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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斷眉禿鷹


  畢玉麟瞧著三人退去,回頭笑道:
  “賢弟,原來你在丐幫中身份极高,愚兄倒失敬了。”
  孫燕點頭道:
  “我爹當年原是丐幫中五位執事長老之一。”接著眨一眨眼睛,奇道:
  “噫!大哥,你不是說沒在江湖走過,怎會知道丐幫的?”
  畢玉麟道:
  “這是前几天臨走之時,我娘說的,江湖上有五派一幫,門人子弟遍天下,是白道正派中人,如果遇上了,都可以交朋友的。”
  孫燕喜道:
  “小弟早就看出大哥帶著兵器,定是練武的人,原來伯母也是武林中人?”
  畢玉麟搖搖頭,道:
  “我娘雖會武功,并沒有在江湖上走過。”
  接著就把自己這次出門尋父之事,大概說了一遍。
  孫燕惊喜的道。
  “大哥,你是括蒼异叟老前輩的外孫,我听鐵拐婆婆他們說過,括蒼异叟的‘霹靂三劍’威力极強,專震敵人手上兵刃,大哥,你家學淵源,一定都學會了,几時你也教我好嗎?”
  畢玉麟瞧著這位義弟,稚气未脫,笑道:
  “賢弟要學,我那會吝嗇?”
  孫燕樂得咭笑出聲來,一面又道:
  “方才我瞧你背上那個布囊,足足有四尺來長,我一直猜想里面會不會是寶劍?普通寶劍,可沒有這般長法,你說屠龍劍,這就對了,啊,大哥,你取出來我瞧瞧可好?”
  畢玉麟雖然記著娘臨行時的話,屠龍劍斬金截鐵,古代名器,江湖上多的是強取豪奪之人,如非万不得已,不可輕易取用,遭人覬覦。但此時眼看孫燕一臉希冀之色,不忍拂逆,當下從背上褪下布囊,正要取出!
  “哈哈!”
  一聲洪鐘般敞笑響處,階前倏然飄落一條人影!畢玉麟、孫燕同時一惊,舉目瞧去,只見階前站著一個化子裝束,禿頭斷眉,兩鬢花白的駝背老人,雙目精光如電,一下就盯著孫燕,問道:“老夫据報來了一位總壇的四品護法,不知小兄弟是何人門下。”孫燕瞧到此人不由心頭大凜,他記起本門五個長老中,除了自己父親身故之外,還有一位叫做斷眉丐禿鷹漆如皋的,一向久住江南,自己從沒見過,但听鐵拐婆婆時常說起,就是這般生相。心念轉動,即忙躬身道:
  “晚輩孫燕,家師人稱鐵拐婆婆,老前輩如何稱呼?”
  禿頭化子大笑道:
  “尊師沒告訴過你,老夫是誰?嘿嘿,丐幫中有几個八品頂戴的?”
  孫燕心中一惊,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眼前此人,正是斷眉丐禿鷹漆如皋了!以念轉動,故作吃惊的道:
  “者前輩原來是漆師伯!”口中說著,立即翻身拜了下去,道:
  “漆師伯請恕弟子不知不罪!”
  禿鷹漆如皋右手微微一抬,干笑道:
  “你知道就好!嘿嘿,尊師是否也來了金華?“
  孫燕站起身子,恭謹的道:
  “家師并沒同來。”
  禿鷹漆如皋目光一直盯在孫燕臉上,又道:
  “你一個人到金華,辦什么事來的?”
  孫燕和他目光一對,只覺禿鷹漆如皋兩道炯炯眼神,精光閃蘊,使人不敢逼視,而且好像要洞穿自己心事!心頭一慌,忙道:
  “弟子久慕江南風物,是游玩來的。”
  禿鷹漆如皋是何等人物,瞧在眼里,冷嘿一聲,道:
  “你此話是否屬實?”
  孫燕低頭道:
  “弟子怎敢欺瞞尊長?”
  禿鷹漆如皋詭笑道:
  “好,那你把臉上積垢洗去!”
  孫燕心中大急,忙不迭縮退了半步,道:
  “漆師伯,這……”
  “哈哈!”禿鷹漆如皋大笑一聲,出手如電,一下勾住孫燕右腕脈門,冷冷的道:
  “你既知老夫身份,尊長面前,怎不洗去易容藥粉?”
  孫燕不防禿鷹漆如皋會突然出手,此時脈腕被擒,宛如一道鐵箍,緊緊扣住,再也掙扎不得,急急叫道:
  “漆師伯快請放手,弟……弟子易容前來,實是另有隱衷……”
  禿鷹漆如皋目光閃爍,冷笑道:
  “鐵拐婆婆令你南來,究有何事,還不從實說來?”
  孫燕黝黑臉上,此時脹得通紅,額上汗珠,也一粒粒綻了出來,顫聲道:
  “弟子是瞞著師傅,偷偷跑出來的……”
  禿鷹漆如皋獰笑道:
  “小子,不給你吃點苦頭,諒來也不肯實話實說!”
  說著手上略一用勁,孫燕只覺血液倒轉,腕上劇痛欲折!
  畢玉麟從他們稱呼听來,禿鷹漆如皋還是義弟的師伯,雖覺生相獰惡,目射凶光,但自己即非丐幫中人,只好坐在邊上,听他們說話。此時瞧到義弟身落人手,已痛得忍受不住,不禁心中有气,暗想天下那有這般凶橫的師伯?站起身子,緩緩的道:
  “老丈有話好說,快請放手。”
  禿鷹漆如皋厲笑道:
  “小子,你是他何人?還不給老夫滾開?”
  左手大袖一揮,向畢玉麟身前拂到。
  畢玉麟想不到對方會向自己猝然出手,話聲人耳,只覺一陣凌厲勁風,扑面涌到,百忙之中赶緊橫掌一擋!
  只听“蓬”的一聲,畢玉麟固然被震得后退了三步,但禿鷹漆如皋也身軀晃動,退出一步!
  他這一退不打緊,被勾住脈腕的孫燕,苦頭可就吃大了!
  原來兩股掌風,乍接之下,禿鷹漆如皋身軀受到震動,右手自然也同時一緊,孫燕原已忍著疼痛,再被他一緊一帶,更加骨痛欲裂,那還忍受得住,口中不禁尖叫出聲,身子往下蹲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畢玉麟堪堪被震后退,驟然听到義弟一聲尖叫,身軀往地上蹲去,還以為禿頂叫化,暗下毒手,心中勃然大怒,大喝一聲:“老賊,你再不放手,小可要不客气了!”
  “了”字才出,人已倏然欺近,左手一把扶住孫燕身子,右手駢指如戟,向禿鷹面前晃了一晃!
  要知他在仙都山下,机緣湊巧,服下一顆“紫雪丹”之后,功力迎非昔比,此時救人情切,使出怪道人教他的那招指法,雖然他無心出手,但這一發,銳利指風,何等勁急?
  禿鷹漆如皋身為丐幫五長老之一,在江湖上算得一流高手,方才被畢玉麟硬接自己一招“流云飛袖”,自已被震后退了一步,心中已感意外。
  此時只覺畢玉麟身法极快,尤其出手奇詭,指風颯然有聲,勁急無比,居然把自己逼得無法封解。心頭大為凜駭,右手一松,放開孫燕,左手鼓足勁力,“流云飛袖”往前一擋,身形同時飄退。
  畢玉麟一招逼退禿鷹,伸手一扶,陡覺孫燕一個瘦小身軀,竟然异常溫軟,著手如綿。急急問道:
  “賢弟,你可曾受傷?”
  孫燕身子微微一震,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惊“啊”出聲,慌忙閃出,紅著臉,搖搖頭道:
  “大哥,我……還好。”
  他只被禿鷹漆如皋扣住脈門,雖然疼痛,但一經松手,自然還好,可是此時的禿鷹漆如皋,卻目瞪口呆,怔在那邊!
  原來他發覺畢玉麟指風有异,松開孫燕脈腕,左手鼓足力道,拂出一招“流云飛袖”,身子乘机疾退。但就在他飛袖出手,身形疾退之際,依稀听到左手衣袖,“嘶”的一聲輕響!身形站定,急忙低頭一瞧,只見左手大袖,里外兩面,已被對方指風洞穿,留下一個指孔!
  禿鷹漆如皋不禁瞧得心頭大駭,自己“流云飛袖”,一拂之力,足以開碑裂石,堅如精鐵,這小子練的什么指法?竟有如此厲害!
  “漆老哥,這是‘茅山毒指”哈哈:想不到這位小兄弟還是茅山門下!”
  山門外邊出現一個身穿黑袍的老人,隨著笑聲,大踏步向里走來。
  不!說他走,其實比跑還快,眨眼之間。已行云流水,走近禿鷹身側!
  不!走到畢玉麟和孫燕身前!
  那是一個年約五旬,生得臉型奇長,雙顴高聳,右眼已瞎,左眼暴突,頦下留著一撮蒼須的老人!
  斷眉丐禿鷹漆如皋,一見此人,慌忙抱拳道:
  “兄弟不知副堡主駕到!”
  黑袍老人陰笑一聲,用手指了指畢玉麟,道:
  “這位小兄弟,和本堡有著干系!”
  話聲甫落,畢玉麟只覺身上一麻,已被人家隔空制住要穴,連哼也沒哼,應指倒地!
  孫燕瞧得大惊失色,迅速從衣內掣出一柄晶瑩短劍,劍光撩動,一下閃身攔在畢玉麟身前,喝道:
  “他是我大哥,你不能傷他!”
  黑袍老人陰聲笑道:
  “小娃儿,自然也少不了你。”
  孫燕陡覺眼前一花,短劍已經到了人家手上!
  不!脅下一麻,人也跟著畢大哥躺下!
  不知過了多少時光,畢玉麟霍地睜開眼來,四外一片漆黑,當下納罕,舒展了下手腳。那知這一動,立時起了一陣叮叮咱咱的聲響,自己身子竟然被人家用鐵鏈鎖了起來!心頭不由一陣納罕,這是怎么一會事?
  就在他翻身坐起的當儿,耳中听到身邊不遠,也同時響起“當啷”聲音!
  畢玉麟定了定神,運足目力瞧去,只覺四壁是堅牢的石牆,看不到一絲天光,但黑暗之中,依稀瞧到正有一團黑影,沿著石牆,蠕蠕摸索,這就大聲喝道:
  “你是誰?”
  那是孫燕惊喜的聲音,接著,他人也悄悄走近。
  畢玉麟一把握住孫燕柔軟的雙手,急急問道:
  “賢弟,你知道這是怎么一會事?”
  孫燕輕輕將手掙脫,低聲道:
  “大哥,我們是被人家關起來了。”畢玉麟奇道:
  “我們又沒犯法,干么官府要把我們關在牢里?”
  孫燕嗤的笑道:
  “這又不是官府的牢。”
  畢玉麟更加惊奇的問道:
  “這不是官府的牢是什么?。”
  孫燕低聲道。
  “唉,你不知道,這是江湖黑道中人自設的石牢。”
  畢玉麟吃惊的道:
  “江湖黑道中人,還有自己設置的石牢?干么要把我們關起來?”說到這里,忽然哦道:
  “賢弟我知道了,准是你叫他師伯的那個禿頂老頭,和你有仇!”
  孫燕迷惘的道:
  “也許是的,我不知道,他是幫里五個長老之一,我從沒見過他……”
  畢玉麟沒等他說完,突然“噓”了一聲,急急的道:
  “賢弟有人來了!”
  孫燕側耳一听,果然有一陣細碎的步履聲,漸漸走來,同時還有一絲燈光,也由遠而近,逐漸射來!
  這是一間方形的石室,四周砌著堅厚的石壁,左首是一道小門,用粗如儿臂的鐵柵做成。門外是一條甬道,燈光就是從甬道一端射來,腳步聲逐漸走近,燈光也亮了許多。
  從鐵柵門口望去,對面也是一間石室,也裝著鐵柵門,只是里面一片漆黑,瞧不清被關著的是誰?
  細碎的步聲,明亮的燈光,已走到門前,那是一個青衣使女,一手提著一盞宮燈,一手托著一個木盤,俏生生的走近對面鐵門,緊接著響起一陣開啟鐵門的聲音,青衣使女托著木盤,閃身而入!
  她這一進去,對面石室,登時照得通明!
  畢玉麟、孫燕兩人,原來擠在鐵門口,往對屋瞧去,那知這一瞧,孫燕赶緊雙手掩面,差點惊叫出聲。
  畢玉麟也瞧得目怵心惊,口中“咦”了一聲!
  原來對面石屋中間,放著一個蒲團,蒲團上面,盤膝坐著一個刺蝟般的老人!
  不!那人長發垂地,長須過胸,瞑目枯坐,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但從頭頂“百會穴”起,頭、手、足、胸、腹等處,每一大穴,差不多全釘著七八寸長,閃閃發光的銀針。
  遠遠望去,活像一個刺人!
  孫燕湊近畢玉麟耳朵,輕聲問道:
  “大哥,這人是不是還活著?”
  畢玉麟惻然的搖搖頭,只听那青衣使女清脆的聲音道:
  “老爺子,請用飯了。”
  “唔!”老夫前几天交待你的清蒸四腮鱸魚,辦來了沒有?”
  那人這一開口,竟然中气极足,聲音嘹亮!
  畢玉麟和孫燕,听得大奇,兩人對望了一眼,急急瞧去。
  只見青衣使女躬身道:
  “老爺子本堡上賓,吩咐的事,堡主自會遵辦,這四腮鱸魚,今天中午,才急馬從松江遠到,老爺子嘗嘗就知道了,這几盤,也是老爺子平日愛吃的菜肴!”
  那老人振聲大笑,然后點頭道:
  “好,你放著就是!”
  “是!”青衣使女躬身應是,緩緩退出鐵門,然后又鎖上鐵鎖。
  兩人只覺甚是奇怪,對屋老人既是堡主上賓,如何鎖在石屋之中?但既然鎖在石屋之中,何以他要吃四腮妒魚,堡主又不遠千里,派人到松江去專程辦來?
  (四腮鱸魚,只產在松江秀南橋下,其他地區僅兩腮。)
  最不可解的,那老人何以周身大穴,都釘著八寸來長的銀針?思忖之間,那青衣使女,一手提燈,一手托著木盤,已轉身走近自己這邊鐵門,伸手一推,原來鐵門上還有一個小小窗口,她從窗口端進木盤,嬌聲說道:
  “兩位少俠請用飯。”
  孫燕開口問道:
  “喂,姑娘,你們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燈光照在青衣使女臉上,看出她生得极為清秀,聞言笑了笑道:
  “少俠請先把木盤接過,進些飲食,自會有人告之,婢女只是送菜飯的,旁的無可奉告!”
  孫燕憤憤的道:
  “誰要吃你們的飯?惹得小爺性起,一把火燒了你們!”
  青衣使女,見他不肯把木盤接去,不由大感為難,低低的道:
  “少俠請歇怒,婢子奉命送飯,少俠如果不接過去,婢子就要受罰。”
  對屋那個老人接口道:
  “兩個娃儿,她說得不錯,你們還是接下來吧。”
  畢玉麟依言接過木盤,孫燕乘机問道:
  “老前輩,你是什么人?”
  對屋老人笑道:
  “老夫此時正在進餐,古人有食不語的遺訓,你們也吃飯吧!”
  青衣使女闔上小鐵窗,逕自回轉,燈光逐漸遠去,眼前又恢复一片漆黑!
  畢玉麟關心的問道:
  “賢弟,你餓不餓?”
  孫燕低聲道:
  “大哥,江湖上人心叵測,這飯菜,恐怕吃不得。”
  “哈哈!”對屋老人突然打了個哈哈,道:
  “真是孩子話,江湖上人心叵測,在酒飯中暗下迷藥,無非想乘你不備之時,把人蒙翻,你們兩個娃儿,已經落入人家手里,何用再在飯菜中做手腳?安心吃吧,雙龍堡的廚師,烹調得還不坏呢?”
  孫燕急急問道:
  “老前輩,你說這里是雙龍堡?”
  對屋老人似乎正在津津有味,半晌,才道:
  “咄,食不語,老夫無非勸你們別和自己肚子作對,話已經說得大多了,老夫飯后,照例還須休息。”
  孫燕噘著嘴道:
  “真會享受!”
  但對屋老人寂然不再出聲。
  畢玉麟也确實有點餓了,便道:
  “賢弟、這位老前輩說得不錯,別餓坏了身子,吃吧!”
  孫燕拗不過他,勉強吃了几口。畢玉麟只覺對屋老人說得不假了,盤中飯菜,果然件件可口,也就不再客气,狼吞虎咽,吃了個飽。
  孫燕依在畢玉麟身邊,笑了笑道:
  “大哥,原來你果真餓了!”
  他聲音說得极為委婉,听來使人有一种關切和安慰的感覺。
  畢玉麟微微一怔,忽然低聲說道:
  “賢弟,又有人來了!”
  話聲才落,果然甬道上響起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好像走得极快。一會工夫,只見兩個腰佩長劍的青衣使女,舉著一盞紗燈,走近門前,左邊一個使女,探手從怀中摸出鐵鑰匙,打開鐵門向兩人含笑招呼道:
  “那一位是畢少俠?”
  畢玉麟站了起來,道:
  “小可便是。”
  孫燕同時一躥而起,問道:
  “你們找我在哥作甚?”
  左邊一個青衣使女道:
  “堡主有請。”
  孫燕道:
  “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左邊那個使女搖頭道:
  “堡主只請畢少俠一人,我們作不了主。”
  孫燕怒道:
  “你們堡主有什么了不起,小爺非去不可。”
  右邊一個冷哼的道:
  “多少成名人物,到了雙龍堡,也不敢說半個不字,你發什么橫?”
  孫燕益發有气,口中叱了聲:“臭丫頭!”
  腳下跨上一步,右腕一伸,呼的一掌,向右邊使女劈去!
  但他雙腳鎖著鐵鏈,最多也只能跨出一步,兩手也只能伸到半途,鐵鏈已盡,無法劈出。
  敢情這兩付鐵鏈,是早已計算好尺寸的。是以右邊使女,瞧著孫燕出手,依然不避不閃。
  畢玉麟赶緊攔住,勸道:
  “賢弟,不可魯莽,既然堡主相召,去見堡主也好,這兩位姑娘說得也對,她們作不了主,你犯不著和她們生气。”
  畢玉麟少年英俊,話也說得和气,左邊那個使女,瞟了他一眼,輕笑道:
  “這位少俠,到底風度不同!”
  孫燕打不到人家,更是有气,聞言罵道:
  “臭丫頭,小爺不夠風度就不夠風度,總有一天,宰了你們。”
  畢玉麟忙道:
  “賢弟,算了,別再生气啦,屆兄去去就來。”
  左邊一個催道:
  “畢少俠,堡主已在等候,你快請吧!”
  畢玉麟點點頭,就跟著兩個使女,舉步向外走去。
  孫燕瞧他走出鐵門,越發生气,大聲說道:
  “你去,你去,”你幫著臭丫頭,就別再理我!”
  左邊那個使女,轉身又鎖上鐵門,右邊一個提燈引路。孫燕還在“臭丫頭”、“臭堡主”的大聲叫罵。
  兩個青衣使女好像對這般辱罵,早已司空見慣,毫不理會的帶著畢玉麟往前走去,一會工夫,便已走到甬道盡頭。走在前面的青衣使女,忽然從怀中取出一塊黑布,回頭笑道:
  “畢少俠,本堡規矩,這一段路,必須蒙上雙目,你委曲點吧!”
  畢玉麟情知強也沒用,索性閉上眼睛,任由她蒙上黑布,只听前面不遠,驀地響起軋軋之聲,同時有一只軟綿綿的手掌,牽著自己右手,往前走去!
  不!好像踏著石級,一步步往上走去,身后又是一陣軋軋聲響。少說也走了百來級石階,才算踏上平路,但東轉西轉,又走了盞茶光景。
  前面那個使女忽然停下步來,牽著自己的玉手也同時縮了回去,耳中听她低聲道:
  “畢少俠暫時稍待。”接著步聲細碎,似乎往前走出兩三步,嬌聲說道:
  “啟稟堡主,畢少俠已經帶到。”
  拉著室中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道:
  “叫他進來!”
  青衣使女應了聲:“婢子領命!”
  細碎的聲音,飛快閃到自己身邊,解去蒙面黑布。
  畢玉麟只覺眼前一亮,原來自己已站在一間花廳的廊前!
  花廳中,畫棟雕窗,燈光如畫!
  青衣使女臉含微笑,低聲道:
  “堡主就在里面,畢少俠請吧。”
  話聲一落,兩個青衣使女,立即退下。
  畢玉麟弄不清這堡主是誰?但瞧這付气派,似乎來頭不小,當下不再猶豫,舉步逕往廳上走去。
  這間花廳,布置得宮麗堂皇,四面壁上挂了不少名人書畫。正中一把紫檀雕花交椅上,坐著身穿天藍團花緞袍,臉如淡金,胸垂花白長髯,面情嚴肅的老人。
  在他左右兩側的兩把交椅上,也坐著兩個老者,左邊一個正是下午在破廟中,出手把自己點倒的那個獨眼老者,右邊一個,就是丐幫五個長老中的斷眉丐禿鷹漆如皋!
  畢玉麟瞧到這兩個人,不由气往上沖,大踏步走前几步,抱拳道:
  “你們兩位,把小可捉來,意欲何為?”
  禿鷹漆如皋首先臉色一沉,喝道:
  “小子,在堡主面前,你敢如此放肆?”
  那居坐的淡金臉老人,兩道冷厲的目光,瞧了畢玉麟一眼,抬手道:
  “漆老哥,先讓他坐了再說!”
  這淡金臉老人話說得不響,卻有一股懾人威儀!
  禿鷹漆如皋立時滿臉堆笑,連連應是!淡金臉老人并不理會,用手指了指下首二把椅子,向畢玉麟道:
  “你坐下來,老夫有話問你。”
  畢玉麟依言在椅上坐下。
  淡金臉老人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
  畢玉麟答道:
  “小可畢玉麟。”
  淡金臉老人又道:
  “今年几歲?”
  畢玉麟道:
  “十七。”
  淡金臉老人又道:
  “你知老夫是誰?”
  畢玉麟望著他道:
  “你老是堡主。”
  淡金臉老人點點,道:
  “你听尊師說過?”
  畢玉麟楞了一楞,搖頭道:
  “小可沒有師傅。”
  獨眼老者冷嘿一聲,正待開口。淡金臉老人瞧了一眼,意似阻止他開口,一面又道:
  “你不是茅山毒指的門下?”
  畢玉麟知道他是指自己那招指法而言,暗想:這招指法,怎會有這許多人追問,先前是仙都山的兩個女孩,說自己是妖道的徒弟,這會,他們又說自己是茅山毒指的門下。心中閃電掠過,一面卻搖搖頭,反問道:
  “你老可是問小可那招指法?”
  淡金臉老人鼻中微“唔”一聲。
  畢玉麟又道:
  “那招指法,乃是小可的恩人所授。”
  淡金臉老人股上閃過一絲奇异之色,徐徐的道:
  “你說!”
  畢玉麟就把自己為了替母親醫病,上山砍柴,遇得一個怪道人,要收自己為徒,后來蒙他賜了一粒“毒龍丸”,還傳自己一招指法,詳細說了一遍。
  淡金臉老人見他說得不像有假,沉吟了一下,又道:
  “那么你武功是誰教的?”
  畢玉麟道:
  “家母。”
  淡金臉老人道:
  “那柄屠龍劍可是你的?”
  畢玉麟忙道:
  “那正是小可家傳之物。”
  淡金臉老人面色微微一變,“哦”道:
  “你姓畢,你是畢紹德的儿子!”
  說到這里,兩道冷厲目光,盯著畢玉麟,一字一字的道:
  “唔!你到金華干什么來的?”
  畢玉麟很快地答道:
  “小可只是路過此地,到嚴州去的。”
  淡金臉老人道:
  “去嚴州何事?”
  畢玉麟道:
  “小可到嚴州找段師伯去的。”
  淡金臉老人微微點頭。坐在左邊的獨目老者忽然開口道:
  “堡主相信此子說的全是真話?”
  淡金臉老人并不回答,只是擺手道:
  “帶他口去。”
  先前那兩個使女,在門口“唷”了一聲。
  畢玉麟猝然問道:
  “堡主問了小可許多,小可都已据實奉告,但小可也有一事,要向堡主請教。”
  淡金臉老人嚴肅的道:
  “你問什么?”
  畢玉麟神色一正,大聲道:
  “小可兄弟并無触犯堡主之處,堡主把小可弟兄,禁閉石室,到底為了什么?”
  淡金臉老人沉笑道:
  “老夫問清楚來歷,自然著人送你們上路!”
  畢玉麟拱手道:
  “如此多謝堡主。”
  “嘿嘿嘿嘿!”
  畢玉麟跨出花廳,還听到淡金臉老人的懾人陰笑,他依然由兩個使女蒙著臉回轉石室。
  孫燕倚壁而坐,明明听到開啟鐵門的聲響,畢玉麟已經回來,但他卻背轉身子,理也不理。
  畢玉麟瞧得暗暗好笑,這位兄弟,敢情犯了小性,這就低聲道:
  “賢弟,賢弟,愚兄回來了!”
  孫燕依然沒理會了。
  畢玉麟又道:
  “賢弟,愚兄已經見過堡主了!”
  畢玉麟續道:
  “你知道這里多神秘呢,走路都要蒙著眼睛!”
  孫燕似乎听得有點好奇,但他肩頭扭動了一下,依然沒有作聲。
  畢玉麟還是繼續說道:
  “哦!賢弟,那間大花廳,布置得多講究,畫棟雕梁,金碧輝煌……嗨,你知道愚兄走進去的時候,花廳上除了堡主,還有兩個什么人,你一定猜不出來!”
  孫燕生性好強,听他說自己猜不出來,不禁再也忍耐不住,低哼一聲道:
  “哼,你不說我也知道,這兩人一個是禿鷹漆如皋,一個是那馬臉的獨眼龍,對不?”
  畢玉麟笑道:
  “賢弟,你真聰敏!”
  孫燕忽然想到自己不理他的,怎么又和他說起話來?這就扭頭道:
  “我不理你!”
  畢玉麟輕笑道:
  “賢弟,你不是已經和我說話了嗎?”
  孫燕不依道:
  “你使坏!”
  畢玉麟只覺這位賢弟,稚气未脫,發起小性來,真還像個女娘們!一面忙道:
  一賢弟,我們說正經的,你要不要我告訴你經過情形?”
  孫燕道:
  “愛說,我就听咯!”
  畢玉麟這就把方才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孫燕道:
  “大哥,那堡主真說明天著人送我們上路?那么干嗎還要用鐵鏈鎖著我們?”
  “哈哈!”對屋老人忽然打了個哈哈問道:
  “小娃儿,你蹩扭發好了嗎?”
  孫燕气道:
  “老人家,你別管我!”
  對屋老人并沒理會孫燕的頂撞,接著又道:
  “你們不是想出去嗎?”
  孫燕怒聲道:
  “不出去,難道在這里住一輩子?”
  對屋老人大笑道:
  “你們不知道在這里是閻王堡嗎?”
  孫燕奇道:
  “你不是說過,這里叫雙龍堡?”
  對屋老人道:
  “不錯,小娃儿,雙龍堡,也就是閻王堡,進來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活著出去的。”
  孫燕憤然的道:
  “那么你呢?”
  對屋老人哈哈笑道:
  “老夫有老夫活下去的條件,十二年來,閻伯修每餐還要大魚大肉的供養,但這只是限于老夫而已!”
  “十二年”,這三個字,听得畢玉麟一怔!
  孫燕卻好奇的道:
  “老人家,你怎會在這里住了十二年?”
  對屋老人歎息道:
  “這就是江湖劫數!”
  孫燕道:
  “老人家,你這話我不懂。”
  對屋老人道:
  “你們當然不會懂。”
  孫燕噘嘴道:
  “你說出來,我們不是就懂了嗎?”
  對屋老人長長的歎息了聲,道:
  “唉!說來徒亂人意,還是說說你們罷,哦!小娃儿,你姓什么?”一孫燕道:
  “我叫孫燕。”
  對屋老人又道:
  “還有一個娃儿,可是姓畢?”
  畢玉麟忙道:
  “小可畢玉麟。”
  對屋老人突然惊顫的道:
  “你叫畢玉麟?你……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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