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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彩衣老姬


  青衣少女右手拼命的掙扎,但她自然掙不脫石中英的五指,口中急叫道:“你快放我,我要叫了。”
  其實石門已經關上,叫也無用。
  石中英朝她微微一笑,果然松開了五指。
  青衣少女倏地后退一步,翻腕之間,迅快的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劍,劍光一閃,劍尖已經抵在石中英喉嚨、得意的挑著柳眉,冷冷說道:“你再敢動一動,喉嚨就會添上一個窟窿。”
  她本來就生成一張甜美而嬌媚的面孔,但這一板下面孔,就有些凶霸霸。
  石中英看她出手一劍,不但快捷,而且還确實有几分奇奧,不愧是玄衣女的手下。
  他只是靜靜的站著,并未閃避故作吃惊的道:“姑娘這是做什么?”
  青衣少女冷冷的道:“我做什么?我要制住你。”
  她說到后來,臉上已經有了笑意。那是因為她出手如風,已在說話之時,一連點了石中英身前九處大穴。
  出手之快,認穴之准,縱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也不過如此。
  石中英依然站著不動。
  青衣少女沒待開口,已經把短劍收了回去,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膘著石中英,忽然嫣然一笑道:“昨晚副教主只點了你三處穴道,才被你自己沖穴解開!我現在要多點你几處,看你還解得開不?”
  她這一笑,紅菱輕綻,露出一排白玉般的牙齒,笑的好不嫵媚;但她一只纖細洁白的玉手,驕著兩根玉管般的手指,出手并不輕,果然又點了石中英雙肩和背后五處穴道,方始斂手。
  石中英望著她瀟洒一笑,問道:“姑娘點好了么?”
  青衣少女看到石中英那雙亮得發光的眼睛,一霎本霎的盯著自己臉上直瞧,不覺臉上一熱,迅快移開目光,冷聲道:“自然點好了,你給我安靜些,我要回去复命了。”
  正待回身走去。
  石中英輕笑一聲道:“姑娘大概出手大輕了些,在下雙手還能活動,姑娘一走,在下立時可以解開身上受制的穴道了。”
  說話之間,雙手果然抬了起來,舒展一下筋骨。
  青衣少女臉色微變,倏地后退半步,駭然道:“你……”
  石中英笑道:“在下是說姑娘穴道點輕了,所以在下雙手還能活動。”
  雙手在青衣少女點過的大穴上,一陣輕拍帶揉,自然正在試圖解開被閉的穴道。
  青衣少女又惊又急,再也顧不得許多,口中一聲清叱身形急欺而上,揮劍就刺。
  石中英腳下沒動,上身微側,便自避開了刺來的一劍,含笑道:“姑娘莫要動刀動劍,有話好說。”
  青衣少女那會理他,右手連揮,一口气刺出了七劍。
  這七劍,變化奇詭,快如閃電,記記都指向要害大穴;出劍輕捷,顯然仍在意圖制住石中英的穴道。
  以劍取穴,足見她在劍法上,已有相當造詣。
  石中英雙腳站在原地,并未移動,只是上身左右晃動,如風擺揚柳,青衣少女每劍,無巧不巧都擦身而過,全落了空。
  石中英依然臉含著微笑,說道:“姑娘現在坷以停手了吧?”
  青衣少女瞪著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一聲不作,咬著下嘴唇,突然挺手一劍,朝石中英當胸刺來。
  這回石中英沒有躲避,很快就被銳利的劍尖刺在胸口之上。
  青衣少女清秀的臉上,忽然神色一變,花容失色,尖聲道:“你為什么不躲閃呢?我……我不是存心要傷你的。”
  她和他相距不到三尺,她刺出這一劍,手臂已經伸直,而石中英并未及時閃開,不用說,劍尖已經刺入了石中英的胸口。
  她說話之時,連話聲都有些發顫,迅快別過頭去,她沒有勇气拔劍,也不忍卒看。
  石中英依然站立不動,徐徐說道:“姑娘不用害怕,還好你這柄劍并不鋒利,只怕連在下長衫都刺不破呢!”
  青衣少女听得奇怪,她一向認穴奇准,這一劍,縱然不致命,至少也該刺進去一、二寸深!她忍不住回頭看去,只見自己短劍不偏不敬刺在他胸口上,自己估計的也分毫不錯,劍尖抵著長衫,刺進去足有一、二寸深,連長衫一齊陷入肉中。
  只要看他臉上,依然含著溫柔的微笑,看著自己,神色絲毫不變,好像真的沒有受傷!
  這怎么會呢?劍尖明明刺進了他的胸窩?她几乎不敢相信,右手緩緩抽回,劍尖离開他胸口,長衫也隨著挺直!
  他說的果然沒錯,劍尖連他長衫都沒刺破!
  青衣少女臉色發黃,連退了兩步,望著他,惊顫的道:“你……你不是人……”
  石中英跟著走了過去,含笑道:“在下自然是人。”
  青衣少女看他含笑走來,好像不怀好意,不覺揚了揚手中短劍,但她立時想到這柄短劍,對他毫無用處,緊張的道:“你要做什么?”
  石中英走到她身前,淡然一笑道:“在下只是要你知道,這柄劍對在下并無多大用處。”
  青衣少女手中依然緊握短劍,只是冷冷的看著他,沒有作聲。石中英又道:“姑娘進來之時,石門早已關上,姑娘也未必也能逃得出去。”
  青衣少女一顆心直往下沉,嬌軀也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
  她自然清楚,他說的沒錯,此刻自己就芥想打開石門,逃出去,只怕也辦不到。那么他含笑逼近過來,一定不怀好意…
  她目光愈冷,突然短劍倒轉,劍尖指著自己胸口,咬牙道:“你再過來一步,我就死……”
  石中英不覺一呆,但他心里登時明白過來,她以為自己對她不怀好意想到這里,腳下一停,望著她道:“姑娘莫要害怕,在下并無為難姑娘之意。”
  青衣少女看了他一眼,怯意漸減,但依然板著臉,冷冷問道:“那你……
  她每次接触到他的目光,心就會跳,板著面孔,在心理上,好像就安全得多。
  石中英道:“在下只是想問問姑娘几句話。”
  青衣少女眨了眨眼睛,她冰冷的眼光,已漸漸在開始解凍了,但聲音還是有些冷,問道:“你要問什么?”
  石中英道:“姑娘最好先把劍收起來,別划破了衣衫。”
  青衣少女臉上微微一紅,果然收起短劍,說道:“你要問的,我未必一定會說。”
  石中英道:“在下想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青衣少女道:“羅泵山。”
  石中英道:“羅家山就是你和副教主住的地方了?”
  “嗯!”
  青衣少女“嗯”了一聲,便代替說話。
  石中英又道:“這里除了副教主,還有什么人?”
  青衣少女道:“很多人。”
  她忽然覺得自己這句話很好笑,忍不住“嗤”的笑出聲;但很快用手抿了抿嘴。
  石中英也望著她笑了笑道:“姑娘大概不肯多說,在下只要問一個人,你總該知道的。”
  青衣少女道:“什么人?”
  石中英道:“封君萍封姑娘。”
  青衣少女一雙黑白分明的俏目凝注著他,說道:“你真的想念著封師姐?”
  石中英道:“她是你師姐?”
  青衣少女發覺自己說漏了嘴,口中“哈”了一聲。
  石中英問道:“封姑娘在不在這里?”
  青衣少女道:“她跟副教主走了。”
  她說到這里,接著又道:“她并不知道你被關在這里,封師姐是副教主要她跟去的,她哭的很傷心,我們又不敢告訴她……”
  石中英問道:“副教主和封姑娘到那里去了?”
  青衣少女看著石中英,眼波溫柔得像皎洁的月光,纖塵不染的秋水!過了半晌,才輕輕的搖著頭道:“我不能告訴你……”
  石中英又問道:“那么姑娘知不知道九里龍孟家寨的公主孟雙雙,可是也囚禁在這里?”
  青衣少女忽然披披嘴道:“你們男人個個都是天生的薄情郎,哼,自命風流,自以為是多情种子……”
  石中英碰了一鼻子灰,惜愕的道:“姑娘這話怎說?”
  青衣少女又哼一聲道:“我說的不對?就像你吧,人家封師姐為了你哭得死去活來,兩個眼睛腫得像胡桃一樣,你呢,听說封師姐不在,就想打听那個苗女的下落了。”
  石中英朝他尷尬的笑了笑道:“姑娘這是誤會在下了。”、青衣少女瞪著她,一顆頭朝上仰了仰,說道:“我誤會你了,你心里惦記著那個苗女,總是事實吧?”
  石中英道:“你沒听封姑娘說過,我們如何認識的吧?”
  這句話,顯然引起了青衣少女的興趣,她雙目閃著好奇的神采,急急問道:“你說呢,你們怎么認識的?”
  石中英就把封君萍假扮孟雙雙,如何要自己扣她腕脈,一直說到從山腹秘道出來,自己發覺中了蠱毒,封君萍領著自己找毒郎中諸葛星,詳細說了一遍。
  青衣少女咬著嘴唇,只是盯著他直瞧,她越看越覺得他神采如玉,瀟洒得令每一個少女都會動心!尤其他娓娓道來,說的故事,又是那么纏綿徘側,她听得出了神,好像自己就是封師姐一般!
  石中英接著道:“孟公主是為了領我去探看天龍山隧道,才被副教主擒住的,我有責任把她救出去,封姑娘就是要我扣著她手腕來向副教主交換人質的。”
  青衣少女咬著下唇,輕嗯一聲道:“可惜封師姐不在這里
  忽然她眨眨眼珠子,春花般臉上,浮現起淺淺的笑意,自己得意的點點頭,才凝視著石中英,一本正經的道:“封師姐被師父逼著她走的,可惜不在這里,我……可以幫你的忙……”
  她臉上一陣飛紅,垂下頭,輕輕的道:“我和封師姐私交最好了,我這樣做,也可說是幫師姐的忙。”
  其實她用不著解釋,因為咱們古老相傳,早已有一句俗話,說的很清楚一一女生外向。
  石中英道:“謝謝你,姑娘是封副教主門下,幫忙不敢,只要姑娘把孟公主囚禁之處在那里,告訴在下,在下自會救她出去。”
  青衣少女披披嘴,嗤的笑道:“你去救她,你自己還要我救你出去呢,沒有我領路,你想出得去?”
  石中英道:“這里可是有很多机關布置么?”
  青衣少女搖搖頭道:“那倒不是,因為……因為……”
  她說了兩個“因為”,似乎另有秘密,不敢說下去。石中英看她咬著下唇,面有為難之色,這就說道:“姑娘如有為難之處,那就不用說了。”
  青衣少女動了一下眼珠,說道:“因為有一件秘密,我不能告訴你的,總之,出了此室,就有很多守衛,沒有我給你領路,很快就會被人發覺,副教主雖然不在,但坐鎮這里,負責守衛的桑師伯,武功不在副教主之下…”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這個不勞姑娘擔心。”接著目光一注,問道:“听姑娘口气,孟公主好像不在此地?”
  青衣少女不高興的看了他一眼,道:“瞧你,心里就只有一個孟公主,開口也是她,閉口也是她!”
  石中英道:“承蒙姑娘答應相助,在下總要問問清楚,她被囚禁在那里了?”
  青衣少女臉上一紅,道:“她被關在龍頸洞。”
  石中英問道:“龍頸洞,如何走法?”
  青衣少女道:“從這里出山,沿著山徑朝西,約有二十多里,就是龍頸洞……”
  石中英點頭道:“在下記得了。”
  青衣少女白了他一眼道:“人家還沒說完呢!”
  石中英“啊”了一聲。
  青衣少女又道:“龍頸洞是總壇囚禁人犯的地方,不屬于咱$們這里管轄。”
  石中英心中一動,問道:“姑娘可曾去過?”
  青衣少女搖搖頭道:“沒有,那里不能隨便進去,听說光是一條入山的路徑,就彎彎曲曲,像是龍頸一般,在那里負責的,叫做許傅經,是總壇的副總巡主,他到我們這里來過,人挺和气,据說他練的‘黑龍爪’,無人能敵。
  石中英自然不會把對方放在心上,忽然問道:“夏子清、信天翁等人,都是封副教主手下?”
  青衣少女道:“夏子清從前是九里龍的總教頭,屬于咱們這里的,后來調到總壇當巡主去了。”
  石中英點點頭道:“多謝姑娘,只是在下還未請教姑娘如何稱呼?”
  青衣少女一陣心跳,紅著臉道:“我叫……常慧……”
  她不等石中英開口再說,忽然轉過身去,說道:“好啦,我進來了好一會,該出去了,這時天還沒黑,等天黑了,我再來帶你出去。”
  說完,急步走近左首石壁,伸手按了兩按,石壁登時緩緩裂開一道門戶,側身閃了出去,石壁又徐徐复了原狀。
  現在,石中英心里,已經有了一個概念,這里是羅泵山,是副教主玄衣女的住處。
  玄衣女是負責盜取九里龍金礦的主持人,她手下管轄的是孟家苗的總教頭信天翁一批人。
  再看囚禁自己的這問石壁,門戶由机關操縱,可見這里不是地下石室,便是深處山腹之中,這樣的右屋自然不會只有一間。
  這里既不是他們囚人之處,何用机關操縱的石室?
  而且听青衣少女的口气,石室外面還有很多守衛,那么顯而易見,這里是他們藏金的所在,從九里龍盜運來的金子,都藏在這里無疑。
  另外一處,則是龍頸洞,是他們總壇囚人之處,另由副總巡主許傅經負責坐鎮。
  龍頸洞既是他們總壇囚禁要犯的地方,那么失蹤的藍掌門人等人,可能也被囚禁在那里了!
  石中英想到這里,心頭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等人本來就是一件令人感到難耐的事,他左等右等,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才听壁間響起“咯”的一聲輕響。
  接著壁間果然有了燈光,青衣少女常慧很快閃了進來,她一手提燈,另一只手上,還提著一個食盒。
  石門很快的閻起,常慧把食盒放到地上,一手掩著胸口,長長的吁了口气,才道:“我心跳得几乎連路都走不動了,差幸沒被桑師伯發現,這是你的寶劍,我是從師父房里偷來的,你快接過去。”
  隨著話聲,從身邊革囊中取出一卷軟劍,朝石中英遞來,那正是盤惆劍,敢情是玄前女從石中英身上搜出的從,無怪她神色這般緊張。
  石中英伸手接過,說道:“多謝姑娘了。”
  常慧道:“誰要你謝來了?”
  接著忙道:“這回,這回我是給你送飯來的,你快些吃了,我就好領你出去。”
  右中英道:“在下還不餓。”
  常慧道:“那怎么成?你已經整整昏睡了一天一晚,沒吃東西,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那來的力气?”
  她一邊說話,一邊掀開盒蓋,從里面取出兩盤菜肴,一大海碗白飯,一起放到地上,嬌聲道:“你快來吃咯,不把這碗飯吃了,我就不領你出去。”
  她本人生得秀美,這一輕喚,更流露出少女特有的嬌稚之美。
  石中英拗不過她,只得點頭道:“好;好,在下吃就是了。”
  果然盤膝坐下,取起大海碗,用竹筷撥動著白飯,吃了一口。
  常慧蹲下身子,笑道:“你怎么不吃菜呢,這盤炒蛋,是我炒的,你嘗嘗好不好吃?”
  石中英夾了一塊炒蛋,連飯一起吃著,口中連連說道:“姑娘這手菜,燒得真不錯。”
  其實他要連飯一起吃,就是因為炒蛋里面鹽放得大多了。
  常慧笑得很甜,臉上紅蓖菠的說道:“我只會炒蠻,所以只好炒几個蛋了,這盤筍燒肉,是偷偷拿出來的,人家說,偷來的東西鮮,你吃吃鮮不鮮?”
  石中英又夾起一塊肉,連聲說鮮。
  常慧輕笑一聲道:“瞧你,還說不餓?只有肚子餓的人什么都好吃。”
  石中英已有兩天兩晚沒進飲食,自然餓了,他不感覺餓是因服了那條大蜈蚣的內丹之故,現在他很快的把一大碗飯和兩盤菜看一掃而空。
  常慧瞧他吃的津津有味,心里比他還要高興。只是蹲在旁邊瞧著他,低低的道:“只可惜我沒給你弄一碗湯來,其實方才我走得慌慌張張的,就是有湯,也會給我倒翻了。”
  石中英放下空碗,笑道:“不要緊,在下吃的很好。”
  常慧站起身,朝他嫣然一笑道:“時間差不多了,你且等一等,我先出去瞧瞧,你跟在我后面。”
  石中英點頭道:“在下省得。”
  常慧不再多說,開啟了石門,一手提著紗燈,很快閃了出去。
  石中英跟在她身后跨出石室,舉目看去,但見一條黝黑的甬道,兩邊俱是凹凸不平的石壁,雖然看不出門戶,他可以猜想得到,這兩邊必然有著相同的石室。
  常慧是個很喜歡說話的人;但此時默默的走在前面,不發一語,顯然心情十分緊張。
  石中英和她保持了一丈距离,他雖然并未拔劍,但也不失警戒之心,一直全神貫注,凝視著前方。他如今一身內功,已臻上乘境界,目光注視前方,耳中可測听到數丈以外。
  這條甬道,顯然并無埋伏的人,他們在地道中也居然暢行無阻。
  不到盞茶功夫,已經到了地道出臼,前面是一道往上石級。
  常慧回身向石中英打了一個手式,便自拾級而上。
  石中英很快地跟了上去,石級盡頭,已有一堵石壁,擋住了去路。
  常慧伸手在壁上按了几下,就低頭呼的一聲,吹熄了紗燈里的燭火,眼前登時一暗,但听一陣輕震,石壁緩緩裂開,一道門戶已可隱約看到天光!
  常慧神情顯得极為緊張,臨出地道,身形輕閒,貼近石壁,側著雙耳,凝神諦听。
  過了半晌,看看并無動掙,又舉起纖掌,向地道口外輕輕拍了兩下,等到确知洞外無入,才一擰纖腰,像一縷輕煙般飛掠出去,等她在洞外站停身子,仔細朝兩旁察看了一陣,才朝石中英招了招手。
  石中英早已看清這石洞出口,是一座高聳的石崖,崖前是一片大院子,像是后院,三面圍著高牆、
  左首還有一排五間小屋,門前站著兩個腰跨單刀的黃衣漢子。
  只因這圍牆地方极大,地道出口,和兩個漢子少說也有六六丈距离,又在黑夜之間,自然看不到兩人。
  常慧也沒作聲,低頭朝外行去。越過空曠的大院子,圍牆南首,有兩扇木門。
  常慧回過身去,示意石中英稍停,她一手打開木門,身形飛快的一閃而出。
  只听門外有人低喝了聲:“是……”
  常慧沒等那人說話,雙手疾發,左右開弓,朝兩個守門的漢子脅下盧去,但當她手指還未触到兩個守門的漢子之時,那兩上漢子居然一動不動,任由她點了穴道。
  常慧自以為手法快捷,倒也不疑有他,連看也未看,腳下突然加快,朝右首一條走廊奔去。
  原來這圍牆外面,竟是一座占地极廣的屋宇。
  此時夜色已深,云淡星稀,蒼穹問一片黝黑!
  石中英舉目一掃,已可隱約看到摟子上飛格畫脊,极似一座廟宇。只是整座樓字,不見半點燈火,也听不到一絲人聲。
  常慧早已緊張得連心都快要跳出來,只是循著長廊,盡量利用暗影,隱蔽著身形,掩掩藏藏的朝外行去。
  就在她奔近走廊轉角之處,瞥見一個青衣勁裝少拿,手待長劍,站在那里!
  常慧一眼就認出她是自己三師姐高素貞,這時再待后退,已來不及,只好硬著頭皮迎了過去,輕聲叫道:“三師姐,你差點嚇了我一跳。”
  那知三師姐高素貞原式不動,站在那里,一聲不作。
  常慧暗暗吃了一惊,伸手在她肩頭推了一下,說道:“三師姐,你怎么了?”
  高素貞依然不言不動。
  這下常慧已然發覺三師姐是被人點住了穴道,口中不禁輕咦了一聲,失色道:“有人潛入咱們這里來了。”
  話聲甫落,突听耳邊響起石中英“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是在下點了她的穴道。”
  常慧听得大為吃惊,回頭看去,石中英還在自己身后一丈以外,黑暗之中,只見他臉含微笑,一雙發亮的眼睛,正好朝自己看來。
  這下直把常慧看的暗暗惊凜,忖道:“他和三師姐距离足有一丈來遠,如何把三師姐制住的?這么看來,他武功竟然不在師父之下!”
  心中想著,不覺多看了石中英一眼,才轉身往外行去。
  兩人穿出一道腰門,是一條狹窄的雨道,不需穿行殿字,一直向前進側門。
  這一路,就不曾遇上阻礙,順利的走出側門。
  夜霧之下,眼前山岭起伏,一條石板舖成的道路,通向山下。
  常慧奔出側門,腳下一停,低低的道:“從這里出去,有一條山徑,你只要循著山徑向西,就可找到龍頸洞了,我……我不送你啦……”
  她一雙清澈的大眼睛,一霎不霎的盯著他,好像有万縷柔情,欲說還休。
  石中英不敢和她目光接触,抱了抱拳道:“姑娘這番盛情,在下永遠不會忘記,姑娘請回吧!”
  常慧亮晶晶的眼中,起了一陣霧水,低聲道:“你多珍重。”
  疾快的回身,低著頭往里奔去。
  石中英已然看到她粉臉上挂下兩行淚永,心中忍不住暗暗歎息一聲。回頭看去,數丈外巍峨的門樓上,有一方藍底金字的橫匾,寫著:“九天玄女宮”五個大字,他不再逗留,舉步循著青石路朝山下行去。
  青石板路只不過一箭來遠,就已到了山腳,他舉目略一辨認方向,正想展開身法,朝西奔去!
  突听有人沉喝一聲:“小子,你給我站住!”
  一道人影,宛如灰鶴一般,從樹梢飛扑而下,疾風颯然,一下落到自己身前,擋住了去路。
  石中英目光一瞥,便已看清來人是一個白發蕭蕭的老姬,手中執著一支鴆頭杖,雙目神光奕奕,正在打量著自己。
  這白發老嘔看上去少說也有七十開外,但除了一頭銀須,臉上皺紋不多,膚色白淨,人也极為瘦小。
  這老嶇縱無龍鐘老態,也總是老太婆,但她身上偏偏穿著顏色鮮艷的彩色衣裙,看去就使人特別顯眼。
  石中英拱拱手道:“老婆婆有何見教?”
  彩衣老姬冷冷的道:“你叫石中英?”
  石中英心頭暗暗一楞,點頭道:“在下正是石某,老婆婆怎么稱呼?”
  彩衣老姬微晒道:“你不認識老身,難道老身這身衣裙,也沒听你師長說過么?”
  听她口气,她這身衣裙,似乎与眾不同;但石中英一點也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异之處?當下不覺的朝她身上打量一眼,才道:“抱歉得很,在下從未听人說過。”
  彩衣老嘔臉色一沉,哼道:“你師父是誰?”
  石中英道:“在下師父是個采藥老人,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說出來,老婆婆也不會知道。”
  彩衣老姬嘿然道,“看來你果然不知老身是誰了。”說到這里,忽然沉笑一聲道:“老身听說你武功不錯,來,我要伸量伸量你有多少斤兩?”
  石中英听的一怔道:“老婆婆要和在下動手么?”
  彩衣老姬道:“老身要伸量你的武功,自然要動手了。”
  石中英遲疑的道:“老婆婆年高德助,自然是前輩高人,在下初出江湖,微未之技。怎敢……”
  彩衣老姬不待他說下去,冷然道:“你不用多說,快亮兵刃,老身不喜囉嗦。”
  石中英暗暗皺了下眉,道:“老婆婆一定要和在下動手么?”
  彩衣老姬沉哼道:“你再不亮兵刃,等老身出手,就來不及了。”
  石中英淡淡一笑道:“老婆婆堅欲賜教,看來在下要想不奉陪,也不行的;但在下要不要亮兵刃,卻要等老婆婆出手之后,才能決定。”
  彩衣老嶇听得目中寒芒飛閃,怒笑一聲道:“少年人,你大概覺得一身所學;足可胜過老身,是么?”
  石中英依然含笑道:“豈敢!”
  彩衣老姬銀發飛揚,道:“很好。”
  “好”字出口,手中鴆頭杖緩緩舉了起來。她鴆頭杖一抬之勢,石中英就已感到杖頭上突然涌出一股無形潛力,朝身前直逼過來,心頭不覺暗暗一凜,忖道:“這老婆婆不知是何來歷?功力之高,著實惊人!”
  彩衣老姬揚起的杖勢,忽然一停,沉哼一聲,問道:“老身是不是值得你娃儿亮劍?”
  石中英暗自生疑,自己只穿一襲青衫,身上根本著不出攜帶兵刃,她怎知自己身邊有劍?但他已從對方·舉杖之勢,杖頭涌出來的潛力,知道對方功力深厚,看來自己非亮劍不可!心念一動,口中朗笑道:“在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話聲出口,右手抬處,響起“掙”的一聲龍吟,一道青光,從他袖中飛出,手中登時多了一柄三尺青鋒,寒芒吞吐,光可鑒人!
  彩衣老嶇目一注,贊道:“好劍!”贊聲未落,忽然“咦”了一聲道:“你手中這柄劍,可是‘盤餾劍’么?”
  石中英道:“老婆婆說的不錯,在下手中正是‘盤璃劍’。”
  彩衣老嶇點頭道:“無怪你很狂,你是三昧真君的門下。”
  石中英道:“老婆婆說的三昧真君,是在下大哥。”
  彩衣老漚面露惊异,哼道:“你說丁無病是你大哥?你有多大年紀?”
  石中英笑了笑道:“在下和丁大哥是忘年論交,結為兄弟,這有什么不對了?”
  彩衣老嶇哼道:“丁無病果然是個怪人,居然跟你這個娃儿做兄弟。
  只不知你手下如何?”說到這里,突然喝道:“你小心了!”揮手一杖,迎面擊來。這一杖出手不快,但杖影方起,一股暗勁,直蓋過來。
  石中英身形一晃,朝右閃出,并未還手。
  彩衣老姬沉喝道:“你怎么不敢接招?”
  石中英道:“老婆婆前輩高人,在下自當讓你一招了。”
  彩衣老嶇冷笑一聲,杖勢未落,忽然朝上挑起,這一挑之勢,杖頭抖動,倏忽問,直搗橫擊,一連劈出了三仗,登時幻起如山杖影,排空而來!
  石中英倒是不敢大意,長劍疾擊,雙目覷定,對方杖影,振腕點出三劍。
  但听“叮”,“叮”,“叮”、三聲輕響!
  排空而來的一片杖影,和他劍尖一触,立即消失不見,万鈞杖勢,竟被他悉數化解無遺。
  彩衣老姬不覺得一怔,看了石中英一眼,沉喝道:“娃儿果然不錯。”
  突然身子离地三寸,平飛過來,鴆頭杖左右挑動,宛如風起云涌一般,一口气擊出八杖。
  這“天龍八杖”,正是彩衣老姬從不輕使的絕招,八杖甫出,三丈方圓之內,勁風飛漩,沙飛石走,大有風云突變,星月無光之勢!
  石中英但覺對方杖勢乍起,自己就被困在一片杖勢中,一排排的杖影,從四面八方滾滾涌來!心中不覺暗暗吃惊,忖道:“這是什么杖法,竟有這般厲害!”
  他默運功力,待劍不動,直等杖影從四面八方擠到三尺左右,口中朗笑一聲,青光暴長,又是一陣急如驟雨的“叮”輕響,從一片杖影中連珠般傳出。
  劍光、杖影,剎時盡斂!
  彩衣老姬一身彩衣飛揚,一個人竟然身不由己,被震得后退了兩步。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天龍八杖”,連環八招,竟會被一個年甫弱冠的娃儿,使了一招极普通的“八方風雨”便被破去。
  這自然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事,不覺目注石中英,沉聲問道:“娃儿,你方才使的可是‘八方風雨’么?”
  石中英應道:“不錯,在下使的正是‘八方風雨。”
  彩衣老漚不信的道:“這不可能……”
  石中英并沒說謊,他使的确是一招“八方風雨。”
  彩衣老摳也沒說錯,她“天龍八杖’,八招連環,三丈方圓、內,盡在她杖勢籠罩之下,決不是一招极其普通的“八方風雨”所能化解。
  但她不知道石中英自小練武,九易名師、身兼武林九派之長,不去說他。尤其服下丁無病三顆:‘坎离丹”把魔教中最難練的“逆天玄功”,練到了順逆隨心。最近又無意中吞下了一枚千年蜈蚣的內丹,一身功力,可說已超越上乘境界。
  彩衣老摳八仗連環的“天龍八杖”,每杖可以幻化八支杖影。八杖齊發,從四面八方,涌來的杖影,就有六十四支之多。
  而且每杖可虛可實,使人無法捉摸,是以三十年來,一直無人能破。
  要知任何一种兵刃,使到最快速的時候,都有幻影出現;但不論你幻影有多少,實際上總歸只有一支兵刃。許多人捉摸不定,無法封解,是因眼花潦亂;看不清那些幻影中那一支實際兵刃。
  石中英目前功臻上乘,目力自然也不是平常人所能及,他持劍不動,直等六十四支杖影,擠至惕前三尺之晚當然已字看清楚那些幻影中,只有八支杖形,才真正劈擊而來的杖勢。
  “八方風雨”是八圭門中最具威力,以守代攻的一招劍法,在石中英手中使出,力貫劍尖,气布劍身,自可化平凡為神奇,但沒有石中英這樣深厚功力的人,自然就無法使展出這等奇跡的劍招來了。
  閒言表過,卻說彩衣老姬自然不信在一招之間,破解“天龍八杖”,還把自己震退了兩步,會是“八方風雨。”
  她似是被遭受了戲弄,臉上突現大怒,雙目,也隨著呈現出一片殺机,盯著石中英,沉喝道:“小子,你再接我一杖!”
  喝聲出口,突然縱身一躍,飛落石中英面前,鴆頭杖“呼”的一聲,直向石中英迎面擊來。
  這一杖來勢雖然并不太快,但杖頭卻籠罩了石中英身前七處死穴,顯然也是她凝聚全力的一擊。
  因為杖勢愈接近石中英身前,來勢也愈見沉緩,石中英也已感覺到這一杖招式雖然簡單,但潛力如山,逼人而來,几乎比方才八杖,威力還要沉猛得多!
  彩衣老姬在八杖無功之后,才激起了她好強之心,要以自己數十年功力,和石中英作最后一擊!
  石中英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意,盤嫡劍當胸直豎,雙目緊緊盯在杖頭之上,臉上一片肅穆。
  彩衣老呶白發飛揚,本來自淨的臉上,已經涌現出濃重的殺机,杖勢距离石中英面門,快到四五尺左右,突然吐气開聲,發出一聲沉喝,鴆頭杖當頭直落!
  适時石中英直豎的長劍,也隨著朝上點出。杖、劍交接,傳出”叮”的一聲輕響!
  挾雷霆万鉤之勢的鴆頭杖,竟被石中英一支軟劍劍尖,頂個正著!
  彩衣老姐這一擊,來勢何等沉猛,但鴆頭杖被石中英的劍尖頂住,再也無法下落分毫。
  彩衣老嶇不禁狂怒,厲聲道:“好小子,咱們就比比內力,老身倒是不信八十歲的老娘會倒繃孩儿,栽在你娃儿的手里!”
  喝聲之中,手中鴆頭杖隨著加重了几分力道。
  石中英是柄軟劍,他要頂住鴆頭杖,自然也得貫注內力,此時彩衣老樞不住的在杖頭上增加力道,不覺暗暗皺了下眉,說道:“老婆婆,咱們之間,并無深仇大恨,何必比拼內力?”
  彩衣老摳眼看自己繼續力”大力道,石中英依然以劍支杖,絲毫不見有吃力的模樣,而且還能從容說話,心頭又惊又怒,杖上的壓力,也愈加愈重,一張清瘦的臉,呈現出一片青黃,兩鬢白發,漸漸直豎而起,一身彩衣不住的無風飛揚。
  漸漸她一個人已經緩慢的离地而起,運起全力施為!
  一寸、二寸、三寸,身子不住的上升,杖頭壓力,也在不住的增加。
  石中英在彩衣老摳鴆頭杖全力施為之下,頂著的劍尖,漸感不支,到了此時,你就是不想和她拼斗內力,也只好運起功力,和她比拼了!
  他連自己也不知道他內功究竟到了如何一個境界,但他這一提聚真气,由右臂貫入劍身,凝注劍尖……。
  這一剎那,彩衣老嶇突然感到從劍尖上涌出一股巨大的無形潛力,但覺杖頭一震,一個人身不由己,連杖帶人,震得直飛而起!
  彩衣老姬這一惊當真非同小可,她總究久經大敵,臨危不亂,順勢在空中連翻三個筋斗,才算卸去震力,使用“千斤墮”的身法,落到地上,還是站立不穩,腳下踉蹌,連退了兩步。“篤”的一聲,鴆頭杖插入山石,足有四五寸深!
  等她站定身子,雙目精芒如電,凝注著石中英,盡是猙厲之色,口中沉嘿一聲,猛地雙足一頓,一個人像鵬凌空,掠上樹林,踏著樹梢而去,瞬息不見。
  石中英還不知道彩衣老姬是被自己內力震飛出去的,眼看她忽然舍了自己,騰空掠去,不禁搖了搖頭,覺得這一場拼斗,真有些莫名奇妙。
  自己和她無怨無仇,連彩衣老姬的來歷都一無所知,卻非逼著和自己動手不可!
  他仰首看著天色,收劍人鞘,舉步朝西奔去。
  九天玄女宮第二進,穿出右首一道腰門,是一個小院落,庭前花木扶疏,一排三問精舍,黑黝黝的,并無燈火。
  朦朧月光照在走廊上,顯得十分暗淡。
  一個苗條人影,此時默默的垂手凝立在精舍門口,黛眉微蹙,只看她不時的翹首望著星月,流露出焦的的神色,就像怀著什么心事一般!
  突然,檐角輕風颯然,一道人影,疾如飛烏,飄落階前。
  那正是白發如銀,手握鴆頭杖的彩衣老姬。
  苗條人影心頭咯的一跳,急忙躬身道:“桑師伯回來了。”
  她一雙清澈的眼神之中,掩不住盼望和關切之色。
  彩衣老姬只望了她一眼,柱著鐵杖,點點頭道:“慧丫頭,隨我進去。”
  舉步朝屋中行去。
  原來那苗條人影正是常慧,她不知怎的,一顆心老是安宁不下來,眼帘里老是浮現起石中英瀟洒的人影,驅之不去。
  這時看到桑師伯臉色不善,更覺心頭有些七上八下,又不敢多問,口中應了聲“是”,緊隨著彩衣老姬身后,跨進精舍,一閃身,搶到窗前桌邊,打亮火石,點燃起油盞。
  彩衣老摳隨手放下鴆頭杖,在上首二張藤椅上坐下。
  常慧走到彩衣老姬身邊,忍不住道:“桑師伯,他……走了么?”
  彩衣老嶇嘿然笑道:“走了。”
  常慧心頭總算放下了一塊大石,急急問道:“你老人家覺得他武功如何?”
  彩衣老姬道:“晤,這小子果然高明得很,連師伯差點都吃大虧。”
  差點吃了大虧,那是暗示未吃大虧;但其實彩衣老姬是吃了大虧才回來的。
  常慧眼中不期閃過一絲彩色,偏著頭問道:“這么說他足可對付姓許的了。”
  彩衣老摳輕輕一哼道:“姓許的一身所學,表面上似乎并不太強,但据老身觀察,此人心机极深,极可能深藏不露。”
  她不待常慧開口,接著說道:“七年前,龍頸拗禁洞成立之初,你師父曾向教主提議,由老身前去主持,后來教主卻派姓許的來,這件事,他自然有個耳聞,因此表面上對你師父事事恭順,實際上;他并不買咱們的帳……”
  常慧道:“原來還有這段經過,弟子從沒听說過。”
  彩衣老姬冷冷一笑道:“你自然沒有听說過,所以……”說到這里,忽然抬頭問道:“是素貞么?”
  門外一個少女聲音應了聲“是”。
  彩衣老姬道:“進來。”
  門口翩然走進一個青衣少女,正是玄衣女的第三弟子高素貞。
  彩衣老姬倏地站起身來,一手抓起鴆頭杖,說道:“好,咱們走。”
  二更時分,山气沉沉,星月朦朧!
  在群山間一條繞著山盤行的羊腸小徑上,正有一條人影,朝西奔行。
  深山,深夜荒僻無人的羊腸小道,普通人只怕寸步難行,但此人卻奔行得比飛還快。
  他去的方向,正是龍頸拗,因為這條小徑,就是直通龍頸拗的。
  老遠就可以看到小徑朝一處兩山夾峙的狹谷中延伸而入。如今他已經到了狹谷的前面。
  還沒進入谷口,突然有人大喝一聲:“來人止步。”
  兩道燈光,已崖上直射下來,正好照到這人的身上。
  這下,看清楚了,來人身穿青布長衫,是個腰背微彎的老頭。
  看去不過五十出頭,削瘦臉,酒糟鼻,雙顴凸出,嘴上留著兩撇八字胡子,頰下還有疏朗朗的几莖蒼須,這時聳著雙肩,臉含微笑,在崖前站停下來。
  就在燈光亮起的同時,狹谷中已然迅快閃出兩個身穿藍布短褂,腰束草繩,手握獵叉的漢子!
  他們本來來勢洶洶,大有喝問之意;但一眼看到谷外站著的酒糟鼻老頭,挺起的胸脯,立時餾了下去,神色恭敬的躬躬身道:“小的見過使者。”
  原來這糟鼻老頭正是鬼影子夏子清,他一手摸著蒼須,笑了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二位不用多禮。”
  兩個獵戶裝束的漢子直起腰,由左首一個說道:“家師就在谷中,使者請進。”
  夏子清頷首道:“二位辛苦。”
  舉步朝谷中走去。
  龍頸拗果然形勢十分險要,谷中兩山夾峙,狹厭如弄,大概只容得兩騎并行,地勢形成斜坡,逐漸向上,兩邊壁立如削,危石欲墜!
  夏子清隨著山勢,一路往上,登上山岭,左首忽然呈現數畝大小一片平崖,蓋著几間瓦屋,隱隱射出燈光。
  問前放…張藤椅,端坐著一個濃眉黑臉,上身赤膊的高大老一者,一手謠著蒲扇,正在納涼。
  夏子清剛剛登上山岭,那高大老者已經從藤椅上站了起來,呵呵笑道:“夏兄真是忙人,昨晚兄弟輪值,你匆匆赶來,天還沒亮,就匆匆走了,今晚又來,你到底在忙些什么?來,來,今晚總沒事了吧?兄弟正好有一缸上好茅台,咱們好好喝上几杯。”
  夏子清听的不覺一怔,心中忖道:“原來夏子清昨晚才來過,只不知這黑臉老行是誰?自己可不能露出馬腳來。”
  原來這夏子清正是石中英所喬裝。
  他是從常慧口中,得知夏子清是他門的總壇的巡主,經常傳達總壇命令,才改扮了夏子清來的。
  此時听那黑臉老者一說,不覺伸手摸摸酒糟鼻,想起夏子清是個嗜酒如命的人,當下聳了下肩,連連拱拱手道:“老哥原諒黑臉老者沒待他說完,洪聲道:“怎么?關某面子不夠?”
  夏子清連忙笑道:“你關老哥這么說,兄弟就擔當不起了,咱們是多年老弟兄,有酒喝,能不奉陪……”
  黑臉老者洪笑道:“這不就結了,我叫他們搬張椅子來,咱們就在這里……”
  夏子清笑了笑道:“關老哥真是急性子,兄弟話還沒說完呢!”
  黑臉老者道:“你還要說什么?”
  夏子清歉然道:“兄弟隔天再叨扰,今晚可不成。”
  黑臉老者道:“你又有什么事?”
  夏子情道:“不瞞關兄說,兄弟還得赶去見副總巡主,而且今晚是你關兄輪值,凡事也總得小心些才好!”
  黑臉老者哈哈大笑道:“這個你只管放心,副座今天特別下了道命令給值日的老何和我,說近日內若是有人闖關,如果發現他武功太強,就不用硬拼,只管放他進去,既要放他進去,兄弟還小心個屁?”
  這人有些像猛張飛,說話粗魯但也极為率直。
  夏子清顯然并沒注意他說的話,只是拱拱手道:“關老哥,請恕老兄弟要事在身,要失陪了。”
  黑臉老者道:“夏老哥既然有事,那就請便吧!”
  夏子清連說:“少陪,少陪。”
  就舉步往岭后而去。
  就在夏子清走后,沒有多少時間,但見一個獵戶打扮的漢于匆匆的赶上來,見到黑臉老者慌忙躬身行禮道:“啟稟師父,羅泵山桑老護法駕到。”
  羅泵山桑老護法,就是彩衣姥姥桑大娘也。
  黑臉老者不覺一怔,龍頸拗禁室,直屬總壇管轄,不受羅泵山節制,只不知彩衣姥姥責夜赶來,究竟有什么事?”
  但是彩衣姥姥桑大娘乃是副教主玄衣女的師姐,他可得罪不起,慌忙抓起搭在藤椅背上的上衣,往身上一披,他連鈕扣還沒扣好,就听一個蒼勁的笑聲傳了過來:“關巡主大概想不到老身會連夜赶來吧?”
  隨著這一聲笑聲,崖上登時多了三個人影!
  那正是彩衣姥姥桑大娘,她身后緊隨著兩個青衣勁裝少女,則是高素貞和常慧兩人。”
  黑臉老者慌忙拱手道:“屬下不知老護法駕到,有失遠迎。”
  論地位,護法和副總巡主相等,他是巡主,自然得稱屬下。
  桑姥姥手扶鴆頭杖,白淨的臉上,微有笑容,朝黑臉老者頷首道:“關巡主好說。”
  黑臉老者關長胜,外號黑虎神,是主持龍頸拗禁室副總巡主手下四大巡主中的首席巡主,教中地位并不算低。
  他看桑姥姥口气托大,心中老大的不悅,但依然陪笑道:“桑老護法貴夜蒞臨,必有見教,屬下洗耳恭听。”
  桑姥姥口中“嗯”了一聲,目光一掠,徐徐說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咱們到屋中再說。”
  黑虎神听的又是一楞,彩衣姥姥的口气,他自然听得出來,可能有什么机密之事,當下連連拱拱手道:“是,是,桑老護法遠來,自該到屋中待茶。”
  說完,就側身肅客。桑姥姥也不客气,隨著他舉步入屋。
  這是輪流守關的歇足之處,中間一間,算是客堂,也只放了几把椅几。
  黑虎神引著桑姥姥進入客室,桑姥姥實不客气在上首一把藤椅坐下。
  一名獵戶裝束的漢子端著一盅茶送上,立即退了出去。
  桑姥姥朝高素貞、常慧兩人揮揮手道:“你們也出去。”
  高素貞、常慧躬身應“是”,一起退出屋去,在門口站定下來。
  黑虎神自然知道她們雖是退出屋去,實則站在門口,防人偷听只要看她們這番舉動,顯然有著极重要的事故,心頭只是惊疑不定。
  只听桑姥姥沉聲道:“關巡主。”
  黑虎神悚然一惊,慌忙欠身道:“屬下在。”
  桑姥姥雙目炯炯,注視著黑虎神,神上臉色漸漸凝重,一字一字的道:“你看許傅經為人如何?”
  黑虎神遲疑的道:“這個……”
  桑姥姥凜然道:“老身是奉命調查來的,關巡主但說無妨。”
  黑虎神已經意味到事太嚴重,目光抬視,問道:“只不知老護法問的是那一方面的事?”
  桑姥姥沉聲道:“他有二心。”
  黑虎神心頭不期猛然一震,意猶未信,問道:“二心?”
  桑姥姥”晤”了一聲,冷冷說道:“不錯,他有背叛本教的企圖,不知關巡主知不知情?”
  黑虎神神情連震,惶然道:“屬下一點風聲也沒有听到,屬下覺得此事不大可能。”
  桑姥姥沉著臉道:“許傅經叛教有据,你還想替他掩飾么?”
  黑虎神欠身道:“屬下不敢。”
  桑姥姥看了他一眼,才道:“老身奉教主之命,特地調查此事來的,所以……”
  拖長語气,并不再說下去。
  黑虎神連應了兩個“是”。
  他除了應是,已經沒有置嗤的余地。
  桑姥姥續道:“他叛教罪行,老身已經握有确切的資料,因此,老身覺得關巡主應有自處之道。”
  黑虎神關長胜恭謹的道:“屬下剖心瀝肝,可表天日。”
  桑姥姥重重的冷哼一聲,道:“你要洗刷附從之嫌,應該以行動來證明。”
  黑虎神也是老江湖了,這話如何听不出來,慌忙拱手道:“老護法來了,正是屬下之中,如有用得著屬下之處,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話桑姥姥听得稍感滿意,點頭道:“如此就好,老身之意,關巡主最好寫一封密報,呈由副教主轉呈教主,檢舉許傅經叛教經過,歷舉事實,老身可以把這封密告,當作者身尚未到達之階接到的,這樣,關巡主不但可以將功贖罪,也洗脫了附從的罪嫌。”
  黑虎神心頭已經明白,這是桑姥姥公報私仇,有意安排,志在剪除許副總巡主,再進一步說,桑姥姥既是副教主玄衣女的師姐,此一行動,顯然也得到副教主的同意或支持。
  這么一想,試問到了此時,他還能不同意嗎?當下拱拱手,黑臉上流露出一片感激之色,慎重的道:“多謝老護法指示,只是屬下對許總巡主知道的不多……”
  桑姥姥嘿然笑道:“副教主對關巡主极為器重,老身臨行之前,還特別交代,關巡主真有附從之嫌,也務必設法開脫,因此老身已經替你找几條許博經的叛教罪狀在此,關巡主只要把它寫上就是了。”
  說完,果然從大袖中取出一張箋紙,隨手遞了過去。
  黑虎神雙手接過,只看了一眼,心中暗道:“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但他神色卻愈為虔敬,說道:“屬下能洗脫罪嫌,皆出老護法所賜?只不知老護法還有什么差遣之處?”
  桑姥姥臉上有了笑意,點頭道:“老身這里有密柬一封,關巡主依計行事就好。”
  說完,又從大袖中取出一封密柬,朝黑虎神遞去。
  黑虎神接過密柬,躬身道:“屬下遵命。”
  桑姥姥藹然笑道:“老身早就知道,關巡主是明白事理的人,今后自會有你的好處。”
  黑虎神恭謹的道:“多謝老護法的栽培。”
  桑姥姥一陣嘿嘿干笑,站起身往外走去,口中說道:“素丫頭,慧丫頭,咱們走。”
  再說石中英喬裝鬼影子夏子清翻過岭脊,羊腸小徑,一路往下,兩邊依然壁立如削,十分險峻。
  這樣走了半里來路,山徑又逐漸往上,抬頭望去,一道峻岭,橫互上頭,心中暗道:“龍頸拗三起三伏,這里敢情是第二道峻岭了,只不知守關的是誰?”
  心念轉動之間,腳下自然絲毫不慢,快要登上岭頭。
  只听岭上有人高聲說道:“來的可是夏老大么?”
  石中英哈哈一笑道:“正是兄弟。”
  雙腳一點,人已隨聲而止。
  但見一方大石崖上,站著一個一身勁裝,雙肩套著一對日月雙環的大漢,看去不過四十出頭,身材魁梧,一望而知是位練外門功夫的高手。
  石崖上地方雖然不大,但兩人相距,還有兩三丈遠近。
  那漢子慌忙迎了過來,大笑一聲,抱拳道:“果然是夏老大,兄弟一向自詡眼力不錯,方才只看到一條熟悉的人影,一路騰躍而來,除了你夏老大,還有誰能有這份輕功?”
  石中英根本不知道這人是誰?但只要听他口气,定然和夏子清是极熟的人,一時不便稱呼,只好摸著酒糟鼻。呵呵笑道:“自己弟兄,這不是給我戴高帽子么?江湖朋友。就因為兄弟只有這點輕功,才給我弄了個鬼影于的外號,若是兄弟的輕功真算高明,為什么不給我取個仙影子呢?”
  那漢子也大笑道:“夏老大這么一說,兄弟這‘雙環將,更差勁了,只不過是個聊備一格的偏將、牙將而已。”
  原來他叫雙環將!
  石中英在他笑聲之中,拱拱手道:“咱們一見面就說笑,兄弟還有急事,必須在三更之前赶到,面見副老總,可要失陪了。”、雙環將听說他身有急事,不敢挽留,也拱拱手道:“夏老大既然有事.那就請吧。”
  石中英不再多說,縱身掠起,一連几個起落,便已登上第二道峻岭,眼看山徑果然又開始往下,心中覺得暗暗好笑,自己只是听常慧說過,龍頸拗地勢險峻,預料必然有人把守,才喬裝夏子清而來,不料卻扮對了人,居然一路通行無阻。
  如此看來,夏子清在他們教中,人緣相當不錯。
  龍頸拗三起三伏,石中英越過兩重山岭,一路往下,又行了一里光景,如今山徑又開始往上了,等他登上山岭,但見岭上一片平地,兩邊站著四個一色天藍勁裝,背負長劍的少年男女。
  兩個男的年約二十六七,一臉彪悍之色,兩個女的長發披肩,也有二十左右,丰姿綽約,妖艷動人。
  他們一眼看到來的是夏于清,慌忙一齊躬身去,同聲說道:“小侄、侄女叩見夏師伯。”
  石中英听他們口气,便知是獨眼龍許傅經的門下:這就摸著酒糟鼻,呵呵笑道:“四位不可多禮,今晚是你們值班?”
  夏子清有個習慣,時常用手摸酒糟鼻。
  左首為一個答道:“這十天,輪到咱們師兄妹四人值夜。”
  石中英連連點頭道:“好,好,老朽身有要事,找你們師父去。”
  左首那人躬身道:“夏師伯請。”
  其余三人也一起躬身為禮。
  石中英和他們略為點頭,就舉步往岭后山徑行去,現在走的當然又是下坡。
  龍頸拗三起三伏,這是第三個下坡。山徑兩邊,依然峭壁夾峙,星月無光。
  正行之間,突听身后“嗤”的一聲,一道黃色火花,沖天飛起,“叭”的一聲,散作滿天花雨,緩緩消失不見。
  石中英心知這是他們的暗號無疑,腳下加快。一身奔行而下。
  不消多大工夫,便已走下山坡,地勢漸平,一條山徑、沿著山腳,朝上繞去,這樣又走了半里光景,山谷已到盡頭,前面一座峭壁,擋住了去路。
  壁下,是人工開鑿的一個穹門隧道,攔以大鐵柵,中間是兩扇鐵柵門,敞什無阻。
  柵門兩邊,雁翅般站著八名身穿天藍勁裝的漢子,腰跨單刀,身子挺得筆直,看到石中英走近,一齊躬下身去,動作划一。
  石中英中心中暗暗忖道:“自己若不是喬裝夏子清前來,光是三處山岭上守衛的人,和這道鐵柵門,就不知道要費多少手腳。”
  這條隧道,不過一箭來遠,出口處依然是個穹門,穿過隧道,是一處四面峭壁環繞,地勢如盆的一座絕谷。
  中間有一條舖著青石板的大路,兩邊种了不少花樹,月色朦朧,花影迷离,居然別有天地。
  石中英因賊巢已在眼前,他縱然藝高膽大,心頭也不期有些緊張,只是順著青石道路行去。
  谷底不過半里見方,轉眼工夫,便已行北首一座高峰之下,但見石階百級,矗立著一座黑壓壓的巨宅,雄踞山麓、
  石中英登上石階,就見大門中并肩走出兩個十六八歲的綠衣少女手執紗燈,朝石中英躬身一禮,駕聲歷歷,說道:“家師已在花廳等候,特命弟子前來迎近。”
  石中英心中忖道:“看來獨眼龍是個狂妄自大的人。”一手摸著酒糟鼻,呵呵笑道:“二位姑娘請啊。”
  二名綠衣少女手提紗燈,轉身在前領路。
  石中英隨著她們身后,進入大門,但覺左轉右折,穿過几重門戶,一直走入一座花木扶疏的庭院。
  兩綠少女在三間敞軒前站停,一齊躬下身去,說道:“回稟師父,夏使者來了。”
  敞軒中傳出一個狼曝般的聲音,叫道:“快請。”
  兩名綠衣少女迅快側身退下一步,躬身道:“家師請使者入內相見。”
  話聲未落,門口湘帘,已經一左一右撩開。
  石中英也不客气,呵呵一笑道:“兄弟又來了。”
  舉步往里行去。
  這間敞廳,不僅畫棟雕梁,裝點得金碧輝煌,三面窗明几淨,纖塵不染,這時中間一把金蚊倚上,已經緩緩站起一個人來。
  這人身穿黑袍,發挽道譬,臉凹如餅,雙顴高突,左眼已瞎,右眼光逼人,獅鼻闊口,刻下疏朗朗飄著几莖花白白髯。不用說,他就是主持尤頸蝴禁室的獨眼龍許傅經了!
  “哈哈!”
  獨眼龍敞笑一聲道:“夏老哥,兄弟早就叫你住上几天再走,你卻一刻也留不住,現在如何,不是又赶來了么?”
  石中英聳聳肩,苦笑道:“兄弟若是有你副老總這份福气,才能坐鎮一方,只可惜兄弟生成是奔波的命。”
  他因對方和夏子清是极熟之人,因此竭力模仿著夏子清的說話和舉動。
  獨眼龍笑道:“兄弟縱然坐鎮,但還是要听你夏老哥的。”
  這話是說夏子清是總壇傳達命令的使者。
  兩人相對大笑,各自落坐。
  說話之間,早有一名綠衣少女托著只一只青銅茶盤,走了進來,端上兩盅香茗,放到几上,便自退去。
  獨眼龍獨目一注,問道:“夏兄貪夜赶來,可是教主有什么指示么?”
  石中英摸摸酒糟鼻,呵呵笑道:“副老總這下可猜錯了,兄弟并非奉教主之命來的。”
  獨眼龍一手拂須,沉吟著笑道:“夏兄總不至于為了兄弟一缸陳年女儿紅,還沒喝完,才赶來的吧?”
  石中英听到說起酒來,不覺摸摸鼻子,笑道:“兄弟就是嘴饞,也不敢巴巴的赶上几十里路,貪夜來惊動你副老總了。”
  獨眼龍右目乍睜,突然道:“夏兄此來,莫非有什么重要消息見告?”
  石中英道:“兄弟是特地給你副老總送信來的。”
  獨眼龍目射奇光,詫异的問道:“給兄弟送信?”
  石中英道:“不錯,若非事情緊急,兄弟還不用連夜赶來呢!”
  獨眼龍道:“究是什么急事,勞動夏兄親自赶來?”
  石中英道:“事情是這樣,封副教主抓到一個姓石的小子,叫做石中英,据說他是六合劍石大俠的儿子……”
  獨眼龍奇道:“他會是教主的公子!”
  他這句話,听的石中英不禁一楞!
  听他口气,他們教主,竟是自己父親!
  不,這不可能。
  這大概又是賊党故弄玄虛,他們假冒自己父親,充任武林盟主,如今居然又利用父親的名義當他們的教主!
  這批賊党,當真可惡已极!他盡管心頭憤怒,但臉上卻絲豪不露,只是笑了笑道:“副老總且別打岔,听兄弟說下去。”
  獨眼龍一手須,口中“晤”了一聲。
  石中英續道:“這姓石的小子,一再和本教作對,這次他是為了腔順掌門藍純青等人為本教所擒,一路找到九里龍孟家寨去,才被副教主擒來……”口气略頓,接下去道:“那知這小子乘封副教主外出,伺机逃脫……”
  獨眼龍頷首道:“夏兄就是為此事來的么?”
  石中英道:“正是,這小子雖然并不知道藍純青等人,囚禁在龍頸拗禁室,但他已知封副教主把孟家寨公主盂雙雙送來此地
  他這番話,含有試探性質,若是藍純青等人,确實被囚禁在龍頸拗,獨眼龍自然不會否認。
  獨眼龍右眼獨目异采閃動,點頭洪笑一聲道:“兄弟听夏兄說過,這小子還精擅易容之術!”
  隨著這句話,人已霍地站了起來。
  石中英心頭雖有几分警覺對方口气有异,但還沒想到自己在談話中,已然露了馬腳。
  獨眼龍舉掌擊了三下,說道:“請何、鐘二位巡主進來。”
  伺立廳前的一名綠衣少女躬身領命,轉身走前門口,嬌聲說道:“副總巡主有命,請何、鐘二位巡主人內。”
  話聲方畢,只見門口出現了兩條人影,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前面一個中等身材,年約五旬的老者,生得濃眉吊眼;藍衫。燈籠褲,空著雙手,目光炯炯,一望而知是個內外兼修高手。
  后面一個五短身材,生得小眼塌鼻,尖腮蒼須背后交叉背著兩柄虎頭鉤,因他身材短小,更顯得步履沉穩,這兩人正是龍頸拗四位巡主中的七步追魂何東山、穿山甲鐘仲豪。
  兩人走入花廳,同樣的拱拱手道:“屬下見過副總座。”
  獨眼龍右眼精光電射,伸手一指石中英,陰森一笑道:“何見、鐘兄,快來見過夏使者,他今晚赶來龍頸拗,就是為了孟雙雙來的了。”
  說罷,呵呵大笑起來。
  何東山、鐘仲豪兩人,進入花廳之后,就左右分開,一言不發,走到石中英八尺距离,就停了下來。
  這一來,石中英無形之中,就陷在他們三人品字形的包圍之中,獨眼龍這句話說的已极露骨,他是“為孟雙雙來的。”
  石中英當然听得出來,心中暗暗惊异,忖道:“听他口气,好像已經知道自己喬裝夏子清來的了!”
  心念閃電一轉,但他藝高膽大,那會把面前三人放在眼里?依然不動聲色,一手摸著蒼髯,聳聳肩,干笑一聲道:“副老總這話,倒像是說兄弟不該赶來給你報信的了。”
  獨眼龍點頭,皮笑肉不笑的道:“夏兄今晚确實不該來的。”
  石中英愕然道:“為什么?”
  獨眼龍沉笑道:“因為夏老哥昨晚就告訴兄弟,姓石的小子精擅易容之術,而且專門跟本教作對。”
  石中英摸摸酒糟鼻,笑道:“副老總莫非怀疑兄弟……”
  獨眼龍沒待他說完,連連搖手道:“兄弟對你絲毫沒有怀疑之處,因為夏老哥一個人喝了大半缸女儿紅,已經睡了一整天,此刻還未醒哩!”
  夏子清宿酒未醒,還在昏昏大睡,眼前夏子清,自然是假的了!
  石中英听得不期一怔,繼而大笑一聲道:“原來副老總早就知道石某是喬裝的?”
  他話聲甫落,突听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進來,笑著說道:“誰說兄弟宿醉未醒?兄弟是因為起來了沒市可做,還是多躺一回,養養精神也好。”
  花廳外,隨著話聲,施施然走進一個身穿青衣長衫,腰背微駝的酒糟鼻的老頭。
  此人非他,赫然又是一個鬼影子夏子清!他聳著雙肩,笑嘻嘻的道:“石公子扮得惟妙惟肖,連聲音都絲毫不差,几乎使老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夏子清了,易容如此,實在令人佩服之至。”
  石中英大笑道:“在下若不是假扮夏老夫子,龍頸拗三關,就很難通過,那能進入花廳,見到你副老總?”
  獨眼龍沉笑道:“見到本座,又能如何?”
  石中英道:“副老總是龍頸瑚的主持人,見到你,就好請你陪同在下到囚人的地方去看看,而且也只有你副老總,才有釋放囚禁人之權……”
  獨眼龍深沉的道:“你要本座放人?”
  石中英道:“在下正有此意。”
  獨眼龍嘿然道:“你不是從羅泵山玄衣女宮逃脫出來的么?”
  石中英道:“正是。”
  獨眼龍道:“如此甚好,本座也有意把你擒下來呢。”
  左手一抬,突然向石中英右腕扣來。
  石中英站立不動,口中笑道:“副老總是想伸量一下在下的武功了。”
  右手抬處,五指反向獨眼龍左腕上扣去。
  這一招,雙方動作均快,暴伸疾縮,倏發倏收,快得如同閃電,但兩人只發了一招,便自收手。
  獨眼龍右目异采一閃,沉笑道:“很好,何、鐘二位巡主你們把他拿下了。”
  何東山猛地跨上一步,大喝道:“小子,你還要老夫動手么?”
  揮手擊出一掌。
  石中英嘴角微含冷笑,不言不動,一無表示,直待何東山的掌風,离他胸前不過二尺光景,才左手一撩,朝鐘仲豪推去。
  鐘仲豪跟著跨出一步,剛撒下雙鉤,突覺掌風盈耳,一股勁力,直向身側撞來,一時之間,忙將雙鉤交到左手,推出右掌,硬接襲來的掌勢。
  兩股掌力乍然一接,響起蓬地一聲大震。何東山、鐘仲豪兩人之間,陡然涌起一陣旋風,吹得兩人衣衫,獵獵有聲。
  鐘仲豪吃虧在毫無准備,出掌較遲,硬被邁退了一步。何東山則站立原處,凝然不動,但臉上卻流露出惊异神色。
  這也難怪,這一掌他明明對准石中英擊去,掌風到了半途,不知怎的竟然一個拐彎,撞向了鐘仲豪,教他如何不凜然變色。
  鐘仲豪接下一掌,才發現掌是何東山擊來的,心頭微溫,嘿然道:“何老,你這是什么意思?”
  何東山道:“對不住,這小子手法怪异得很!”
  話聲出民人已縱身一扑,一招“直叩天門”,朝石中英當胸印去。
  石中英朗笑一聲道:“你自己拿捏不准,又怪得誰來?”
  在他說話之時,鐘仲豪雙鉤一分,口中大喝道:“小子,接我一鉤。”
  說是一鉤,兩道鉤形精光,交剪般襲到。
  石中英右手順著何東山掌勢一引,何東山身不由己撞出半步,石中英半推半送,朝獨眼龍推去。
  在何東山擦身而過之際,低低說道:“別讓你們副老總閒著。”
  他功臻上乘,這一記“接引神功”,看來使得輕描淡寫,如順水推舟,右掌直伸,硬是朝獨眼龍沖了過去。
  石中英左手推出,身子微微一閃,便已到了鐘仲豪身后右手一揮,低聲道:“你快去接應。”
  鐘仲豪雙鉤似蚊龍出水,招式遞出,頓失石中英所在,心頭方自一怔;左肩已被一股無形大力拂上,連人帶鉤一個旋身,跟著何東山身后,朝獨眼龍撞去。
  獨眼龍許傅經要兩人出手,一來自恃身份,二來想瞧瞧石中英的武功路數。
  按說七步追魂何東山,穿山甲鐘仲豪兩人,身為教中巡主,都是一把好手,兩人同時出手,對付一個石中英,應可說是游刃有余。
  怎知兩人一上場,就被石中英輕描淡寫的兩手,就鬧得昏頭轉向,身不由己!獨眼龍睹狀之下,獨目精光閃動,心下也不禁暗暗凜駭,在何東山飛一般沖來之時他已飄身退開數尺,一言不發,右手暗運功力,伺机襲擊。
  七步追魂何東山雖被石中英“接引神功”推出,但他畢竟成名多年,對敵經驗丰富,順勢沖出,到了四五步處,立即一個急旋;卸去了身上推力,左足一個拗步,上身隨著扭轉,右手一抖,一道銀練,從他袖中激射而出!他外號七步追魂,這一記抖手打出的練子鏢,才是他成名多年的絕活,七步取敵,百發百中。
  鐘仲豪站出去了四五步,突然怀抱雙鉤,朝地上一個跌扑,詞樣卸去了“接引神功”的推力,身如懶驢打滾,雙鉤運轉如飛,猛向石中英雙足砍來。
  兩人几乎是同時發難,各自使出了最凌厲的壓箱子本領。
  獨眼龍豈肯放過這一机會,口中沉笑一聲:“閣下接我一拳!”
  右手握拳,凌空直搗過來,他果然不愧副總巡主,武功內力,胜過何、鐘二人甚遠,一拳甫出,就有一股凶猛絕倫的拳力,轟然有聲地朝石中英沖擊過來!
  勢道之強,有如巨浪撞岸一般,但在這記強勁的拳力后面,左手五指,黝黑如墨,悄無聲息,也不帶絲毫勁力的隨后抓到。
  何東山的練子縹銀光一閃,擊到石中英后心的同時,鐘仲豪從地上翻滾而來,飛轉如輪的雙鉤也正好攻到石中英足徑。
  當然最強勁猛的一記攻勢,還是獨眼龍當面的一拳。
  他這一記拳勢,不但是掩護他自己悄然發出手的“黑龍爪”,同時也是掩護何、鐘二人的攻勢,用以轉移石中英的注意力,用心可謂惡毒已极!
  鬼影子夏子清看得大惊,急急叫道:“副座,要擒活的。”
  要擒活的,就是暗示獨眼龍不可傷了石中英性命。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他話聲方出,石中英倏的回過頭來,笑道:“夏老夫子放心,在下還不想死。”
  上半身疾快的轉了過來,右手一抄,已把何東山一支青色閃閃的亮銀練子縹接到手中,拇指和食中二指輕輕一掐,就像掐面條一般,把一根百練精鋼的練子掐斷。
  在這同時,只見他左足一提,往下踏去,緊接著右足再提,往下踏,錚錚兩聲,把鐘仲豪滾地砍來的兩把虎頭鉤,一起踏在腳下。
  何東山看他伸手抄鏢,他七步追魂在練子鏢上下几十年功夫,豈有這般簡單?只要一抖手,飛銻就能使出各种攻敵的變化,那知等他抖手之際,已經只剩了一根練子,練上的喂毒三棱鏢卻已被石中英掐斷。
  鐘仲豪被石中英踏住雙鉤,用力一掙,那想掙得分毫!心頭大惊,只好赶緊放棄雙鉤,身子就地一滾,飛快的往后滾退出去。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三方動作,全部快如閃電,石中英只顧到掐斷練子,接鏢在手,雙足同時踏住了雙鉤;但他似乎忽略了獨眼龍迎面擊來的一記拳風。
  照說獨眼龍這記拳風,不但迎面擊來,而且勁風強然,勢如開山,他不應該忽略的,那只有一個理由,他在同一時候,接下練子縹,踏住虎頭雙鉤,已經無暇再顧到獨眼龍的拳風了!
  尤其何東山的練子鏢是朝他后心打來的,他回身接縹,上身轉了過來,這一來,本來迎面擊來的拳風,卻變成擊到后心,石中英再待轉身,自然來不及了。
  但听“蓬”的一聲,力足開山的一記拳風,不偏不倚,端端正正擊在石中英的后心之上!
  但見石中英除了身上一襲青布長衫,緩緩鼓起,接下一拳,又緩緩平息下去,他好像毫無所覺,依然靜如山岳聳峙,凝立原地。
  這一下直看得獨眼龍凜然變色,獨目之中迅快的飛閃過一絲惊厲之色!但他這一拳,雖然風聲如潮,勁力极猛,其實他只使了八成力道,也可以說是虛張聲勢,因為他在拳風后面,暗藏了一記殺手,那是他右手跟著而來的一記“黑龍爪”五指箕張,黝黑如墨的一只鐵骨手爪。
  就在他手爪快要抓上石中英后心,相距不到一尺,石中英已經迅快的轉過身來,他臉上依然含著微笑,右手一送,把接來的一只練子鏢,朝他掌中塞去。
  獨眼龍這一抓之勢,到了距石中英后心不到一尺之際,去勢突然加速,那知石中英出手比他還快,練子嫖塞到他手中,他五指也正好驟然抓攏。
  練子鏢鋒利無比,而且何東山還在縹刃上喂上了他的獨門奇毒隱泛青光,獨眼龍這一抓緊,但覺掌心一麻,急急松開五指,掌指間黑血泉涌如注,握在掌心的赫然是一只泛著青光的練子縹,獨眼龍“黑龍爪”,也是极為厲害的毒招,正因為他的手爪練有毒功,更怕遇上奇毒,(兩种劇毒,碰在一起,更能引起毒發)他一眼看到自己掌指被何東山練子鏢划破,登時臉色大變,急忙擲鏢在地,大聲喝道:“何巡主,快把解藥拿來。”
  何東山還未答話,突听夏子清以“傳音入密”在耳邊說道:“何巡主,別忘了兄弟方才和你說的話。”
  何東山微微一怔神,連忙躬身道:“回副座,屬下沒把解藥帶在身上,屬下這就去拿。”
  獨眼龍喝道:“快去快回。”
  何東山答應一聲,匆匆往廳外奔去。
  石中英站在原地,朗笑一聲道:“許傅經,你既無法把在下拿下,那就只有勞駕陪在下到囚人的地方去走一趟了。”
  獨眼龍許傅經聞言不由大怒、冷哼道:“你以為本座落敗了么?”
  石中英道:“難道你還不承認?”
  獨眼龍獨目噴火,喉間沉嘿一聲,身形一閃而至。雙手開鬧。之間,掌影如輪,向石中英劈擊過來。
  石中英微晒道:“閣下大概還不服气吧!”
  說話之時,獨眼龍已經雙掌連環,急扑而至,他依然站在原地不動,歡手輕巧絕倫的揮動了兩下,便已擋開獨眼龍的攻勢。
  獨眼龍心頭又急又怒,一連攻出了十余招,都被石中英輕描淡寫的封擋開去,獨眼龍有手負傷,不敢再使“黑龍爪”、但他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在賊党中能擔任副總巡主、職位已是极高、武功縱然挨不上第一流,也在一流与二流之間了。
  他此刻連攻了十余招、怒火漸熾,掌勢愈來愈快,攻勢也愈見愈凌厲。但不論獨眼龍的攻勢如何凌厲,石中英始終站在原地、雙手揮洒,從容應付。
  獨眼龍連攻了二十招之后,心知遇上了生平從未遇的勁敵,心中暗暗忖道:“令晚情形,自己如若再不施展毒手,等他出手回擊,我就很難是他的對手了。”
  心念閃電轉動,右手一抬,振腕發出一縷指風,直襲石中英的前胸。
  他這一指,使的正是“黑龍爪”的指功,指風之中,夾著一股腥膻之气,宛然有聲,嗤如毒蛇噬人,出手奇快,凌厲無匹。
  石中英似是亦有警覺,并未舉手封擋,一直站在原地的人,忽然橫跨一步,避了開去。
  獨眼龍一指出手,只見他左手藍光一閃,多了一柄藍汪汪的毒匕首,藍光乍現,一招“物換星移”,腳下斜踩七星,欺到石中英身側,陡然朝他右脅撩去。
  這一手,其疾若電,招式怪异,狠辣至极!
  石中英眼明手快,既非閃出,也不是單純的避讓匕首,而是借勢欺進,搶到了最為有利的反擊位置口
  這正是魔教中最神奇的“五遁身法”。石中英身形斜進,左手化爪,疾向獨眼龍右肩抓去。
  他這一手,使的原是峨嵋“伏虎拳”中一記“反擒虎領”,按說但本已搶到了最有利的位置,這一招就該乎到擒來。
  怎知獨眼龍同樣右足斜跨半步,身形一側、又搶到了石中英側面,側身探臂,淬毒匕首霍地斜划而出!
  他這側身進招,正好避開了石中英一抓之勢,變成避招進招,拳法奇特,招式更是怪异,匕首雖短;出手鋒銳勇猛。
  石中英心頭不期一楞,因為對方使的這一記拳法,竟然也是魔教“五遁拳法”。
  就在他微一怔楞之間;獨眼龍欺身直道,如影隨形,左手淬毒匕首如靈蛇吐信,伸縮不已,嗖嗖之聲,刺耳惊心,宛如草間毒蛇,疾竄逐人!
  一時之間,迫得石中英毫無一絲緩手的余地,心頭更是惊凜,暗道:“此人武功,好像在片刻之間,增強了許多。”
  心念轉動,腳下暴閃數尺,右腕抬處,唰的一聲,從袖中飛出一道青光,手上登時多了一柄三尺軟劍,劍尖一指,朗笑道:“閣下果然深藏不露,身手非凡,看來在下要你副總巡主帶路,說不得只有先把你擒下才成。”
  話聲出民青光連閃,已然攻出三劍,這三招攻勢,一气呵成,快迅絕倫,立時把獨眼龍逼退了兩步。
  獨眼龍在先前這一陣搶攻之際,已然運气閉住右腕經穴,但經過這一陣工夫,眼看何東山還未及時赶來,自己一條右臂,卻已隱隱感到麻木,心頭大為焦急,獨目凶睛一轉,只見夏子清、鐘仲豪兩人,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退走,只有一名綠衣少女,還站在門口,心頭更是怒不可遏,厲聲喝道:“綠珠,還不快去叫何東山前來。”
  綠珠,正是伺立門口的女弟子,但她站在門前,竟然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生似定住了一般!
  石中英也暗暗覺得奇怪,夏子清、鐘仲豪兩人,何以會在自己和獨眼龍動手之際,悄然引退?
  他不知這是彩衣老姬桑大娘為了要借石中英之手,除去腴眼龍,暗中早已有了安排。
  鬼影子夏子清在未調升總壇使者之前,原是九里龍孟家寨的總教頭,受羅家山玄女宮副教主玄衣女的節制,自然是玄衣女的心腹。
  此次他雖是傳達總壇命令而來;但也受了彩衣姥姥的囑咐,事先和何東山、鐘仲豪取得了聯絡,獨眼龍掌指被何東山淬毒練子鏢划破,一個使用淬毒暗器的人,解藥怎會不帶在身邊?
  何東山一走,夏子清、鐘仲豪也悄悄的退出了花廳,正是一著借刀殺人之計。
  獨眼龍若是死在石中英手下,自然是最好不過,若是被石中英擒住,脅迫他領到囚人的石室去,也好給他按上一頂帽子,說他勾結護劍會,自然也成了叛教死罪。
  這一內情,石中英并不知情,就是獨眼龍也同樣蒙在鼓中,閒言表過,卻說獨眼龍看夏子清、鐘仲豪兩人乘自己動手之時,悄悄退走,心中不由大怒,大喝一聲:“小子,你少發狂言!”
  突然欺身而上,左手淬毒匕首,刷刷刷,上下交飛,急攻而至。
  石中英大笑道:“來得好!”
  他長劍在手,何懼你淬毒匕首,劍光一閃,就听“咯”的一聲,把對方匕首,削去了寸許長一截。
  獨眼龍又惊又怒,疾飄四尺,厲喝道:“姓石的小子,我和你拼了!”
  左手一抖,半截斷匕,化作一道藍光,朝石中英當胸激射過來,同時雙足一頓,一個人突地一沉,往下落去。
  石中英不防他斷匕脫手打出,只是為了掩護他遁走,心頭一惊,舉劍一撩,“叮”的一聲,磕飛斷匕,縱身飛掠過去,只見地上青磚,不見一絲縫隙;但獨眼龍早已入地遁走,沒了蹤影。
  舉足在地上試蹬了几下,依然不見絲毫動靜,心中不禁暗暗納罕,忖道:“獨眼龍不是土行孫,當然不可能一下沒入土中遁走,那么這地下自然是有机關操縱無疑了!”
  心念轉動,突然想到夏子清、鐘仲豪二人,敢情是獨眼龍示意他們先行退走的了,想到這里,目光抬處,瞥見花廳前還立著一名綠衣少女,心中一動,立即舉步走了過去。
  綠衣少女站在門口,看到石中英手執長劍,朝門外走來,眨動眼睛,臉上不期流露出惊容,緊盯著石中英,一霎不霎!
  石中英緩步走到她面前,說道:“姑娘是許傅經的女弟子么?”
  綠衣少女只是眨了下眼睛,沒有說話,也并未退去。
  石中英道:“令師已經逃走,在下不會難為于你,只希望姑娘好好回答在下的問題。”
  綠衣少女還是眨著眼睛,一言不動。
  石中英口中“咦”了一聲,奇道:“姑娘被人點了穴道?”隨著話聲,人已轉到綠衣少女身后,舉手輕輕一拂,解開了她被制的穴道,說道:“姑娘現在可以說話了。”
  綠衣少女沒有逃走,自顧自舒展了一下手足,望望石中英,問道:“你要問什么?”
  石中英道:“姑娘就是綠珠吧?”
  綠衣少女粉臉和微酌,輕嗯了一聲。
  石中英又道:“你是許傅經的門下?”
  綠珠(綠衣少女)又嗯了一聲。
  石中英道:“那好,在下問你的話,希望好好回答。”
  綠珠這回沒有作聲。
  石中英道:“花廳中的机關,你一定知道了?”
  綠珠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石中英朝她淡然一笑道:“在下答應過姑娘,不難為你,那是說,姑娘必須和在下好好合作……”
  綠珠道:“我不合作呢?”
  石中英看了她一眼,徐徐說道:“在下跋涉千里,為的是救人而來,在下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綠珠臉色微變,道:“你待怎樣?”
  石中英又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生得很美。”
  花廳是雖然燈火通明,但此刻除了石中英和她,并無第三個人。
  石中英這句話,听到綠珠的耳朵里,身軀微顫,不禁后退一步,目注石中英,口中依然倔強的道:“怎么樣?”
  石中英跟著逼進一步盤嫡劍劍尖一晃,說道:“姑娘若是說一句不知道,在下就在你臉上划上一劍,你如說兩句不知道,在下就划上兩劍,一直划到你說知道為止。”
  劍鋒邁近她面前,森冷的寒气,直逼臉頰,就好像鋒鎬已刺在臉上一般,綠珠把頭仰后了些,臉上果然有了懼意,顫聲道:“你……說過不難為我的……”
  石中英道:“在下答應不難為你,是姑娘必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是在下問的話,你都說不知道,那就莫怪在下辣手摧花。”
  綠珠道:“若是我真的不知道呢?”
  石中英道:“在下問的,姑娘一定知道。”
  綠珠道:“那就問吧。”
  石中英劍尖一指,說道:“咱們到廳中再說,姑娘先請。”
  綠珠無可奈何的走在前面,進入花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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