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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計擒奸邪


  他連東海鏢局复業都不知道。
  楚玉祥笑道:“大師兄不用多問,到了自會知道,大師兄一定會感到無比的惊奇。”
  陸長榮笑了笑道:“小師弟還是跟小時候一樣。”
  楚玉祥道:“快隨小弟來。”
  他當先走近門口,手掌輕輕一拍。隨即一手抓住了梁慧君的玉手,喝道:“你乖乖的跟著在下走,只要你稍存逃走的念頭,在下就會一下震斷你的心脈,走!”
  拉著梁慧君的手,縱身掠起。
  陸長榮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跟著楚玉祥身后掠起。
  梁慧君有楚玉祥拉著她的手,心里甜甜的她,連縱身飛起都不用出多大的力气。
  不消一回,已經赶抵城牆,楚玉祥回身問道:“大師兄上得去嗎?”
  陸長榮笑道:“小師弟只管上去,這點城牆愚兄還上得去。”
  楚玉祥喝了聲:“起”,帶著梁慧君飛登城牆,回頭看去,大師兄也跟著上來,三人飛身落地。一路急奔。
  快近東海鏢局,陸長榮道:“原來小師弟就住在鏢局里,不知還有几個人住著?”
  楚玉祥道:“大家都在里面。”
  “大家?”陸長榮還待追問,楚玉祥笑道:“大師兄再悶一回,到了里面,就會知道。”
  三人依然越牆而入。剛剛飄落天井,就有八名趟子手手持三截棍涌了上來。
  楚玉祥道:“是我回來了。”
  一面朝陸長榮道:“大師兄,你還不知道鏢局已經复業了呢?”
  一面朝梁慧君喝道:“你也走在前面。”
  大廳上燈火輝煌,阮伯年等人,都在廳上,听到楚玉祥回來了,丁盛、裴允文、裴碗蘭、林仲達等人,一起搶著迎出,但目光一注,只見楚玉祥前面,同時走進兩個陸長榮來,不覺齊齊一楞!
  裴畹蘭咦了一聲道,“楚大哥,他們……”
  楚玉祥笑吟吟的道:“我逮到了一個假冒大師兄的人,也把大師兄救出來了。”
  陸長榮看到廳上這許多人,竟有一半不認識的,但阮伯年是師父的岳父,他自然認識,急忙走了過去,扑的跪下,叩頭道,“晚輩叩見老爺子……”
  阮怕年坐在椅上,抬目朝楚玉祥問道:“玉祥,是你把他救出來的?”
  楚玉祥笑道:“是他自己投到的……”伸手一指,點了陸長榮的穴道。
  他這一舉動,看得大家又是一楞,方才他還明明說把大師兄救出來了,如何又會出手點了他大師兄的穴道呢?
  阮伯年愕然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楚玉祥笑道:“大師兄還在他們手里,此人就是傍晚時候离開鏢局,假冒大師兄的賊人,他真正的身份,是江南分令副令主。”
  林仲達問道:“師弟怎么會把他當作大師兄救出來的,既然把他救出來了,又怎么會知道他是假扮的呢?”
  楚玉祥一指梁慧君,說道:“二師兄,這位梁姑娘,就是在府上假扮令嫂之人,今晚多蒙梁姑娘相助,才知其中情形,极為复雜,大師兄被囚禁在雙環鏢局,此人就是前几天在鏢局中假冒大師兄的人……”
  丁盛道,“那也不對呀,今晚到鏢局來的那個賊子,也是假冒你大師兄的人……”
  梁慧君已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接口道:“假扮陸長榮的有兩個人,除了他(指穴道受制坐在地上的陸長榮)之外,另一個是雙環鏢局的副總鏢頭嚴鐵橋。”
  阮伯年听得一怔,繼而晤了一聲道:“這就對了,大概嚴鐵橋投靠江南分令,怕查遂良知道,予以殺害,又巧使移禍江東之計,縱恿白圭子,宁乾初到咱們這里來尋仇,哈哈,梁姑娘這一棄暗投明,來至東海鏢局,對咱們幫助太大了。”
  梁慧君躬身道:“阮老爺子夸獎,晚輩愧不敢當!”
  裴允文道,“楚兄,東方兄弟被祁連鐵駝掌力震傷,人一直昏迷不醒,你身邊不是有全真教的救傷丹嗎?快進去瞧瞧。”
  楚玉祥听得大吃一惊,急急問道:“東方已弟人呢?”
  裴允文道:“在第二進左廂。”
  楚玉祥道:“兄弟這就進去。”立即和裴允文一同往里行去。
  丁盛怒聲道:“這廝膽敢一再假扮陸總鏢頭回東海鏢局里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誰?”
  霍地跨上一步,伸手撕開他胸前衣襟,從頭上揭起一張人皮面具。
  這是一張制作精細的面具,和方才梁慧君臉上戴的,可說精致了百十倍,梁慧君戴了面具,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但這張薄如蟬翼,戴在臉上,喜怒表情都絲毫畢路,和真的無异。
  面具揭下了,那是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臉型瘦削白皙,咬牙切齒,目露怨毒之色,盯著梁慧君,几乎要噴出火來。
  林仲達失聲道:“會是大哥!”
  阮伯年奇道:“仲達,你認識他?”
  杜永在旁道:“他就是林家的大少爺。”
  林家的大少爺,那就是林仲達的親哥哥林孟達!
  阮伯年喟然歎道:“真想不到會是他。”

  楚玉祥隨同裴允文匆匆來至后進。
  左廂,本來躺臥著六名從石馬廟地窖中救出來的鷹爪門弟子,今晚,前進來了強敵,這六名鷹爪門昏迷不醒的弟子,竟然是江南分令殺手所喬裝,他們同時一躍而起,准備里應外合,在東海鏢局后進縱火。
  所幸丁盛早有准備。他當然不會未卜先知,料到這六名鷹爪門弟子會變生時腋,而是防范江南分令會派人向昏迷不醒的六人下手,因此要傷勢早已痊愈的李云仍托言傷勢未愈,躲在右廂,另外還要孫風相陪,兩廊也埋伏了十二名趟子手。
  這六名殺手沖出左廂,就受到孫風、李云率領的十二名趟子手攔擊。
  孫風為了怕惊動外面,一出手就使上暗器,把六名殺手一舉制住。
  左廂就空了出來,如今英無雙就躺在左廂的板舖上,雙目緊閉,臉如白紙。
  西門大娘急得直是跳腳,口中不住的大罵祁連鐵駝,落到老娘手里,非把你千刀万剮不可,一面又罵老不死去了這許多時光,還不死回來?
  其實東門奇早就回來了,他听到西門大娘破口大罵,不敢下來,只是坐在屋脊上,心想:要挨罵,也讓楚玉祥先去挨一頓,自己先下去,就要自己挨了。
  楚玉祥一腳跨進左廂,裴畹蘭喜道:“楚大哥來了!”
  西門大娘霍地轉身過來,說道:“小子,你怎么這時候才來?老婆子把無雙交給你了,你一點也不關心她,現在好了,她只差一口气,你還有沒有良心……”
  楚玉祥被他罵得一頭霧水,楞楞的道:“前輩,無雙她……”
  西門大娘看得更是有气,喝道:“楞小子,你還發什么楞,你有祖道士的傷藥,不拿出來喂她,還楞個屁?”
  楚玉祥連聲應是,慌忙從身邊取出祖師父的治傷救死丹,一面問道:“無雙她怎么受的傷?”
  西門大娘道:“好哇,你當真一點也不關心她,連她怎么受的傷都不知道……”
  東門奇及時跨了進來,說道:“楚老弟剛回來,沒人和他說,他怎么會知道無雙負傷的情形?救傷,至少要了解如何負的傷,你少吼兩句行不行?”
  西門大娘气道:“老不死,你倒幫著傻小子說起話來,你早點赶回來,無雙就不會被殺手千刀的鐵駝震傷了。”
  這時裴允文已把當時情形和楚玉祥說了。
  東門奇大喝道:“老太婆,現在救人要緊,你別糾纏不清了。”一面朝楚玉祥道:“我看無雙一定是施展‘九陰神功’,因為她功力尚淺,被祁連鐵駝的內力回震所致……。”
  西門大娘道:“這還用說?”
  東門奇道:“你不說清楚,楚老弟如何會知道?”
  楚玉祥沒再多說,取出一顆救傷丹納入英無雙口中,他知道被人以內力震傷,只有兩种后果,一是內髒离位,一是本身真气被震散。
  這兩种后果,救法卻只有一种,就是以本身真气替她療傷。
  這是刻不容緩的事,但他還有另一件事要辦,就是赶去雙環鏢局救出大師兄。(在招隱寺前面,梁慧君附著他耳朵說的,就是,一、要他制往她,逼她說出大師兄在哪里?二、去石馬廟救出陸長榮,但他還是假扮的,要他把陸長榮救回鏢局再制住他。三、再去雙環鏢局,以副令主換回真的大師兄。)
  現在,時間已經三更多了,英無雙又傷得如此嚴重,他只有先替她運功療傷了。(因為英無雙練的“九陰神功”,只有他練的“太素陰功”才能替她運功療傷)
  當下就要裴允文兄妹把英無雙扶著坐起,盤好雙膝,自己就在她對面坐下,伸出雙手,和英無雙雙掌相抵,默運陰功,緩緩從掌心度入,循著她經脈推進。
  功行一周,英無雙就霎著眼睛,醒過來了,說道:“大哥,你在給我度气?”
  西門大娘喜道:“這傻小子,還真有他的,無雙醒過來了,啊,你大哥正在替你運功療傷,你快別說話,要和他的真气會合運行才是。”
  英無雙道:“大哥,快不用運气啦,我真的好了,你輸入的真气太冷了,我受不住……”
  原來她練成“九陰神功”,雖然功力尚淺,但除非震散她的真气,否則絕不會負傷的,她只是被祁連鐵駝強猛內力,把“九陰神功”逼了回來,閉過气去,但不會“九陰神功”的人,是無法把閉住的气机導引歸竅的。
  這一點,東門奇、西門大娘因本身不曾練過“九陰神功”,是以也并不清楚。
  楚玉祥听了英無雙的話。果然雙手一收,跨下床舖,說道:“那你自己坐著多運一回功吧,我要走了。”
  裴允文道:“楚兄還要去哪里?”
  楚玉祥道:“雙環鏢局。”
  裴允文道,“這時候已經三更多了,你還要去雙環鏢局?”
  裴畹蘭問道:“楚大哥,你去雙環鏢局做什么呢?”
  楚玉祥就把梁慧君假扮大師兄,要自己去石馬廟把假扮大師兄的江南分令副令主救來,由自己點了他穴道,再去雙環鏢局和他們交換人質,大略說了一遍。
  裴畹蘭道:“楚大哥,我也去。”
  楚玉祥道,“你在這里陪著無雙妹子吧,到雙環鏢局去,只是找他們令主,告訴他副令主在我們手里,希望雙方把人換回,有我一個人去已經夠了。”
  說完,正待舉步,英無雙倏地睜開眼來,叫道:“大哥,你等一等。”
  楚玉祥停步回過身去,說道:“你快運功吧!”
  英無雙道:“你知道江南分令的令主是誰么?”
  楚玉祥道:“不知道。”
  英無雙道:“我陪大哥一起去,他就是和我們結盟兄弟的葛真吾。”
  楚玉祥一怔道:“會是他。”
  西門大娘道:“無雙,你不許胡鬧,快些運功。”
  英無雙道:“師父,我真的好了。”
  西門大娘道:“好了,也不行,你給我坐著運功。”
  楚玉祥道:“無雙,你應該听師父的話,再運一回功,我找他去。”回身走出左廂,雙腳一頓,一道人影騰空掠起。
  西門大娘急急說道:“老不死,你還站著發楞,祁連鐵駝只怕就在雙環鏢局,你還不快跟下去,替他打個接應?”

  沒有一個夜行人會在三更以后出動的,但今晚可是例外,雙環鏢局的屋上,卻來了一個夜行人。
  他正是身穿青衫,腰懸長劍的楚玉祥。
  就在楚玉祥剛飄落西首屋脊的同時,瞥見東首屋脊間也正好有一條人影一閃而沒,隱入了暗處。
  現在的楚玉祥功力深了,反應自然极快,一下伏下身子,藉著屋脊隱蔽住身形,凝目看去。
  這是第二進的正屋,一排五間樓字。那黑影就閃到左首第二個窗下停了下來,面對著窗戶,略為一停,就緩緩抽出長劍,只在兩扇窗戶中間一划,就輕腳輕手的打開了窗戶。
  楚玉祥看得心中暗暗奇怪,雙環鏢局是江南數一數二的鏢局。又有武當派的后台,局中不乏高手,這人深更半夜是干什么來的呢?心念這一動,不覺悄悄掩了過去。
  只听房中有人喝了聲:“是什么人?”
  楚玉祥一听聲音,便知住在房中的人正是武當白圭子。
  窗外那人低沉的道:“是在下,特地來見道長二位的。”
  楚玉祥心中暗道:“原來房中住著兩個人,只不知還有一個誰?”
  白圭子道:“你是什么人,深夜來見貧道二人,有什么事?”
  窗外那人左手輕按,人己翩然穿窗而入,落到屋中。
  接著只听宁乾初的聲音道:“原來是陸總鏢頭,夤夜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陸總鏢頭”這四個字鑽進楚玉祥耳中,不覺怔得一怔,忖道:“据梁慧君說,假扮大師兄的人,一共有兩個,一個已被自己逮住,另一個則是雙環鏢局副總鏢頭嚴鐵橋,大師兄就被囚禁在他們鏢局之中。那么雙環鏢局應該是賊人的一處巢穴了。何以此時又會有一個‘陸總鏢頭’出現呢?”
  身形一晃,移到了窗戶右首。側著身子,往里看去。
  這房中果然有兩張舖,自圭子和宁乾初都已起來了,只是穿窗而入的那人面首朝里,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形。
  “道長、宁前輩。”
  穿窗而入的那人拱拱手,說道:“在下夤夜造訪。确是有一件事要和二位磋商……”
  他在說話之時已經打著火摺子,點起了燈燭。
  宁乾初目光炯炯注視著穿窗而入的那人,徐徐說道:“你是陸長榮?”
  那人低沉一笑道:“如假包換。”
  這一幕直看得楚玉祥心頭大惑不解,据自己所知,假冒大師兄的人,都是江南分令的人,那么這人會是誰呢?
  宁乾初沉聲道:“查遂良也是你殺死的?”
  陸長榮深沉一笑道:“他不肯和在下合作,在下豈能留他?”
  宁乾初道:“你并不是真的陸長榮。”
  陸長榮聳聳肩,輕松的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在下不是真的?”
  宁乾初道:“你深夜來找老夫二人又有何事?”
  陸長榮忽然輕笑道:“宁前輩問得好,大概宁前輩早已想到在下是誰了,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但江湖上人做事講求干脆,也有一句話,叫做無毒不丈夫,所以只有夤夜前來懇求二位了。”
  他這話說得含含糊糊,有點文不對題。
  白圭子道:“陸總鏢頭究有何事?”
  宁乾初道:“他根本不是東海鏢局的陸長榮。”
  白圭子道:“那么他是什么人呢?”
  宁乾初微晒道:“大概是道兄的令師侄吧!”
  白圭子不覺一怔,說道:“他……”
  陸長榮忽然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說道:“師叔,宁前輩說得不錯,弟子嚴鐵橋。”
  白圭子臉色一沉,說道:“你說查遂良是你殺的,那為什么?”
  嚴鐵橋道:“弟子說過,查師兄不肯和弟子合作,弟子只好把他殺了。”
  白圭子憤怒的道:“你要他合作什么?”
  嚴鐵橋道:“自然是合力對付敵人了。”
  白圭子道:“你要他合力對付東海鏢局?”
  嚴鐵橋笑了起來,說道:“師叔說得极是。”
  白圭子怒聲道:“你假扮陸長榮,殺死師兄,還敢對我撒謊……”
  嚴鐵橋道:“弟子現在不是都告訴師叔了嗎?”
  白圭子道:“你今晚就是跟我說這些話來的嗎?”
  嚴鐵橋道:“那倒不是,師叔既然垂詢,弟子不得不据實說出,弟子今晚前來,乃是另有一件事懇求師叔和宁前輩來的。”
  白圭子道:“你有什么事,且說出來听听?”
  嚴鐵橋抬眼看看兩人,說道:“因為師叔是武當八子之一,宁前輩更是八卦門的名宿,如果死于陸長榮之手,武當派和八卦門絕不肯就此罷休,所以弟子有一不情之請,希望二位成全……”
  說話之時,迅快的把面具覆到臉上,接著說道:“弟子戴上假面具,外人不知內情,就以為弟子真的是陸長榮了。”
  這話听得隱身窗外的楚玉祥暗暗“哦”了一聲,心想:“原來他想殺害白寺子和宁乾初了。”
  白圭子听得气往上沖,喝道:“孽障,你說什么?”
  嚴鐵橋拱著手道:“師叔歇怒,你老二位成全了弟子,這對弟子來說是一件大功,二位縱然殺身成仁,但會一直活在弟子心頭,弟子一世都不會忘記師叔和宁前輩大德的,人生自古誰無死,二位難道還不值得嗎?”
  宁乾初道:“嚴鐵橋,你在老夫二人身上,做了什么手腳?”
  嚴鐵橋陪笑道:“這也是不得已的事,師叔和你老二位,功力胜過晚輩甚多,晚輩假扮了陸長榮,如果不能殺死二位,這一計划豈非全砸了?所以只好在二位飯菜之中,下了散功藥物,晚輩可以一舉得手。”
  白圭子气得臉色煞白,怒喝一聲道:“逆徒,我和你拼了!”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嚴鐵橋笑道:“師叔功力已失,那就恕弟子放肆了。”
  左手輕輕一格,白圭子立即應手傾跌出去,砰然一聲,跌坐在地,怒聲道:“孽障,你真是欺師滅祖的畜生……”
  嚴鐵橋詭笑道:“在下陸長榮,殺了你也挨不上欺師滅祖的罪名。”
  宁乾初一手抓起一條木凳,盡力朝他當頭擲來。
  嚴鐵橋伸手一探,就抓住了凳腳,回頭笑道:“宁前輩如果功力未散,這一擲,在下還真接不下來呢!”
  右手抬處,嗆的一聲抽出劍來。
  就在此時,楚玉祥已如一縷輕煙,穿窗而入,一下落到了嚴鐵橋面前,冷然道:“好個畜生,你喬裝陸長榮,真敢殺害師叔,在下從沒見過如此喪心病狂的人。”
  嚴鐵橋只覺微風一颯,眼前就多了一個人,他反應极快,根本沒听楚玉祥說些什么,身形疾退半步,長劍劍尖一顫,使了一招“長蛇入洞”,閃電朝楚玉祥當胸刺到。
  楚玉祥左手一抬,只伸出食中兩指,一下子就把他刺出的劍尖夾住,微晒道:“你要和楚某動手,可還遠著哩!”
  嚴鐵橋長劍被對方手指夾住;用力往后一掙,那想掙得動分毫?身形疾側,猛地吐气開聲,左手緊接著一掌朝楚玉祥胸口橫拍過來。
  楚玉祥不避不讓,動也沒動,但听“拍”的一聲,擊個正著!
  這一下嚴鐵橋至少用上了八成力道,他只道楚玉祥沒有防到他有此一掌,心頭還暗暗自喜,等到掌力擊實,但覺自己手掌宛如擊在一塊奇寒無比的堅冰之上,一股寒气由掌心透入手腕,迅快由肘而肩,整條手臂立即凍得發僵,再也不听使喚。
  楚玉祥右手隨著點出,一下子就制住了他三處穴道,左手把他長劍往地上一擲,從怀中取出一個瓷瓶,傾出兩粒辟毒丹,朝白圭子、宁乾初二人遞去,抬目說道:“這是在下師門解毒丹,可解二位身中散功之毒。”
  白圭子打了個稽首道:“方才幸蒙楚少俠出手,否則貧道和宁老施主難免要遭逆徒毒手,不知楚少俠如何知道逆徒假冒陸總鏢頭的?”
  楚玉祥道:“在下是來找江南分令主來的。”
  宁乾初從他手中接過藥丸,自己吞服了一顆,把另一顆朝白圭子遞去。
  白圭子接過藥丸,迅快納入口中,一面說道:“方才逆徒自己招供,殺害師兄查遂良,和貴局這場誤會,總算是澄清了,貧道深感愧疚。”
  楚玉祥道:“事情既已澄清了,道長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宁乾初道:“楚少俠方才說是找江南分令令主來的,難道嚴鐵橋就是令主不成?”
  楚玉祥道:“不是,今晚在下逮住了江南分令的一名副令主,据說在下大師兄就被囚禁在雙環鏢局中,在下找他們令主,希望他能交出敝師兄來。”
  宁乾初奇道:“令師兄不是在貴局嗎?”
  楚玉祥道:“在敝局的那人,就是假扮敝師兄的江南分令副令主。”
  白圭子矍然道:“听楚少俠的口气,江南分令令主也在雙環鏢局里了?”
  楚玉祥道:“正是如此,這恐怕要問問嚴鐵橋,才會知道。”
  白圭子怒聲道:“這孽障勾結匪徒,欺師滅祖,已非敝派門徒,楚少俠要問什么,只管問他,如果他不肯招供,也只管出手,不必顧慮。”
  楚玉祥道:“多謝道長了。”隨即右手一指,解了嚴鐵橋的穴道。
  白圭子嗔目喝道:“孽障,楚少俠要向你問話,你若不從實招來,我就斃了你。”
  嚴鐵橋橫目看了楚玉神一眼,問道:“你要問什么?”
  楚玉祥道:“在下要見你們令主。”
  嚴鐵橋目中閃過了一絲狡詭之色,說道:“令主未必肯見閣下。”
  楚玉神微晒道:“由你帶路;還怕見不到你們令主嗎?”
  嚴鐵橋道:“在下可以帶你去,但見不見得到令主,在下就不知道了。”
  楚玉祥道:“你帶到地頭,見不見得到那是楚某的事,与你無關,不過在下還有一件事先要問問清楚。”
  嚴鐵橋道:“什么事?”
  楚玉神道:“敝師兄是不是被你們囚禁在這里?”
  嚴鐵橋道:“陸長榮是林副令主逮來的,在下并不清楚。”
  白圭子問道:“你在江南分令擔任什么職務?”
  嚴鐵橋道:“在下的職司就是雙環鏢局總鏢頭。”
  楚玉祥道:“你倒很合作,好,現在可以領我去見你們令主了。”
  白圭子道:“楚少俠,貧道和你同去。”
  宁乾初道:“還有老朽。”
  楚玉祥道:“二位功力尚未恢复,不如……”
  白圭子道:“不礙事,貧道服下解藥,此刻大概已恢复了七成功力。”
  宁乾初道:“不錯,老朽也差不多,大概再有盞茶工夫,應該可以完全恢复了。”
  楚玉神看他們這么說了,自然不便多說,只得抬抬手道:“嚴朋友,走吧!”
  嚴鐵橋只得當先穿窗而出,楚玉祥緊隨他身后掠出,自圭子、宁乾初一身功力已恢复了大半,也相繼掠出。
  嚴鐵橋領著三人飛身落地,一路往后進奔去。第三進后面,是一座花園,頗有亭台花木之胜!
  白圭子凝聲問道:“江南分令的令主在哪里?”
  嚴鐵橋道:“他們住在隔壁。”
  隔壁,也是一座占地頗廣的花園,和雙環鏢局只有一牆之隔,可以看到鄰家蔥郁的樹木。
  嚴鐵橋一直走到東首一座假山上,說道:“我們從這里可以過去了。”
  楚玉祥道:“旁的地方不可以過去嗎?”
  嚴鐵橋狡猾的笑了笑道:“不信你去試試?”
  楚玉祥道:“你快先過去。”
  嚴鐵橋這回絲毫沒慢,足尖一點,人已躍登圍牆,他沒待楚玉祥躍起,急急往牆下縱落。
  但就在縱落之際,身旁微風一颯,楚王祥竟然也跟著縱落,白圭子和宁乾初也相繼躍落。
  這時前面不遠忽然傳來一聲斷喝:“是什么人?”
  嚴鐵橋忙道:“在下雙環鏢局嚴鐵橋,晉見令主來的。”
  只听那人唰的一聲,似是往林中躍去,不再盤問。
  嚴鐵橋道:“你們隨我來。”
  楚玉祥緊隨他身后,走上一條白石舖成的小徑,一路穿林而行,不大工夫,已經到了一座樓宇前面。
  四人還未走近,階上已經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嬌喝道:“來的是什么人?”
  嚴鐵橋腳下微現趔趄,連忙躬身道,“屬下雙環鏢局嚴鐵橋,同行的還有東海鏢局楚玉祥、武當派白圭道長,八卦門宁乾初,說有重大之事,求見令主來的。”
  “那有這么嚕嗦?”
  那少女聲音道:“好,你等著,我進去稟報一聲。”
  楚玉祥凝目看去,并不見說話的人,想是躲在暗處發問,故作神秘。
  四人只得在樓宇前站著等候,這樣足足過了一刻工夫,才見一名青衣少女提一盞六角宮燈,款步走出,說道:“你們隨我進去。”提燈前導。
  依然由嚴鐵橋走在前面,楚玉祥、白圭子、宁乾初等相繼跨上石階,進入大門。
  那提燈少女走向走廊,似乎是穿過一重房屋,來至后進,越過一個小天井,然后又朝前行走,腳下一停,躬身道:“雙環鏢局嚴鐵橋來了。”
  屋中傳出一個老婦人的聲音說道:“叫他進來。”
  提燈少女應了聲“是”,轉身道:“嚴鐵橋進去。”
  楚玉神問道:“咱們呢?”
  提燈少女冷冷的道:“沒有喚你們,自然在這里听候傳喚。”
  楚玉祥哼了一聲道:“你們令主好大的架子!”
  伸手一拍嚴鐵橋右肩,說道:“好,你先進去吧!”
  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在下閉了你一處經脈,若是沒有在下獨門解法,會全身血脈僵凍,閣下要想不成為終身殘廢,最好不要多說,只說在下來找你,是有重要之事找你們令主來的,什么事情,你并不知道,我想你不用我多教你,這几句話,也應該會說的了。”
  嚴鐵橋被他在右肩上一拍,果然感到有一縷极寒的陰气,滲人体內,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嗟,。只得暗暗點了下頭。
  提燈少女已經經引著嚴鐵橋往里行去。
  白圭子低聲道:“楚少俠……”
  楚玉祥沒待他說下去,就低聲道:“不要緊,在下已經閉了他一處脈穴,沒有在下替他解穴,旁人無法解得齊的,”
  白圭子方才雖然看到楚玉祥舉手之間就制住了嚴鐵橋,武功大是不弱,但看他年紀不過二十來歲,能有多大成就,心中還有些不信。
  三人在階下又等了一回,才見提燈少女款步走出,說道:“你們三人隨我進去。”
  楚玉祥也沒和白圭子二人客气,昂然走在前面。
  白圭子看他不和自己二人禮讓,昂然走在前面,縱有出手相助之情,心中也微感不快,暗暗哼了一聲,和宁乾初相繼走入。
  這是一座相當寬敞的廳屋,銀燭高燒,上首一張高背椅上端坐著一個頭戴黑絨包頭,身穿黑衣的老婦人,目光炯炯朝楚玉祥望來。
  在她下首垂手站著嚴鐵橋,狀极恭敬,但神色之間,似有扭陷不安之狀!
  黑衣老婦只打量了楚玉祥一眼,目光又瞥過白圭子和宁乾初二人,然后深沉的道:“楚玉祥,你是何人門下?”
  楚玉祥已听英無雙說過,江南分令令主就是和自己結為口盟大哥的葛真吾,此時看到高居上座的并非葛真吾,這就略為抱拳,說道:“在下為何人門下并不重要,在下夤夜而來,是找江南分令葛令主來的。”
  黑衣老婦嘿然道:“你當老婆子不知道你的來歷嗎?你是東門奇的門下,對不?仗著區區九陰神功,居然敢找到這里來,老婆子正要找你們去,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跟著楚玉祥身后走入的白圭子听得不期一怔,暗道:“原來楚玉祥竟是東門奇門下,果然是邪派中人!”
  要知他一向深居武當山,很少在江湖走動,也一向以名門正派自居,此刻听到楚玉祥是厲山雙凶的門人,就有了輕視之心。
  楚玉祥笑道:“這位老婆婆說話可笑得很,你怎么知道在下是東門前輩的門下,而且在下此來,另有要事要見葛令主,和在下師門是誰,并不相干。”
  “住口!”黑衣老婦喝道:“是你仗著九陰神功,傷了令主,又赶來這里,用九陰神功拂閉嚴鐵橋肩頭經脈,你以為九陰神功天下無敵了?”
  楚玉祥傲然道:“在下練的并非九陰神功。”
  黑衣老婦臉露獰笑,說道:“就算你練了十陰神功,老婆子面前也沒有你賣狂的份儿,你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了,你說,你愿意束手就縛?還是意圖頑抗?”
  楚玉祥劍眉一剔,冷然道:“爾是何人?在下是來找你們令主的,他可是不敢見我嗎?”
  黑衣老婦目光煙娼,嘿然道:“老婆子把你拿下了,你就可以見到令主了。”
  “哈哈!”楚玉祥忽然仰首發出一聲朗朗長笑,說道:“就憑你?”
  他這聲朗笑,聲如裂帛,可貫金石,听得白圭子、宁乾初二人不由一怔,心中暗自詫异,忖道:“這年輕人這聲長笑,內力居然极為精湛!”
  黑衣老婦也目露异色,嘿然道:“怎么?憑我老婆子拿不下你嗎?”
  楚玉祥昂首向天,徐徐的道:“你可以來試試!”
  黑衣老婦不禁一怔,她不知道這年輕人是狂,還是真有高深的武學?她緩緩站起,臉上殺气隱現,點頭道:“很好,年輕人,老婆子知道你練成了九陰神功,以你的年齡,最多也不過三成光景,又能奈我何,你只怕連老婆子一掌也接不下來?”
  楚玉祥朝她微笑道:“咱們尚未動手,你怎知在下接不下來?”
  黑衣老婦暗惊一聲:“小子找死!”
  一面獰笑道:“那你就接著了!”
  她方才緩緩站起,已是在凝聚功力,因為她練的功力,必須有相當時間才能運集到手掌之上,故而還在和楚玉祥說話,這回已把十成功力凝聚到掌心,豈會再和你嚕嗦,喝聲出口,右手突然一振,從大袖中伸出,凌空朝楚玉祥劈了過去。
  她右手從大袖中伸出,大家已可看到她一只干枯的手掌掌心呈暗紅色,凌空揚手之際,數尺方圓,已可感到一股炙熱如火的內勁,逼人而來!
  宁乾初口中低喝一聲:“楚少俠小心,她使的是火靈掌。”
  方才黑衣老婦已經說過,以楚玉祥的年齡,九陰神功最多不過三成,以她的修為,“火靈掌”已經練到十成以上了,以十成以上的“火靈掌”自可克制只有三成的“九陰神功”了。(火靈掌雖非玄門正宗乾陽之气,但也是乾陽功夫的旁支,如果九陰神功同樣練到十成,它自然克制不住,因為她估計楚玉祥只有三成,是以她算准自己是有十分把握的)
  楚玉祥看她口口聲聲說自己練的是九陰神功,他閉住嚴鐵橋脈穴,嚴鐵橋自然告訴了他,因此看她使出“火靈掌”來,一時之間,倒真是被她唬住了,不敢施展“太素陰功”,怕落個兩敗俱傷。(其實他如果使出“太素陰功”來,黑衣老婦的“火靈掌”就立被破去了)
  此時天時四更已過,從子時起,陰竭陽盛,因此右掌一立,改使“純陽玄功”,迎著黑衣老婦來勢,朝前推去。
  “純陽玄功”,乃是玄門至大至剛的乾陽真气,(并不像“火靈掌”一樣,出手之時,掌心色呈暗紅,看去触目惊心,實乃駁面不純)手掌上看不出絲毫异樣,仍然和普通手掌一般!
  宁乾初叫出“火靈掌”,乃是暗示楚玉祥不可硬接,這時看到楚玉祥只是以普通手掌去和火靈掌硬接,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暗叫一聲:“要糟!”
  一時也顧不了許多,只好右掌疾發朝楚玉祥身旁推出,口中低喝一聲,“楚少俠,還不快退?”
  他是八卦門的名宿,這一掌縱然沒使出十分力道,也使了五成功力,主要是想把楚玉祥縱橫里推開。
  那知掌風推到楚玉祥身前數尺光景,頓時感到不對,楚玉祥身前好像有一堵無形的擋風牆,把自己推去的力道一齊擋住,不,全數反卷過來!
  宁乾初方自一怔,耳中突听到有人啊出聲,接著有人咕咚栽倒。
  在他想來,這栽倒的當然是楚王祥無疑!
  “火靈掌”威力何等強猛,被擊中人身,火毒攻心,若無獨門清火解毒靈丹,七日必死。
  宁乾初暗暗歎息一聲,舉目看去,不覺目瞪口呆,原來他認為倒下去的楚玉祥依然從容無事站在那里,使出“火靈掌”的黑衣老婦已經跌倒在地,一動不動。
  這下不僅宁乾初看傻了眼,連號稱武當八子的白圭子也大感意外!
  老實說,憑他們兩人,都自知無法接得下黑衣老婦這一記“火靈掌”。
  就在此時,突听一聲洪喝,從廳外傳來,一道人影挾著一道奇猛的掌風,宛如黃河天來,朝楚玉祥卷撞而來!
  楚玉祥連人影都沒看清,一個人已被令人窒息的巨大掌風所籠罩,心頭不禁大怒,凜然喝道:“什么人出手偷襲在下?”
  喝聲中,右掌一立,迎著推出!
  大廳上登時響起裂帛般一聲大震,楚玉祥上身似是被人推了一把,身不由己的后退了兩步。
  那道人影也在瀉落之際,被震得連退了三步。雙方這一掌硬接,已知對方并非易与,各自站停下來!
  楚玉祥才看清來人是個身穿半截黃衫,披著一頭花白頭發的駝背老人,此人生得一張黃蜡臉,濃眉如帚,也已花白,此時兩眼圓睜,精芒如電,正在打量著自己,臉上似有不信之色!
  白圭子和宁乾初看清楚飛進來的竟會是祁連鐵駝,更惊詫的是楚玉祥居然在倉碎之間,發掌應敵,能和祁連鐵駝平分秋色!
  這要是听人傳說,他們無論如何也絕不會相信!
  楚玉祥并不認識祁連鐵駝,劍眉一挑,冷然道:“閣下大概也是江南分令的人了?在下真想不到江南分令的人,只會乘人不備,出手偷襲。”
  祁連鐵駝雙目精光電射,洪笑一聲道:“小子,你口气不小,敢不敢再接老夫一掌?”
  他實在有點不服气!
  楚玉祥大笑道:“你方才不是已經發過一掌了嗎?几曾問過在下?在下既敢到江南分令來?接你几掌,又有何不敢?閣下只管使來就是。”
  祁連鐵駝名動八荒,但今晚倒真有些被這個年輕人的气勢所懾,口中又是一聲洪笑道:“好,接掌!”
  右手蒲扇大的手掌揚處,迎面直劈過來。這一掌當然比方才一掌更具威力,掌勢乍發,一團勁气如同有物,凝聚成的內力,就像比磨盤還大的一方巨石,直撞過來。
  楚玉祥喝了聲:“來得好!”
  他方才使的是綠袍師父“三刀”中的第一刀,現在當然使出第二刀來了,手掌直豎,迎著劈出。
  兩人相距不遠,等于是一發即至,兩股掌力乍然一接,但听嗤的一聲,祁連鐵駝發出比磨盤大的一團掌力硬生生被楚玉祥直豎如刀的掌風從中間剖了開來!
  你總剖過西瓜吧?一刀切下,西瓜就會剖成兩個半圓形。
  祁連鐵駝這一團凝結的掌力,被從中剖開,一時之間,依然凝結不散,分向兩邊撞出。
  白圭子和宁乾初正好站在楚玉祥兩旁,這兩道半團掌風,就正好分向兩人撞去。
  白圭子、宁乾初乍覺一團掌力撞了過來,急切之間,各自運功劈出一掌。
  再說祁連鐵駝掌力出手,陡覺一道鋒利無匹的掌風,沖開自己掌力,迎面劈到,心頭不由大吃一惊,也急急揮起左手,朝前推出,人卻雙腳一頓,往后躍退。
  這可是他祁連鐵駝成名數十年從未有過的事!
  大廳上接連響起蓬蓬兩聲大震,那是白圭子、宁乾初各自硬接了祁連鐵駝被剖開的半團掌力,兩個人還是被震得連連后退了三步。
  緊接著又是嗤的一聲,那是祁連鐵駝左手發出的一掌,還是被楚玉祥的第二刀剖了開來。
  只是楚玉祥這一記掌風,剛才已經剖開了他右手一團掌力,后勁已衰,否則祁連鐵駝縱然后躍,他非傷在他掌下不可!
  楚玉祥一記掌風(第二刀)雖然一連剖開了祁連鐵駝兩記掌力,他剖第一掌并不吃力,但碰上祁連鐵駝第二掌的時候,剖是把它剖開了,但也受到對方內力反震,腳下浮動,同時后退了兩步。
  大廳上經這四個高手的內力激撞,屋頂就像被龍卷風撞上,揭開了一大片,屋瓦向外紛飛,碎礫卻像雨點洒落,塵灰蒙蒙,令人睜不開眼睛。
  祁連鐵駝已經退出天井,今晚真是他連做夢也想不到的,憑他祁連鐵駝會栽在一個弱冠少年的掌下,口中發出一聲洪鐘般狂笑:“好,好,小子有你的,老夫還有最后一掌,你到外面來,咱們再試試看!”
  楚玉祥笑道:“在下自當奉陪。”
  舉步飄然走出,跨下石級!
  就在此時,人影一閃,祁連鐵駝已經到了面前,雙掌疾發,當胸印到。
  楚玉祥驟不及防,只得雙手一伸,朝前迎出。拍拍兩聲,四只手掌迎個正著!
  這下,等于由掌風互擊,變成了比拼內力!
  祁連鐵駝因自己掌力兩次被楚玉祥的掌風剖開,心知這小子掌風古怪,他仗著自己數十年修為,內力說什么也該胜過這小子甚多,這一著就是存下了要和楚玉祥比拼內力的。
  白圭子、宁乾初退出大廳,才發現兩人雙掌互抵,比拼上了內力,須知比拼內力,全靠本身修為,絲毫也勉強不得,兩人雖然目睹楚玉祥武功极高,但和人家比拼內力,究是不智之舉,你武功再高,在內力方面,總不會高過祁連鐵駝積數十年的修為!
  祁連鐵駝有這樣的想法,白圭子、宁乾初也是這么想,即使任何一個老江湖,誰都會這么想法,但他們怎知楚玉祥身兼兩家之長,(全真教純陽玄功,是道家正宗乾天真气,綠袍老人厲神君雖是江湖上人聞名喪膽的大魔頭,但“太素陰功”卻是從易經中來,為玄門先天之气,且非旁門陰功)一身功力,豈同小可?
  卻說楚玉祥雙掌祁連鐵駝乍接,發覺對方功力深厚,內力之強,几如泰山壓頂而來,自己當然也要全力施為,才能接褥住他。自己練成兩种神功,(太素陰功和純陽玄功)該甩那一种呢?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他心念甫動,忽起重心,左手運起“太素陰功”,右手運起“純陽玄功”,把兩种曠世神功同時使出。
  就在此時,只听有人大聲叫道:“鐵老,楚賢弟快請住手……”
  一條人影從遠處飛掠而來。
  祁連鐵駝這一記雙掌驟出。和楚玉祥比拼內力,原是使的詭計,心頭也存下了殺机,企圖以內力毀去這個年輕高手。那知他運起畢生功力,源源從掌心推出之際,突覺對方左手發出一道奇寒逾冰的陰气,右手發出一道炙熱逾火的陽气,同時迸發,自己功運雙臂推出去的摧力被這一陰一陽兩股力道一震,悉數震回,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一個人就像斷線風箏一般,砰然飛起,直摔出三丈開外,又砰然墮地。
  飛掠而來的那人看得心膽俱裂,只道被震飛出去的是楚玉祥,口中嘶喊一聲:“賢弟……”
  朝祁連鐵駝飛落之處扑去。
  白圭子、宁乾初當然也想得到被震飛出去的當然是楚玉祥,但當他們定睛看去,楚玉祥不是好好的站在那里,几時被震飛出去了?
  這下可把白圭子和宁乾初看呆了,方才听祁連鐵駝的口气,說蓬玉祥是東門奇的徒弟,但就是東門奇也不可能把祁連鐵駝震飛出去。
  東門奇也來了,他看到楚玉祥一下就把祁連鐵駝震飛出去,那是說這里已經用不著他了,正待悄悄离去。
  祁連鐵駝跌落在地,一張臉已經蒼白得沒有血色,委頓在坐,只是喘气。
  葛真吾飛身落地,目光一注,駭异的道:“會是鐵老,你……怎么了?”
  祁連鐵駝喘著大气,斷斷續續的道:“完……了,老夫一身功力……都……都被……那小……子震……散了……”
  葛真吾駭然道:“會有這等事?”
  這時只見兩名青衣使女匆匆奔了出來,說道:“令主,秦婆婆閉過气去,一直沒有醒來,請令主設法。”
  葛真吾問道:“秦大娘是和楚少俠對了一掌,閉過气去的嗎?”
  其中一名使女點頭道:“是的。”
  葛真吾迅快的朝楚玉祥走去,說道:“楚賢弟,還認得愚兄嗎?”
  楚玉祥冷笑一聲道:“你是江南分令的令主,楚某高攀不上。”
  葛真吾攢著眉道:“賢弟這是誤會,唉,愚兄一時也和你說不清楚,你用什么手法傷了鐵老和秦大娘?”
  楚玉祥冷笑一聲道:“在下今晚原是找你葛令主來的,那位穿黑衣的秦大娘聲言要把在下拿下,還使出‘火靈掌’來,大概是被在下震閉了經穴,至于這位黃衫老人一語不發,就向在下偷襲,最后還乘在下不備,和在下比擠內力,這又怪得了在下嗎?”
  葛真吾臉露焦急之色,搓著雙手,抬眼望著楚玉祥道:“賢弟,愚兄和你結交一場,不知賢弟可否听愚兄一言?”
  楚玉祥冷然道:“我義父。義母死在你們江南分令手下,江南分令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們是‘盟兄弟嗎’?”
  葛真吾道:“賢弟,殺死令義父義母的,并不是江南分令,這話一時也說不清,就算愚兄說破嘴唇,賢弟也不肯听了,但今晚賢弟是找愚兄來的,鐵老和秦大娘縱有不是之處,賢弟可否先把他們閉住的經脈解開了,一切后果,均由愚兄一人承擔,賢弟要殺要剮,愚兄絕不還手。”
  東門奇和祁連鐵駝原是素識,深知這人眶脫必報,他被震閉了經穴,以他的武功,假以時日,必可自解,那時仇就結深了,楚玉祥如果在此時替他解開了被閉經穴,日后就無顏再向楚玉祥尋仇了,因此立即以“傳音入密”朝楚玉祥道:“楚老弟,你應該答應他。解了祁連鐵駝被閉經穴,日后也可以減少一個勁敵。”
  楚玉祥听出說話的是東門奇,當下就點頭道:“好,在下原是嫌他們出手毒辣,略予薄懲,你既然這樣說了,在下就過去看看!”
  葛真吾喜道:“多謝賢弟。”
  楚玉祥舉步朝祁連鐵駝走了過去。
  祁連鐵駝喘息著道:“小……小子,你……殺了老夫……好了……”
  葛真吾道:“鐵老,楚賢弟是來替你老解開被震閉的經穴來的,你不要誤會。”
  祁連鐵駝委頓得連說話的力气也沒有,他心里自然清楚,自己被姓楚的小子一陰一陽兩殷真气把自己發出的真气逼了回來,這种集陰陽兩股真气于一身的人,自己几乎連听都沒有听說過。
  自己真气被逼,經脈閉塞,也就和練功的人走火入魔一樣,一身功力等于盡廢,這一生不知能不能修复得了,
  要知一個練武的人,把自己一身武功看得比性命還重,尤其像祁連鐵駝這樣的人,成名數十年,必然有許多厲害對頭,你武功比他高,他不敢碰你,一旦失去了武功,就會生不如死。
  俗語說得好,縷蟻尚且貪生,葛真吾說出楚玉祥是來替他解開受震經穴的,他豈有不愿之理,只是成名多年,今晚在一個弱冠少年手下,還要他來替自己解開被震閉的經穴,總覺臉上無光。
  他望望楚玉祥說道:“小……小子,你這……時殺了……老夫……自無話……說,你……替老……夫解……開經……穴,不……怕老夫……向你……尋仇嗎……?”
  楚玉祥劍眉一軒,朗笑道:“在下怕你尋仇,就不會過來替你解穴了。”
  白圭子和宁乾初互看了一眼,兩人心中不禁對楚玉祥輕輕年紀,有這份豪情,感到無比的心折。
  葛真吾在旁勸道:“鐵老,你就不用說了。”
  楚玉祥道:“你只管放心,楚某答應了,自會給他治療了,你要他雙掌和在下手掌相抵,在下要運功了。”說完,伸出手去。
  葛真吾忙道:“鐵老,你快伸出手來,和楚賢弟手掌相抵。”
  祁連鐵駝到了此時,只得伸出雙手,和楚玉祥掌心相抵。
  楚玉祥緩緩吸气,左手運起“太素陰功”,右手運起“純陽玄功”,用力后吸,把逼入祁連鐵駝体內逼住他經穴的真气,從掌心緩緩收回。
  祁連鐵駝縱有數十年修為,他如果沒有能力化解這兩股逼人体內的真气,也許化上二十年苦修也是白費,但解鈴還是系鈴人的話,并不需要多少時間,就把真气全收回去了。
  楚玉祥雙手一收,說道:“好了。”
  他話聲剛落,祁連鐵駝坐著的人已經倏地站了起來,洪笑一聲,一道人影已經破空掠起,瞬失所在。
  葛真吾望著楚玉祥目露感激之色,低低的道:“鐵老和我情同父子,我真該謝謝賢弟……”
  楚玉祥沒去理他,只是冷聲道:“秦大娘人在哪里?”
  一名青衣使女道:“還在廳上。”
  葛真吾朝楚玉祥一抬手道:“賢弟請。”
  楚玉祥沒有說話,當先舉步走入大廳。
  這時廳上重又點了燈燭,秦大娘雙目緊閉,臉紅如火,躺臥在地,一直不省人事,她身邊伺立著兩名青衣使女。
  嚴鐵橋站在一旁,早已嚇黃了臉,更是沒敢作聲。
  楚玉祥走到她身邊,朝兩名使女說道:“你們把她扶著坐起來。”
  兩名使女依言扶著秦大娘坐起。
  楚玉祥伸手抓起她右手,和自己掌心相抵,一面緩緩吸气,把逼入她体內的“純陽玄功”吸了回來,等他放回素大娘的右手。
  秦大娘果然緩緩睜開眼來,但她可沒有祁連鐵駝那樣,經楚玉祥吸回真气,立時恢复過來,只見她雙頰如火,身軀一陣顫動,切齒道:“姓楚的……小子,老婆子……只要……有一口……气在,不會……放過……你的……”
  楚玉祥大笑道:“楚某豈在乎你放不放得過在下?”
  葛真吾眼看秦大娘依然身体發顫,心下不禁大奇,說道:“秦大娘,楚賢弟已經給你解開被震閉的穴道,你應該沒事了才對!”
  秦大娘厲笑道:“這……姓楚的……原來……是你好兄……弟,老……婆子……一身功……力都……被他破……破了,還……會好嗎?丫頭……咱們……走……”
  楚玉祥施展神功,同樣是震閉經穴,何以祁連鐵駝沒事,秦大娘反而被破了一身功力呢?
  要知祁連鐵駝和楚玉祥比拚內力,他把數十年修為,一下從掌心發出,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抵擋得住的,但楚玉祥一身兼兩家之長,分從掌心發出兩种曠世神功,只在一瞬間就把對方功力逼了回去,內勁既未消散,只是受到兩种神功的壓力,硬逼回去,只要把侵入他体內的內力吸出,自可立時無事了。
  至于秦大娘,不同的是她練的“火靈掌”,并非玄門正宗,只是乾陽功夫的旁支,但楚玉祥練的卻是道家乾天純陽功夫,“火靈掌”遇上“純陽玄功”焉得不被破去。
  秦大娘話聲出口,兩名青衣使女只得扶著她往廳外行去。
  嚴鐵橋慌忙走了過來,說道:“楚少俠,你答應過在下的,也請你替在下解了。”
  白圭子道:“楚少俠,慢點,貧道要問問他,暗算貧道和宁老施主,是什么人支使的?”
  葛真吾目光一注,問道:“我并沒命你去暗算白圭道長二位,這是誰的主意?”
  嚴鐵橋躬身道:“這是秦總管交代屬下的,在令主未來以前,副令主和屬下都是听命于秦總管的。”
  葛真吾哼了一聲道:“去偷襲東海鏢局,也是她的主意嗎?”
  嚴鐵橋低頭道:“是的。”
  白圭子道:“葛令主,貧道要把嚴鐵橋帶回雙環鏢局去。”
  葛真吾看了楚玉祥一眼,徐徐說道:“今晚江南分令已經一敗涂地,在下還能不答應嗎?不過在下希望和楚賢弟單獨一談,暫時留下來,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楚玉祥道:“在下黃夜前來,原是有事找令主來的,自然要和你單獨一談了。”
  白圭子道:“那么貧道和宁老施主先告辭了。”
  楚玉祥走過去朝嚴鐵橋肩頭一拍,說道:“好了,你已經沒事了。”
  白圭子卻舉手連點了嚴鐵橋三處穴道,一面朝楚玉祥打了個稽首道:“楚少俠回去,希望轉告阮老施主,咱們兩家是誤會,明日午前,貧道當押同孽徒前去東海鏢局賠罪。”
  說完,和宁乾初押著嚴鐵橋往外行去。
  葛真吾舉手道:“賢弟請隨愚兄來。”
  楚玉祥沒有說話,隨在他身后走去。
  葛真吾領著他走出廳前,然后又向左繞去。
  這時天色已快近五更,園中二片黝黑,兩人默默的穿林而行,一回工夫,來至一座小樓前面。
  葛真吾舉步走上石階,推開一扇木門,說道:“賢弟請進。”
  屋中有著燈光,葛真吾依然走在前面,領著楚玉祥走人一間布置精雅的小客室,才抬抬手道:“賢弟請坐。”
  一面舉掌輕輕拍了兩下。
  只見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走出,看到室中站著的楚玉祥,不覺微微一怔。
  葛真吾吩咐道:“你去沏兩盞茶來。”
  青衣使女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葛真吾朝楚玉祥含笑道:“賢弟請坐呀!”
  楚玉祥依然站著不動,說道:“我是有一件事來告訴葛令主的,令主手下的副令主,和今晚夜襲敝局的人,悉數被敝局留下……”
  葛真吾含笑道:“這個愚兄已經知道,愚兄奉令擔任令主,正在金陵,聞訊赶去,原想調停兩家誤會,差點傷在九陰神功之下,還是鐵老把我救回來的。”
  楚玉祥道:“令主知道就好,我夤夜來見令主,是希望和令主交換人質來的。”
  “人質?”葛真吾一怔,問道:“賢弟是說貴局也有人落在咱們手中?”
  楚玉說冷笑一聲道:“葛令主還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糊涂?”
  剛說到這里,那青衣使女已經端著兩盞茗茶送上一
  葛真吾一抬手,含笑道:“賢弟請坐下來再說不遲。”
  一面回頭朝青衣使女吩咐道:“你去站在外面。”
  青衣使女答應一聲,很快的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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