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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有意栽花


  三天后的晚上,史莒用假人代替自己睡覺之后,与有志一同的老前輩們會合在百齡老人朱如松的寓所了。
  百齡老人朱如松光棍一條,服侍他的丫頭已因告休換了兩次,現任丫頭是一個十四歲左右,稚气十足的黃毛丫頭,天生的愛睡,人一落枕,就是在她耳邊打雷也惊不醒她。
  何況,每當有事的時候,百齡老人朱如松慣常在她睡穴上加上一指,那便是非到預計的時候醒不過來,于人毫無妨礙。
  大家都到齊了,連史莒一共是八個人。
  不算史莒,他們的姓名是:百齡老人朱如松,七巧手趙敏,青衣叟許地山,皓首童子徐東屏,指鎮三湘葉堯峰,兀南居士芮橫山,摘月飛星夏候楚。
  每人大袖飄飄,都沒有穿夜行衣,但卻准備了一方蒙面布巾。
  史莒見了,皺皺眉頭,道:“晚輩有一點意見,不知當不當說。”
  百齡老人朱如松笑道:“小兄弟心細如發,定有所見,有何發現,只管請說。”
  史莒坦率地道:“晚輩認為老前輩們准備以布巾蒙面之舉,似有商酌之處。”
  七巧手趙敏道:“小兄弟別忘了,在找不到‘悔過書’之前,我們的身份還不能暴露。”
  史莒道:“晚輩的看法正好相反,戴上了蒙面巾,更易泄露老前輩們的身份。”
  大家微微一怔,目光一齊投向史莒身上,催促史莒進一步說明。
  史莒含笑道:“大凡使用蒙面巾的,不外乎是隱密自己的身份,不使對方知悉,而有此用心之人,又不外乎基于兩點原因,其一,是原本互相熟悉,不便以真面目相見;其二,雖是不熟悉,但有再次見面之慮,所以非隱匿面目不可。”頓了一頓,換了口气接道:“如果晚輩是‘紫府神宮’中人,根据這個道理,再根据老前輩們的身形体態,抽絲剝茧,雖不能确定猜出老前輩們的身份,但亦不遠了。”
  大家霍然而掠,相顧愕然。
  都是老于世故的奇人,疏忽之處有之,絕不至于不明利害。
  百齡老人朱如松點頭歎道:“小兄弟之言有理,但舍卻蒙面巾,實在更無良法。”
  史莒道:“晚輩出谷之后,曾向敝盟叔幻影神龍徐不留請教過易容之術,愿為各位老前輩稍效微勞。”
  七巧手趙敏笑道:“小兄弟,你說的徐不留可是江西南昌人,現年約五十多歲?”
  史莒道:“老前輩知道他?”
  七巧手趙敏道:“老夫看著他長大的,怎的不知道他,他從小就愛裝神裝鬼,几十年不見,竟給他闖出一個幻影神龍的名號,那易容之術自是很高明了。”
  史莒道:“徐叔叔易容之術在當今武林之中,可說一時無倆,晚輩學習時日甚短,難及他十之一二,各位老前輩請莫見笑。”
  七巧手趙敏笑道:“老年人最期望的就是有一天能夠返老還童,你替我化裝成一個年輕漢子看看。”
  史莒說做就做,當眾表演,片刻之間,已把七巧手趙敏化裝成一個三十左右的黃面孔漢子。
  百齡老人朱如松點頭笑道:“幻影神龍徐不留的易容手藝委實高明,老夫要非親眼見你替趙老弟化裝易容,縱是趙老弟自稱是易容化了裝,老夫也不會相信他就是趙老弟。”
  七巧手趙敏高興得哈哈大笑道:“我自己也真覺年輕了不少,大家就都扮作青年人吧!”
  百齡老人朱如松道:“這多年輕高手出現在‘紫府神宮’,他們縱是想破了腦袋,只怕也想不到我們身上來,好,這個主意很好,大家都以年輕人面目出現!”
  史莒大顯身手,把大家都化裝好了,笑道:“晚輩的事情是完了,如何出谷得看老前輩的了。”
  百齡老人朱如松笑道:“老夫出谷的安排,說難實易,說易又難,小兄弟一看便知。”
  說罷,向七巧手趙敏微一頷首,七巧手趙敏伸手在百齡老人朱如松床下摸了一摸,那張床突然向上升高三尺,現出一個洞口。
  史莒暗忖道:“如果這條暗道是他們自己開來出谷的,工程之艱巨,實非等閒,譬如積土之消化,長年的掩護……”
  想來想去,沒有一件事是簡單的,不由一時想得入了神。
  “小兄弟,你走在老夫身后。”
  史莒聞聲斂神望去,只見百齡老人朱如松的身形已消失,已在洞口之內,他忙赶上一步,跨入洞口。
  這時,百齡老人朱如松正點燃了一盞插在洞壁上的油燈,燈光閃動間,但見這樣條坑道寬不過二尺左右,而且修葺得甚是平整,只是蛛絲纏結,顯見這條坑道久未使用了。
  史莒忖道:“走多了夜路,總有遇鬼的一天,只有慎于使用,才能永保秘密,有了暗道,而不輕于使用,這分耐性,与堅決的忍力,已足令人敬佩了。”
  路燈是固定在洞壁上,每盞距离約五十尺左右,百齡老人走在前面,見燈點燈,照路而行。
  走在最后面的一位,便專做那熄燈的工作,把坑道恢复黑暗。
  史莒隨著百齡老人朱如松高高低低,時左時右,走了將近半個時辰光景,坑道一寬,形同一間小房子。
  八個人擠在那間小房子里,因為人靠著人,也看不清是誰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手腳,只見來路已被關死。
  接著便覺那間小房子一陣搖晃,竟然向升了起來。
  大約上升了十七八丈,房子頓然不動了。
  一股涼風忽然從腳下吹進來,空气為之一清。
  百齡老人朱如松輕輕道:“出口只有見尺大小,大家請各展縮骨神功,把体形縮小隨老夫出去。”
  出得小洞口,外而是一株百年禿松,枯老的樹身,正擋在洞口前面,加以位居一道峭壁中間,离地面高達二十丈左右,無論從哪個角度都難以發現。
  八人次第飛身下了峭壁,循著山谷轉了一個大圈之后,便見“紫府神宮”黑壓壓地躺在右側的腳下。
  八人之中似乎只有百齡老人朱如松和七巧手趙敏二人是識途老馬,當時八人分作二組,由他們兩人一人領導一組,分頭向“紫府神宮”接近。
  史莒和百齡老人朱如松是一組,他緊隨在百齡老人朱如松身后,進入了“紫府神宮”的后花園。
  花蔭樹影深處,有一道閃耀不定的綠色燈光被史莒見到了。
  史莒拉了一下百齡老人朱如松衣襟,傳聲道:“那道綠光就是晚輩与素云姐的約定暗號,老前輩我們先和她見了面再說。”話聲一落,人已伏腰疾閃而去。
  百齡老人朱如松一揮手,与另外兩者分為左,右,中三路向前,包搜過去遙遙隱伏在后,暗中戒備接應。
  史莒飄身輕落在綠色燈光外射的窗外,屈指彈出一道指風,擊在窗欞上,發出一聲輕響。
  室內燈光忽然閃了二閃,又恢复了常態。
  史莒接著又屈指連彈在窗根上去了五下。
  一條人影,慷懶地走到了窗,打開窗門,吸了几口清涼空气,隨手又關好窗戶,走了開去。
  接著,室內綠色燈光一閃而滅。
  這些很自然的動作,都是史莒和素云預約表示安全的訊號。
  史莒閃身到了窗下,單手推開半邊窗戶,一式“鯉魚躍龍門”翻入房內,隨之窗戶輕輕合上了,顯得任何事情都未發生過。
  房內史莒借著窗外微光,只見素云柳眉緊鎖,玉面不開,不由心頭焦急,道:“素云姐,莫非……”
  素云輕歎接口道:“兄弟,姐姐無能,要使你失望了。”
  史莒道:“一點線索也查不出來?”
  素云道:“‘悔過書’在‘紫府神宮’為最高机密文件,過去都是由神君親自處理,無人得知存放之處,現在是不是授權和气老管理,不得而知,愚姐三天來明查暗探,竟一無所獲,深感愧歉。”
  史莒道:“姐姐知不知道宮中哪些所在有存放‘悔過書’的可能?”
  素云秀眉一皺道:“‘紫府神宮’极為廣大,數得上關防嚴密之處,足有十三處之多,你哪能從頭到尾一處處去查。”
  史莒沉吟半天,道:“姊姊說的是,小弟如今化繁為簡,選定三處可能性最大的所在,請姊姊指教方向位置和進出道路。”
  素云道:“你心中所疑的是哪H處所在?”
  史莒道:“第一是‘紫府神君’的私人書房,第二是文案室,第三是神君的內院寢宮。”
  素云沉默有頃道:“三處地方,你一晚查得了?”
  史莒道:“我們來了不少人,志在必得,可以分頭行事。”
  素云道:“我一處一處帶你去好了。”
  史莒蹙眉道:“使不得……”
  一語未了,素云已是揚眉截口道:“有什么使不得,我不過盡我個人的責任罷了。”
  史莒苦笑道:“未制胜,先慮敗,要是姊姊身份泄露了,個人生死事小,誤了大事可是整個中原武林的絕滅問題。”
  手足之誼,用不著拐彎抹角說話,直率道來,更見真情。
  素云低低一聲歎道:“兄弟,你總是有理,姊姊……唉!”
  一陣細語,兩人交談了片刻,接著史莒告別出來,与百齡老人未如松會合一起,史莒把素云交白卷的事告訴了百齡老人。
  朱如松道:“七巧手趙老弟十數次暗探,除了‘紫府神君’的私人書房与他的內院寢宮,未能進入外,文案室及其他令人起疑之處都已查過了。”
  皓首子都徐東屏道:“現在只剩兩處地方,那更好了,我們現成的兩組,正好各查一處。”
  百齡老人朱如i公道:“小兄弟,你的意見如何?”
  史莒道:“晚輩原來也准備提議分組行事,以爭取時間,可是剛才听了老前輩的話,你們這多年來就從未進入過內院寢宮和‘紫府神君’的書房,其中必有道理,晚輩覺得有先明白一下的必要。”
  百齡老人朱如松笑道:“小兄弟,你真行,腦瓜也夠敏捷的,其中當然有道理,你且先猜猜看。”
  史莒沉思有頃道:“‘紫府神君’的書房,大約是不得其門而入,至于他的內院寢宮莫非是不屑而入?”
  百齡老人朱如松頷首道:“小兄弟完全猜對了,‘紫府神君’書房四周,經年由‘紫衣’級高手守護,根本無法接近,至于他的內院寢宮則沒有搜查的价值,因為‘紫府神宮’內外分制极嚴,私不間公,凡是神宮大事向例不入內院。”
  史莒道:“現在只有一個目標了,”頓了一頓,又道:“這個目標請老前輩交給晚輩進行,老前輩們在附近替晚輩打個接應就夠了。”
  百齡老人朱如松道:“人多了反而不易秘密行動,你一個人先潛入也好,老夫相信你有這份能力,不過你仍要特別小心。”
  史莒充滿信心道:“老前輩請候佳音好了!”身形一矮,消失于樹蔭之內。
  百齡老人朱如松吩咐許地山道:“許老弟快去轉知趙老弟他們,叫他們停止一切活動,齊集‘紫府神君’書房外圍四周,隱身待机接應史小兄弟。”
  青衣叟許地山領命自去不提。
  卻說史莒接著素云的指示,左拐右彎,來到一口行池附近,遙見荷地對面有一座精舍,若隱若現地靜立在池邊一列垂柳之后。
  那就是“紫府神君”的書房,書房內燈光外透,顯然有人在內。
  橫越荷池,是接近書房的捷徑,但池上一片平坦,盡收警衛人員眼底,不易隱密身形,史莒眉頭一皺,只有沿著池畔,屏息凝神借助環池垂柳掩護,一步一步掩過去。
  史莒功力深厚,運起神功,功力稍差之人,縱是遠隔百步,也逃不過他的耳目,就“紫府神宮”“紫衣”級高手也難在他二十步附近不被他發覺。
  是以,他避實就虛慢慢掩人,眼看离“紫府神看”的書房不足十丈遠近了。
  驀地,從那精舍之內走出一人,站在台階上,呼道:“值勤弟子何在?”
  話聲一落,一條人影從檐角之下翻了下來,落在那人身前道:“弟子鄭雄在!”
  那人道:“張主事有命,請孫總管前來議事。”
  鄭雄應了一聲:“是!”
  轉身迎著史莒存身之處行來,史莒深深吸了一口真气,把身于沿著樹干向上升入枝葉濃密深處,原待讓過鄭雄之后,繼續向“9府神君”書房接近。
  可是,當鄭雄從他腳下走過之后,他忽然心念一動,暗忖道“我只須如此如此,豈不大妙。”
  于是,飄身暗躡在鄭雄身后。
  鄭雄一路行到“煉谷”入口之處,住足揚聲道:“護谷領班何在?”
  暗影中有人應了聲,道:“陳致成在,鄭雄兄有何吩咐?”
  有人答話了,但未現身而出。
  鄭雄簡要地道:“張主事有請孫總管即往‘神君’書室議事。”
  話聲一落,不等暗中之人答話,已是回身疾掠而回。
  史莒耐心隱伏一旁,等了約有半盞熱茶時光,只見孫胜匆匆飛奔而來。
  史莒暗隨在后,离開谷口十數丈左右時,猛然吸气長身,人便貼到了孫胜背后,他深知孫胜功力不弱,人一欺近,同時右手一指;向孫胜腰眼點去。
  待孫胜听到指風,惊覺閃身避讓時,已是腰眼二麻,被史莒點個正著,他竟哼都沒有哼得一聲,便落到史莒手中。
  史莒一手提起孫胜拖到路旁暗處,對著孫胜怒目笑道:“對不起,本大俠怕惊動旁人,只有不給你公平一斗的机會了,不過,本大俠也不傷害于你,只想向你借套衣服用一用。”
  孫胜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動,空自心里明白,急得怒火高冒三千丈,卻毫無反抗之力,任由史莒脫去一身衣服。
  史莒當著他的面,穿了他的衣服,一聲“再見!”晃身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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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風云閣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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