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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霍山會師


  夏子清陪笑道:“那姓石的小子,已經死在高掌門人掌下,總算替副座出了一口惡气。”
  何月鳳道:“要不是當時我手腳麻木,急于調气行動,真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方泄我心頭之气。”
  夏子清苦笑道:“副座還算好呢,屬下受他的委屈可大啦,這小子一再假冒屬下,真把屬下整慘了。”
  何月鳳沒有作聲,走了几步,望望江水,說道:“這里怎么沒有船只接應我們呢?”
  夏子清道:“副座請歇一會,屬下到江邊去看看。”
  何月風道:“還歇什么?你別以為出了他們的哨崗,在這方圓百里之內,依然是龍門幫勢力范圍,你碰上的婦孺小子,都可能是對方眼線。”
  夏子清陪笑道:“這個在下知道。”
  何月鳳道:“你知道就好。”忽然伸手一指道:“那邊一棵樹下,不是泊著一條船么,你去問問,三錢三分銀子,給咱們送到太平口,他去不去?”
  夏子清唯唯應是,走近樹下,果見泊著一艘小船,上著船殮,敢情船家正在艙中睡覺,這就大聲叫道:“喂,船家……”
  他方喊出聲,就見船篷啟處,一名船家探出頭來,招呼道:“客官要渡江?”
  夏子清道:“你把咱們送到太平口,三錢三分銀子去不去?”
  那船家連連陪笑道:“去,去,客官,請上船。”
  何月鳳、夏子清相繼上船就跨入中艙坐下,兩名船家也就立即解纜開船,沖破一江夜气,朝江心駛去。
  天色由黑暗漸漸露出魚白,他們也由白螺礬駛向螺山。
  出了白螺肌,總算在水域上,脫出君山范圍。
  所謂脫出君山范圍,只是說脫出龍門幫總舵的范圍,龍門幫三十六分舵,勢力遍布長江上下游。只要你在長江流域,就不能說脫出龍門幫的勢力范圍。
  已牌時光,船抵太平口,兩人舍舟登陸,赶到黃龍鎮打了個尖,就一路朝東攢程,經咸宁、大冶,渡漢水,再經溪水、英山入皖。三天之后,他們已經進入皖西山區。
  安徽省簡稱皖省,是因境內有皖山山脈之故。
  皖山山脈由豫、鄂問之大別山脈綿延入境,挾巢湖東走,止于洪澤湖。但皖山主峰,卻在潛山、岳西(縣名)之間。皖山,又名潛山,廣二百三十里,周五百里,山之南為皖山,北為潛山,東為天柱山,西為翟山。
  現在何月鳳、夏子清一前一后,正在翻山越岭,朝北首的潛山赶去。
  山徑總是迂遇曲折,近行潛山,山麓兩側,松林夾道,一條青石板路,极為寬闊平坦。行約里許,就看到山麓間嫩立著一座寵偉的道觀朝天宮。
  大門上,直豎一方藍底金字匾額,那是八個古篆,寫著:“乾坤一經司元之府。”(原來這里就是乾坤教總壇了!”
  夏子清走在何月鳳身后,抬目看了門上八個字一眼,就跟隨昔往朝天宮走去。
  剛跨進大門,但見天井階前,分兩旁站著八個綠衣佩劍年輕道人,一個個神情肅然,狀极恭敬。
  問月鳳、夏子情越過天井,走近階前,大殿上緩步走出一個頭推道舍,蒼髯飄胸的青衣老道,手持拂塵,岸立階上。
  何月鳳急忙趨上几步,躬身道:“屬下何月鳳參見總巡主。”
  何川鳳和已經在龍頸蝴死去的獨眼龍許尊經,都是副總巡主,這青衣老道,正是總巡主羊角星君于敬伯。
  羊角者,說他頭上道舍,小得像羊角也。
  夏子情心頭一凜,赶忙跟著躬下身去,口中說道:“屬下夏子清參見總巡主。”
  羊角星君呵呵一笑道:“何副總巡主,夏使者遠來辛苦,不可多禮,教主,戚夫人已知你們今日可到,正在宮中等候消息,二位一到,立時召見,你們隨貧道進去。”
  何月鳳、夏子清應聲是。羊角星君話聲一落,就轉身朝里行去。兩人緊隨他身后而行。
  羊角星君帶著兩人,繞開三進殿字,直入觀后,到下一道高聳的峭壁之下。
  但見那峭壁高聳入云,平滑如鏡,壁上雕刻著瑤池蟋桃大會,云彩繽紛之間,群仙畢集,人物极為細致,栩栩如生。羊角星君行到石壁前面,就神情旭穆,不言不動地站停下來,過了片刻,那畫壁上忽然裂現出一道門戶。
  夏子清留心看著羊角星君停身的位竹,暗暗記在心里。
  羊角星君也沒說話,舉步往石門內跨入。
  何月鳳、夏子清跟著走入,但見石門內是一條寬闊的甬道兩邊石壁上,每隔一丈,就有一對琉璃壁燈,燈光极為明亮。
  兩邊石壁和地上部光滑得可以鑒人,因此一眼望去,但見燈光輝煌,雨道深遂無比!
  羊角星君自恃身份,也沒和兩人說話,昂首闊步,腳下走得极快,一會工夫,己到雨道盡頭。
  前面一道大石壁,擋住去路,中間敞開著兩扇朱紅,畫著門神的大石門。
  門內,像一個小天井,兩旁各放著七八盆花卉香气襲人。迎面三級石階,廊上還有朱欄,湘帘低垂,寂無人聲。
  羊角星君走到階前,便自躬身說道:“屬下于敬伯率同何月風、夏子清前來參見教主、戚夫人。”
  何月鳳、夏子清赶忙一齊躬下身去。
  廊上湘帘徐徐卷起,兩名綠衣宮裝侍女,一左一右站在階上,嬌聲的道:“教主宣總巡主,何副總巡主、夏使者入內。”
  羊角星君恭聲道:“敬遵法諭。”
  三人直起腰、但見敞廳上畫棟雕梁,宮燈流蘇,陳設得富麗堂皇。
  羊角星君領著兩人,急步跨上石階,恭身走入敞廳。其實所謂敞廳,只是一座寬敞的石室而已;但你跨入敞廳之上,絲毫不會感覺到這是一間石窟。
  正中間,一張紫檀雕花榻上,隔著一張小凡,端坐著一男一女。
  男的正坐錦榻左首,此人身穿天藍緞暗花夾袍,面貌清短,雙鬢微見花白,坐在那里臉含微笑,看去飄逸之中,帶著些嚴肅。
  右首一個女的,身穿黑底繡著牡丹花的緞襖,百折悄裙,螺譬如云,芙蓉如臉,看去已有四十來歲。雖然半老徐娘,依然風華猶存,由此可見她年輕的時候,該是姿容絕代的佳人,迫無疑問。
  這一男一女非別,正是乾坤教教主,當今武林盟主的石松齡,和昔年名動武林,冷艷無雙的鐵觀音戚若花戚夫人。
  夏子清看到教主石松齡,心頭止不住一陣激動,赶忙移開了目光,緊隨何月鳳身后而入。
  戚若花目光冷森,看了何月鳳一眼,冷冷的道:“何月鳳。”
  何月鳳躬身道:“屬下在。”
  戚夫人道:“我命你統率孟家苗,襲取龍門幫,你竟然把個情弄到一敗涂地,連自己都跌了進去,要不是我要總巡主設法轉知高掌門人,你們還能回來見我?”
  何月鳳神色恭敬,惶恐的道:“屬下知罪,還望夫人顧念屬下追隨多年,從輕發落。”
  戚夫人冷冷哼了一聲道:“你把此行經過和高華門人如何營救你們脫險,說給我听听。”
  何月鳳躬身應“是”,就把夏子清如何被石中英所擒,自己如何中計以及高翔生如何在石室擊斃石中英,把自己兩人放出之事,一字不漏,說了一遍。
  戚夫人听的一怔道:“石中英死了!我一再交代你們,石中英是教主的骨肉,只准生擒,不得傷他,高翔生怎么把他殺了?”
  夏子清偷看教主神色,他听到愛子被殺,居然毫無戚容,顛見他并非真的六合劍石松齡!
  何月鳳道:“高掌門人當時也是迫不得已的事,他不殺石中英,就無法達成救人的任務。”
  戚夫人怒聲道:“救人,你們死上一百個,也沒有石中英的重要。”
  何月鳳不敢多說,只是躬身就是。
  戚夫人忽然轉過身去,臉上未言先笑,柔聲道:“教主大概也听到了,不過据賤妾從各處資料看來,石中英似乎練成了上乘護身真气一類功夫,以高翔生的能耐,也未必殺得死他,也許只是一時不備,被他制住穴道而已,高翔生把他移入石室,現在山該被龍門幫的人發現,救醒過來了,教主也不用放在心上,賤妾立時派人去探听他的消息。”
  夏子清站在下首,心頭暗暗一惊。
  教主石松齡含笑點頭道:“夫人說的极是。”
  戚夫人從袖中取出一個蜡丸,朝總巡主羊角星君說道:“這里有密令一件,總巡主可命夏使者立時給我送交封副教主。”
  說完,手阜一推,蜡丸离開單心,緩緩朝羊角星君面前飛去。
  羊角星君用雙手接住,說了聲:“屬下遵命。”
  就帶青兩人躬身而退。他們走下石階,站在廊上的兩名侍女,不待;小時,緩緩放下了湘帘。三人退出石室,石壁复合。
  羊角星君回到朝天觀前進,才朝夏子清道:“夏使者,戚夫人有一件緊急密令在此,要你立時送去霍山封副教主處,不得有誤。”
  封副教主即是玄衣女封六娘。玄衣女不是在羅泵山九天玄女宮么?怎么又在霍山呢?
  夏子清自然不敢多問,唯唯應“是”,雙手接過了蜡丸,辭出朝天宮,就朝雀山赶去。
  前面已經說過,皖山廣達數百里,山南為皖山川匕為潛山,東為天柱,西為雀山。
  其實分開來說,有皖山,潛山,天柱,霍山之分,但總稱依然是皖山。
  夏子清赶到雀山,老遠就看到山徑前站著兩個黑衣勁裝漢子,他目光何等敏銳,只要看他們裝束,就一眼認出是副教主玄衣女的手下。
  當下剎住身形,拱拱手道:“在下夏子清,有急要公事,求見副教主,你們赶快給兄弟進去通報。”
  那兩名黑衣勁裝漢子同時抱抱拳道:“原來是夏使稈,只管請上。”
  兩人不但讓開了路,左首一個還躬身肅客。
  “請上”,當然是上山了。
  夏子清不用再問,就朝他們點點頭,沿著一條蜿蜒而上的山徑走去。這一路上,果然遇上不少黑衣勁裝武士,玄衣女手下,自然全是穿黑衣的了。
  好在這些武士;都認識鬼影子夏子清是傳令使者,沒有人加以盤間。
  不大工夫,便已到了半山腰上,盤曲登上一座懸崖,但見竹林間,有一座廟宇,上書“紫竹林”三個大字。
  “紫竹林中觀自在”,這是觀音庵。
  山前還有不少黑衣武士巡邏,但到了崖上,卻是一片榆寂,不聞入聲,也不見人賬,庵門緊閉。
  夏子清走上前去,伸手輕輕扣了几下。
  庵門啟處,走出來的竟是一個俏生生的青衣少女。
  這人,夏子清自然認識,她是副教主玄衣女門下弟子常慧!
  夏子清慌忙一抱拳道:“常姑娘請了。”
  常慧睜大一雙俏目,惊异的看著夏子清道:“會是夏使者?”
  夏子清道:“在下奉戚夫人之命,跟副教主呈遞密令來的。”
  常慧點點頭道:“夏使者請進。”
  夏子清跨進山門,常慧轉身關上庵門,說道:“夏使者,請隨我來。”
  說完,走在前面領路。
  庵堂地方‘不會太大,這“紫竹林”一共只有兩進屋宇。第二進中間是一片花圃,迎面三間佛堂,极為清幽。
  右首走廊間正有三個青衣少女,圍在那里下棋。
  夏子清認得一手支頤,手中拿著棋子,舉棋不定的是副教主的愛女封君萍。
  另外站在邊上的則是玄衣女三弟子高素貞,另一個坐在封君萍對面的,大概也是玄衣女的弟子;因距离稍遠,三女沒注意夏子清,夏子清自然也不便和他們招呼。
  常慧領著夏子清,穿行花徑,走到中間佛堂門口,腳下一停,回頭道:“夏使者請稍待,我進去稟報師父一聲。”
  夏子清忙道:“常姑娘請。”
  常慧很快走了進去,過不一會,就回出身來,說道:“師父有請夏使者入內相見。”
  夏子清應了聲是,舉步跨進佛堂。這間佛堂,大概就是玄衣女的起居間了,布置极為簡朴,但卻扣”掃得纖塵不染。
  這里敢情是副教主玄衣女到總壇有事時,落腳之處,因此一切規模,比起羅泵山來,就差得很多。
  佛堂中間,一張藤椅上,端坐著玄衣玄裙,面垂黑紗的玄衣女封六娘。
  她看到夏子清進來,便自站了起來。
  夏子清慌忙赶上几步,躬身道:“屬下參見副教主。”
  玄衣女一擺手,和聲道:“夏使者遠來,請坐。”
  夏子清道:“副教主面前,那有屬下的坐位?屬下是奉戚夫人之命,呈遞密令來的。”
  說著,從怀中取出蜡丸,雙手呈上。
  常慧接過蜡丸,轉送到玄衣女面前。
  玄衣女接過蜡丸,并未立時打開,她回到藤椅坐下,又拾抬手道:“夏使者,現在你是本座的客人了,可以坐了吧?”
  夏子清躬著身謝過坐,才在下首一張木椅上落坐。
  玄衣女問道:“夏使者可是從總壇來么?”
  夏子清應了聲“是。”
  玄衣女捏碎蜡丸,取出一張密柬,只看了一眼,又抬目望望夏子清,問道:“本座听說何副總巡主和夏使者為龍門幫所擒,你們如何脫險的?”
  夏子清心中暗暗忖道:“原來你是不相信我,還當我是龍門幫派來的奸細,故而看了總密令,并未在意,這封密令,卻是真正出于戚夫人之手,絲毫不假!”
  他心中想著,連忙欠身道:“何副總巡主和屬下,才脫險回來。”
  接著就把自己和何月鳳如何遭擒,如何由高翔生協助,始得逃出龍門幫的經過,簡扼說了一遍。
  玄衣女一雙目光透過面紗,一直盯注著夏子清,直等他報告完畢,才“晤”了一聲,問道:“你說高翔生殺了石中英,此話當真?”
  夏子清道:“這是千真万确的事。”
  玄衣女冷冷一笑道:“高翔生殺得了石中英么?”
  夏子清道:“當時石中英正替屬下打開鐵門,高掌門人從他身后施襲,出于毫無防備之下,被高掌門人制住穴道,然后點了他死穴,石中英武功再高,也勢難悻免。”
  玄衣女點點頭道:“說的也是。”說到這里,突然聲音轉厲,沉聲道:“夏子清,你一再為石中英所乘,貽誤本教任務,你知罪么?”
  夏子清暗暗一惊,惶恐的道:“屬下該死,屬下……”
  玄衣女截住他的話頭,接著道:“教主因你從前是我手下,總壇看在我的面上,不便處置,所以要我按規處置你!”
  夏子清欠身道:“副教主明鑒,屬下甘愿領罪。”
  “很好。”
  玄衣女冷然道:“這是總壇密令,你先拿去看看。”
  說罷,把手中密柬,朝夏子清面前擲來。
  夏子清雙手接過密柬,只見上面只有寥寥十一個字,那是:“夏子清屢誤使命,著即處死。”
  這下看得夏子清心膽俱惊,雙手發顫,駭然道:“副教主……這……這……”
  玄衣女冷笑道:“夏子清,你很怕死。”
  夏子清道:“屬下對本教一片忠忱,自問罪不至死,古人說得好,縷蟻尚且惜命,屬下愿意將功贖罪,為本教效命,還望副教主矜全……”
  玄衣女道:“你很會說話,但這是教主的命令,無法更改,我也無法袒護你。”
  隨著話聲,霍地從椅上站了起來。
  夏子清雙眼望著玄衣女,雖然他不敢跟著站起。但雙手寵在袖內,分明暗暗蓄上了勢。
  玄衣女寒電般的目光,透過面紗,直注在夏子清臉上,冷哼道:“夏子清,你想抗拒么?”
  夏子清欠身道:“屬下不敢。”
  玄衣女站起的人,又緩緩坐了下去,點頭道:“你很鎮定,也裝作的很像,但如何瞞得過我的眼睛?”
  夏子清悚然一惊道:“副教主怀疑屬下什么?”
  玄衣女平靜的道:“豈止怀疑?告訴你,不但我知道你是誰。就是戚夫人也早已知道你是誰了,不然,她不會要我把你處死的。”
  夏子清駭然道:“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屬下不是屬下,那還會是誰?”
  玄衣女忽然輕輕歎息一聲道:“石中英,事到如今;你還要瞞我么?”
  夏子清听的大吃一惊,望著玄衣女,嚎喘道:“副教主怎會把屬下看成石中英,這……這真叫屬下有口難辯了。”
  “不用辯。”
  玄衣女微晒道:“我听到常慧進來報告,就已知道你并不是夏子清,但當時我還不确定你是誰?”
  夏子清道:“屬下那里不對了?”
  玄衣女道:“你如果是夏子清,難道連叩門的暗號不知道么?”
  夏子清只是苦笑了笑,沒有開口。
  常慧站在師父身側,听說夏子清竟然會是石中英、她一雙俏目之中,不禁有了喜色,悄悄往外走去。
  玄衣女只作不見,看了夏子清一眼,續道:“等我看完密令,心里已有几分料到是你,所以我要問間你脫險經過,等你說出石中英為高翔生所殺,那就已完全證實你就是石中英無疑了。”
  夏子清忽然爽朗一笑道:“在下承不承認,都是一樣,教主既然下了密令,是石中英要處死,是夏子清也要處死,對么?”
  玄衣女道:“不錯,因為你現在是夏子清,所以非死不可。”這話是暗示他,因為你扮的是夏子清,乾坤教殺的也是夏子清,如果你真是石中英,那你就是教主的儿子,縱然有人想殺你,也畢竟有所顧慮。
  這話當然說的很曲折,也很暗。
  但就在他話聲甫落,只見一個人飛也似的奔了進來,哭叫道:“娘,他真的是石大哥?你……要殺他……”
  叫玄衣女“娘”的,自然只有封君萍一個;她在下棋的人,自然是常慧悄悄退出去,把她搬來的。
  她在奔近門口之際,只听到娘說得半句“非死不可”,因此急得几乎要哭出聲來。
  玄衣女平靜的道:“君萍,你這是做什么?他根本不承認他是石中英?”
  封君萍臉頰消瘦了,她一陣風似的轉過身來,一雙大眼之中,隱包淚水,望著夏子清,急急說道:“你真是石大哥,那你為什么不肯承認?只要你承認了,娘自會替你作主的。”
  夏子清心頭自然感動,但他能承認么?如果他不是石中英,當然不能胡亂承認;如果他真的是石中英那么他喬裝夏子清,一定是龍門幫定的計,承認了會牽連大局,自然不能承認。
  他勉強笑了笑,摸著酒糟鼻,要待說:“封姑娘,在下像是石中英么?”
  但話還沒出口!
  突听“唉,’的一聲,一支響箭,掠空飛來,檐前同時飛起一道人影,凌空把響箭接到手里,然后飄然落到門口,那是高素貞,她手中握著一支古銅色三角小旗,朝里躬身道:“啟稟師父,是總巡主來了。”
  玄衣女重重哼了一聲,忽然目光一抬,朝夏子清道:“他是戚夫人派來的監斬官。”
  封君萍望著娘,叫道:“娘,你……”
  玄衣女截然冷聲道:“你不准多說。”
  這兩句話的工夫,只听庵門外傳來羊角星君的聲音,說道:“屬下于敬伯,求見副教主。”
  他人在庵外,話聲居然直送到后進,而且和對面說話一樣,足見此人功力极為深厚。
  玄衣女沒說話,只是朝高素貞抬了抬手。
  高素貞躬身一禮,迅快的退去。
  玄衣女嚴肅的道:“石中英,在我面前,還不承認么?”
  封君萍望著他,更著急,說道:“你承認了,自有娘會替你作主的。”
  玄衣女冷笑道:“你此時再不承認,就會后悔奠及。”
  話聲方落;高素貞已領著羊角星君走了進來占
  高素貞在階前一停,躬身道:“總巡主請。”
  羊角星君走上石階,人還沒有進門,就打著稽道道:“屬下見過副教主。”
  玄衣女站起身道:“總巡主請坐。”
  夏子清看到總巡主進來,自然也站了起來。
  羊角星君跨入佛堂,看到夏子清,只作不見,又朝玄衣女躬身一禮道:“屬下是奉戚夫人之命,來謁見副教主的。”
  玄衣女已經口到椅子坐下,問道:“有什么事嗎?”
  羊角星君陪笑道:“不知副教主可曾拆看密令?”
  玄衣女道:“我看過,總巡主來得正好,我正想著人去請你呢!”
  羊角星君慌忙躬身道:“不敢,副教主有何吩咐?”
  玄衣女道:“我覺得夏子清參加本教,十五年來,不無勞績,他從前是我轄下,現在是屬于總巡主手下,(夏子清是巡主身份)因此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羊角星君吃惊的道:“副教主,這個屬下擔待不起,夏子清屢誤机密,律當處死,誰也無法左袒于他。”
  玄衣女冷笑道:“于總巡主,你是說我左謬他了?”羊角星君連連躬身道:“不敢、不敢屬下只是奉命向副教主請示來的。”
  “請示?”
  玄衣女輕哼道:“請什么示?”
  羊角星君道:“屬下奉戚夫人之命,要把夏子清的首級帶口去。”
  玄衣女冷笑道:“我正覺得奇怪;夏子清犯了教規,你們總壇為什么不殺人?卻要夏子清本人把密令送到我這里來,要假手于我,難道戚夫人殺他不得?人送到我這里,又要你赶來驗看,好像我會詢私放了他不成?”
  羊角星君自然不敢頂撞副教主,只是唯唯應是,欠身道:“副教主這是……”
  他“誤會”二字尚未出口,玄衣女接著道:“這樣好了,我本來今天就要回羅累山去的,人在這里,你把他押上口去,要殺要刮,這是總壇的事。”
  封君萍臉上如今有了笑容,眼前的夏子清,如果真是石中。英,娘要他押回去,以石中英的武功,中途自然可以脫身了。
  羊角星君听的得一楞,躬身道:“但……但…這是教主的命令呀……”
  玄衣女道:“要你帶回去,這是我的命令,你要中途殺了他,提著他首級回去,亦無不可。”
  羊角星君為難的道:“副教主,這……”
  玄衣女道:“你敢抗命?”
  羊角星君道:“屬下不敢。”
  玄衣女道:“那你立時給我把他帶走。”
  羊角星君一臉俱是為難之色,沒有答話,只是躬著身,似在考慮應該如何借詞?
  封君萍冷聲道:“總巡主,我娘說的話,你听到了嗎?”
  羊角星君應道:“屬下听到了。”
  玄衣女已經站起來,冰冷的道:“高素貞,你給我送客。”
  轉身往里行去。
  封君萍急忙跟著娘身后走去。高素貞躬身應了聲“是”,直起身,朝羊角星君抬抬手道:“總巡主,請吧!”
  羊角星君于敬伯成名多年,論江湖聲望,并不在玄衣女之下,眼看玄衣女這等臉色,對待自己,心頭不禁极為憤怒,只是礙著她是副教主,不好頂撞!此時玄衣女一走,他口中忍不住冷哼一聲道:“本座自然會走。”
  倏地回過頭來,朝夏子清喝道:“你听到了沒有,副教主要本座把你押回去,本座先要點你几處穴道。”
  不待夏子清口答,一步跨到夏子清身后,出手如電,連點了他肩背三處大穴,沉聲道:“你走在前面。”
  夏子清被他點了穴道,雙手下垂,口中唯唯應“是”,依言走在前面。
  羊角星君大模大洋的跟在他身后,走出紫竹林,一路往下行去。
  頓飯工夫之后,一溪曲折,危崖欲墮,濃林如墨!
  夏子清走在前面的人,忽然腳下加快,飛一般朝前奔去。
  他外號鬼影子,素以輕功著稱,這一展開腳程,果然奔行如飛,輕快已极!
  羊角星君發覺有异,立即一提真气,身子飛扑而起,急追上去,沉喝道:“夏子清,你還不給本座站住?”
  夏子清沒有說話,只是放腿急奔;他雖以輕功見長,但總究肩背等處有三處穴道被制,奔行一箭來路,速度漸見緩慢,終于停了下來。
  羊角星君一下欺到他面前,沉喝道:“夏子清,你敢違抗本座命令?”
  夏子清聳聳肩道:“屬下不敢,屬下只是試試腳程,是不是還能跑?”
  肩背大穴被制的人,是不聳肩的,這點羊角星君似乎忽略過去了,他目光深沉;冷冷的道:“你可知道戚夫人密令上說了些什么嗎?”
  夏子清聳聳肩道:“屬下方才听總座說過,好像說屬下違反教規,要取屬下性命。”
  羊角星君道:“不錯,本座就是奉命而來,要取你首級回去覆命的。”
  夏子清忍不住摸摸酒糟鼻,望著羊角星君,陪笑道:“屬下現在不是跟總座回去了么?”
  羊角星君雙目隱射殺机,徐徐說道:“要本座押你回去,是副教主的命令,但本座想來,還是帶你首級回去,較為方便。”
  夏子清駭然道:“總座要殺我?”
  羊角星君沉聲道:“本座正是此意。”
  夏子清腳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忽然笑道:“所以怪不得屬下方才要跑了。”
  羊角星君右手緩緩提起,五指勾曲,獰笑道:“你跑得了么?”
  夏子清笑了笑道:“屬下一向練的就是輕功,只要跑上几步,活動活動筋骨,穴道就會不解自開。”
  說話之時,雙手隨著舒展了下,肩前穴道果然已經解開。
  羊角星君不禁怔得一怔,厲笑道:“很好!”
  好字出口,鋼鉤般的右手已經比閃電還快,插到夏子清的胸口。
  羊角星君于敬伯一向以心狠手辣著稱,他的九式“屠龍手”更是被視為無人能擋。
  這一式“生摘龍肝”,勢道強勁,足可生裂虎豹,此時蓄勢驟發,果然力透指爪,剛猛絕倫,但他手指還沒触到夏子清衣衫,突覺腕脈一緊,連他自己也弄不清究竟是如何一來,竟然反被夏子清抓住了脈門,心頭方自一沉!
  夏子清忽然露齒一笑,低低的道:“總座,屬下想和你商量商量……”
  羊角星君怒哼一聲道:“沒有什么好商量的。”
  左手一掌,猛向夏子清當頭劈落。
  他方自一動,不知怎的又被夏子清抓住了脈門,含笑道:“屬下的意思,咱們還是到樹林里去好好的談談。”
  也不待羊角星君是否同意,拖著他就走,往樹林中行去。
  過不到頓飯工夫,羊角墾君大搖大擺的從樹林里走出,他手上卻多了一個油紙包裹。
  不用說,他和夏子清已經商量好了,夏子清屢誤教中机密,反正難逃一死,還不如放漂亮些,把頭讓他帶回去繳差。
  夏子清大概同意了,不然,他手里提著的油紙包裹,又會是什么呢?
  羊角星君這趟到霍山來,任務完成,腳下自然走的很輕快,但就在他循著山徑,經過一重山腳,只見兩個苗條人影,手仗長劍。俏生生站在山徑上,羊角星君一見這兩位姑娘,不由得暗暗攢下了眉,但雙方既已照面,只好迎著走去。這兩人正是玄衣女的愛女封君萍和四弟子常慧!
  封君萍看到羊角星君手里提著油紙包裹,心頭猛地一緊,急急問道:“總巡主,夏子清呢?”
  羊角星君暗暗叫了聲:“糟糕”,連忙朝身后一指,陪笑道:“他就在后面。”
  封君萍問道:“總巡主手里拿著的是什么?”
  羊角星君道:“這時老夫的一些私物。”
  封君萍冷笑道:“你打開來給我們看看。”
  羊角星君臉色微沉,道:“姑娘這樣對老夫說話,不是太過份了么?”
  封君萍冷笑道:“這里還是霍山副教主的范圍之內,我們奉娘之命,檢查一切過往人等可疑事物,總巡主自然也不能例外了。”
  羊角星君道:“老夫要是不答應呢?”
  常慧接口道:“不接受檢查,就得帶回霍山發落。”
  羊角星君道:“老夫還得赶回去覆命,二位姑娘恕老夫失陪!”
  身形一閃,從兩人中間,閃了出去。
  封君萍反手一劍,朝羊角星君身后刺去,喝道:“你果然殺了夏子清!”
  羊角星君赶忙往旁里避開,說道:“封姑娘,老夫奉命行事,殺了夏子清和姑娘何干?”
  封君萍雙目突然流下淚來,失聲道:“我娘叫你把人押回總壇去,你果然把他殺了,你……你……我和你拼了!”
  手揮長劍,急刺過來。
  就在此時,只听山口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接口笑道:“封姑娘果然還戀著石中英,哈哈,戚夫人早已算准有此一著,才要兄弟赶來接應于兄,于兄只管回去覆命,此地自有兄弟會向封副教主解釋的。”
  隨著話聲已由山口走出一行人來。
  來人正是乾坤教另一位副教主冷飛云。
  他身后還緊隨著七名佩劍勁裝武士。
  羊角星君大喜過望;說道:“副座來得正好!”
  他急忙几個起落,掠過冷飛云身側、低低說道:“副座,屬下發現霍山形勢不穩,封副教主……”
  冷飛云愕然道:“她怎么?”
  羊角星君湊近他耳朵,低低說道:“只怕有變……”
  他在說話之時,右手輕輕搭上了冷飛云肩頭。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封君萍刺出三劍,被羊角星君閃開,正好冷飛云在山口現身,羊角星君趁机掠過去。
  封君萍國夏子清是石中英所喬裝,羊角星君取了夏子清的首級,還不是石中英遇害?心頭自然十分悲痛,口中厲叱一聲道:“惡賊那里走?”
  挺劍追了過來。
  羊角星君活聲一落,又說了聲:“副座替我擋她一擋。”
  迅快閃過身去。
  封君萍急扑追來,眼看冷飛云攔住了去路,她此時急怒攻心,那還管你什么副教主,口中又嬌叱一聲:“你讓不讓開?”
  長劍先人而至,直劈過來!
  冷飛云听了羊角星君的話,似乎微微一怔!
  不,他被羊角星君有的搭在肩頭之際,身上好像輕微的打了一個冷哄!
  封君萍一劍刺來、他并沒躲閃,封君萍的劍勢,隨人沖來,自然极快,“扑”的一聲,長劍竟然穿胸而過。
  冷飛云只覺胸口一涼,眼看長劍已經沒入胸口,他究竟一身功力,修為深厚,這驟然問劇痛刺心,口中大吼一聲,全身功力迸發,一下就沖開了被制的穴道,左手一掌,朝橫掃出去!
  封君萍也沒想到冷飛云不躲不閃,生受自己一劍,此時眼看自己殺了副教主,心頭一禁嚇得一呆!
  冷飛云生死一掌,勁力何等雄渾,封君萍悶哼一聲,連人帶劍應掌飛起,直摔出去一丈多遠,扑倒在草叢之間,一動不動,看去傷得极重。
  冷飛云一掌出手,身形晃了一晃,也緩緩倒了下去。
  羊角星君在這一瞬間,早已一溜煙的走得沒了影子。
  常慧也嚇得昏了,臉色煞白,急急掠到封君萍的身邊,抱住她,急叫道:“師姐,你傷在那里?”
  “萍丫頭怎么了……”
  西首道上,傳來一個蒼老聲音,一道人影宛如彩虹一般,飛射而至,那是彩衣姥姥桑大娘。
  接著只听玄衣女的聲音輕輕歎息一聲道:“唉,這孩子給我闖下了大禍!”
  玄衣女隨著話聲,也從西首山徑上出現,她身后還跟著大弟子姬芳芳、三弟子高素貞和兩個手捧劍、拂的青衣使女急步而來。
  “阿彌陀佛!”
  适時,但听東首山徑上,響起了一聲低沉的佛號,同時出現了一行人!
  玄衣女目光一抬,看清來人,不由得呆得一呆!
  她沒想到當今武林各大門派的掌門人,竟會聯合赶到乾坤教總壇所在的皖山來,而且事前竟會一點消息也沒有;但她再一注目,就明白了,因為這些人是乾坤教另一使者張正林領來的。
  不是么?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張正林。后面跟著一行人,那灰袖芒鞋的老僧——少林方丈心燈大師。(護劍會三俠輪值會主之一,化名“卜老六”,負責北六省總護法,六受劍屬他指揮)蒼蒼譬髯,藍袍負劍的老道——武當掌門人玉真子。(護劍會三位輪值會主之一)
  身穿大紅道袍,背負闊劍,臉紅如火的瘦小道人,是衡山派掌門人靈飛子。
  接著是倥侗掌門人藍純青。(護劍會負責南七省的總護法,他手下七星劍主已死,現由石中英接替)
  八卦門掌門人高翔生、白鶴門掌門人李永言、岭山派掌門人風云子趙玄极、南海門掌門人百步神拳鄧錫侯。
  這些人的后面,則是龍門幫幫主獨角龍王李天衍、副幫主楊天壽、劍軟掌柔穆老三穆慎行、雙斧向開山、另外還有兩員女將,一身淺綠勁裝的楊杏仙、和改換了漢女裝束的孟雙雙,后面則是數十名身穿青天勁裝的龍門幫武士。
  這一陣仗,當真聲勢浩蕩,也說明了各大門派聯合龍門幫,大舉聲討乾坤教來了!
  玄衣女看得臉色微微一變,舉步迎了上去,冷聲喝道:“諸位連袂赶來霍山,意欲何為?”
  心燈大師走在前面,合掌道:“阿彌陀佛,封女俠誤會了,老袖師弟弘云(冷飛云)誤入歧途,居然助紂為虐,擔任乾坤教副教主,屢以假石盟主,危害江湖同道,老袖和諸位道兄從天柱山追蹤他而來,不想他惡貫滿盈,死在封女俠令媛手中,證明了善惡有報,因果不爽;令媛仗義勇為,替少林寺誅殺叛徒,老衲謹以致謝。”
  說完,又合十一禮。(按天柱山在東,是副教主冷飛云所居,霍山在西,是副教主玄衣女所居,潛山坐北朝南,才是乾坤教總壇所在。)
  玄衣女听他提到自己愛女,不由得心頭一酸,她自然知道,冷副教主功力奇高,他在臨死之際,發出來的這一掌,君萍如何承受得起?她面垂黑紗,旁人雖然看不到,但雙目之中,已經隱含淚水,回頭問道:“大師姐,君萍還有救么?”
  彩衣姥姥雙掌抵在昏死過去的封君萍前胸,微微搖了搖頭。心燈大師走上几步,合掌道:“封女俠:令媛是被敝門般若禪掌所傷,也只有‘大謝擅丸’能治,還是讓老衲辛瞧瞧吧!”
  玄衣女頷首道:“大師慈悲,只要救了小女一命,我即回羅家山去,從此不問江湖是非。”
  、藍純青大笑道:“封女俠代表陰山一派,若能深明大義,自該參加各大門派正義之師,共討乾坤教邪惡,豈可退走羅象,獨善其身?不知道時人,還以為封女俠是乾坤教失敗了,才逃回羅家山去的呢!”
  玄衣女雙目一寒,還沒說話,彩衣姥姥接口道:“我師妹只此一女,只要你有能把她救活過來,共討乾坤教就算咱們一份,反正我侄女已經殺了他們冷副教主,這筆賬,乾坤教也不會和咱們善了的了。”
  她以副教主大師姐的身份,在乾坤教中,只得到一個“護法”的職位,連副總巡主都輪不到她,心中自然不無快快,對乾坤教,可說早就不滿了。
  心燈大師口中低宣一聲佛號,探手從怀中摸出一顆蜡丸,里面是一顆拇指大的朱紅藥丸,撥開封君萍的牙關,把藥丸投入她口中,然后要常慧扶著她坐定,老和尚在她對面盤膝坐下,和封君手掌相抵,緩緩閉上了眼睛。
  老和尚是以本身真气,為封君萍療傷,因此雙方的人,誰也沒有說話。
  這樣足足過了一頓飯的時光,只听老和尚口中大喝一聲,雙掌突然收回。
  隨著他這聲大喝,封君萍也倏然地睜開眼來,口中叫道:“娘
  彩衣姥姥喜道:“好了!好了!萍丫頭醒過來了。”
  一行人仍由少林心燈大師,武當玉真子為首,浩浩蕩蕩的朝潛山南麓而來!
  行列之中,當然也加入了乾坤教副教主玄衣女封七娘、彩衣姥姥、封君萍、和玄衣女門下三個女弟子姬芳芳、高素貞、常慧。
  朝天宮矗立在松柏之間,靜悄悄的不見一點動靜,直等大家登上宮前一片石砌平台,才听宮中連續響起一陣清越的鐘聲!
  朝天宮六扇黃門,在鐘聲里,徐徐開啟,左右兩道門內,同時魚貫走出一隊綠衣佩劍武士。
  一邊三十六個,合計七十二人,但步伐整齊;連個子高矮,都一般無二。
  接著走出來的是一高一矮兩個白髯老者,和道裝椎轡的總巡主羊角星君于敬伯。一身銀白長袍,黃須飄胸,丰神脫俗的華山派掌門人祝景云。
  這四人跨出大門,就在右首石階上,站停下來。
  就在此時,只見又有一行人從大門走出。
  那是十六名身穿綠色宮裝的少女,一個個蛾眉皓齒,体態輕盈,款步行來,長穗和裙帶齊飄,環佩与臻遷同嗚。
  十六名少女身后,則是副總巡主何月鳳。
  接著正主出現!
  那是乾坤教教主六合劍石松齡和鐵觀音戚若花并肩徐行。他們雖是正主,還陪同著一對白發白須的老人,一同從中間正門走出。
  這兩人要教主和戚夫人親自陪同走出,當然是乾坤教的“貴賓”無疑,當然也更引人注意。
  這一對乾坤教的“貴賓”,是一對老夫婦,男的臉如青蟹,身材高大,頂門光禿,一部銀絲般的白須,垂拂胸前,生相威猛。
  女的一頭銀絲,臉色紅潤,看去少說也有七十以上,不但精神坐釬,而且依然眉目如畫從她臉上輪廓,仍可看出年輕的時候,准是風華絕代的大美人。
  這兩人手中都握著一根色澤光潤,形色奇古,彎彎曲曲的黑玉拐杖。
  廣場上,少林心燈大師、武當玉真子、藍純青、獨角龍王等人,几乎都是天下武林各派的一代宗師;但誰也不知道一男一女的來歷。
  四人在石階中站停下來,鐵觀音戚若花目光抬動,她對廣場這些一派掌門,似乎不放在眼里,冷冷一掃,就落到玄衣女封七娘的身上,臉頰飛起一絲笑意,徐徐說道:“封副教主也來了?”
  她只是淡淡的一句話,胜過一般江湖上人的厲聲喝罵。
  玄衣女躬了躬身,還未答話,彩衣姥姥已接著大聲說道:“我師妹已經不是乾坤教的副教主了。”
  鐵觀音點頭道:“很好,你大概也不是本教的護法了?”
  彩衣姥姥道:“不錯,老婆子早就不稀罕你們帶著妖气的護法。”
  鐵觀音輕哼一聲道:“本教待你們不薄,你們居然膽大妄為,勾結外人,背叛本教,今日如不能把你們師姐妹處以教規,本教就不用立足江湖,爭胜天下了。”
  彩衣姥姥手中鐵杖一頓,洪笑道:“戚若花,有本領,你下來和老婆子較量較量。”
  鐵觀音微笑道:“憑你還不值得我親自動手。”回過頭去,朝站在總巡主羊角星君左首的兩個老人說道:“有勞金護法出手,把她拿下了。”
  金護法是個矮胖老人,禿頂、滿臉紅光,頰下一部稀疏不過四寸長的蒼須,穿著半截黃衫,但衣袖特長,蓋住了他的雙手。
  金護法舉步走下石階,雙目一抬,射出兩道冷芒,直注彩衣姥姥,說道:“你就是彩衣姥姥桑大娘?”
  彩衣姥姥道:“廢話,天底下還有第二個穿彩衣的老太婆?”
  金護法道:“那很好,老夫動手之間,必須先驗明正身,現在你可以出手了。”
  藍純青道:“二位且慢動手,咱們遠道而來、想先和貴教戚夫人說几話。”
  鐵觀音輕輕儉襖道:“藍掌門人請了,諸位遠蒞荒山,乃是敝教的來賓,請恕敝教有失迎近,只是敝教決不能粑背叛敝教的人,也當作來賓,迎入敝教總壇去,因此,只好請諸位來賓稍待片刻,容把叛逆拿下,再請諸位入內奉茶了。”說完,沉聲道:“金護法,我限你一盞熱茶之內,把桑大娘拿下,以教規處置。”
  金護法躬身道:“屬下遵命。”
  倏地轉過身子,沉喝道:“桑婆子,你再不出手,老夫要出手了!”
  桑姥姥怒哼一聲,揮手一杖,直擊過去。這一擊速度并不太快,但鴆頭杖上尖銳的鴆嘴,卻籠罩了金護法身前數處大穴。
  金護法一個轉身,讓開杖勢,身形疾快欺進,左手衣袖一抖,豁然有聲,一只袖影,像匹練般朝桑姥姥迎面射去。
  這一記“流云飛袖”,勢道勁急,果然非同小可,無怪他衣袖特別長了。
  桑姥姥一擊不中,杖勢一沉,鴆頭點地,趁著杖頭一點之勢,人已凌空躍起,好像現代的撐竿跳高一般,一個人呼的一聲,朝金護法當頭扑來。
  她凌空扑起,金護法左手一記“流云飛袖”自然也落了空,他左手揮出,身子跟著打個轉,右手跟著從下翻起,又是’“呼”的一聲,一道爪影,疾如流星,仰空飛射出去。
  雙方勢道均快,但听“當”的一聲,金護法脫手飛出去鐵爪、一下抓住桑姥姥的鴆杖。
  桑姥姥身軀疾瀉,右手一抖鴆杖、想要粑飛爪摔落。金護法同時也功運右臂,一抖飛爪的練子,把鴆頭往身前硬扯過去。
  桑姥姥厲笑一聲,左手揚處,抽出一柄短劍,閃電划出。金護法一手扯住鐵練,他一個矮胖身軀,快若帷螺,疾轉三轉。
  這一來,他把鐵練繞在自己腰上,鐵爪緊抓著鴆頭杖,桑姥姥。的鴆頭杖,自然完全給他封死。
  而且這三轉,也正好轉到桑姥姥的右側,左手一抬,飛出一道匹練,豁然有聲,正是他的“流云飛袖”!”
  雙方動作,快如掣電,但听一陣金鐵交擊之聲,連續響起,兩人一接之后,霍然分開。
  大家凝目看去,只見桑姥姥白發飄飛,背后右腰間划破一道七八寸長的血口,右肩手臂上,也被利器划破,傷口都在滲出鮮血!
  敢情金護法的衣袖,還是鋒利的利器!
  金護法本來滿臉紅光的臉上,已顯得一片蒼白,短僅及膝的黃衫,胸腹間,被桑姥姥的短劍,划了一個“十”字,鮮血流得更多!
  玄衣女一下飛掠而出、落到彩衣姥姥身邊,問道:“大師姐,你傷得如何。”
  桑姥姥呷呷尖笑道:“我比他好得多。”
  就在桑姥姥的笑聲中,金護法一個矮胖身軀,突然搖了几搖、往地上摔倒下去。
  突听左首階上傳來一聲怒喝,一道人影疾射而出,直向桑姥姥扑來去人在半空,嗆然刀鳴,一道寒刀,在身前划起,宛如匹練橫飛。
  這人蒞是和金護法一起出來的那個瘦高老者。
  玄衣女掠出之時,高素貞和常慧跟著搶出,扶住了桑姥姥,正待退下。
  玄衣女疾然轉過身去,擋在桑姥姥身前,右腕抬處,長劍出一鞘,划起一道亮銀光“當”的一聲,架開了瘦高老者凌空飛來的—刀。
  瘦高老者被迫落到地上;闊嘴一咧,沙聲喝道:“封副教主要和老夫動手么?”
  玄衣女叱道:“我已經不是副教主了!”
  劍尖一指,幻起一片寒光,飛洒而出。
  瘦高老者沉笑一聲,手中長勻一揮,不閃不避,硬接玄衣女的劍勢。但听一陣金鐵交嗚聲中,響起玄衣女的一聲清叱,劍勢驟然一變,長劍化作一道精練,如巨蟒繞象,朝瘦高老者腰間圍去,她這劍勢道奇強,快同掣電,瘦高老者身形一閃,從左閃出。
  玄衣女跟著一個急旋,劍勢如虹,依然橫卷過來。
  瘦高老者一閃未能避開,心知不妙,急忙拗步轉身,回刀封出,但玄衣女劍光在她一旋之際,突然加速,瘦高老者一刀封了個空,劍光一閃,已從他腰間橫掃而過,斬為兩截。
  這下看得鐵觀音戚若花白皙的臉上,漸漸變得鐵青,目中厲芒一閃,沉哼道:“封七娘,你好狠辣的手段!”
  玄衣女手橫長劍,蒙面黑紗忽然起了一陣輕微的波動,冷聲道:“實逼處此,你能怪我嗎?”
  鐵觀音道:“很好。”倏地回過頭去,說道:“總護法,你去接她几招。”
  華山掌門祝景云躬身道:“屬下遵命。”
  銀袍飄逸,舉步跨下石階,朗笑一聲,抱拳道:“封女俠,祝某領教了。”
  藍純青曾听高翔生說過,祝景云因愛女落在他們手中,被迫附賊,此時細看祝景云神情,果然不像被他們迷失神志模樣,心頭一動,立即閃身而出,喝道:“慢點,兄弟想和祝兄說几句話。”
  祝景云鉻的一聲,掣劍在手,沉喝道:“咱們沒有什么好說的。”
  就在他回頭之際,暗以“傳音入密”說道:“藍兄,盟主确是本人,只不知被妖婦用什么方法所迷,一身武功似已失去。”
  藍純青暗暗一怔,大笑道:“兄弟只想請教祝兄一半,祝兄也是一派掌門身份,何苦甘心為虎作倀?乾坤教稷亡在即,兄弟不忍看你祝兄玉石俱焚……”
  “住口!”
  祝景云大喝一聲,橫劍道:“藍純青,兄弟顧念昔日交誼,不想和你動手,你請退下。”
  接著仍以“傳音入密”說道:“今日之戰,最可怕的就是墨杖雙仙,藍兄回去,速和大家商量應付之之策,兄弟當盡力保護盟主安全。”
  藍純青听的心頭一震,原來站在“教主”和鐵觀音一起的一對老夫妻,竟是武要中最負盛名一雙老魔頭“墨杖雙訕”,這兩人已有几十年不出江湖,算來怕不有近百歲。
  就在藍純青心念轉動之際,玄衣女手提長劍,說道:“藍掌門人請退,這場過節,由我而起,仍該由我了斷。”
  “且慢!”
  兩道人影,隨著一聲清叱,由斜刺里划空飛來。
  一個身穿青紗長衫,腰懸長劍的弱冠少年,生得唇紅齒白,玉立亭亭。另一個則是十三四歲的童子,背負雙劍。同樣生是粉裝玉琢,相貌清俊。
  這兩人突如其來,看得雙方在場之人,同時怔得一怔,因為他們露的這一手,竟是武林中失傳已久的“浮光掠影”身法。
  玄衣女不知兩人來歷,看了他們一眼,正待發言。
  青衫少年一雙清澈目光,轉到祝景云身上拱拱手道:“祝掌門人,晚輩想請教一件事。”
  祝景云道:“小兄弟有何見教?”
  青衫少年道:“晚輩久聞華山祝掌門人,一向行俠尚義,為武林主持正義,乾坤教作惡多端,十年來危害武林,乃是一個邪惡組織,祝掌門人居然當上了乾坤總護法,使人實難置信。”
  祝景云道:“小兄弟,人各有志,這是祝某私事。”
  青衫少年道:“晚輩听掌門人是因愛女被乾坤教劫持,不知可有此事?”
  祝景云道:“小兄弟,祝某方才說過,這是祝某私事,咱們最好不談。”
  青衫少年道:“不,祝掌門人如因令媛之故,那么晚輩可以告訴祝掌門人,你老是受騙了,因為令媛根本沒有被乾坤教所擄,他們讓你每月父女見面一閃,你所看到的祝滇芬,只是旁人假扮的而已。”
  祝景云心頭暗暗焦急,真想大聲道:“我都知道。”但這話,他當然沒有說出來,只是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不用說了。”
  青衫少年道:“怎么?你老人家不相信?”
  他突然從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同時一下脫下長衫,露出一身淺綠勁裝,哭道:“爹,你老人家總認識女儿吧、女儿好好在這里;你老人家現在就不角再受乾坤教的威脅了。”
  她這一揭下面具,那不是祝滇芬還有誰來?
  祝景云看到愛女突然露面,心頭又惊又喜,晴暗叫了聲:“糟糕!”
  他屈身于敵,明的是受乾坤教以愛女作人質;脅迫就范,實則是為了老友石松齡,這一來,豈非前功盡棄?
  就在此時,只听鐵觀音冷哼道:“好哇,祝景云,你們父女也想叛教了。”口气突轉嚴厲,喝道:“給我拿下,凡是叛教之人,一律格殺勿論。”
  她喝聲方出,兩邊七十二名綠衣武士;人影閃動,一人搶著掠出十几個人圍了上來。
  背負雙劍的童子冷笑道:“誰敢過來?”
  雙手揚處,映著目光,但見兩蓬金絲一閃,搶出來的十几名綠衣武士,忽然間原式走在那里,一動不動。
  “度厄金針,哈哈,果然是梵淨山老尼姑門下!”
  說話的正是乾坤教貴賓“墨杖雙仙”中的那個青蟹臉老者,在場眾人,誰都沒有看見過他飛身搶出,但笑聲入耳,這手握彎彎曲曲墨玉杖的老者,已經到了祝滇芬,和那個發“度厄金針”的童子面前,聲若夜果,嘿嘿笑道:“老夫昔年和芬陀老尼,還有一場過節未了,你們是老尼姑門下吧?”
  那童子道:“是又怎樣?”
  青蟹臉老者道:“老夫要把你們留下,叫老尼姑親自前來。”
  祝淇芬唰的一聲,撤出長劍,叫道:“琴妹,你退下來。”
  (原來那童子是祝滇芬的師妹,也正是數月前石中英赴龍門幫時,在船上喬扮書童的琴儿,祝滇芬曾喬裝七星劍主,兩人均悄悄然离去,事說前文)
  祝景云深知黑風怪常大樁的厲害,怕女儿有失,手持長劍,跟著跨上了一步。
  玄衣女同樣從左側跨上。
  平台前藍純青听祝景云傳音告誡,墨杖雙仙最難對付,他退下之時,暗中告訴了大家,此時一見黑風怪即將出手,立即朝大家打了個手式,心燈大師、玉真子、靈飛子、鄧錫侯、趙玄极、獨角龍王等,一齊舉步逼近過去!
  “墨杖雙仙”天狐沈媚娘柔聲道:“常郎,這些人想群毆呢!”
  這妖婆一開口,居然聲著銀鈴,又嬌又脆,就是十六八歲的小姑娘,也沒有她這般嬌脆悅耳,話聲未落,大家只覺眼前一花,她居然到了黑風怪身邊。
  黑風怪大笑道:“那好,這叫在劫難逃,老夫今天就大開殺戒,替咱們義女把那些自稱名門正派的人,都給一筆勾消,免貽后患!”
  總巡羊角星君仰天長笑一聲,雙足未點,一個人凌空飛了過來,落到祝景云父女身前,一拱手道:“祝伯伯父女重逢,且請后退,這兩個人,交給小侄就是了。”
  祝景云听得又是一怔!
  突听盂雙雙尖聲叫道:“啊,他是石哥哥!”
  黑鳳怪常大樁目如電炬,怪聲道:“你不是總巡主?”
  羊角星君舉手往臉上一抹,微笑道:“在下石中英。”
  “啊!”鐵觀音戚若花禁不住失聲惊啊、
  黑鳳怪瞧著石中英,忽然回頭道:“媚娘,這小子不就是那天咱們遇上誤服蜈蚣仙丹死去的那個小子么?他還是丁老煞星的徒弟。”
  天狐沈媚娘道:“是啊,就是他。”
  黑風怪厲笑道:“你小子,命長的很,只可惜今天死定了。”
  左手大袖一揮,朝石中英拂來,他這一指,不帶絲毫風聲,但一股無形潛力,已如泰山壓頂般涌到。
  石中英大笑道:“那倒未必。”
  同樣的左手衣袖一展,他并不是迎擊,而是向外揮出。
  兩人出手同樣不帶絲毫風聲,也沒有惊人的震響,但隨著石中英衣袖向外一揮,登時有一股勢如狂潮的飛漩隴風,像三峽奔流,挾著澎湃之勢,呼嘯沖撞出去數丈開外。
  這下大家都看到了,他使的正是少林七十二藝中的“接引神功”,但這一手,就是心燈大師也看得暗暗奇怪:“這孩子那來這般深厚的功力?”
  原來心燈大師正是石中英九位師父之一,“接引神功”,也正是他所授。
  黑鳳怪雙目圓瞪,几乎不敢相信,石中英居然輕描淡寫的接下了他七成功力的一記衣袖,口中大笑一聲:“好小子,果然有些門道,你小心了!”
  手中黑杖一掄,突然當頭擊來!
  石中英朗笑一聲,右手抬處,嗆然龍吟,一道青虹,應手而起,朝黑玉杖架去。
  藍純青看得大駭,叫道:“石老弟,接不得。”
  “鏗”盤螃軟劍一下掙得筆直,一下居然架住了黑風怪壓頂擊落的黑玉杖!
  天狐沈媚娘一張粉嫩的“老”臉,神色微變嬌滴滴的叫道:“常郎,不可殺他!”
  黑鳳怪笑道:“他非死不可!”
  兩句話的工夫,黑玉杖已然一寸一寸的往下壓落。
  石中英手上總歸只是一支軟劍,盡管你功運右臂,也承受不住對方千鈞壓力,這一陣工夫,一張俊臉,已經脹得通紅,那支彎彎曲曲的玉杖,還一寸一寸的往下落。
  就在此時,突見三道人影划空飛來,其中一道青影來的最快,身在半空,右手一探,抓住了黑風怪往下壓落的杖頭。
  石中英正感承受不住,突見下壓的杖頭已為來人凌空抓住,壓力頓時消失,盤咱劍趁勢順著玉杖削去,這真是快得如同電光石火一般,青光一閃,黑風怪一條右臂,已被石中英削斷。
  場中也同時飄落三人!那是青衫文士裝束的三昧真君丁無病、葛中布衫,龐眉銀髯的是巡谷老人,和一身梅紅窄腰勁裝的少女則是左月嬌。
  黑風怪右臂砍斷,竟然不見一點鮮血,他一張青蟹臉上,更顯得青獰可怕,厲笑道:“丁無病,你敢和老夫放手一博么?”
  三昧真君笑道:“不用了,百年修為,活著不易、你快走吧!”
  右手一抬,把接在手中的黑玉杖凌空飛了過去小
  黑風怪左手接住玉杖,怒聲道:“這筆賬常某會找你師徒算的。”
  三昧真君道:“他是我小兄弟,要算賬只管找丁某好了。”
  天狐沈媚娘俯身拾起斷臂,嬌聲道:“常郎,咱們走吧!”
  兩道人影去如流星,划空飛逝,瞬息不見。
  石中英看到師父和大哥同來,口中叫了聲:“師父。”
  正待上前叩見。
  巡谷老人一擺手,舉步朝階前走去,目注鐵觀音,沉聲道:“師妹,果然是你在興風作浪,石盟主十年前找到巡谷去,那時我就料到這神秘組織的主持人,可能是你,唉,你這是何苦?”
  鐵觀音眼看墨杖雙仙一走,便知大勢已去,咬著銀牙,厲聲道:“誰是你師妹,你是什么人?”
  巡谷老人呵呵一笑道:“姬覺迷已經死了二十年,無怪你不認得我這個師兄,但你總該認得師門的信物吧?”
  說著,伸手從怀中取出一片色呈深紅的竹片,朝她面前送去,那正是魔教至高無上的“竹令符!”
  鐵觀音臉聲慘變,黯然道:“你果然是大師兄,你居然拿令符來壓我”!
  狄谷老人道:“師妹,你不該……唉……石盟主是否中的迷迭香?”
  鐵觀音忽然流淚道:“大師兄,你為什么要破坏我,這是為什么?為什么?”
  狄谷老人微微搖頭道:“師妹,這一切都不是你的……”
  “阿彌陀佛!”
  一聲低沉的佛號,發自朝天宮,接著緩步走出一個緞衣老尼,合十道:“女施主回頭是岸,這里不是你的,自有你的去處,還是跟老尼去呢!”
  祝琅芬、琴儿同時喜形于色,叫了聲道:“師父。”
  原來那老尼姑正是梵淨山芬陀大師。
  欽觀音舉袖拭拭淚痕,突然拜倒地上,說道:“弟子情愿跟老師父去。”
  芬陀大師雙手合十,點頭道:“生有慧根之人,都与我佛有緣,女施主請隨老尼去吧!”
  說完,朝眾人合十一禮,舉步朝山下行去、
  鐵觀音這一瞬間,竟似換了一個人,連看也沒看大家一眼,一臉誠敬,跟著老尼姑身后而去。
  狄谷老人從怀中取出一包粉狀解藥,遞給石中英,說道:“令尊被魔教‘迷迭香’所迷,這是迷迭香的解藥,你快些喂石盟主服下。”
  石中英應了聲”是”,伸手接過解藥,給父親眼下。
  心燈大師已經走了過來朝三昧真君合掌當胸,行了一禮,道:“阿彌陀佛,丁老施主真是神仙中人,駐顏有術,腰違數十年,依然丰神如昔,今日若非丁老施主赶來,咱們這些人,只怕誰也不是黑風老怪之敵。”
  三昧真君爽朗的笑道:“大師好說,其實以小兄弟的武功,足可和黑風老怪一搏,他吃虧在一上來就和他硬拼硬架,自然非吃虧不可了。”
  一面又和武當玉真子,衡山靈飛子,藍純青等人一一點頭招呼。
  石松齡服藥之后,過了盞茶工夫,如夢初醒,口中“咦”了一聲,張目四顧,奇道:“姬兄,丁兄,啊,各位掌門人都在此地,這是怎么一回事?”
  石中英喜极而涕,扑的跪倒地上,說道:“爹,你醒過來了。”
  石松齡一怔道:“你是英儿?”
  狄谷老人笑道:“石盟主,老朽總算不負所托,如今正好把令郎交還給你了。”
  石松齡父子重逢,祝景云父女重逢,乾坤教煙消云散之后,高翔生父子自然也重逢了。
  至于祝滇芬、封君萍、孟雙雙、左月嬌這四位姑娘心里都只有石大哥一個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他們結局如何呢?就讓讀者自己去猜想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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