛激射,不但如此,管寒星本身宛如中了一記千斤重擊,連退三步,逆血几乎沖口而出,臉色一陣煞白。管彤云雙目盡赤。
  “無劍公子,看來本座除了殺你別無他途。”
  “彼此,彼此!”
  “本座的劍已經多年沒飲血,今天將為你而出鞘。”
  “拔劍!”
  “請!”
  管彤云神色一肅,右手抓劍柄下壓,左手捏住劍鞘,緩緩拔出,上揚,閃閃金光泛起,人如獄峙淵仁,“金劍無敵”,一代超級劍手,气勢果然不凡,在剎那之間人与劍合而為一,這一點連司徒明月都感覺到了。
  管寒星俊美如處子,一向以翩翩風度稱絕,現在,他像變了另一個人,點漆雙瞳里全是恨毒,臉色极為難看,面皮肌肉不規則地抽動,牙咬得太緊而改變了嘴形,那樣子似乎恨不得要把司徒明月生吞活剝。
  白光乍現,司徒明月已亮出了“雪劍”,他知道面對的是誰,絲毫也不敢托大,這是生死之決,必有一方留下,同時這种机會只有一次。
  雙方各占位置,取了最适當的距离。
  亮起了手式,人、劍、空气、時間全凝固了。
  這种不世而出的劍手對決,一動便可分出的胜敗生死,不會費很多時間,但結果是什么誰也無法預料。
  現在,塔里有一對眼睛,塔外樹叢里有兩對眼睛,三對眼睛集中投注在兩人身上,不知是什么時候來的,現場的人沒有發覺,事實上也無法發覺。
  一切都是靜止狀態,可怕的靜止。
  當事人心劍合一,連意念都已經不存在,緊張的反而是局外人,因為各有關切的對象,全心等待最后的一剎。這就像押寶,雙方投下了全部的賭本,不是贏便是輸,絕對沒有翻本的机會,下注的已經豁出去,旁觀的反而緊張焦灼。
  “雪劍,他是司徒明月!”管寒星突然栗叫了一聲。
  場中人沒絲毫反應,定力之強真正已到了神化之境。
  叫聲過后,一切又趨于死寂。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因為時間已停滯。
  “呀!”兩個人發出的是一個聲音,同一瞬,沒有先后,兩聲疊作一聲廬音不大,但卻有如晴空霹靂。
  白光与金芒乍閃即止,同樣是极短暫的一瞬,沒有金刃碰擊之聲,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人還在原位置寸步未移,只是姿態改變了,雪劍斜向側下方四十五度角,金劍呈半揚之勢,場面回复原先的靜止狀態。
  到底是誰輸誰贏?
  “司徒明月,你這叫什么劍法?”管彤云聲音极為低沉。
  “無劍之劍!”司徒明月的聲音是低宏。
  “本座無憾!”
  “雪劍無敵!”
  管彤云手中金劍緩緩垂下。
  司徒明月也緩緩收劍。
  管寒星木然呆住。
  管彤云臉上的肌肉抽緊,瞳孔放大,“砰!”地一聲栽了下去。
  管寒星如噩夢乍醒,這時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狂叫一聲:“爹!”折扇電揚,射出一蓬“透骨神針”,人也跟著扑出,完全是拼命的態勢。司徒明月揮劍閃身,劍芒吞噬了神針,人也移了位。
  管寒星扑空。
  “管寒星,拿命來!”
  厲喝聲中,兩條人影疾矢般射人現場,赫然是封子丹和紀大妞。
  管寒星一窒,側轉,封子丹已到了他的正面。
  封子丹要報的乃是殺父之仇,司徒明月不能阻止,雖然“燕云神雕”齊嘯天一家五口的滅門血案落在他的肩上,但管寒星只有一條命,也只能死一次,他准備在必要時才干預,以成全封子丹。
  “你是司徒明月的跟班。”
  “過去是從現在起已經不是。”
  “那從現在起你算什么?”
  “討債索血人。”
  “什么債?”
  “血債!”
  “你到底是誰?”
  “听我的聲音。”封子丹回复他本來的聲音。
  “你。……是……”管寒星面孔起了抽搐。“封子丹?”后面三個字是由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迸出來的。
  “不錯,管寒星,你父子心腸之狠毒,手段之卑鄙,在江湖上難找其匹,如果我不机警,父子倆已經同遭毒手,我要你牢牢記住,轉世投胎做個好人……”
  “封子丹,你配么?”
  “配不配馬上就知道。”一翻腕,手中多了一柄亮晶晶的匕首,沉哼一聲,身形暴進,朝管寒星當胸扎去。
  司徒明月全神貫注,他知道封子丹不是管寒星的對手,折扇上的暗器与功夫尤其霸道,必須适時地予以支援。
  管寒星張扇,發出“透骨神針”,然后合扇點出,兩式殺手其實只是一個動作,完全沒有間隔,非常順當。
  封子丹是一個急沖,沒有變勢閃避的余地。
  事實上,如果“透骨神針”与折扇奏功,司徒明月想支援也來有及……
  透骨神針已然上了封子丹的身。
  折扇也結實地點中前胸要害。
  “啊!”是一聲短促的悶嚎。
  司徒明月与紀大妞同時沖前,齊齊揚掌……
  “啊!”惊叫聲,兩人齊發,揚起的手掌沒動。
  封子丹的手緊貼管寒星的心窩,手里握著刀柄,刀身部分已完全沒人管寒星的前胸,刀短,沒有透背。
  是同歸于盡么?
  封子丹瞪著眼,殺光未戮。
  管寒星俊面已經扭歪,眼珠子暴突,鼻孔嘴角已經沁出了血水。
  “一刀,太便宜你!”封子丹居然開口說話。
  司徒明月与紀大妞愕住。
  封子丹抽刀后退。
  血泉噴出,管寒星仰面栽了下去。
  司徒明月垂下手。
  “封老弟,你……傷得怎樣?”
  “我沒受傷。”
  “你……沒傷?”司徒明月既惊且感,分明是神針上体,折扇中穴,他居然說沒受傷,太不可思議了,封子丹何來這份能耐?
  “你怎會沒受傷!”紀大妞也是大感不解。
  封子丹撩起了外衣,露出了令人一看便會頭皮發麻的暗赤色鱗甲。
  人身上會長鱗甲?
  “這是什么?你……”紀大姐惊聲問。
  “在我离開封之前,机緣湊巧,無意中買到了這件以千年毒蟒皮做的護身甲,可擋刀劍暗器掌指……”說完,拉下外衣,又道:“當然,這是絕對的秘密,但并不絕對可恃,只能出其不意以之作為保障,要是秘密被揭穿,而對手的功力在你之上,那就很難說了。”
  司徒明月深深點頭,有智慧的人才會有這种見解。
  封子丹舉頭向天,悲聲道:“爹,不孝子終算替您報仇了,愿您能瞑目九泉。”淚水長挂下來。
  司徒明月左右一望,沉聲道:“此地是金劍幫地盤,自會有人善后,我們該……”說到一半,目注塔門。他什么也沒看到,什么也沒听到,只是憑一种超感覺,他認定塔里隱藏得有人,而且不是尋常人。
  紀大妞若有所感地道:“你發現了什么?”
  司徒明月道:“觀火的人!”
  封子丹一拭淚痕道:“在哪里?”
  司徒明月一目不瞬地道:“塔里,我判斷是后我人塔的。”
  說完,大聲道:“塔里的朋友可以現身了。”
  “哈哈哈哈……”塔里傳出宏笑之聲。
  封子丹与紀大妞轉身向著塔門。
  笑聲久久才歇。
  “是教主閣下么?”司徒明月已听出是神火教主。
  “不錯!”
  封子丹与紀大妞心頭起了极大的震撼,想不到隱身在塔里的竟然是曾經攪翻中原武林,被各大門派聯手剿除了后又東山复起的神火教教主。
  司徒明月倒是保持了他一貫的冷沉。
  “在下早該想到一幫一教全力火拚之后貴教不會撤离,教主有何指教?”
  “金劍幫已經灰燼煙滅,今后中原乃本教的天下。”
  “恐怕言之過早。”
  “司徒明月,難道你想稱尊武林?”
  “在下從未如此夢想。”
  “這便不難,本座可以使你如愿。”
  這簡直不可思議的狂人中的狂人說的狂語,他居然能使司徒明月稱尊武林,那他自己呢?是太上?封子丹、紀大妞面面相覷,司徒明月的反應不同,在來孟津路上的墓園中,神火教主曾說過有讓司徒明月繼承基業的意愿,完全不近情理,但第二次又提起這當中便有值得深思之處了,他相信神火教主絕對不是瘋子。
  “在下根本沒起過這种念頭。”
  “本座說過之后呢?”
  “亦复如是!”
  “你愿迸塔跟本座一談么?”
  司徒明月默然,他必須慎重考慮。
  紀大妞急聲道:“司徒大哥,不能答應他。”封子丹跟著道:“切切不可。”
  紀大妞又道:“他為什么不出來,堂堂一教之主難道見不得人?”
  司徒明月抬手,止住兩人開口。
  “教主閣下剛剛說,金劍幫除名之后,中原武林便是神火教的天下,教主當然是唯我獨尊,像這樣的身份,就不該故神其秘,不顧風度。”
  “時辰未到。”
  “在下無法苟同。”
  “司徒明月,本座要跟你談的乃是一樁非常重大的江湖秘事,不能人第三人之耳而且与你有切身利害關系。”
  這句話极富誘惑力。
  可信么?极費斟酌。
  一樁极為重大的江湖秘事,与自己有切身利害關系,這句話乍听之下誘惑性极強,但冷靜一想,又覺得事出無因。在此刻,司徒明月又必須運用他高度的智慧來判斷真假,權衡利害。鑒諸過去,神火教的人一再表示奉指示避免与自己為敵,而后神火教主要求合作,又有傳承之義,這當中似乎又不無原因。
  紀大妞靠向司徒明月道:“分明是信口之言,最不高明的謊話,司徒大哥,你可不能睜著眼上當!”她對司徒明月的關切,真不亞于親兄妹。
  司徒明月拍拍她的肩膀,柔聲道:“大妞,別擔心,我會有主見的。”化男女之情為友情,他的确非常感動。
  塔內神火教主的聲音道:“小姑娘,別太自作聰明,男人有男人的主見,不要妄斷是非,你的看法可能錯誤,錯誤的主意會坏大事。”
  紀大妞噘嘴道:“那教主您為何不光明正大現身?”
  神火教主道:“你不會懂,也不必知道。”
  紀大妞不再言語,她不想無意義地斗嘴,只定睛望著司徒明月,与其浪費口舌,不如阻止司徒明月涉險上當。
  司徒明月深深地想,他沒惑于對方的言辭,而是想到師父“万壽老人”十年前為了除魔術道不惜与原來的神火教主偕亡同歸于盡,現在神火教死灰复燃,恃之扑滅乃是徒承師志,庶可慰師父之靈于地下,以自己目前的造詣,神火教主并不足懼,這种面對面的机會可一不可再,錯過了將貽終生之悔。
  于是,他下了決心,頭一揚道:“好,在下答應。”
  紀大妞一把抓住司徒明月的手腕道:“你要進去?”
  司徒明月點頭道:“我是該進塔面對面解決問題。”
  紀大妞發急道:“你不怕是個陷阱?”
  司徒明月微一莞爾道:“江湖人有時候不能顧忌太多,就算是刀山劍海,該走的時候還是得走。”
  紀大妞道:“我跟你進去!”
  司徒明月輕輕推開她的手道:“不必,你等在外面更好!”
  言中之意,是要她守在外面准備伺机而動。
  封子丹皺眉道:“司徒大哥,你不再考慮了?”
  司徒明月道:“我已經考慮過了。”昂頭挺胸,大步朝塔門走去,充分表現了一個真正武士義無反顧的精神。
  紀大妞“嗨!”了一聲,用力跺了下腳。
  司徒明月進人塔門。
  塔里供的是地藏王菩薩。
  不見人影。”司徒明月,你到上層來。”聲音發目頭頂。
  司徒明月不再考慮,依言循螺狀階梯登上第二層。此際旭日已升,陽光照得塔樓內一片亮,首先人目的是一個僅露部分如銀須發的蒙面老人,高大魁梧,身形似曾相識,塔內空間寬約丈許,是以雙方相距約八尺。
  現在,他已經面對當今江湖既神秘又恐怖的傳奇性人物,隔著的僅僅是一層蒙面巾,除去這一層布巾也許很容易,也許很難,反正他已下決心,非解決這樁足以震撼黑白兩道的公案不可,冷靜超人的他,這時也難免略感緊張。
  “教主還需要蒙面?”
  “我們先談談。”
  “從何談起?”司徒明月很快地完全冷靜下來。
  “很簡單的三言兩語。”
  “所謂的极重大秘事?”
  “對!”神火教主應了一聲但沒說下去。
  “請說吧!”
  “我要你繼承教主之位,供神火教稱為天下第一。”
  “為什么選中在下?”司徒明月心弦震顫了一下,看來對方是認真的,絕對不是一句假話,但為什么呢?
  “因為你是唯一有資格的人選。”
  “為什么?”
  “這便是暫時保留的秘事。”
  “有條件么?”這應該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沒任何條件,如果說有,那便是要你答應。”
  司徒明月困惑到了极點,居然毫無條件?
  “這是空前絕后之舉,也是震惊天下的奇聞……”
  “你明白真相之后,你不會這么想了。”
  “要是在下拒絕呢?”
  “你出不了這座塔。”語气突然變成嚴重。
  司徒明月心意一連几轉,准備攤牌。
  “當然會有一個留下,但不一定是在下。”
  “你相當自負。”
  “身為武士,焉能失去自我。”
  沉默了片刻。
  “司徒明月,本座不明白你何以拒絕這飛來之福?”
  “很簡單,教主應該知道在下的出身,先師當年為了正義二字而以身殉之,如今徒承師志,乃是順理成章。”
  “哈哈哈哈……”神火教主大笑起來。
  此際,塔外已經很熱鬧,老少男婦有十數人之多,因此公案而到洛陽的几乎全到齊了,只差“飄萍過客”和紀大娘。
  除了紀大妞和封子丹是本來在現場的以外,赶來的是“青竹老人”、馬二先生、風不變、“頑鐵大師”南宮宇、“天龍神君”
  谷中強、金老四、“霹靂夫人”師徒、“四絕夫人”和兩名侍女,分別散布在寶塔四周。“青竹老人”師徒、風不變、封子丹和紀大妞在塔門正面。
  塔里傳出的笑聲惊動了外面的人。
  最為關切的是紀大妞,她准備沖進去,但為“青竹老人”所阻。
  “前輩為何要阻止我?”
  “你進去無濟于事。”
  “如果司徒明月中了陷阱……”
  “你低估了那小子的能耐,不信等著瞧。”“前輩有把握?”
  “當然,我老人家對他的關心不會輸于你。”
  紀大妞默然,但一顆心仍是懸著的。
  塔樓上。
  神火教主斂住了笑聲,從窗欞向外張了儿眼他已經發現了”包圍塔底的人,但他像是完全不在乎,仿佛有所恃而不恐。
  司徒明月當然也發現了塔外的情況,但他有自己行事的原則,心里反而希望誰都不要干預,他要自己了斷。
  “教主閣下認為很可笑?”
  “是很可笑。”
  “笑完了還有什么話要說么?”
  “司徒明月,你所憑仗的是雪劍?”
  “對,在下不否認。”
  “雪劍天生奇寒,是神火的克星?”
  “事實早就證明過了。”
  “听說過‘無火之火’?”
  “知道,曾經震散過‘陰符奼女’的武功。”
  “告訴你,雪劍抵擋不了‘無火之火’。”
  “在下也聲明,‘無火之火’無法胜‘無劍之劍’。”司徒明月的攻擊心已經升華,演化成無比的信念。
  “好!我們現在就證明一下。”說著,從怀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白色葫蘆捏在手中。“准備接’無火之火。”
  司徒明月后退一步,掣出當今第一神兵——雪劍。白光一現,塔樓里頓時充滿了奇寒之气。像突然到了嚴冬,劍尖白芒伸縮吞吐,蓄勢等發。
  “准備好了?”神火教主的目芒似乎穿破蒙面巾。
  “好了!”司徒明月全神貫注,“混元神功”提到了极限,這是許胜不許敗的生死對決,心里除了克敵二字沒有其他任河意念。
  一道耀目的黃光自葫蘆口乍然吐出。
  雪劍白芒暴漲,有如日光破云。
  一黃一白兩道光攪合交幻。沒有任何聲息,黃光逐漸被白光吞噬,如卷舒的殘云,蔚成了罕聞罕見的奇觀。
  最后黃光完全消失,白光也告回斂。
  悶哼聲中,神火教主退靠塔壁,目芒黯了下去。
  “想不到‘無火之火’居然……敵不過……”
  “在劍芒再吐之前,教主還有什么要說?”
  “司徒明月,你……足可為本座的繼承者。”
  “神火教必須除名。”
  “必須……發揚光大。
  “教主執迷不悟?”
  “現在,本座要揭示……秘事。”
  司徒明月心中一動,對方一再強調秘事二宇,到底是什么秘事?莫非對方還有什么絕活留待最后施展?心念之中,全神戒備,如果對方想玩什么花招,他有把握立置對方于死地,在這彈丸之地的空間里,雪劍威力元所不達。
  “在下等著!”
  “看!”
  神火教主一把抓下了蒙面巾。
  “呀!”司徒明月栗叫一聲,宛如遭了万鈞雷殛,整個人仿佛已經粉碎,又像是靈魂被剝离了軀殼,人變成了木石,一万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事竟然擺在眼前而且是天底下最最殘酷的事。
  秘辛,這就是足以震撼整座武林的秘辛。
  東山复起的神火教教主,竟然是受武林同道景仰,為了武道而犧牲的恩師“万壽老人”,誰敢相信?
  他希望這是噩夢。
  他希望這是幻覺。
  然而它偏偏是血淋淋的事實。
  他發出了一聲痛极的呻吟,身形搖搖欲倒。
  “司徒大哥!”紀大妞已經不顧一切地沖進塔中。
  “出去!”司徒明月厲吼,他還有一絲清醒。
  “發生了什么事?”
  “我自己會處理。”
  “我不放心,我要……”紀大妞舉步。
  “我要你出去!”司徒明月揚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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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 掃描,小將飛刀、鬼府等 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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