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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當面錯過


  史莒一時忘情,疏忽了自己現在的身份打扮已是“聞庄”少庄主問非之,根本就不是松桃附近之人,怎會認得那賣油條的老人,甚至還熱情地叫了他一聲“高老丈”,為此几乎露出馬腳,他不愿橫生枝節,當即留下一錠表示怜恤之意的小銀塊,轉身便走。
  熱鬧的松桃,今天顯得非常冷清,竟使他想找一個可以打听是否見到三九散人文尚義的人,都不得其使。
  信步奔行間,不覺走到了胡姥姥的酒樓門口,更巧的是胡姥姥正搓著雙手站在門首,臉上布滿了不憤的怒色。
  史莒看得出,她一定是為自己母子不憤,生著“梵淨山庄”
  的气。
  史莒到了她身邊,她瞧了史莒一眼。
  史莒暫時不想与她相認,眼睛望著她,人卻由她身邊走了過去。
  胡姥姥重又瞧了他一眼,冷冷道:“尊駕怎不去赶‘梵淨山庄’的熱鬧?”
  史莒憋著嗓子道:“在下不是趨炎附勢之人,沒那种興趣。”
  胡姥姥臉上綻出一絲笑容道:“尊駕可要吃些什么?本樓免費供應。”
  史莒道:“貴樓也有喜慶之事?”
  胡姥姥道:“沒有喜慶之事就不能請客么?”
  史莒心想:這位老人家愛惡之情可真強烈,在這些小地方更可見她對我母子之誠,當下一笑道:“在下覺得姥姥平日無故請客有點奇怪。”
  胡姥姥雙目一朗道:“沒有什么可奇怪的,老身最愛交結不趨炎附勢的朋友,也不限于尊駕一人,凡不去‘梵淨山庄’赶熱鬧的朋友,都是老身座上高賓。”
  史莒道:“姥姥如此破費,不知樓上有了多少有口福的人?”
  胡姥姥沮然一歎,道:“不瞞你說,人家只顧去趨炎附勢,尊駕是老身的第一位客人哩”
  史莒道:“大概姥姥在這門首沒站多久吧”
  胡姥姥翻眼道:“誰說不久!清早到現在,就沒有离開過半步,有許多要到‘梵淨山庄’去的人,想進來先喝兩杯,全被老身擋了駕。”接著,笑臉又堆起了,道:“請,老身今天親自陪你喝三杯。”
  史莒道:“且慢,在下請問姥姥一事,不久之前姥姥可曾看見一位身材矮小長袍曳地的老先生從此經過?”
  胡姥姥微一沉吟道:“沒有見過這個人。”
  史莒一抱拳道:“多謝了!”回頭就走。
  胡姥姥驀地探手,抓向史宮肩頭,冷笑道:“小子!你可是來找死,敢來奚落老身!”
  史莒想不到胡姥姥心火如此之大,而出手又是這樣的快,在猝不及避之下,一個肩頭頓被抓個正著,但覺肩頭一緊,痛澈入脾,滿頭大汗涔涔而下。
  抓他肩頭的要不是胡姥姥,換了別人,史莒大可用一招家傳絕學“九曲回龍”,反襲胡姥姥“期門”大穴,她不死也得身受重傷。
  可是現在抓他的是胡姥姥,他縱有厲害的手法,也不能施展。
  再看胡姥姥,雙目被怒火燒得赤紅,另一只手已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向他臉上摑來。
  在被動挨打的形勢下,史莒不能再吃硬虧了,于是苦笑一聲道:“胡姥姥!打不得!是我!”
  這聲音對胡姥姥太熟悉了,她不由得一愣,連忙挫腕收住了橫掃的掌式,同時也放開了抓在史宮肩頭上的一只手,“啊”了一聲:“你是……”
  截然頓口,再次探掌,這次卻是牽著史莒的手,向店內她的私室急步行去,同時,一路吩咐道:“打烊,今天大家早早休息。”
  “膨!”的一聲,房門在她背后關了。
  胡姥姥惶急地樓住史莒的肩頭,道:“孩子,姥姥可曾傷了你?”一面功行雙掌,為史莒按摩起來。
  史莒晃肩擺脫了胡姥姥的雙掌,焦急地道:“姥姥這不礙事,莒儿要緊的是找那位老人。”
  胡姥姥不知怎的,忽然心胸之間,生出一种難以言喻的傷感,道:“孩子,你到了‘梵淨山庄’,也不來和我打個照面,見了面你還想瞞著我,現在你又想急急摔開我,姥姥我!……”
  史莒見胡姥姥鬧起情緒來,急得搖手不止,道:“姥姥不要多心,莒儿的一切希望都在那老人身上,我們非馬上找到他不可!”
  胡姥姥一怔道:“那人是誰?為何對你這樣重要?”
  史莒道:“三九散人文尚義,他是三九散人文尚義,他手中有我爸的一冊‘三才刀法’,我得找他,請他還給我。”
  胡姥姥一跳道:“你要找的是三九散人呀,為什么不早說。”
  史莒以為她見到了三九散人,听她的語气,甚至還知道三九散人的去處似的,不由歡吁一聲道:“姥姥,快快帶我去找他。”
  胡姥姥愕然道:“帶你去找他,我怎知道他在哪里?”
  史首道:“你不是說……”
  胡姥姥會意過來,一笑道:“你听錯了話,我的意思是說三九散人乃是一代奇人,你該快快找他,有他幫忙,我們就不怕斗不過程中和了。”
  話說明了,史莒也漸漸地冷靜下來,道:“我一路追下來。
  姥姥未見過他經過松桃,莫非他走的不是這條路?”
  胡姥姥沉吟道:“据傳說他老人家隱居在廬山五老峰下,此處乃是他往回廬山的必經之道,除非他不回廬山,否則。不會不從此經過。”
  史莒也低頭思索,忖道:“自我知事以來,江湖上即不再有他現身出游的傳說,這次他再出江湖,還不是因為受了父親他老人家之托,出來找我提示‘三才刀法’的存處,事情一時既無法辦妥,以這种出世奇人來說,當然不會多惹凡塵,焉有不急于回山之理?”想到此處,他忽然心念一動,又忖道:“我是因地形熟悉抄近路而來,莫非我赶到了頭前,万一他無巧不巧,正好在這時走過去呢?”
  這种可能性不能說沒有,而且成份相當大。
  史莒念動間,臉色微微一緊,道:“姥姥,我得再到街上去問問!…”
  一語未了,外面傳來高老丈的聲音,道:“胡姥姥在店中么?”
  史莒一震道:“姥姥,首儿剛才見過高老丈,怕他已經認出我了,請你去應付他,說我從后門出去了,如果有了消息,我就暫時不再回來了。”
  也不管胡姥姥同不同意,推開后窗縱身而出。
  胡姥挨延了半晌時光,這才走出房來,准備与高老丈相見。
  高老丈已被店中伙計,安置在一副座頭上,等著胡姥姥的出現。
  這种默契,在胡姥姥店中行之已久,不必吩咐,店中伙計自有分寸。
  當胡姥姥慢吞吞步出私室,來到前廳時,不由張大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可不是,史莒找的三九散人文向義,正和高老丈在廳中等著她呢。
  而史莒卻因避与高老丈見面,竟當面錯過了机緣。
  胡姥姥這時只好叫過店中的伙計,指使他到外面去把史宮找回來。
  然后,上前來与兩老丈相見。
  高老丈從店中伙計口中已知胡姥姥和史莒見過面了,這時見她一人走了出來,不由皺了一下眉頭,待她打發那伙計离開后,立即笑向她道:“胡姥姥,小老儿有件事要和你談談。”
  胡姥姥和云里金剛高天云,是街坊素識,但她卻不如道他就是名震天下,江湖人物求之不得一見的前輩奇俠。
  同時,也只認為高天云与文尚義之間的關系,僅止于領路帶引而已。
  不過由此可以想到,三九散人文尚義已經發覺了史莒追在他身后,甚或也愿意与史莒一見,這才反尋而來。
  胡姥姥顧忌那云里金剛高天云,又急于叩見三九散人文尚義,她一面与高天云點頭相見,一雙眼睛卻直瞪到三九散人文尚義身上,道:“高老夫,這位老人家是誰?小婦人怎的沒有見過?”
  云里金剛离天云有他的想法,他只怕史莒跑了,開門見山便道:“胡姥姥,你先把莒儿叫出來,老夫有話要和他說。”他根本就不理會胡姥姥的探問,不作無關的寒暄。
  胡姥姥因不知高天云身份,暗“哼”一聲,道:“高老夫,我這里沒有莒儿呀,您老可不要給我惹禍。”
  云里金剛高天云气惱地道:“那么剛才來的那位少年人是誰?”
  胡姥姥哪能輕易泄漏史官面目,支吾道:“那是三湘聞庄的聞少庄主!”
  三九散人文尚義瞧了瞧云里金剛高天云一眼,高興地大笑道:“老夫找的就是他,麻煩你快去把他叫出來。”
  胡姥姥望著云里金剛高天云眉頭微微一皺,道:“他,他剛才出去了。”
  這确實是實話,但听在云里金剛高天云耳中,成了有意搪塞,雙目棱芒陡地一盛。
  只瞧得胡姥姥暗中打了一個冷噤,暗忖道:“敢情這高老丈還是一位隱士高人,十年街坊交往,真把他看走眼了。”
  一念剛了,只听云里金剛高天云笑道:“老夫再問你一句,他是不是莒儿?”
  胡姥姥一時首尾兩端,正不知如何回答之際,又見云里金剛高天云“哼!”地一聲,道:“你和彩虹女許萍的關系,瞞得了‘梵淨山庄’与松桃所有之人,難道也瞞得了老夫么?”
  胡姥姥猛然一震,張惶失措地道:“你……你到底是誰?”
  云里金剛高天云冷笑道:“你先答了老夫的話,自會告訴你。”
  胡姥姥也是老江湖了,哪會被云里金剛高天云三言兩語唬出真情,但,她卻有了一個計較,當時,強自鎮靜,一笑道:“兩位請移步內廳一談如何?”
  話畢,不等他們兩人出表可否,又一聲:“小婦人有潛,為二位引路。”
  回身向一道側門走去。
  三人入得內廳,重新獻過香茗,胡姥姥揮手遣退下人,正色道:“高老丈真人不露相,既然知道小婦人的身份,當知小婦人可以頭斷血流,尸橫就地,也絕不會賣主。”
  云里金剛高天云一愕,道:“你要怎樣?”
  胡姥姥道:“小婦人要借用老丈一句話,你先答了小婦人的話,小婦人自會告訴你。”
  云里金剛高天云一代奇快,行道以來,几曾受過這种挾制,當時不由狂笑一聲道:“你道老夫……”
  一語未了,三九散人文尚義截口道:“老弟你設身處地想一想,人家的立場態度并不錯呀!”
  云里金剛高天云笑聲未絕,但口中的話馬上作了原意完全不同的修正,道:“你道老夫存心唬你來的么?”
  胡姥姥從莒儿的口中識得了這位絕世高人三九散人,這時听這位奇人口稱高老夫為老弟,高老夫的身份可想而知,她有了這种發現之后,神態語气間,也立即有了极大的改變,恭聲道:“請你老賜諒,小婦人想知道你老到底知道我們多少。”
  云里金剛高天云威態一斂,道:“莒儿近十年來事無巨細,老夫無一不知。”
  胡姥姥一震道:“那你老知道他們母子的圖謀了?”
  云里金剛高天云道:“何止知道,老夫還暗中一路把他們送到’聞庄‘呢。”
  胡姥姥道:“你老這樣對他們母子,為了什么?”
  云里金剛离天云朗笑道:“為了什么!還不是想收莒儿做一個傳人。”
  胡姥姥道:“請問你老,上下如何稱呼?”
  云里金剛高天云沒奈何,只得指著自己的鼻子道:“高天云,你听說過沒有?”
  胡姥姥一怔,道:“云里金剛高大俠!”
  云里金剛高天云訕訕一笑道:“胡姑娘,你現在放心了吧!”
  胡姥姥肅容一福為禮,道:“不知不罪,請高大快見諒失禮之處,”回身又向三九散人文尚義一禮,道:“你老人家是文老前輩了。
  三九散人文尚義“呵!呵!”笑道:“你早就認出了老夫,虧你能忍到現在,去!去!把聞少庄主叫出來!”
  云里金剛高天云搖手道:“老夫要見的是莒儿那孩子,你去把莒儿叫來。”
  胡姥姥哪知他們一個要收莒儿做徒弟,一個要收聞非之做徒弟,大家雖知首儿与聞非之是二而一,一而二,但卻都希望莒儿出現時,是自己所說的身份,那樣便可取得先机,堵住對方的嘴巴了。
  兩位老朋友,這時竟然暗中斗上了。j胡姥姥先是一陣愕然,繼之一窘道:“不瞞兩位老前輩說,史莒先一步走了。”“
  云里金剛高天云大叫一聲,道:“什么?他走了!”
  胡姥姥歉然道:“莒儿怕你老認出他,剛才听出是你的話聲,就匆匆走了。”
  云里金剛高天云蹩眉道:“他到哪里去了?”
  胡姥姥道:“他要找文老前輩,想不到竟當面錯過了。”
  三九散人文尚義展顏一笑道:“老弟,听清楚了沒有,他要找的是老夫啊!”
  云里金剛高天云急得面紅脖子粗,大聲吼道:“不成,小單這次絕不相讓!”
  三九散人文尚義側目而視道:“我們几十年的交情也不顧了?”
  云里金剛高天云憤憤地道:“老兄,你要是講交情的話,就不該多插一手,把莒儿搶走。”
  三九散人文尚義不慍不火地說:“老夫是為了聞少庄主好呀!”
  云里金剛高天云怒气沖沖的道:“你可是認為老夫不足以造就他?”
  三九散人文尚義點點頭道:“黃山四個老儿素以刀、劍、拳。
  掌稱絕一時,他們教出來的史威,自是身具四人之長,老弟就憑你那‘天絕神拳’和‘大力金剛掌’,至多能抵消他那‘拳’‘掌’兩种絕藝而已,其他的么?你老弟應該自己心里有數!”
  云里金剛高天云喟歎一聲,道:“老哥哥,如果你把那‘三才刀法’給了宮儿,便只差劍法一門了。”
  三九散人文尚義眉頭一挑道:“你准知我會把‘三才刀法’給他?”
  云里金剛高天云喪然道:“老哥哥,真要与小弟作難?”
  三九散人文尚義笑笑道:“不是老夫要和你作難,是你自己在和自己作難。”
  云里金剛高天云先是一愕,繼之,“哈!哈!”大笑道:“小弟想通了,小弟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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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風云閣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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