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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龍城群英會


  面具既是青衣幫的,尹劍青不好不答應,只得伸手從臉上徐徐摘了下來。
  揭開面具,露出來的自然是他廬山真面目了。
  祁七婆婆眯著一雙水泡眼,朝尹劍青上上下下一陣打量,然后又轉到金步嬌的身上,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才問道:“她是你什么人?”
  金步嬌不待尹劍青回答,搶著道:“他是我大哥咯!”
  “才不是呢?”張翠翠撇撇嘴道:“婆婆,她是金財神的女儿金步嬌。”
  “金財神的女儿!”
  祁七婆婆用手向空指點著,口中說道:“金財神把他擄到金家庄去,柔柔把他從金家庄救出,他又自顧自的跑了,金財神的女儿又和他在一起,柔柔又一路追了下來……唔,唔……”
  她忽然若有所悟,臉上兩個腮幫子不由得鼓了起來,惡狠狠瞪了尹劍青一眼,哼道:“小伙子,你這是什么意思?”
  尹劍青被她問得莫名其妙,望了望祁七婆婆,說道:“老婆婆,你這話在下听不依。”
  “听不懂?”祁七婆婆怒聲道:“你還在老太婆面前裝羊?”
  尹劍青道:“婆婆總有所指吧?”
  “我自然有所指而言。”祁七婆婆冷笑道:“你還說不懂?哼,你自己心里明白。”
  尹劍青道:“在下真的不明白,還望婆婆指教。”
  祁七婆婆道:“不是你,柔柔會白挨了一記‘百步神拳’?你說,你究竟是何居心?”
  尹劍青當真被她說得一頭霧水,望望祁七婆婆,說道:“在下……”
  他真的說不出什么話來。
  祁七婆婆哼道:“你沒話可說了吧?年輕人做事要干干脆脆,你生了一張討人喜歡的臉,就一會和這個好,一會和那個好,這算什么意思?”
  尹劍青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說道:“婆婆,這話從何說起……”
  “你還不承認?”
  祁七婆婆截著他話頭,重哼了一聲,說道:“你不和柔柔好,她會舍身相救,把你從金財神手里救出來?她以副幫主之尊,會和一個陌生男子一路上假扮夫妻?你居然無情無義到自顧自走了,還在半路上約了金財神的女儿私奔,不是為了你,柔柔會一路追蹤找你,受盡委屈,你……你小子真是毫無良心……”
  她越說越气,一手抓過朱漆鳩枝,重重朝地上一頓喝道:“老太婆最討厭就是這种無情無義的人,真該把你一杖劈了!”
  尹劍青給她數落得啼笑皆非,還沒開口。
  張翠翠搶著道:“婆婆,不是的……”
  祁七婆婆嘟著雙腮,哼道:“怎么會不是?事情明明擺在眼前,年輕人這些花花妙妙的事儿,老太婆還會不懂?”
  張翠翠道:“婆婆,這位尹公子是追一位艾姑娘來的。”
  祁七婆婆哼道:“他還有一位艾姑娘,我說對不?年輕小伙子,當真沒有一個靠得住!”
  張翠翠跌足笑道:“婆婆,你完全誤會了。”
  祁七婆婆張目道:“老太婆哪里誤會了?”
  張翠翠道:“副幫主把尹公子從金家庄救出來,半途上給獨臂幫的人攔住了……”
  祁七婆婆嘿然道:“獨臂幫算得什么東西?”
  張翠翠道:“后來又赶來了紫煞星司馬綸一幫人……”
  祁七婆婆道:“司馬綸是誰?”
  張翠翠道:“司馬綸就是紫煞星哈,据說十二煞神全听他的。”
  祁七婆婆道:“老太婆從未听人說過。”
  張翠翠道:“后來司馬綸他們把艾姑娘放出來……”
  祁七婆婆道:“你這小丫頭,一會說東,一會說西,老太婆越听越迷糊了,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我也弄不清,我只問你一句話,咱們柔柔是不是迫他來的?”
  張翠翠點點頭:“是啊,副……”
  祁七婆婆道:“這不就結了么?小伙子,你就跟老太婆到青衣幫去,讓幫主去瞧瞧。”
  金步嬌道:“我大哥為什么要跟你到青衣幫去?”
  祁七婆婆道:“沒你的事,不用你多說。”
  金步嬌气道:“怎么沒有我的事?”
  祁七婆婆沒看她一眼,只是瞪著水泡眼,朝尹劍育道:“你去不去?”
  尹劍青道:“老婆婆,凡事都有一個理由,你要在下到青衣幫去做什么呢?”
  祁七婆婆沉著臉道:“老太婆從不和人說理由的。”
  金步嬌接口道:“我大哥也從不跟人走的。”
  張翠翠撇嘴道:“不要臉,誰是你的大哥,叫得倒怪親熱的。”
  “小丫頭,你給我閉嘴!”
  金步嬌想起方才尹大哥和自己……她罵自己不要臉,這句話不禁触忏了蘭心,粉臉驟然紅了起來,叱道:“你再說一句,我就撕了你這張臭嘴!”
  “你才臭嘴!”張翠翠可不饒人,虎的站起身來,一手叉腰哼道:“你來嘛!”
  尹大哥剛吻了自己,她罵自己“臭嘴”!
  金步嬌越听越气,纖腰一扭,忽的竄了過去,哼道:“臭丫頭,看我饒了你才怪!”
  揚手就是一掌,拍了過去。
  祁七婆婆朱漆鳩杖一欄,把金步嬌隔開,一面回頭道:“翠丫頭,你給我照顧柔柔,不許多事。”
  張翠翠有祁七婆婆給她撐腰,哼了一聲,道:“別人怕你是金財神的女儿,我可沒把你看在眼里,哼,狐狸精,你算什么東西?”
  金步嬌給祁七婆婆鳩杖攔住,她知道自己決不是這個老太婆的對手,心里雖然气惱,又不敢硬沖上去,頓頓足道:“臭丫頭,你過來,姑娘我非教訓教訓你不可。”
  張翠翠撇著嘴,冷笑道:“憑你配么?你只會迷迷男人。”
  金步嬌尖聲罵道:“你才是狐狸精,你才專門迷男人的……”
  “好了!”祁七婆婆不耐的喝道:“你們煩不煩?”
  她回過頭來,朝尹劍青道:“小伙子,你沒看到柔柔為了你,才被姓況的擊傷,你不該隨我老太婆去么?”
  金步嬌道:“擊傷柔柔的是況公權,又不是尹大哥,你追不上人家,讓況公權跑了,竟然怪到尹大哥頭上來了。”
  “況公權跑不了的。”
  祁七婆婆重重哼了一聲,續道:“這筆賬,老太婆自會找姓況的要回來的,但小伙子,你卻非跟老婆子去不可。”
  金步嬌道:“尹大哥,這老太婆無理可喻,咱們走吧!”
  祁七婆婆白發飄動,怒聲道:“小丫頭,你敢和老太婆使拗,不是你,這小伙子會對柔柔變心?”
  “柔柔,柔柔!”金步嬌不屑的道:“柔柔不過是我們金家庄的一個丫頭,她假冒我的名字,我沒找她算帳,已經很客气了。”
  “你放屁!”祁七婆婆這回真的動了怒,沉喝道:“好個丫頭,你敢在老太婆面前放肆,看我不劈了你?”
  揮手一杖,朝金步嬌當頭劈了過來。
  這一杖風聲呼然,有如泰山壓頂,聲勢甚猛!
  金步嬌不敢硬接,急忙閃身往旁邊躍開,哼道:“難道我說錯了?難道柔柔是找金家庄的丫鬟,還是假的不成?她前晚才逃出金家庄來的,不信……”
  祁七婆婆方才那一枝,原是唬唬她的,聞言不覺怒聲道:“小丫頭,你真想找死!”
  劈空的鳩杖,枝頭一昂,漾起一圈杖影,朝金步嬌當胸直送過來。
  這一杖因她漾起的枝影,足有笆斗大一圈,任你金步嬌往左,往右閃出,或是往后躍退,都逃不出她杖勢范圍之外!
  她隨手一圈,竟然把一個人的退路完全封死,就可看出這位老婆婆在鳩杖上的功力,有何等深厚。
  尹劍青看出祁七婆婆這簡簡單單的一杖之中,卻隱藏了几個變化,憑金步嬌的武功,決難逃得過這一杖,縱然祁七婆婆并無殺人之心,這一杖如被擊中,也得身負重傷!
  到了此時,尹劍青不得不出手了,身形一晃,左手一探,五指如鋼,一下抓住了祁七婆婆的杖頭,說道:“老婆婆不可出手傷人。”
  祁七婆婆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鳩杖,竟會被尹劍育如此輕易就伸手握住了,不覺愕得一愕,沉聲喝道:“小伙子,你身手不賴啊!”
  尹劍青練的“秘宗玄功”,身法极快,迷蹤者迷失蹤影之謂也,她一時驟不及防,自然沒看清楚。
  尹劍青抓住她杖頭,只是一瞬間的事,自然很快就放開了,祁七婆婆在他松手之際,手腕輕振,杖頭倏地翻起,輕靈無比,朝尹劍青肋下“捉命穴”點來。
  這一記,聲出杖到,快得几乎只似電光一閃,枝頭便已触到尹劍青的衣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尹劍青吸气后退了一步,朗聲道:“老婆婆有話好說,何用動怒?”
  他這吸气后退,祁七婆婆的杖勢自然落了空。
  祁七婆婆盛名久著,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難惹人物,這回第一杖被尹劍青抓住,第二杖又落了空,這是她出道江湖數十年來從未有過之事,如何肯停?口中沉哼一聲道:“好小子,你先接一杖再說!”
  喝聲中,白發飛揚,朱漆鳩杖刷的又是一杖掃了過來。
  尹劍青學成“秘宗玄功”和“迷蹤劍法十八式”,其中自然包括了身法,只見他身形輕輕一晃,又巧妙的避開去。
  祁七婆婆這回杖勢掃出,睜大了眼睛,望著尹劍青,心中還暗暗冷笑:“我倒要看看你這小子,這一杖如何閃得開去?”
  她心念還未轉完,尹劍青已然輕靈的閃開去,這下直看得祁七婆婆心頭暗暗一楞,付退:“這小子,使的是什么身法?”
  要知祁七婆婆年紀雖已七老八十,火气可絲毫不減,一連三杖,全被尹劍青讓開,(第一杖是被尹劍青接住的)气就大了,口中嘿了一聲,一言不發,右手連振,一支朱漆鳩杖,發如飛龍,刷刷刷又是三杖,接連揮出。
  這三杖和方才單獨使出的一枝,聲勢便自不同,但見杖勢起處,漾起一道朱紅,像長江上的木排一樣,乘風破浪,一排接一排的涌來,勢道之強,勁風四卷,好不凌厲?
  說她杖勢像木排,這倒一點不假,不信你拿一根棍子,向天飛舞,如果舞得快的時候,遠看過去,就會漾起一排影子,但你是沒有功力的人,如果再貫注上內功,那么雖是影子,也一樣可以傷人。
  不過話要說出來,漾起的影子,雖有一排(她連發三杖,也就成為三排),但實際上,卻只有一支鳩杖(三招,不過是三杖而已)。
  尹劍青練成了“秘宗玄功”,自力自然胜過練武之人甚多,三排杖影,旁人縱或看得眼花繚亂,他卻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展開身法,身形隨著連晃三晃,先往左閃出(避開了第一杖),再側身避招(避開第二杖),再一個輕旋,不退反進(第三杖剛好落到他身后)。
  這身形晃動之間,像逆水游魚,隨著對方杖勢,青影飄忽,在祁七婆婆杖影中閃來閃去,終于閃出了杖影之外。
  祁七婆婆這三杖出手,更加注意他的身法,但她看到的,只是自己每一記杖勢,都是貼著尹劍青身子划過,就有這么巧妙,只一分之差,擦身揮落,沒碰上對方衣衫!
  這如果僅是一招,也許這小子是無意避開的;但一連三招,招招都是如此,不禁看得祁七婆婆心頭大奇,暗道:“石東華縱然是九宮門名宿,但九宮門從無這等神妙的身法,就算是石東華親自上場,除了和自己硬拼,要這樣奇妙的閃開避開去,只怕也未必辦得到,這小子是從哪里學來的呢?”
  心念閃動,手中朱漆鳩杖不覺一停,哼道:“小伙子,你怎么不敢接我老太婆一杖嗎?”
  這話自然是用的激將法了,在她想來,尹劍青不過學得一套神奇的身法而已,若是要和她動手,就未必接得住她沉重而凌厲的鳩杖。
  再說,憑她祁七婆婆的名頭,如今一連出手了六招,(第一招不是對尹劍青發的)都被尹劍青避了開去,那是杖著身法取巧之事,如果真正動手,不出几招,准可把尹劍青擊敗,擊敗尹劍青這臉面自然也挽回來了。
  她這句激將法,若是使在老江湖身上,也許并不管用,因為尹劍青已經接住過她一杖,避開了五杖,自然用不著再動手了,但尹劍青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何況又當著金步矯(方才他還吻了她),和張翠翠兩位姑娘。
  天底下,只要是男人,又是年輕的男人,當著漂亮的姑娘面前,是決不肯失面子的!
  尹劍青自然也不會例外,口中大笑一聲道:“在下已接連讓了老婆婆五杖,老婆婆如果認為非要在下接你几枚不可,在下當得奉陪。”
  “很好!”祁七婆婆一陣嘿嘿干笑道:“你只管閃來閃去,不肯接招,那算得了什么?小伙子,你只要接得住我老太婆五杖,老太婆拍屁股就走,決不勉強你跟我老太婆走了。”
  她這話,也只有對毫無經驗的尹劍青說的,試想尹劍育真能接得下她五把,那就是功力悉敵,武功不在祁七婆婆之下了,武功既不在她之下,她又如何能強迫尹劍青跟她走呢?
  尹劍青當然沒想這一點,爽朗的道:“好,咱們就這么辦?”
  這就是說,沒江湖經驗,到處都會吃虧,你吃了虧,自己還一無所覺!
  祁七婆婆又道:“小伙子,你使什么兵刃,快取出來。”
  尹劍育雙手一拍,說道:“在下沒有兵刃。”
  祁七婆婆怒聲道:“好小子,你當真狂妄得緊,想空手接老太婆五杖嗎?”
  尹劍青道:“在下是身邊沒帶兵刃。”
  “你使不使劍?”祁七婆婆回身道:“翠丫頭,把你的劍借給他。”
  張翠翠因祁七婆婆說了,正待解劍。
  金步嬌搶著道:“尹大哥,你使我的刀吧!”
  搶身而出,把手中銀彎刀遞了過去。
  張翠翠气得冷哼一聲。
  尹劍青接過銀彎刀,覺得雖是輕了一些,但總比空手好,這就抱刀一禮,說道:“老婆婆那就請賜教了。”
  祁七婆婆一向自視甚高,但因方才一連几杖,都沒沾上尹劍青一點衣角,才要他動手,如今看他手中拿的只是一柄女孩子的銀彎刀,在重量上,和她朱漆鳩杖,甚是懸殊,心頭不禁暗生愧意,喝道:“小伙子,你小心了!”
  隨手一送,朱漆鳩杖直點尹劍青眉心。
  尹劍青手中拿的雖是銀彎刀,但他練的卻是劍法,左手一振,銀刀直豎,朝杖頭上點去。
  他第一把就使出師門“九宮劍法”,師傅仗以成名的“一柱擎天”。
  祁七婆婆看得暗暗冷笑,心想:“石東華以一招‘一柱擎天’,博得擎天劍的美譽,那是他練劍數十年,功夫精深,這一招若是石東華親自使出,還可以架得開老太婆的攻勢,你小子要學你師傅,那還差得遠呢!”
  心念轉動,不由得暗暗加上了三成力追。(她本來因心生愧疚,這一仗不過使了四成力道,再加上三成,豈非已有七成力道了。)
  事實上,确也如此,一支鐵杖少說也有六七十斤,如果再貫注上功力,那就有三四百斤重了,刀劍本來已是輕兵刃,如果再用刀尖去點,能發揮力量之處就只有米粒那么一點,如何架得注沉重的杖勢。
  這時是朱漆鳩杖往前一送,銀彎刀接著往上點出,若論時間,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但听“當”的一聲,刀、杖交擊,祁七婆婆但覺一股柔和的勁力,居然把自己杖勢,頂個正著,再也送不過去。
  這下當真把祁七婆婆惊凜得不知所云,心中暗道:“這小子哪來這么深厚的內力!”口中“嘿”了一聲,杖勢忽然由上而下,划了半個圓圈,變直送為側擊,攔腰向尹劍青左側擊到。
  金步嬌先前眼看祁七婆婆擊敗武功門掌門人況公權,還怕尹大哥接不下對方五杖。——
  如今尹大哥舉刀一點,就架住了祁七婆婆沉重鳩杖,心頭一塊大石,總算放了下來,口中嬌聲道:“這是第二杖了。”
  祁七婆婆听得怒聲道:“老太婆說過五杖,就是五杖,難道還會多使一杖不成?”
  尹劍青練成“迷蹤劍法”,手法何等輕靈?銀彎刀隨著對方鳩杖輕輕一轉,就平平的搭上了朱漆鳩杖杖頭。
  這一會連“當”的一聲都沒響,祁七婆婆突覺杖頭一歪,掠過尹劍青身前,向有划出。
  她明明是未向尹劍青左腰,尹劍青腳下連半步也沒退,杖勢如何會落空的呢?(向左未來的鳩杖,突然向右划出,豈非落了空。)
  不用說是被尹劍青內勁引開的了。祁七婆婆自然知道這回遇上了高手,她只是想不通擎天劍石東華的徒弟,怎么會有如此高絕武功。
  偏生一開始就過于托大,只說要對方接自己五杖,如今看來要在五杖之內,胜過這小伙子,實非易事!
  要知祁七婆婆一向自視甚高,這回連番吃了暗虧,不由得勾起了她好胜之心,口中桀桀怪笑道:“好,小伙子,你已經接下老太婆兩杖,只剩下三杖了,現在你可要小心,老太婆要三杖一起出手了!”
  話聲出口,手腕一抖,一柄朱漆鳩杖突然向空揮起,但听“呼”“呼”“呼”三杖同時出手。這三杖正是祁七婆婆窮數十年精研苦思所創出來的“奪命三招”!
  祁七婆婆縱橫江湖數十年,這壓箱子的本領,今天還是第一次施展出來!
  三杖堪堪揮出,情形也立即不同,只見三道杖影,倏忽之間,由三化而為六,六化十二,十二化二十四,二十四支朱漆鳩枝居然沒有一支虛影,一下把尹劍青圈在中間,杖影滾滾反覆變化,層出不窮,四周所生的壓力,也越來越沉重!
  尹劍青以刀代劍,揮起銀彎刀,朝外封出,這一揮,但听一陣急如驟雨、響若連珠的“當”“當”“當”刀杖交擊之聲,竟然連續響了二十四聲之多!
  差幸地練成“秘宗玄功”,否則武林中憑誰也接不下來。
  照說你已經接過二十四杖,應該接住了吧?但眼前二十四支杖影,依然往中間滾滾而來,好像方才的二十四杖,都白接了一般!
  這無他,你沒有破去她三招杖法,杖勢生生不息,是不會被你震開的。
  不,震是震開了,但杖影共有二十四支,最先被震開的在你那漫震到一半之際,又通了上來,二十四支鳩杖,只朝中央滾來。
  祁七婆婆也暗自惊异,經過二十四震,這每一枚几乎都有數百斤力道,這小子難道手臂都沒有被震得發麻?
  金步矯听祁七婆婆說出要三杖齊使,如今听刀杖交擊,尹大哥至少已經接了她一、二十招,心頭不禁有气,大聲道:“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尹大哥已經接了你多少招了?”
  “你懂什么?”祁七婆婆哼道:“他三杖還未接下來呢!”
  金步矯不信的撇撇嘴,大聲叫道:“尹大哥,你接了她几杖了?”
  尹劍青接口道:“老婆婆說得沒錯,她确實只有三招。”
  金步嬌哼道:“說好了是接她五杖的,又不是說的五招,尹大哥你不用和她拼啦!”
  祁七婆婆怒聲道:“小丫頭,強詞奪理。”
  她口中說著,手腕可絲毫不停,運杖如飛,依然只是那三枝的變化。
  尹劍青大笑一聲道:“婆婆以為在下不能破嗎?”
  祁七婆婆哼道:“那你就破破看?”
  尹劍青道:“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突然之間,但見一道奇亮的銀虹,矯若神龍,盤空而起,橫掃而出!同時響起了“當”的一聲惊天動地的金鐵狂鳴,銀光照得炫人雙目,在銀光乍亮之際,就可清晰看到兩道人影驟然分開!銀光乍亮,二十四道朱漆杖影登時幻滅!
  兩道人影乍分,祁七婆婆白發飛揚,衣袂狂飛,連人帶杖被震得登登登連退七步之多。等她停下身來,一張老臉几乎煞白,一雙水泡眼瞪得比銅鈴還大,張口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几乎不相信這是事實,不,她几乎沒有看清楚自己窮數十年心力獨創的“奪命三招”究竟是如何被人家破去的?
  這因為尹劍青使的“迷蹤劍法”,別人自然看不清了!他本來還不想施展“迷蹤劍法”,因為祁七婆婆這三招杖勢,實在太精巧了,不使“迷蹤劍法”就無法脫困,要想脫困,就非把她杖招破去不可。
  尹劍青刀勢一收,拱拱手道:“婆婆恕在下開罪了。”
  祁七婆婆神情頹然的道:“你不但接了老太婆五杖,也破去了我數十年心力研創的三招,老太婆輸得不冤枉,小伙子,你很不錯!”手中朱漆鳩杖一頓,回頭道:“翠丫頭,咱們走。”
  張翠翠也沒想到尹劍青的武功會有這般高強,連祁七婆婆都敗在他手下,聞言看了尹劍青一眼,雙手抱起依然昏迷不醒的何柔柔,跟著祁七婆婆身后而去。
  金步嬌喜出望外,一下跳了過去,拉著尹劍青的手嬌笑道:“尹大哥,你本領真大!”
  尹劍青把刀遞還給她,說道:“你把刀收好了。”
  金步嬌接過刀,插入鞘中,一面問道:“尹大哥,方才她真的只使了三招嗎?”
  尹劍青道:“是的,她這三招變化多端,所以外人看來,就像她使了很多招了。”
  “誰是外人了?”金步嬌挽著他手臂,仰起臉來,嬌嗔的道:“大哥心里原來一直把我當作外人!”
  尹劍青含笑道:“我只是說,你是戰場以外的人,你怎么多心了?”
  金步嬌道:“我偏說內人……”
  她是故意和他說成相反,殊不知這“內人”二字說出口來,慕地雙頰飛紅,嚶嚀一聲,羞澀的道:“你坏,我木來啦!”
  尹劍青還沒听得出來,奇道:“我什么地方坏了?”
  金步嬌嬌羞的道:“我不知道。”
  尹劍青想了想,忽然臉上浮起了笑容。
  金步嬌看他笑了,扭了下身子,不依的道:“你還故意問我呢,你在笑我……”
  她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我看你方才看到副幫主夫人傷得那么重,你一直看著她,已里好像舍不得似的,恨不得過去看看她,是不?”
  尹劍青想到何柔柔傷勢沉重,一直昏迷不省人事,不覺攢攢眉道:“她中了一記‘百步神拳’,很可能傷及內腑,唉!有青青在就好了,她懂得內腑創傷的療法……”
  艾青青的娘留下的那本練功書上,有治療內腑創傷之法,他是練習“縮骨功”時看到過的,但他并沒記下來。
  金步嬌看他又關心何柔柔,又惦記艾青青,不覺輕哼一聲道:“瞧你,又關心這個,又惦記那個,心里哪有我這個妹子……”
  她眼圈忽然一紅,本來挽著他手臂的手,忽然放開了,噘起小嘴,賭气背過身去。
  尹劍青輕輕扳著她肩膀,柔聲道:“好妹子,你怎么好端端的生起气來?”
  金步嬌流淚道:“人家一顆心對著你,你心里哪有一絲對著我的?”
  尹劍青道:“何柔柔傷得那么重,我無能為力,才想到青青妹子,如果在這里,就可以替她療傷,你對我好,我如何不知道,如果你不在這里,我自然也會想念你的了。”
  金步嬌眨眨眼睛,問道:“你真的會想念我嗎?”
  尹劍青道:“她們不在這里,我會想念她們,你不在的時候,我自然也會想你了。”
  金步嬌嗤的笑道:“你呀,一會想這個,一會想那個,我看你怎么辦?”
  尹劍青道:“我是你們大哥咯,大哥對小妹總是有兄妹之情……”
  金步嬌撇撇嘴,兩頰驟然飛紅,幽幽的道:“你方才……那是……大哥該……這樣的嗎?”
  她羞澀得說來有些礙口。
  尹劍青被她說得臉上一紅,握住她的手,低低的道:“那是你太……”
  他說不下了。
  金步嬌問道:“我太什么呢?你快說呀!”
  尹劍青附著她耳朵道:“你太可愛了。”
  金步嬌心里甜甜的,但又噘著嘴反問道:“難道她們不可愛么?你……是不是也和她們……她們……這樣……”
  “沒有。”尹劍青被她通問得俊臉一紅,說道:“真的沒有。”
  “我才不相信呢!”金步嬌抿抿嘴,輕笑道:“你不說,我會問她們的。”
  尹劍青道:“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金步嬌攏攏秀發,輕笑道:“看你想到青青,就急成這個樣子,好吧,我們這就走!”
  兩人退出松林,循著大路一路往南,第二天木牌時光,就赶到金家庄附近,這里地形,金步嬌自然极為熟悉,他們為了避免被金家庄的人發現,就從小路繞過金家庄,進入山區。
  金步嬌引著他來到那天艾青青跌落水里去的池塘,低笑道:“好啦,我這向導到這里為此,現在該由你做向導了。”
  尹劍青點頭道:“好,你隨我來。”
  說完,果然走在前面引路。
  兩人一前一后,腳下走得极快,一口气奔行了二十几里路,山勢越來越見荒涼。
  金步嬌忍不住問道:“大哥,還沒到么?”
  尹劍青伸手朝前一指,說道:“就在前面了。”
  轉過一座山峰,山勢漸合,但見山麓間一片濃翠,古柏森然,中間出現一條寬闊的石板路,只是草長過膝,兩邊濃陰,雖是大白天,也有陰森之感。
  金步嬌不禁有些膽怯,叫道:“大哥,你走慢一點咯!”
  她赶上几步,傍著他身邊而行。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兩邊衰草之間,已可看到殘缺不全的石馬和翁仲,矗立其間。一連跨上了三處平台,每一座平台,都有四五級石級,已到了一座雄偉的石砌古墓前面。
  金步嬌緊依著尹劍青身邊,低低問道:“大哥,艾青青就住在這座古墓里么?”
  尹劍青點點頭,說道:“你隨我來。”
  他繞過高大的石碑,轉到古墓左側,艾青青開啟的石門前面,回頭道:“我只知道這里有一塊大石頭,可以開啟,只是不知如何開啟法子?”
  金步嬌問道:“艾青青沒告訴你過?”
  尹劍青道:“我來的時候,是她開啟的,后來我們离開這里,也是她關好的,我想以后再也不會來了,所以沒有問她。”
  金步嬌道:“那怎么辦?”
  尹劍青道:“我來試試看。”
  他記得艾青青當日開啟石門,好像身子扑在墓上,雙手在哪里接了几按,他也把身子扑了上去,兩手在石上摸索了一陣,除了粗糙石面,什么也沒有摸到,左右上下連接了許多地方石墳依然是石墳,哪里找得到門戶?
  金步嬌問道:“是不是打不開?”
  尹劍青廢然道:“那天明明看她好像輕輕按了兩下,石門就開啟,現在竟然會紋風不動,一點影子也沒有。”
  金步嬌道:“你會不會記錯了地方?”
  “不會的。”尹劍青道:“石門明明就在這里,我怎么會記錯呢?”
  金步嬌想了想道:“會不會是她在里面關上了,外面就開不開?”
  “看來青青果然回來了!”尹劍青道:“只有她回來了,在里面下了閂,外面就無法開啟。”
  金步嬌一雙秋波,只是打量著這座巨大的石墓,說道:“如果這座古墓,里面有許多石室的話,那絕不會把門戶開在邊上。”
  尹劍青道:“艾青青就是從這道門進出的。”
  “這里也許只是邊門。”
  金步嬌星眸流盼,啃的笑道:“就拿我家來說吧,有大門、邊門、后門,這一大座石墓,如果下面有許多間石室,自然不會只有一道門戶的了。”
  尹劍青想想覺得她說的也是有理,一面問道:“依你說,那該怎么辦?”
  金步嬌道:“這座古墓,如果就是司馬綸要找的古墓,那就可能隱蔽了一個很大的秘密。”
  尹劍青道:“什么秘密呢?”
  “我怎么知道?”
  金步嬌道:“這也不過是猜想罷了,如果沒有很大的秘密,司馬綸會要我爹到北峽山來建造一座金家庄?專門找尋古墓嗎?”
  尹劍青道:“你爹怎么會听他的呢?”
  金步嬌道:“不但我爹听他的,十二煞神的頭儿南宮伯伯都听他的,大家把他奉若神明,但我看不出司馬綸有什么值得南宮伯伯和爹他們這般尊敬的地方?”
  尹劍青道:“十二煞神的老大,不是喪門神歐陽琥么?”
  金步嬌道:“是呀,歐陽叔叔是十二人中最小的一個。”
  尹劍青奇道:“他不是老大么?”
  “哦!”金步嬌輕笑道:“原來你以為老大就是十二人中的頭儿了?”
  尹劍青道:“老大不是頭儿,那什么人才是頭儿呢?”
  金步嬌道:“自然是南宮伯伯了,他是十二煞神中排行第十二位。”
  尹劍青听得更奇,說道:“排行第十二位的反而是頭儿?”
  “這有什么不對?”金步嬌道:“我問你,是一兩銀子多?還是十二兩銀子多?”
  尹劍青道:“排行大小,怎么能這樣算的呢?”
  “自然這樣算才對呀!”
  金步嬌道:“所以爹他們十二個人,就是以排行數目大的是頭儿,南宮伯伯是十二,人家也叫他南宮十二,其次是壽伯伯,排行十一,這樣數下去,竇二叔(開路神竇釋)是最后第二名,歐陽叔叔(喪門神歐陽琥)是最后一名。”
  尹劍青問道:“那么金庄主呢?”
  金步嬌道:“爹排行第六,比老五溫叔叔(行溫使者溫化龍)大。”
  說到這里,忽然嬌嗔道:“瞧你,光說這些,老站著干么?再不找找看,天快要暗下來了呢?”
  尹劍青道:“這里都打不開?還要怎么找呢?”
  金步嬌道:“這里算它是邊門吧,那還有大門,另一道邊門和后門呀!”
  尹劍青道:“那只怕更不容易找了。”
  “那也說不定。”金步嬌道:“我們去看看總可以吧?”
  尹劍青道:“好吧!”
  這回改由金步嬌走在前面,尹劍青跟在她身后而行,繞著石墓,走了一個圈,石基雖是用大石條砌成,但看來看去,依然看不出一點端倪來!
  金步嬌走到大石碑前面,仔細的端詳了一陣,又不時的伸手摩婆著石碑,在碑上雕刻的二龍搶珠和許多花邊云彩上,都仔細的摸過,也是一無所獲。
  天色卻漸漸接近黃昏,金步嬌气道:“這是什么鬼墳,如果真的按裝了机關,就該在這些地方了,怎會找不到的呢?”
  尹劍育道:“天快黑了,看來今晚我們只好在這邊過夜了。”
  金步嬌臉上飛起一片紅暈,說道:“這里怎好過夜?”
  尹劍育道:“你真是大小姐,難不成你還要赶到金家庄去么?”
  金步嬌道:“留在這古墓邊,有多怕人?”
  “這有什么好怕的?”尹劍青笑道:“青青不是一個人住在古墓里面么?”
  金步嬌被披嘴,嗔道:“你呀,心里只有一個青青。”
  她忽然又覺得很新鮮,咭的笑道:“也許艾青青晚上會出來走走也不一定,這樣待會我們找一顆大樹,等天黑了,就躲到樹上去,你說好不?”
  尹劍青當然也希望艾青青會出來,點頭道:“現在也只好這樣了,明天如果再找不到門戶,你先回在上去。”
  金步嬌偏頭問道:“你呢?”
  尹劍青道:“我要在這里一直等下去,她一個月不出來,我就等一個月,兩個月不出來,我就等兩個月……”
  金步嬌輕哼一聲,說道:“從前有一個婦人,天天到山上去望丈夫,天天站著不動,結果變成了望夫石,你呢,你變了石頭,那叫什么石呢?望……”
  尹劍青堅決的道:“無論如何,我非等到她不可。”
  金步嬌望著他,忽然柔聲道:“大哥,我和你一起來的,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一直陪著你找到她,我不會一個人走的。”
  尹劍青一下握住了她的雙手,說道:“妹子,真謝謝你。”
  金步嬌溫柔一笑,說道:“大哥,你不用謝我,難道我們之間,還用得著一個謝字么?”
  尹劍青雙手握得更緊,點頭道:“對,那我不謝你了。”
  金步嬌攢攢眉道:“你握得輕一些吧!”
  尹劍青連忙松開雙手,歉然道:“對不起,我把你弄痛了。”
  金步嬌幽幽的道:“還好。”
  天色已經暮靄漸濃,古墓前面,翠柏參天,更顯得暗影陰森!
  金步嬌道:“大哥,我們幸虧帶來干糧,不然,今晚就餓肚子了。”
  尹劍青笑道:“這里有的是山雞、野兔,怎么也不會把你餓著了。”
  兩人就在大石碑前面的石凳上并肩坐下,吃過干糧。
  尹劍青道:“這里荒山野地,夜晚說不定會有猛獸蛇虫出現,你還是找一處技柯較密的大樹上去,可坐可臥,較為安全。”
  金步嬌道:“瞧你當真把我看成弱不禁風的大小姐了。”
  尹劍青道:“你本來就是大小姐咯,這樣,還是我上去替你找吧!”
  金步嬌一個人站在陰森的古墓前,覺得有些膽怯,憶道:“我們一起上去。”
  兩人這就找了一顆几人合抱的大樹,聳身上去,找了一會,只听尹劍青喜道:“妹子,有了,這里橫何交結,好像天生的一個藤兜。”
  金步嬌仰面問道:“在哪里呢?”
  尹劍育道:“你再上來,就可以看到了。”
  金步嬌攀援而上,撥開枝葉,果然發現橫柯交結之處,像一個天生的藤兜,正好可容兩人坐下,四周枝葉茂密,可蔽風雨,尹劍青已經安适的坐在里面,不覺喜道:“這里真好,好像專門替我們留的,就是住上一兩個月,都不要緊了。”
  說著,身子一縮,鑽了進去,和尹劍青并肩坐下。
  尹劍育雙足一伸,笑道:“你躺下來試試看,和床舖一樣,舒适得很。”
  金步嬌听他說出“床舖”二字,不覺粉臉驟然紅了起來,自己如果和他同一張床舖睡覺,這……
  她心頭小鹿跳得好猛,一時羞得不敢作聲。
  尹劍青直起身來,絕望她道:“妹子,你怎么不說話呢?啊,你臉好紅!”
  他目能夜視,此刻天色還未全黑,自然看得清楚!
  金步嬌忽然把一顆頭理進他怀里,幽幽的道:“沒有。”
  尹劍青輕輕撫著她秀發,柔聲道:“你歇一會吧,我下去走走。”
  “不!”金步嬌忽然雙手一環,抱住他身子,低聲道:“大哥,我不是嫌你,我跟你來了,荒山野地,我們也不用避什么嫌了,你不要下去,我……一個人有些害怕!”
  尹劍青笑道:“這有什么怕的?好,我不走,你已經奔波了一天,快歇一會吧。”
  金步嬌雙手依然抱著沒放,幽幽的道:“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這里太陰森了,天又這么黑,我就感到膽怯起來。”
  尹劍青笑道:“你以為大白天,就不可怕?其實江湖上人心險惡,比這里可怕得多了。”
  兩人低聲說著,金步嬌漸漸的沉睡過去,但雙手還是抱著尹劍青沒放。
  尹劍青不忍惊動,只得坐著木敢稍動,玉人在抱,幽香徐聞,這畫面可香艷得很,但他此刻卻把她看作親妹子一般,并不動心!
  他心里只是思索著古墓那道石門,艾青青明明隨手輕輕按動,就可啟開,自己怎會找不到的呢?
  他想到自已被困在石室之中,艾青青天天陪著自己,現在她不知回來了沒有?
  她會不會想到自己會追來呢?
  想著,想著,也漸漸有了困意……
  突然听到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尹劍青驀然惊覺,用手撥開了一點枝葉,凝目往外望去。只見來的一共有四五個人影,當前一個身穿一套黑衣,生得津頭鼠目,個子瘦小,走起路來,活像一頭老鼠。
  他后面緊隨著一個風度翩翩的青衫人,赫然是紫煞星司馬綸、財神金祥生、行瘟使者溫化龍,另外還有一個道姑,手執白玉拂塵,看去不過花信年華,生得柳眉民目,俏麗動人。
  尹劍青看清這一行人急忙用手在金步嬌肩頭,輕輕拍了兩下,一面湊過頭去,低聲道:“妹子,你快醒一醒。”
  金步嬌睡眼惺松,含笑道:“大哥,你要做什么嘛?”
  “快別作聲!”尹劍青低低的道:“令尊和紫煞星都找來了。”
  金步嬌這回完全清醒了,低聲問道:“他們人在哪里?”
  尹劍青輕輕撥開了一些枝葉,悄聲道:“就在古墓前面快到了。”
  金步嬌凝目看了一陣,說道:“我沒看到人呀!”
  尹劍青知她目力不足,于是,這就低低的告訴她來了几個人,走在前面的人很像老鼠,還有一個年輕道姑。
  金步嬌道:“那老鼠叫做地鼠晚七,這人跟人的本領特別強,据說他可以憑嗅覺尋人,比狗還靈,至于那年輕道姑,一定是九姑姑了。”
  尹劍青問道:“九姑姑是誰?”
  金步嬌道:“就是花粉煞陸九姑。”
  尹劍青道:“也是十二煞神中人了?”金步嬌道:“是的,她武功很高,一柄玉拂,很少遇上過對手。”
  尹劍青問道:“十二煞神,是不是以武功高低排下來的?”
  金步嬌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尹劍青忽然輕噓一聲道:“快別作聲,他們在說話了。”
  金步嬌道:“我怎么一點也沒听到呢?”
  尹劍青道:“從這里到墓前還有十余丈距离,你自然听不到了。”
  金步嬌仰臉問道:“大哥,你听得到么?”
  尹劍青點點頭,沒有作聲,他全神貫注,正在用心諦听古墓前面几人的說話。
  只听地鼠隗七尖聲道:“沒錯,是這座古墓了。”
  司馬紹道:“你看她進入墓中去的了?”
  晚七道:“屬下和她相距极遠,她到了這里,一晃眼就不見了,等屬下跟上來,早已失去了她的蹤影。”
  花粉煞陸九姑格的笑道:“你聞聞看,她從哪里進去的呢?”
  隗七道:“在下早就聞過了,這墓前左側,好似有一道門戶。”
  司馬綸道:“你能确定?”
  晚七道:“屬下可以确定。”
  “那好。”司馬綸道:“你領我去看看。”
  隗七果然領著司馬綸等四人,繞過古墓左側,伸手一指,說道:“就在這里了。”
  說到這里,忽然界尖一縐,向四周聞一聞,說道:“奇怪,怎么又多出一男一女兩個的气味來了?”
  尹劍青听得暗暗一怔,忖道:“這人鼻子果然敏銳得很。”
  司馬綸問道:“是怎么樣兩個人呢?”
  隗七道:“年紀不大。”
  司馬綸問道:“他們也進入古墓去了么?”
  “屬下這就不知道了。”晚七搖著頭,說道:“男的扑到石上,很可能已經進去了,那女的卻未進去。”
  金財神道:“這么說,這一男一女就不是一路的了,男的可能是尹劍青,他是追蹤艾青青來的,如果兩人不是一路,那么這女的极可能是青衣幫副幫生何柔柔了。”
  司馬綸點頭道:“金兄分析頗有道理。”
  陸九姑道:“金兄,那青衣幫副幫主真的在你在上,待了快一年么?”
  “沒錯。”金財神苦笑道:“那是陸總管引進來的,這丫頭生得极為老弱,也很柔順,怎么也想不到她會是青衣幫的副幫主。”
  司馬綸站在古墓大石碑前面,徐徐說道:“這座古墓,如果真是昔年龍城派的總堂就好了。”
  金步嬌低低的道:“大哥,他們在說什么呢?”
  尹劍青就把他們說的話,都告訴了他。
  金步嬌把一顆頭斜斜枕在尹劍青的肩頭上,悄聲說道:“大哥,我有你這樣本領就好了,隔了這么遠,還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
  尹劍育道:“內功是要循序漸進的,你下一分工夫,就有一分成就……”
  話未說完,忽然輕咦一聲道:“快別說話,我要看司馬綸在做什么?”
  金步嬌問道:“他在做什么呢?”
  尹劍青道:“他正在摩挲著石碑上的文字。”
  金步嬌道:“那几個大字足有兩尺見方,一眼就看得清楚是‘龍公如金府君之墓’了。”
  尹劍青目光凝注,說道:“不,他在摩拿著石碑后面的那篇墓志銘。”
  金步嬌道:“石碑后面那篇墓志銘字又小,又被石藤漫延,剝落了許多,誰還看得清?哦,大哥,司馬綸沒用燈照著,他看得清么?”
  尹劍青道:“他武功极高,目力自然也不錯了。”
  金步嬌問道:“現在呢,他在做什么了?”
  尹劍青道:“他在摩拿著碑文,哪會這么快就看完了?”
  金步嬌又道:“那爹他們呢?”
  “其余的人,都站在墓前。”尹劍青道:“你別說話了,司馬綸好像發現了什么……”
  金步嬌道:“他發現了什么呢?”
  尹劍青道:“還不知道,他看完碑文,好像很高興,現在……他轉出去了,啊,他走到石碑前面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金步嬌道:“這么說,這墓里的人,一定是他的祖先了。”
  尹劍青道:“他從身邊拔出一柄劍來……”
  金步嬌問道:“他拔劍做什么?”
  尹劍青道:“他用劍在石碑前面的地上挖掘,好像在找什么東西?”
  金步嬌道:“自然是找尋進入古墓的門戶了,其他的人呢?有沒有幫他挖掘?”
  “沒有。”尹劍育道:“他們依然站在那里沒動,好像沒有司馬綸的命令他們都不敢擅自行動。”
  “真是怪事。”金步嬌道:“爹他們成名几十年了,為什么要听司馬綸的呢?”
  “啊!”尹劍青忽然“啊”了一聲,一個人從樹枝上站了起來,低聲道:“他好像挖掘到什么東西了……”
  金步嬌踉著站起,傍著他身子,仰臉問道:“大哥,你看到他挖到的是什么呢?”
  “看不清楚。”尹劍青道:“地挖了三四尺深,現在一個人俯著身子,用手在掏摸,啊,他從身邊不知取出一件什么細小的東西,好像朝里面投下去了,他很快直起身來,退后了几步,目光一眨不眨的注視著石碑……”
  一陣“隆”“隆”輕震,響自地底!
  金步嬌吃惊的道:“這是什么聲音?”
  “啊!快別作聲!”
  尹劍青一把握住了金步嬌的香肩,低低的道:“大石碑在移動了,司馬綸朝大家揮著手,迅快的退出去十丈之外。”
  “隆隆”之聲,就像隱隱雷鳴,不絕于耳!
  金步橋撥開樹枝,踮起了腳尖,凝足目光,還是看不清楚古墓前面的景物,隆隆之聲,戛然停止,她忍不住問道:“大哥,現在怎么了呢?”
  尹劍青目光凝注著遠處,低低說道:“大石碑向左移開足有一丈光景,現在……原來豎立石碑的地面往下陷下去了……啊
  金步嬌道:“怎么呢?”
  尹劍青道:“好厲害,幸虧司馬綸等人都已退出去了,那方大石板陷下之后,從那桌面大的窟窿中突然射出來一大蓬又急又多的弩箭,唔,大概在五六大以內的人,輕功再高,也沒人能夠幸免了。”
  金步嬌道:“這么說,古墓的大門,果然給司馬綸找到了。”
  只見司馬紹朝身后几人招招手道:“大家隨我來。”
  話聲一落,當先舉步朝石窟中走了下去。
  陳九姑,金祥生,溫化龍和地鼠隗七,也相繼跟著走入。
  尹劍青急道:“他們都下去了,妹子,我們快走!”
  金步嬌問道:“他們都進入古墓去了么?”
  “是!”尹劍青無暇多說,拉著金步嬌縱身下樹,匆匆穿林而出!
  就在此時,尹劍青突然腳下一停,低喝一聲:“慢點!”
  金步嬌差點撞上樹身,埋怨道:“你怎么啦?”
  尹劍青道:“林外有人!”
  只听一個蒼老聲音笑道:“不惜,老夫就在此地,已經坐了很久啦!”
  林外一方大石上,果然坐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白髯禿頂老者,怀中飽一支彎彎曲曲的古藤杖,笑嘻嘻望著尹劍青。
  金步嬌踉在尹劍青身后,一眼看到白髯老者,用手推著尹劍青,口中說道:“尹大哥,他是壽伯伯呀!”
  壽伯伯,當然是十二煞神中,排行十一的壽星壽比南了。
  他還真像老壽星,一張白里透紅的孩儿臉,額頭突出,對人笑嘻嘻的!
  尹劍青經她一推,只得大大方方的走出去,拱拱手道:“在下尹劍青……”
  金步嬌沒待他說完,已經竄了出去,跳到壽星壽比南的身邊,搶著問道:“壽伯伯,你什么時候來的呢?他是尹大哥尹劍青……”
  壽比南笑嘻嘻的道:“壽伯伯不是說過已經坐了很久了么,不單是壽伯伯,大伙全來啦!”
  他話聲甫落,四周已經現出幢幢人影!
  這些人中,尹劍青認識的有喪門神歐陽琥,開路神竇鋒,門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
  另外還有一個瘦小精干的黃衣老者,和一個文士裝束的白面中年人,尹劍青曾听金步嬌說過,黑衣瘦小老者是雷公雷成章,文上裝束的則是天机星陸机了。
  十二煞神,今晚果然全到場了,只有十二煞神中排行第十二的頭儿天煞星南宮無忌尚未露面,但听壽比南的口气,這位十二煞神的頭儿自然也來了。
  門神沙老三瞪著一對銅鈴般的眼睛,洪聲道:“好小子,咱們又見面了。”
  喪門神歐陽琥冷冷的道:“這小子生了一張小白臉,心倒像是至尊寶,大小統哈,沒多天以前,和一個五丫頭,哥哥妹妹的,這一會卻拐到咱們六哥頭上,把咱們小侄女也拐出來了!”
  金步嬌嗔道:“歐陽叔叔,你怎么可以如此說話?”
  歐陽琥道:“小侄女,你爹也來了,你不該再跟著這個姓尹的小子廝混了。”
  尹劍青劍眉一剔,凜然道:“閣下說話最好放尊重些,尹某九宮門下,行得正,立得直,豈是邪行不端之人?”
  雷公富成章嘿然道:“小子,你是在咱們面前,自詡名門正派?名門正派值多少錢?”
  金步嬌看出情形對尹劍青大是不利,她挨著壽比南撒嬌道:“壽伯伯,你平日最疼侄女了,尹大哥又沒得罪你們,干么,好像沖著他來的一般,你老說句話呢!”
  壽星壽比南笑嘻嘻的道:“小侄女真乖,你這句話可說對了,大伙今晚正是沖著這個姓尹的小子來的。”
  “什么?”金步嬌吃了一惊,失聲道:“那是為什么呢?”
  壽比南笑了笑道:“不但青衣幫,獨臂幫都在找這小子,連名門正派的少林、九華、茅山派、武功門、和黃山世家,全在找他,你知道為了什么?”
  金步嬌道:“為了什么?”
  壽比南道:“這小子沒告訴你?”
  金步矯望望尹劍青,說道:“沒有啊!”
  “好!”壽比南道:“壽伯伯告訴你吧,他從魔劍桑仝手中,得到了一張‘迷蹤圖’,這小子居然心狠手辣,暗在茶中放了毒藥,毒死了冷清風、覺慧上人、万鎮河、沈中慶,而且還連一手調教他的恩師石東華都一起毒害了,你說他的心有多黑?”
  尹劍青听得宛如木橋擊頂,腦中轟然一聲,江湖上竟然把多少罪名,都加到了自己頭上!
  這當真是怀壁其罪,歐加之罪,何患無詞?
  “不會的。”金步嬌一呆,期期說道:“尹大哥不是這种人。”
  “他不會是這种人,還會是哪一种人?”壽比南笑道:“小侄女,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連自己師傅都下得了毒手……”
  “住口!”尹劍青憤然的大喝一聲,說道:“壽比南,你把在下看作了何等樣人?”
  壽比南毫不動怒,依然笑嘻嘻的道:“小伙子,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紀,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儿,哪一樣沒見過?你只能仗著一張小白臉,騙騙女娃儿,別在老夫面前窮吼了。”
  雷公雷成章怒嘿一聲道:“十一哥,別和這小子嚕嗦了,這种欺師滅祖,喪盡天良的小畜生,人人得而殊之,還和他有什么好說的?”
  門神沙老三吃過尹劍青苦頭,大聲道:“對,大伙把他干了就算。”
  金步嬌吃惊道:“不,壽伯伯、陸伯伯、雷伯伯,尹大哥不是這种人,他是好人。”
  雷成章嘿道:“還好個屁!”
  天机星陸机(文上裝束的中年漢子)手搖用扇,獨排眾議,朗聲道:“依兄弟看來,尹小兄似乎也不像是這种人,也許江湖傳言失實,所以兄弟覺得此事大家還得仔細斟酌……”
  他口气一頓,含笑朝尹劍青道:“尹小兄弟,古人說得好,匹夫無罪,怀壁其罪,江湖上這許多傳言,大概不外乎起因在‘迷蹤圖’上,因此把小兄弟說成了十惡不赦之人,但魔劍桑仝卻偏偏死在天柱峰頂,這一來,小兄弟自然就成了眾矢之的……”
  尹劍青听得又是一怔,魔劍桑老前輩,是自己親手埋葬的,并無人知,他們如何會知道的呢?他想問,但還是忍了下去。
  天机星陸机是個城府极深的人,尹劍青這一怔,他自然看出來了,微微一笑道:“魔創桑仝的尸体被發現之后,才知道他是中了一种极厲害的無形散功奇毒,因此有人猜想是……”
  尹劍青道:“猜想什么?”
  天机星深沉一笑道:“是小兄弟受了某一個人的支使,毒斃魔劍桑仝,劫走‘迷蹤圖’……”
  尹劍青憤然道:“這全是胡說八道。”
  天机星笑了笑道:“那是因為小兄弟并不會使毒,自然是受人支使的,尹小兄弟,你也是聰明人,何苦替人背這天大的黑鍋?只要把這暗中支使的人說出來,小兄弟這一身罪孽,豈不全洗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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