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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恍然大悟


  史莒有過第三次過關的經驗,不過上一次,他是胜了,光榮地离開“紫府神宮”,而這一次,他卻准備詐敗了。
  過關的規矩,和他上次過關完全一樣。
  他隨便指定一位“紫衣”級高手做對手,便不再多說話,飛過了水面,立在對岸昂然相待。
  一副蠻有把握的樣子,使“紫府神宮”中的人疑心重重,不敢輕視他前兩天的失敗。
  這又是史莒以進為退的手法,在表面上,他證實了他昨天的話,他的功力与日俱增,比昨天确然不同。
  和气老張人壽有點擔心地吩咐那出戰的“紫衣”高手道:“尚兄,小心了,不要陰溝里翻船那才不值得。”
  那“紫衣”高手确也不敢大意,飛過水面之后,含笑道:“少俠可要使用兵器?”
  史莒拍著雙手道:“用兵器?功力火候到了我們這种程度的人還用兵器,豈不叫人笑掉了大牙。”
  那“紫衣”武士訕訕地笑道:“少俠壯語,老朽舍命相陪。”
  气納丹田,功行兩臂,架式一拉,凝神以待。
  史莒一笑道:“不用客气,強龍不壓地頭蛇,請你先出手。”
  那紫衣武士梗不客气,身隨掌進,喝了一聲:“少俠注意了!”一招“問鼎中原”,當胸劈出。
  史莒劍眉聳動,一聲:“來得好!”
  但見片掌影,挾著回旋掌風,向那“紫衣”高手攻了過去。
  那“紫衣”高手,口中發出一聲長嘯,掌勢一變,竟是硬打硬,掌對掌,迎著史莒“僻僻!啪啪!”對了四掌。
  史莒四掌承受下來,已是一連退了三步。
  四掌退三步,那是說第一二兩掌,史莒都盡力接了下來,身形一步未退,而在第三掌時退了一步,第四掌力竭而衰,一連退了二步。
  這三步一退,史莒臉上泛起了一种痛苦、失望、惱怒、拼命的表情。
  那“紫衣”高手長眉微皺,晃身退了一步,第五掌含勁未發,懸崖勒馬,掌下留情,給史莒一個喘息的机會。
  史莒鋼牙猛挫,忽然大喝一聲,似是鼓起全身功力,以圖最后一招孤注之擲,一條身子凌空飛了起來,人到半空中,式化“餓虎扑羊”,十指如勾,向那“紫衣”高手迎頭抓下。
  人未到,一股巨大壓力已先洶涌襲來。
  那“紫衣”高手功力既高,眼力自然非凡,見了史莒這种威勢,心中大為駭然,竟然不敢硬接史莒扑擊之勢,縱身而起,斜斜向一側躍去。
  “紫府神宮”的“紫衣”武士确具不凡身手,看似從旁躍了開去,那也只是避開史莒猛扑之勢,右手卻以八成真力,反手一掌,斜推而上。
  遠遠望去,但見史莒下扑的身子,忽然半空中打了一個翻滾,飛出一丈,落到地上,濁重地蹌了三四步,立腳不住,跌了一個狗吃屎。
  史莒暗中咬破舌頭,噴出一口鮮血,吐在胸前,硬撐著站起身子,歎聲道:“罷了!”雙目一閉,裝出了一副調息之狀。
  那‘紫衣“高手、飄身回到史莒身前,歉然道:“老夫一時收招不住,多請少俠原諒。“
  史莒一臉黯然之色道:“本俠看來只有認命了。”
  那“紫衣”高手道:“少俠何必气餒,我們還有一場呢!”
  史莒瞪目道:“你可是調侃本俠,你難道不見本俠受了內傷,飛不過水面了。”
  那‘紫衣“級高手瞧著史莒胸前斑斑血跡,微笑道:“少俠莫非放棄了第三場比賽?“
  史莒道:“有沒有補救辦法,如有補救辦法,本俠哪愿如此輕易放棄。”
  那“紫衣”級高手道:“對不起,如果少俠飛回去,只怕有屈少快了。”
  史莒道:“那你還囉嗦什么,還不快快把本俠送回去。”
  那“紫衣”級高手向對岸發出一聲嘯聲,一條小舟,放了過來。
  那“紫衣”高手送史莒上了小舟,自己卻不登舟,仍照比賽規定飛身掠過水面而回。
  這“紫衣”高手倒是小心謹慎得很,絕不留下任何話柄,被人抓住。
  史莒乘舟而回,盛气全消,坐在靠椅上,沒精打采,成了一只斗敗公雞。
  和气老張人壽嘻嘻笑道:“少快還有什么話說?”
  史莒道:“過不了關,我原就不想再回去,你說怎樣辦就怎樣辦吧!”
  和气老張人壽道:“少俠准備就在敝宮煉谷留下了?”
  史莒沒好气地道:“你這話不是問得多余,難道能不留在煉谷?何況,本俠早已聲明過,過不了關,你們就是放我回去,我也不回去。”
  和气老張人壽道:“少俠也不要你那女朋友了?”
  史莒气鼓鼓地道:“那种水性揚花,移情別愛之人,少俠要她做什么!”
  和气老張人壽笑道:“你也不想出心中這口怨气了?”
  史莒怒道:“本俠已經認了命,你不要說風涼話好不好?”
  和气老張人壽笑道:“少俠何來這大火气,本席自是話出有因。”
  史莒道:“既然話出有因,又拐什么彎子?”
  和气老張人壽哈哈大笑道:“少快快人快語,本席就直說了。”
  話聲頓了一頓,正聲道:“少俠如果想報仇雪恨,本官倒愿幫你這個忙。”
  史莒俊目中閃起一道亮光道:“你們如能替我出了這口怨气我就是在你們煉谷之內住一輩子也心甘情愿。”
  和气老張人壽笑道:“我們雖說是幫忙,但事情還得你自己去做。”
  史莒道:“你這話豈不是說了等于沒說,住在‘煉谷’之內的人能出去料理私怨么?”
  和气老張人壽道:“入了‘煉谷’,當然不能再出谷,不過少俠可以不入‘煉谷”。“
  史莒沉吟了片刻,仰頭道:“你們有什么條件?”
  和气老張人壽哈哈大笑道:“本席已替少俠准備好了,請少俠過目。”
  他話聲一落,未待他吩咐,便有一位文士裝束的中年人,送上一份文件,攤在史莒面前,一言不發地躬身而退。
  史莒舉目望去,只見那份文件原來是一份“投效書”,內容除包括:投效人姓名、年齡、性別、籍貫、家世(包括祖宗三代詳細情形),出身門派外,另有兩條极重要的項目。
  一條是投效原因,這一條已經寫好了,無非是欽仰“紫府神宮”
  如何如何的好,因是向往投效,志愿列入“紫府神宮”門下。
  另一條是誓言,這一條也是現成寫好了,其詞謂:“弟子以赤心至誠,服膺神宮一切規戒,終身不二,如有口是心非,中途變節等叛逆情事,自愿接受神宮最嚴厲之處分,絕無异言,此誓。”
  條文雖有輕重之別,但脫不了官樣文章的格式,沒有什么了不起,其實,既入“紫府神宮”門中,“不听話能成么?史莒笑了笑道:“憑這張紙,本俠就可以列人“紫府”門下,無需到“煉谷”去受那終身監禁。而借神宮天威,快意恩仇么?“
  和气老張人壽道:“這是本宮對少俠的特惠,少俠要好好把握這個机會。”
  史莒沉思了半天,搖頭道:“多謝了,本俠不能出賣自己的人格,你還是送我入‘練谷’吧!”
  和气老張人壽道:“少俠的主意打定了?”
  史莒道:“絕不后悔!”
  和气老張人壽也不再勸,吩咐那中年文士另外換了一件文件要史莒捺指印。
  這份文件是一份“悔過書”,內容是一件虛构的罪過,自承某月某日某地,因見色起意,將一位佛門女尼,先奸后殺,并血洗全庵大小五十六口人命,被“紫府神宮”仗義擒獲,自愿永禁“煉谷”以贖前行云云。
  史莒見了這份“悔過書”,頓時恍然大悟,暗忖道:“原來所謂自愿終生囚禁的誓言,不過是一份悔過書,以他們在中原武林中的聲望,給安上一個見不得的人罪名,哪還說得出口,自然更怕”紫府神宮“公布出來,宁可老死”煉谷“,也不愿冒那身敗名裂之險了。唉!
  這手段看來粗俗得很,倒卻切中人性的弱點,無人不怕。“
  念動間,史莒揚了一揚劍眉道:“如果本俠不愿在這‘悔過書’上簽名捺指印呢?”
  和气老人張人壽道:“本宮對中原道上來人,無不敬禮有加。
  尊敬的就是他們的人格,說了話一定算政,如有那不知自愛的人,妄圖食言,本宮便不再尊敬他,改用不禮貌的手段了,本席想,少俠不會認為本官做不到吧!“
  史苫知道,和气老人張人壽此言,不是恐嚇之詞,他既能打敗你,自然可以點到你,替你捺上指印,進而控制你的神智,要你簽上姓名也不是困難的事。
  凡是一個老于世故的人,當然不會敬酒不吃吃罰酒,要人家動粗,反顯得自己不夠爽快。
  可是,史莒裝的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為情所苦的自命英雄人物,如果太會用腦筋了,反而不大恰當。
  因之,為求入木三分,他只有敬酒不吃而吃罰酒。
  史莒先露出滿面气憤之色,狂笑道:“本俠清清白白的人格,豈容你們如此污陷,我既答應終老‘煉谷’,一言九鼎,自是絕無反悔,要我蒙此不白之冤,卻是斷難辦到!”
  和气老張人壽哈哈大笑道:“這樣說來,你是自討苦吃了。”
  話聲未落,忽出一指,向史莒點去。
  史莒門了一閃,當然不能真的閃開,而讓他點個正著,當時倒地人事不知了。
  當他一覺醒來,人已躺在“煉谷”中自己睡了兩夜的床上。只見十個手指上都留有紅色印泥的余跡。
  他們替他擦過一次,但沒有擦得干淨,也可說是告訴他,他們要的東西已經要到了,暗示他少生异心。
  史莒微微一笑他的目的也達到了。
  他挺身坐了起來,床舖發出一陣吱呀之聲,惊動了房外守候之人。“房門輕輕地被推開了,一張鑲著一對大眼睛,苹果似的面孔,伸了進來。
  史莒俊目一掠,暴喝道:“進來!”
  這一聲嚇得那張美妙宜人的秀面一白,又怕又不敢不听話地,慢慢推門走進一位年齡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女。
  她不敢走近史莒,遠遠地一福,罵聲歷歷地柔聲道:“婢子小惠,叩見公子,請公子收留使喚!”
  史莒知道這類丫頭,經過特殊訓練,人人一樣。都可忠心于他,無需她們裝模作樣,當下緊繃的面孔一舒,道:“你過來,讓我看看。”
  小惠嬌羞地走到床前,頭都抬不起來了。
  史富道:“你怕我么?”
  小惠道:“不,我們還生呢!公子這樣看我我受不了。”
  史莒笑道:“你放心,本公子吃不了你。”
  接著輕輕一歎道:“今后只有你陪著我寂寞地度過此生了。”
  小惠膽漸漸大了,笑道:“這里熱鬧得很哩,哪會寂寞。我覺得這里比哪里都好玩。”
  史莒道:“對你和對我不一樣,我不該頭一次來,就認為谷中那些人意志不堅,不屑于理他們,得罪了他們,只怕今后他們也不會理我了。”
  小惠道:“不,不會的,凡是住在這里的人,胸襟都大得很,誰會記著這些小事,你不信等會就會有人先來看你了。”
  史莒跳下床道:“他們真會來看我么?”
  小惠道:“當然是真的,我還听到大家議論紛紛地說,公子一口气三次過關,實在勇气可嘉,敗得痛快淋漓。”
  史莒苦笑道:“‘敗得痛快淋漓’,真把我罵慘了。”
  小惠忽然叫了一聲:“公子……”似是想說什么,又不敢放膽而言。
  史莒道:“你要說什么,盡管說!”
  小惠低低地道:“公子如能先去拜會大家,可能比他們先來看你,要好得多。”
  史莒哈哈笑道:“你為什么不說這樣才夠禮貌!”
  小惠惶惊地漲紅了臉,道:“婢子不該多嘴。”
  史莒拍著小惠的香肩道:“我沒怪你,你說的是,這里的人胸襟都很寬大,我今后要住在這里,只有先自己改變一下我的胸襟。”
  小惠臉上泛起一抹喜色道:“公子是說……”
  史莒笑著截口道:“本公子听你的話,你帶我去拜訪他們陪罪。”
  小惠喜得“啊!啊!”雀躍道:“公子,你原來也講理得很!”
  小惠帶著史莒拜遍了谷中所有的老前輩,大家曉得他年輕气盛,不但不怪責他,反而用好言寬慰他。
  同是“風雨同舟人”的處境,大家沒有心眼儿去計較那些芝麻豆大的小事情。
  百齡老人朱如松蒼老多了,人也成了皮包骨,這是他將百年功力轉輸給史莒之后的必然結果。
  史莒一想起此事,便忍不住淚水汪汪,更增奮發之心。
  當著小惠的面,他沒有向百齡老人朱如松表露自己的心事,隨便寒喧了几句,盡禮而退。
  經過他從前住過的那間房子,他不由動了故舊之念,便想進去探看。
  小惠止住他道:“公子,這間房子進不得!”
  史莒一怔道:“為什么進不得?”
  小惠道:“你只要一踏入這間房子,你今天所作的一切努力,便完全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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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風云閣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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