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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洞中奇觀


  狂風如同潮飛瀑,不斷地呼嘯刮掠,雖然沒有下雪,但寒气侵骨,顯得無比的肅殺凄涼。
  清天一鶴急如脫籠這鳥,竄出那片茂林,面前是一片遼廣的血淚潭。
  游目一看,忽覺方向不對,敢情只有東邊才有浮板可借力飛渡,其余之外,小島与對崖的距离最窄亦有三十余丈,輕功再好也難以飛渡過。
  急忙繞向東邊,抬目一瞥,暗暗叫苦,原來那四五塊浮板已不翼而飛,一片鮮紅的潭水,映在眼前。這血淚潭之水乃是由于地質山形之關系,自然凝成,潭水呈紅色,顯然含有一种奇毒無比的毒素存在,常人決不能潛游而過,不管你蓋世功力,一著潭水,不下一個時辰,如中蛇蝎,全身僵硬變紫而斃。
  但清天一鶴乃是毒門內家,對毒可不放在眼中,所怕的便是不會游泳,不過他究竟是心机深沉之人,略一沉思,就地折了六七根樹枝,約有尺半之長。
  沉喝一聲,揮手將一段樹枝扔將出去,向潭面落下,身形有如流星急渡,跟著枝飛將出去,腳尖一踏枝枝,复又騰身而起,第二段隨著扔出去。
  以法施行,那消六個起落,离對岸有數丈之遠,身形凌空騰起,最后一枝正待扔出,對岸突然響起一陣分枝拂葉這聲,現出四個蒙面人來。
  其中一位個子最小的大喝一聲:“下去”手掌一揮,一束牛毛細針宛似芒雨般射而出。
  清天一鶴駭然一惊,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雙臂往上一挺,身形竟然升高數尺,那束牛毛細針比腳底飛穿而過,身后蕩起絲絲落水之聲。
  突然“吱”的一道白光,虎如急箭离弦,直射而至,清天一鶴微一疏神,頓覺气穴一麻,真气陡然一散,呼的平空墜落下來。
  他惊叫一聲,努力振奮余力,激得紅水滿天,霎時便沉下那深不見底的血淚潭中。
  小晌上十几條人影跟蹤追至,目睹其景,眾人只覺腳底下一股寒气直冒上來,雖然每個人均是武林中一流人物,但持技踏著奇毒無比的潭水而過,确非易事,而且對崖那四個蒙面人功力顯然非一般俗流之輩可比。
  朔風如刀,砭体生寒,數股碧綠深煙由鳥尸升起穿由林縫間裊裊冒出,眾人一見,悚目惊心。
  只見一陣旋風狂起,旋風一佛,首先向對岸掠出。
  一絲三光劍提高嗓音道:“血淚潭之水,甲毒天下,不可大意。”
  旋風一佛履足一踩潭水,立地使展“旋風分影”的絕技,眾人只見血淚潭之上,一股狂風旋卷急掠,宛如万馬奔騰,激起漫天鮮血似的潭水,卻沒一滴噴在他身上。
  旋風一佛宛如星馳電奔,眨眼間,飛近對岸。
  小島上,碧綠濃煙愈來愈濃厚廣闊,惊天鈴暗想等著待死,何如冒險一試!
  鈴聲“當”響,惊天鈴凌空懾目光,使出“步上生蓮”的絕技,飛踏接踵而出。
  那邊旋風一佛狂風奔馳中,倏感內腑一震,慈淚斷魂之毒,驟然發作,循著血脈經穴速電竄行,五腑六腑如虫行蟻咬,真气陡然一散,身形立刻傖促一沉。
  心知不妙,立是強逼住周身穴道經脈,制住毒气飛竄之勢,悶吼一聲,雙袖往后一拂,身形一升,硬行飛跨出尋丈外,但膝日以下,濕淋淋的全是紅水跡。
  絲絲怪響,銀絲耀眼映目,宛如天降銀雨,一大蓬銀針由空中直洒下來。
  旋風一佛眼內射出懾人神光,仰天慘笑,雙掌直拍橫劈,勁風如輪,激起滿天銀針亂飛。
  對岸四個蒙面人中之一位猿背虎腰,身体魁梧之人,宛似領袖模樣,忽見他取出三只銀光閃閃的“鉤月縹”,薄如蟬翼,約有掌心般大,形如弧形新月。
  這蒙面人睜目如鈴,看對方動靜,“咻咻咻”异聲響起,銀虹突射,三只“鉤月鏢”電忽輪流射出。銀虹飛馳,遠遠望去,宛如三只白翼小鳥急如星殞而下。
  旋風一佛面色大變,猛的大吼一聲,狂劈出數掌。
  這數掌乃是旋風一佛情急之下滿含內力所發,掌風嘶嘯气流激蕩。
  說時遲,那時快,旋風一佛面寒如冰,目光噴火,緩緩地沉了下去,血淚潭起了一陣巨大旋渦。
  站在小島上的眾人心頭一震,難道那三只“鉤月鏢”果真有仙恐神懼之力么?否則憑旋風一佛的佛家至高“功參造化”身手,适才那連環三掌足足有開山裂岳之力,焉有劈不開之理。
  呼呼,惊天鈴衣決破空的風聲,漸漸靠近對岸,只見他面色凝重,但絲毫不被這禍起蕭牆所惊,卻倍加惊惕,注意對方的反應。
  倏地,他感到一陣飛阻,气血上逆,黯然一歎,知曉体內奇毒由于真气運行而亂竄,陡然“咻咻咻”三道銀虹挾著破空之聲,電射而至。
  惊天鈴強抑真气,“當郎”響外,三顆拳頭大的匐針,迎著“鈞月鏢”射出,同時間里,反臂一振,身形陡然升高,竟然在空中凌虛懾步跨出六七步,柳風虛渡過血淚潭。
  對崖上,四個蒙面人紋風不動,由黑巾套里透出嘿嘿陰笑之聲。
  惊天鈴凝神聚气反國丹田,身形疾如殞星急瀉,斜斜向岸上瀉落。
  驀地,那鉤月鏢脆響三聲,撞落銅鈴,弧形轉彎過來,惊天鈴驟覺勁風襲体,提气大吼一聲,待要凌空升起,突覺腹部腸絞胄翻,真气散亂。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旋身急轉,血淚潭又多葬一位能人高手。
  風嘯天暗,夜色迎人,小島上碧煙如霧,籠罩而下,一絲三光劍目睹兩位親如骨內的盟兄弟,剎那間喪生潭內,悲吼一聲響,響澈九天,“颯”地一聲,濃煙迷茫中一道森森白气猶如神龍般出現,原來是他拔劍出鞘。
  倏聞,叭達數響,一絲三光劍霍然轉身,陡風豪勇左臂劍悉數暈倒,眼睛緊閉,臉黃如金,身軀冷僵。
  一絲三光劍濃眉一皺,突感頭腦昏暈,眼冒金星,暗哼一聲,拖著身形朝血淚潭走去。
  厲行向步,身軀突然一陣寒顫,腑腑絞痛,禁不住踉蹌跌地,運功行气,卻仍然無效。
  仰天疾呼一聲,劍尖抵地顫巍巍的站起來,歪歪斜斜踏入潭水,倏然目光触及對岸那四個蒙面人狂妄形態,憤怒之火陡然升起,推金山,倒玉柱,噗通響處,頭部隱入血淚潭,腦際不斷盤旋著:
  “劍鷹幫……幫……”
  此時島后林中,白衫老者徐徐收回樹枝,那招“斷江裂岳八奇劍”之第一式“五雷震岳”,即告終了,他卻臉色大變,呼吸渾濁,气喘如牛。
  琴聲怪影的惊呼,他只微微歎息,不置可否!
  兩人默對一下,琴聲怪影斗然長歎一聲,道:
  “不管你是北神親人或是南魔,抑是其他人,凡是六龍麗千的傳人,老夫無語反對壓根儿服從。”
  白衫老者緩緩調息真气,臉上臉色漸漸恢复。但仍舊微微發青,顯然使用那招“五雷震岳”內力消耗不少。
  琴聲怪影微微喟道:
  “老夫五位异姓盟兄弟曾寄身异國,埋名隱姓,雖然一部份原因是厭惡刀影,但主要目的主要是在暗訪六龍麗千老前輩……”
  白衫老者倏然“吁”的微微惊叫,琴聲怪影猛地一怔,只見他用力連嗅四周空气,眼神驟然勃變,詫惊道:
  “唉!奇怪,哼,是慈淚斷腸的气味,不,還有別的毒質存在……”
  “刷刷”響外,驀地衣袂掠空勁風撕裂了頭頂上的橫枝錯葉,只見白衫老者淵停岳峙地,穩穩屹立在樹梢上。
  舉目一眺,華現大府前的廣場,一股碧煙宛如天幕般緊緊罩著,北風如刀,嘯厲肆勁,卻吹不散那陰霧般的碧煙。白衫老者身形赶快飄然墜落地上,忽聲道:
  “不好,中了劍鷹幫的毒計,閣下請幫老朽一臂之力。”
  琴聲怪影詫道:
  “顯聞其詳!”
  白衫老者心急發火,取出一只小玉瓶,倒出六粒赤色小丸儿自吞下三粒,胜余三粒遞給琴聲怪影,急道:
  “危机緊迫,無暇解釋,閣下快吞下藥丸,隨老夫去救人。”
  琴聲怪影心頭一震,吞下藥九,但覺藥味奇苦,甚是難吞,忽見白衫老者招呼一聲,身形有如一抹淺煙,飄飄忽忽,朝那座華麗大府虎馳。
  琴聲怪影情知情勢火急,不敢怠慢,急急追去。
  此時龍野在毒鳥尸堆中,手拿巨石,正緩緩下陷,紅紅愛之心切,不顧一切上前托住巨石,但巨石潛力的壓迫,并不因紅紅的幫助而減輕,反而連紅紅也累在內,嬌喘吁吁,珠汗如雨。
  最奇怪的是此時龍野臍部陣陣炙熱侵襲而入,循著血脈經道流動,渾身開始麻木,勁力頓減不少,龍野駭得心跳,醒悟局勢大是不好只因天縷派乃是毒物毒种的大行家,龍野江大膽閱力雖淺,但關于這一行可說了如指掌,而且“乾坤二線功”更是万毒克星,料定區區“慈淚斷魂”的毒气,決難傷害自身,其中必另蘊含著一种至劇至陰的毒物,兩毒相合,衍生變化,以至產生別种自身載法克制的毒素。
  這一惊非同小可,竟連審視身上体色的功夫也沒有,忽然困難的抬起頭一瞥紅紅,卻因毒已掩至頸部,頂上又是盤磨大的巨石遮住視線,僅能瞧到十只纖細玉指,托住巨石,其余什么也見不著。
  “紅紅,你体內有感到异樣么?”
  紅紅嬌喝一聲,用力挺住巨石,道:“沒有啊!”一語未完,猛然腳下一軟,本已沉沒至腹,此時卻直陷到胸前。
  紅紅嬌喘嚷道:“這塊磨盤巨石頂多亦不超過兩千多斤,按理不該這般重啊!”
  龍野猛力擺頭,摔掉額上汗水,吃力地道:“是呀!當初我托住時,輕如無物,后來……后來潛力突加……你剛才有否看出石上有什么古怪?”
  “沒有!僅有光禿禿的石頭。”紅紅呼吸開始窒息:“我獨力抬高巨石,你發拳把它擊碎。”
  這句話驟听雖极天真,但卻是絕好方法,憑龍野那股凶猛拳勁,不難三拳把巨石砸碎。
  然而,龍野体內已中奇毒,并且被清天一鶴發出的那一掌,震傷內腑,苦運真气,心脈有如刀割,是以勁道,比往日大減,要想發拳擊石。已非易事。
  寒風飄然拂過,碧練濃煙逐漸稀薄,不遠之處,四具紅中透紫的尸体,在這荒山小島,黑夜里伴著形相可怖的尸体,紅紅心中震駭莫名,大叫道:
  “龍野!你怎么不說話!”
  “咽……”悶悶在半晌。
  “喂,你,你怎么啦!”紅細語音開始顫起來。
  “…”沒有回答。
  月色清皎如水,龍野卻沉落在毒漿里,只剩下散亂的頭發,蠕蠕而動,雙臂依然死致的托住巨石。
  紅紅摹覺巨石重重陡增,悶哼一響,身形直線下墮,和龍野的遭遇相同,雙雙掩沒在毒漿里。
  拂面如刀的寒气,一朵白云,遮沒月色,廣場之上,更加陰森可怖,這時飛落一個黑影,宛同一團棉花般地落下,悄無聲息。
  月光朦朧下,只見這人蜂腰捐臂,劍眉星目,頜下三柳長發,背上一柄四尺長劍,竟是劍鷹幫主石劍田。
  他猙獰一笑,輕靈地腳不點地,走到磨盤巨石前,兩手摸摸巨石,須臾,吧的一聲大響,整塊巨石竟裂成兩半。
  倏地,銀光倏閃,巨石中飛出一人,但見那人全身銀色衣服,映著月華,閃閃放光,乍眼一看,竟似一個滿身放光怪人,面如冠王,倒也丰神秀朗,可是眉宇之間,隱含冷峭,帶有凶狠之色。
  石劍因飛腳踢開那裂成兩半的巨石,彈出“噗噗”之聲,那是什么巨石。僅不過是用竹子架起的模型,上面舖蓋一張牛皮又涂滿泥槳罷了。
  銀衣少年陰陰一笑,說道:
  “師兄,這姓龍的小子究竟是缺乏心机的人,絲毫不疑心巨石里面會裝著人!”
  石劍田俯身向鳥尸,探手亂抓,不知搞什么鬼!一陣奇腥扑鼻,刺腦生痛,掌里多了一只完整的小鳥,全身翼毛碧綠,一只三角怪眼,碧綠如燈,射出凶光,那只鳥雙翼下垂,奄奄一息,毫無生气。
  銀衣少年忍不住問道:
  “師父,這就是碧目神隼?”
  石劍田緩緩頜道,道:
  “不錯,它就是碧目神隼,秉性奇毒,數百年難得一見長成之后,口噴毒煙,碧綠如霧,正和“慈淚斷腸”的毒气相似,方園數里之內,人畜絕無幸免。”
  說罷,仰天哈哈的一聲狂笑,宛如深谷梟啼,秋墳鬼哭,十分刺耳難听。
  筆罷,洋洋得意的道:
  “那些人枉稱早年成名的老江湖,連本幫主一點小小以毒掩毒之策,亦無法查覺得出,走吧!從今后江湖上將減少一大批勁敵跟咱們作對!”
  銀衣少年倏道:
  “師父,祖師父老人家說進入中原已有三年之久,怎的任務還沒完成,他老人家等得不耐煩啦。”
  石劍田眼光驟變,說道:
  “談何容易,不過只要洛一谷的墳里秘密不要被外人曉得,導致天下武林人物的公憤,終有園滿完成之時。”
  銀衣少年眼光一閃,說道:
  “何不毀掉那座墳壕?免是大費周章,時常耽心秘密泄漏。”
  “那座冤壕險甲天下,奇門易數,机關布置密密重重,豈是這么容易就能毀掉的,走吧!不耍再羅索。”
  話聲方落,身形已自飛出。
  銀衣少年流目四顧,空島寂寂,始放心隨后跟去。
  呼呼,是衣袂破風聲,一條人影宛如幽靈般的出現,白幡搖幌,白衫飄飄,孤寂的臉孔在月華映照下,顯得毫無生气,宛同鬼怪似的,來人正是那神秘人物,白衫老者。
  隨后,琴聲怪影冉冉出現,慈祥的眼睛,流露出懾人神光。
  白衫老者回顧道:
  “我救出這青年男女,閣下到林外將一絲三光劍与豪勇左臂等十個抱到屋內急救,盡人力,听天命,看看是否天回有望。
  曉色迷蒙,晨星明灰,筆架似的山峰,刀鋸樣的峻巔,宛如海市蜃樓樣,縹紗隱現于云气晨霧中。
  天邊現出一點黑影,漸漸移近,飛落在血淚潭中的島上鼓翼抓爪,顯現出生命蓬勃的象徽。
  龍野靠在石柱上,凝視著那只小島,愁眉深瑣,令人望而生寒。
  “好毒的手段,一网打盡……”
  倏的仰天哈哈大笑,其聲慘厲刺耳!
  “他是我的父親么?我父親真是這么個魔鬼么?哼!殺人不見血的魔鬼!”
  突然他如同中了邪一樣,手舞足蹈,哭笑無常,語無論次,前夜那一幕給他的刺激太大了。
  回望那座華麗的廳堂,是規模宏大的靈堂,光焰搖搖,人影幢幢。
  呼的一聲,吹人一股陰風,把供桌前的紙線白灰,吹得團團打滾,連靈案上那十几枝素腊也吹得閃閃欲滅。
  移動著目光,沿著靈位瞧去!
  “旋風一佛蕭一雄之靈位。”
  “惊天鈴左林之靈位。”
  “忠仆陳氏四兄弟之靈位。”
  “豪勇左臂劍鄭方之靈位。”
  “豪勇左臂劍鄭倫之靈位。”
  還有令人咬牙切齒的“清天一鶴宗操田”之靈位。
  倏然一條嬌娜人影,似一溜煙沖出門外,不用看也知道那是紅紅。
  “龍野,你笑什么?”
  龍野突然猛一轉身,戟指怒目大喝道:
  “我父親是頂天立地,光明磊落的大英雄,絕不是魔鬼,你們這一班混蛋,再胡說八道,我就和你們拚命!”
  龍野倏又瘋狂的慘笑,宛如春犬夜吠,秋墳鬼哭,十分刺耳難听,狂笑中,盲目的往前跑去。
  紅紅暗暗叫糟,他這下神智昏迷,千万万別去跳血淚潭,自尋短見,忙仗著膽追上。
  驀地,唰的一響,一道三尺多長的光華,疾如閃電,斜劈而下,紅紅猝不及防,忙縮身后退,嚇出一身冷汗。
  晨風緩緩拂送,一束青絲柔發徐徐飄落,紅紅嚇是魂飛天外,摸摸頭頂還有一股劍气森森的感覺。
  偷目一覷,只見龍野手中多了一個柄張牙舞爪,栩栩如生的蜈蚣劍,光華耀目,照得她眼光撩亂。
  龍野狂笑一聲,扣指彈劍,發出秋水龍吟也似的響聲來,清如金玉地道:
  “此劍是一件奇寶,削金切玉,無堅不摧,你如想試一試,不妨追上來!
  說著,彈劍高歌,大搖大擺往前走去。
  屋內諸人均沉溺在憂傷的心境中,并未發覺外界的一切變動,那白衫老者此時正全神貫注地醫治尚在暈迷中豪勇左臂劍之二的鄭泰,鄭文,只因他功力較淺,是以中毒最深,故此身外之物,視如無睹。
  紅紅赤手空拳可真不敢追上去,要是被龍野糊里糊涂所殺,那才不值得呢,忙回屋取出她的寶貝釣魚竿。
  待她回來,晨風清拂,濃霧茫茫,那里還有龍野的形影……
  長夜旦旦,玉兔西墜,署色已迎人而來,遠遠浮著一片魚肚色的鱗云,极為美麗。
  天然長惊的寒山玉,依舊銀光閃閃,眩入眼目。
  驀地,一個散發披頭,手舞足蹈的少年,歌聲高亢,斜斜癩癩而來。
  “吾父是人中神龍,蓋世英雄。”
  非詩非名,非曲非歌的字中,在他口中誦念了不下千万遍,卻依自津津有味地,歌不絕口。
  這少年正是是怨恨父親殘酷無道而變得瘋瘋癩癩的龍野,他自离開血淚潭后,到外亂跑,不知不覺地來到寒玉山。
  頓時,忽地起了一陣狂風,凝土寒泉之中,隱隱送出清涼的寒气,龍野心神苦悶,忽然臨此清涼之境,頓時令人生出一种說不出的快感,神智也漸漸醒過來。
  俯首探視,只覺這口井約摸丈余直徑,底下陰暗暗的,僅能隱隱地見到清波蕩漾,不知究竟有多深。
  歸劍入鞘,俯身粘起一塊卵石,運勁拋下井中,久久听不到一點水聲。
  突然背后刀風壓体,沉重之极,龍野心智暈雖迷手下可不遲緩,電閃旋身,單掌推出。
  倏感對方掌出風生,威努如巨浪排空一般,直壓冷來,心頭一震,狂笑一聲,左掌助攻而出暗中又加了几成真力。
  轟,雙掌交相一擊,激動气流,旋風成飆,激起漫天風塵。
  龍野雙手一翻,接了一招,驀然胸中一窒,一個踉蹌后退數步,噗的一聲,雙足竟陷入地里深及三寸。
  刷地,這人斜退丈余,落足卻穩如万古盤石,紋風不動,光是這等情勢,功力已贏了龍野几分。
  那人足失一彈,寬闊衣袖在風中飄飄作響,又眯碧綠,宛如寒星,轟地一股潛力推出,直可裂金碎玉。
  哇,龍野宛如獅子般怒吼一聲,大地為之震動,瘋虎般地跨步前沖。
  巨響一聲,眼前一花,人影錯縱,雙雙彈開震出,竟是平分秋色之勢。
  說時遲,那時快,跟著一聲大喝,龍野身形宛如飄風直掠而過,突然電瀉而下,半空中攻出強弩神箭,風雷之聲嗡嗡不絕。
  這种凌空下擊,威勢不啻雷霆万鈞,無异排山倒海而來,那人盡管功力稍強,但心頭不無微惊,身形錯開一步,呼的雙掌翻出,欲待硬接。
  刷刷微響,是雙掌互相磨搓的聲音,敢情那人突然使出四兩拔千斤的上乘手法,雙掌猛的一錯,化開龍野那股狂勁,飄然一探,點向對方章門穴,出手之快,迅捷無倫。
  龍野忿怒之火陡熾,癲狂又發,右手鐵掃一掌,就勢飄落,左掌迎頭劈出,同時右肘卻是一曲,呼的一式肘槌撞向對方腹部,卻是怒掌開碑五神法之第四式八方風云,招數未出,勁風已自吹人欲倒。
  那人作夢也想不到龍野近身相搏,招數變換得這等神速,也不由一凜,連忙旋身閃躲,身如飄葉,詭异罕見。
  回瞥龍野,只見他神光充足,虎虎有威,不禁悚然而懼。
  龍野神智昏迷,狂性大發,雖覺得那人面貌极熟,卻想不起是誰,箭步騰身,怒吼一聲,猛飛一腳向那人腹踢去,十分凶猛,右掌自肩窩狠力推出一記龍虎會師。
  須知大多人發瘋起來,气力倍增,平時舉不起的重量,此時卻易如反掌,是以龍野此刻發招的速度与勁力,回异往昔,威力陡增。
  那人對于這种原理,懵然無知,卻為龍野聲勢凌嚇不得不有所凜懼,凝運平生功力,含于指端,雙掌并指如劍,同時一錯,一掌徑取對方掌心,另一掌斜切踝骨。
  龍野翻單一拍,呼的和對方掌力接實。
  卜的一聲,那人一掌結結實實切在龍野踝骨之上,卻如中巨石,夷然無損,依舊徑自踢來。
  那人霍然吃惊,問之不及,忙運真气凝注右腿,側身硬擋,蓬的一響,如中敗絮,那人僅退半步,卻安然無恙,敢情龍野踝骨被切著,勁道已消失十之八九,是以雖然踢中對方,但力量已經极輕。
  那人臉孔一紅,這是他成名以來,第二次粗心大意的失敗。
  龍野雷也似的偶然一喝,舉掌待劈,忽覺真气運過肺經時,血脈不暢,原來前夜曾中天下二种奇毒,雖經一晝夜的調息,運行乾坤二線功強為逼出,卻未痊愈,而且清天一鶴那一石。更非短期中所能痊复,是以此時運用真力,傷勢略微作怪。
  然而他此時神志暈迷,癩狂大作,可不管這些,呼的腳踏九宮,暗含九星兩儀方位,左掌微吐,似因伊指,竟然使出名震天下的斷腸無心招式。
  那人一眼瞥及這种架式,不由大是吃惊,但他乃是心机險惡之人,并不顯于詞色,喝道:“喂!你知道我是誰嗎?”
  龍野突然一惊,怔道:
  “你是誰?”
  那人卷起舌頭,不讓龍野听出嗓音:
  “再仔細看看!”
  龍野生性孝順,秉有正義之心,大前天听天文蕭蒼石說石劍田便是龍射英,也就是他的父親,一時羞進交加,精神自然刺激頗深,再加上前夜那一幕,石劍田凶狠之性,暴露無遺,他驀然受此手急病攻心,痰血相涌,迷住心竅,致成瘋狂。
  這刻驀覺那人面熟,卻想不起誰。
  “真的想不起么?”
  那人變為鼓起下額,失聲再問,龍野茫然不知,竭力思索,一時之間,腦海中各种各樣混亂不堪的形象聲音,紛至頓來,沓覺天旋地轉,渾然不知處身何地。
  那人臉上掠過一絲陰笑,易成咬緊牙關,沙聲道:
  “傻瓜,看這里便曉得啊!”
  龍野如斯響應,抬蓋一看,只見那人左掌箕張,食指中挂著一顆米粒大的鑽石,不知是什么東西,放出万縷光芒,銀光如電,龍野凝視一會,頓覺目眩腦暈,眼前景物大變,只是一片銀華耀目,生象進入寶山似的,除了閃目生輝的光亮,再也瞧不出什么東西來。
  那人見他忽然露出破綻,門戶大開,時立窺喜非常,然右臂凝集平生功力,猛力劈出。
  此人出手,潛力激蕩,剛勁的拳風,划空生嘯。
  龍野拳勢摔不及防,悲吼一聲,宛如斷線風箏般,直向寒玉凝井墜落……
  啊的惊叫之聲揚起,划空落下一姿容絕世的姑娘,俯視井底,嚶嚶啜泣,傷心欲絕。
  那人臉色鐵青,喝道:“紫儿你哭什么,這小子假仁假義,前夜倘不是他里應外合,勾結劍鷹幫惡魔,你的大師伯,五師叔會那么輕易喪在他們之手?紫儿,天下美男子多的是,為師替你尋一個品貌,武功胜過這小子百倍的!”
  敢情那人是血影寒刀,他雖然性情凶狠險惡,卻极有友誼之情,聞得惊天鈴与旋風一佛喪命血淚潭,悲痛异常,誓找劍鷹幫复仇,适夜偶听龍野夢語,知他是石劍英之子,一時怒火焚心,誤認他勾通劍鷹幫想一网打盡眾人,好輕易獨露天下,當時他真想立刻殺掉龍野,又怕惊動眾人,導致鄭洋云收宣布當年之事,是以忍气吞聲,候等到今日才下手,以雪前仇。
  倏見紫儿杏眼園睜,怒視他一眼,身形一長,疾如殞星地往山下電射而去,須知甲女情素的發生,往往均是一見鐘情,雖然龍野鐵石心腸,對她毫不動心,但她對龍野卻一往情勢,此刻目睹意中人,已然幽冥异路,不禁万念俱灰,痛哭狂奔。
  血影寒刀心頭一震,霍地疾如一溜輕煙,穿空追上,并指如前,疾如電光星火,點著紫儿暈穴。
  原來血影寒刀當年忘寢廢食,單戀一少女,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伊人為一美少年的風度所吸引,愛幕之心,傾向對方,他雖百般殷勤,卻通難得美人青睞,終于美色迷人,他不惜以卑鄙手段,將美少年毀容,企望佳人就此投怀送抱,熟知伊人竟而焦翠不堪,看破紅塵,屋世遠隔,長伴青燈古佛,孤寂一生。
  自入中原,救得紫儿,其貌有如佳人再世,血影寒刀愛屋及烏,以解同思之念,聊慰寂寞心情,紫儿若就此离去,豈不令他心碎。
  這時,修而滿空陰霾,狂風四起,荒草野木,呼嘯搖晃,塵砂蔽天。
  血影寒刀沉重,抱起紫儿的嬌軀,緩緩下山。顧名思義,“寒玉凝泉”水冷如冰,砭膚如針,別說溺窒斃死,光是冰就能冰僵。龍野落井后,雖略識水性,然而在此深井之中,英雄無用武之地,徒喚奈何!
  “死”的念頭在腦際逐漸濃厚擴張,這是他畢生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在江陵城的夜里,遭遇獨眼九等一批流氓毆打,最后拋入河用.几經掙扎,幸獲恩師拯救,并予授藝,現在呢?
  悲怀長歎,猛地“咯咯咯”三口如冰寒水,奪口入腹.猶如刀割,令人難耐。
  打了個寒噤,清醒過來,瘋狂之性頓失,四肢激動,雙手緩緩地伸入水面。
  “死”在他目前這种環境,不足縈怀,父親荀行,江湖共棄“武詫蒙羞,活著又何顏面見人”。
  但另一個念頭不由的在他腦際,閃動:“天縷門風須待重振”,“洛一番之墓須要挖取”……
  生命的動力,越來越濃,油然生出了強烈的求生之心!
  “呼”的一聲激起一條如柱水浪,龍野竟然使用“強弩神箭”的彈沖之力,硬把龐大身体由水中沖出丈余。
  左肘陡伸,由肩窩猛力一甩內家真力貫足指尖,“噗”的一響,硬生生插入井壁岸石里。
  “颶”一陣寒風由井底卷起,龍野連打几個寒噤,經脈凍得几乎麻木,敢情在水里尚有水濕保暖,還能免強支持,這一离水,寒气如割,全身衣服濕淋淋的,這种味道可真難受。
  猛然長歎一口真气,右掌一彈,左臂一撤,身形有若神龍騰空而起。
  驀然反手一抖,黑暗中,一縷紅光沖天而起,劍气破空之聲大作,“叮”的一響,蜈蚣劍埋柄插人岩石,又升高六丈余,距离井口尚遠甚。”
  仰頭一瞧,触目的是烏沉沉的井壁,周遭黑暗,象微著重重隱狀的危机,惟有井口一盤碧穹伏蓋,那就是遼闊無際的青天。
  猛地,龍野臉上露出獲得一線生机的笑容。
  抖腕抽劍,勉力抑著真气,再次上升,身形飄飄鑽入一個巨洞,如是井腰上的一個天然巨洞,石乳錯雜,暗霧沉沉,洞壁長滿了青苔,又濕又滑。
  龍野仗有一身絕技,絲毫不懼,走一步,算一步,在此深井中,若能找出出路,管他龍潭虎穴,亦得闖過去。
  昂首虎步的向前走去“瞪瞪瞪”在這深井洞里,腳步回聲,有若雷鳴,沉重地蕩起,轉了几轉。
  驀然,身前光芒大熾,触目耀眼。
  “颯”的一陣風聲飄起,龍野快遁飛鳥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悄無聲息的退回暗處。
  凝目看去,只見洞壁左右兩側各懸著一排玻璃燈,直往內面伸延,每盞燈中均置一粒夜明珠,寒光瑩瑩,炫人眼目,照得洞中景物,秋亮可見。
  龍野暗自怀疑,深井荒洞焉月這等華麗布置,竟不亞于宮寶殿。
  四下一片寂靜,壁明地淨,雜草不生,每隔丈余,便有一鼎香爐屹立,洁白透明,顯然是純玉雕刻所成,爐中香煙裊裊,濃香扑鼻,處身其中,只覺心曠神怡,欲慮俱消。
  龍野心想:“嘿,管他的,有路便走,天路再說,先闖闖看吧。”
  忽見前面寶光映目中,一片霧云騰騰,其色暗赤,人未近前,已覺等腥刺鼻,補腦生痛。
  龍野眉頭微皺,一望之下,便知前面藏有厲害的猛烈毒物,于是吸了一口罡气,運行“乾坤二線功”,布滿全身,封住五宮竅。
  眉尖又是一皺,真气竟然無法通過任、督再脈,歸十二樓,敢情連日受重傷及奇毒的損耗,內力火候大不如前。
  走出數丈,果然不出所料,那紅霧之下有兩塊巨石,其色墨綠,石上盤踞著兩條身長六尺,闊著門板的大蜈蚣,一紅一黑,燎牙如鋸,凶睛均突,昂首向上,正在口噴毒气,令人一睹之下不由亡魂俱冒。
  一縷親切之情,油然而生,因他隨身兵器是蜈蚣劍,使他不忍惊動或除掉那兩條大蜈蚣。
  撩起衣袂,不讓他破空發出嘶響,宛如夜梟扑空,捷如鬼魅,身形迅快無儔的越過去。
  尚未落地,突然“嘶嘶”怪響,一紅一黑兩道光華,急如疾電射來。
  龍野猛然惊覺,不由回頭也知道定是那兩條大蜈蚣,猛沉真气,迅如殞星墜落,陣陣腥風吹過,急嘯大作,那兩條大蜈蚣齊齊扑空。
  那紅蜈蚣“呱”的一聲,如同鬼哭狼嚷,扰人心神,響叫聲,首尾一刀,挾著雷霆万鈞之勢,疾又轉頭扑來,竟然搖首擺足點向龍野胸前的“璇璣”、“了華蓋”、“中庭”等穴,認穴之准,不亞于武林高手。
  說時遲,那時快,另一只黑蜈蚣也在同時,很快如同旋星射,居然与那只紅的雙雙全壁,演出神詭妙奧的招數。武林中甚是罕睹,扑拂龍野腹部,“气海”、“陰交”,“丹田”諸穴。
  龍野驀覺身前兩股排霧馭空地濤涌气流迫來,漸感壓力沉重,心中大奇,天下那有會武功抵數的蜈蚣。
  這下可激起他豪气逸興,狂笑一聲,前胸猛然四塌,右拳開弓擊出“強弩神箭”迎撞紅蜈蚣,左掌如劍使出“怒海藏龍”,斟砍黑蜈蚣。
  “蓬”的一聲,拳頭到外,如中敗絮。
  “冬仲的一聲,掌力著地,如擊皮鼓。一股狂飆平地涌起,那只紅蜈蚣鉤須一束,如同食拇兩指扣向腕部脈門,身軀卻由一曲,呼的宛似“肘錐”猛撞龍野右肋的“章門穴”。
  那只黑蜈蚣更是狠辣,身躬運轉如飛,勁風凌厲,電光召火間,連點龍野“陰肺流明”等十余重穴。”
  饒是龍野功力純厚,武學奧絕,亦無法迎架這等云詭波譎的招法,只覺風勢砭膚如割,紅黑兩色相映炫目,竟自來不及出招相阻。
  龍野臨此險境,生死一發之間,乃是惊而心神不亂,勉力按抑著真气,一瞬間,居然使出“斷腸無心掌”之“避”字決,躡足飛絮,隨著戳來勁風,直飄退開。
  “拍”的清脆微響,那只大蜈蚣第一招一落空,互相以腹對腥,微微一碰,頓時平行射過去。
  龍野退勢剛落地,忽然又瞥見二條紅黑光華迅猛無儔迎面撞來,堪堪到胸前,“轟”地互標碰擊。
  龍野立感凌盛無比的巨飆望胸前撞來,心中一寒,他促間,赶緊“斷腸無心掌”的“卸”字訣,左掌繞右一圈,左掌繞右一圈恰好同時歸回原地。
  須知這种招式,正是化勁界毫顛手法,縱使對方內力渾厚無比,只需触及他繞圈的手臂,真力即將被借勁卸除。
  然而,那只蜈蚣似乎早就料到這一著,那一互相撞擊,便是在扰亂對方心神,使圈臂之間露出微微破綻。龍野驀覺一股剩余真力隙人,心痛如絞身形立時被震飛得激射出丈外,“叭達”摔個四肢朝天。
  這一下痛得他昏迷,濁痰上涌,适才被寒水沖醒的神智頓失,癲狂漸發,大吼一聲,爬身起來。
  “錚”吹清吟,華光大熾,蜈蚣劍驟然出鞘。
  那黑蜈蚣昂然不懼,左踞右盤,蓄勢欲扑。
  驀地,在深處傳出三聲長嘯,鏗鏘有勁,龍野心頭又是一陣巨痛。
  那兩只大蜈蚣驟聞嘯聲,馴如綿羊,緩緩划足位歸,卻各自向龍野“呱”一叫,宛似余興未盡,俟机再來。
  龍野狂笑一聲,眼睛暴出不可一世的光芒,敢情他神智瘋癲,還以為兩只大蜈蚣怕他呢!
  龐大魁悟的人影,踏著沉重腳音,又漸漸深入洞中。
  眼前景物突然大變,八級玉階逐漸升高,階上是華麗如皇宮的大廳,廳壁上畫著許多官服峨冠的人物,面目都書得栩栩如生,真是呼之欲出。
  最令人感到惊訝的是廳堂兩旁列有四排五爪金龍柱,張牙舞爪,神威自具,每排龍柱之前,均有一位白髯淡臉的老和尚盤膝入禪,聲息不語,不過這時可看出這四位老和尚,炯炯神光懼皆凝注在龍野身上,霸出數十華首次的詫异之色。
  “這必是玉皇大帝的神廟,嘿,這些傻蛋笨极啦,想那神廟該設在煙稠密,風景清幽的地方才有信徒參香,它在這鬼地方,哼,誰曉得,就算曉得,呸,又有誰肯來送死!”
  龍野瘋癲胡想,自作聰明的去暗嘲別人。
  “蹬蹬”,步聲如雷,神气十足,他自以為是這座廟的第一貴客。
  瘋目園張,一看神案,僅挂著一幅帳幔,幔前空空淨淨,并沒有木偶像的影子,只是一束清香,裊裊冒出黃煙,環堂繚繞。
  立時毫不客气地,大步走近布幔,一柱下一個老和尚面色驟變,忽与西邊那位老和尚神光相遇,只見眼睛連霎三下,始歸坐,容色肅穆,目不斟視。
  龍野把黃幔一扯一掀,只見神位正中端坐一位和尚的遺骸,卻面目如生,五心朝天,濃眉豎目,頦下五柳長髯,長及腹部,耳大下垂,威勢懾人,自然流霸出帝王之相。
  那掌心上,橫奉二即綢布,龍野可不可气,拋開一看,卻是張丹青手,只見上面畫個羽衣星冠道姑打扮的妙年少女,云發低垂,姿容秀美,右掌拿著一柄鞘長劍,嘿,是四尺長劍……
  似乎,似乎……
  龍野覺得這柄長劍怪熱眼的,像因這刻神暫暈純,總是想不起佩劍。
  書下筆蘇墨暢,龍飛鳳舞近寫道:
  “六龍麗干唐小范肖像”下款有:“清世祖順御筆”。
  龍野劍眉一揚,星目憤火,怒道:
  “呸,是大半民族的大仇人書面的。”
  運勁把那張書相一拋,信手又要打開第二券。
  驀然一陣清風吹起,那張道姑書像徐徐圓圓完完整整地現原狀,飄飄落在那邊個老和尚凜上,紋風不動。
  東邊那個老和尚性情烈,已忍受不了龍野那种嬌傲無禮的樣子,右掌徐徐抬起,緩緩劈下,似若未曾用勁。
  龍野只覺絲絲微弱風聲,扑頭清涼,并不以為意,右掌猛力一拋。
  “飆飆”響處,書相展開,但見上面是一位全副袍挂,華罕盛服,似是個皇帝模樣。
  龍野突然詫异,回頭一看那神台上的和尚,啊,是同一人,面目維肖維妙,絲毫不爽。
  眼光疾速又掠過書相,只見下面提著:
  “流世祖順治圣相。”
  驀然,背后那股清風陡變成一股重愈山岳的气流,壓滿身,龍野猝其不意,悲吼一聲,鮮血奪口而出,噴在順治全書相的臉上。
  “叭達”叵響一聲,推金山倒玉柱似的暈了過去。
  東邊那個老和尚冷的一笑,复又遙空一指戳去,其余几個老和尚惊意叫起,待要阻攔,已是不之。
  一縷勁烈無侍的寒風拂過,四周空气宛如深谷擊雷,嗡然回響。
  只听龍野發出一聲叫,宛如巫山猿叫,凄慘悲絕,魁悟身軀震飛向順治遺骸激射而去。
  “碰”一聲,雙雙滾在神案上。
  驀地,由順治遺骸的胸,滑落一道碧光,“叮”一聲跪響,跋落地上。
  “只見那是在頰万年責世難逢的神物,“金龍珠”化是万年龍腹面的丹珠,其色碧綠,光華万丈,清香之味,充全洞,真今聞者終脈舒暢,百年無疾。
  光華中炫隱約可見珠彩絲縷縷,殷紅如血,隱現出神威積人的龍首,龍舌隱刻兩字:“努爾”,字跡小如針炙,而世顯在珠中,真不知當年如何刻法,可惜神珠姐缺,只剩下一半,不知那一半面刻著什么?
  西柱下那個老和尚拾起那半粒金龍麗珠,珍惜地用衣袖細細拂淨珠上塵沙,溫怒的道:
  “清華四弟未免太過暴燥殘苦了!”
  東柱那個被稱清華的老和尚,縱身過去,飛腳踢開龍野的身軀,大聲道:
  “這小子敢冒沖圣上,我不過只取他性命,就算他九族親人的名气,大哥怎能怪于我。”
  那兩個老和尚忙上前,戰戰兢兢扶起順治遺尸,凝視見查,幸好已然無損,始舒了一口气。
  寒風勁拂,續洞嗚咽,像是為這一代命運外剩的虎星鐵永作沉默的憑弟,也似在歎息宛惜天縷派從此殞沒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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