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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离城漸遠,人煙漸稀,几乎一二十里都難得看到一個村庄。
  藍如風忍不住問道:
  “二哥,咱們這是上哪里去呢?”
  史元回頭道:
  “你不用多問。”
  依然一馬領先,一路揚鞭赶路。
  傍晚時分赶到一處山下,史元馬鞭朝前一指,說道:
  “前面不遠,應該有一座三官殿,我們可以在那里過夜。”
  他說得沒錯,山路前面,果然有一座小廟,但卻是久無人住的破廟。
  史元赶到廟前,不禁急道:
  “這里怎么會是沒有人住的破廟呢?”
  賈老二跟在后頭說道:
  “這里小老儿從前來過,二三十年前早就是破廟了。”
  徐少華道:
  “破廟就破廟吧,既然來了,反正一宿即行,只好將就著過夜了。”
  史元攢著眉道:
  “但這一帶人煙稀少,沒有地方可以買得到吃的東西,咱們晚餐怎么辦呢?都是我不好,事前沒有問清楚……”
  賈老二聳著肩道:
  “三位公子爺請下馬吧,一路上的食宿,應該由小者儿負責,
  藍如風道:
  “真饞!”
  賈老二聳聳肩道:
  “不吃白不吃。”
  徐少華道:
  “你既然看到丐幫幫主被他們囚禁在地窖里,就應該設法救人。”
  賈老二道:
  “公子說得极是,小老儿几時說不救人了?”
  史元問道:
  “那你把人救出來了?”
  賈老二得意的道:
  “這還用說?小老儿酒醉菜飽,那只是舉手之勞,開鎖小老儿是行家,只消把兩扇鐵柵門打開,再替韋幫主解開穴道就成。
  丐幫勢力大得很,交上丐幫幫主這個朋友,到處吃喝都不成問題,不過小老儿也替公子和他結了朋友。”
  史元道:
  “這話怎說?”
  賈老二道:
  “小老儿是云龍山庄少庄主的總管,總管做的事,自然是奉命行事,所以小老儿對他說,是奉少庄主之命去救他的。”
  史元道:
  “你這總管挺不錯。”
  賈老二笑道:
  “那當然……”
  史元哼道:
  “万一出了紕漏,不是給大哥添麻煩嗎?”
  “不會的。”賈老二眨著一雙豆眼,說道:
  “諸葛亮一生惟謹,小老儿做事,比他還要謹慎,哪會出事?”
  藍如風道:
  “你說的几出戲,都說完了嗎?”
  賈老二道:
  “吉直夫那小子調戲宮主,不是呂布戲貂蟬嗎?韋幫主逃出去了,不是千里走單騎?”
  藍如風道:
  “還有二進宮呢?”
  “哦!”賈老二道。
  “那是三眼二郎和笑面財神夤夜赶了來……”
  史元道:
  “他們又來作甚?”
  賈老二聳聳肩,道:
  “他們倒是一番好心,听說三位公子來至桃花宮,一直沒有出去,怕出了岔,才赶來的,后來宮主說三位公子正在宵夜,他們听了心知不會有什么事,就走了。”
  史元道:
  “你雖然看到了不少事情,但可惜沒看到娘娘臨壇。”
  “那有什么好看的?”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老儿看她不過是個半老徐娘,但……嗨,徐娘雖老,風韻猶存……”
  史元道:
  “你在說些什么?”
  賈老二道:不該由三位公子操心的,不然,要小老儿當什么總管?”
  史元道:
  “你說得輕松,你怎么負責?”
  賈老二嘻的笑道:
  “小老儿說過負責,自然負責到底,三位公子只管請里面坐。一面叫道:
  “胡老四、余老六,你們還不進去打掃打掃?”
  胡老四、余老六果然奉命唯謹,赶快一躍下馬,朝廟中走去。
  徐少華、史元、藍如風也各自下馬,把馬區拴在廟門外,才一起入廟。
  這座三官殿總共只有一進大殿,殿前一個小天井,雜草叢生,殿上也到處都是灰塵瓦礫,胡老四、余老六清除了大殿一角,大家就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這時天色漸漸昏黑。
  賈老二要兩人去附近山溪打來了一木桶溪水,笑嘻嘻的道:
  “三位公子,這里沒地方燒水,只有喝些冷水了。”
  史元奇道:
  “賈總管,這支裝水的木桶你在哪里找來的?還是新的!”
  賈老二聳聳肩道:
  “自然是小老儿買來的了。”
  史元道:
  “你怎么會想到買木桶的呢?”
  賈老二笑道:
  “咱們有六個人,沒有地方買茶水,總是要喝水的,這里离小溪足有三五百步路,沒有木桶,拿什么把水裝來?”
  史元道:
  “你想得到喝水,可惜沒想到咱們的晚餐。”
  賈老二眨著豆眼,笑嘻嘻的道:
  “誰說小老儿沒想到?如果連這點都想不到,還配當總管嗎?”
  史元喜道:
  “那你准備了咱們吃的東西?”
  賈老二笑道:
  “既然想到了,自然也都准備了。”一面伸手一指,說道:
  “余老六不是拿進來了嗎?”
  大家抬目看去,果見余老六手里捧著一個紙包走了進來,放到階上,然后打開紙包,里面又有一層油紙,再打開油紙,大大小小有十來包之多!
  有鹵牛肉、鹵蛋、鹵豬肝、醬肉,和整只的油雞,還有肉包子、饅頭、花卷、家常餅等足夠十几個人飽餐一頓。
  藍如風道:
  “賈總管,你買了這許多東西?”
  賈老二得意的笑道:
  “這叫做滿漢全席。”
  徐少華心中暗暗奇怪,問道:
  “賈總管,你怎么知道今晚要准備食物的呢?”
  賈老二嘻嘻一笑道:
  “這是昨晚桃花娘娘托的夢,要小老儿今天中午多准備些干糧,晚上可兔凍餒之虞,天冷地凍的天气,如果餓著肚子,就會更冷。”
  藍如風撇撇嘴道:
  “胡扯什么,你不是說桃花娘娘只是江湖把戲嗎?”
  賈老二聳聳肩道:
  “藍公子一下就把小老儿的話給拆穿了,其實小老儿也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給三位公子准備當點心的。”
  史元道:
  “好了,我們吃吧!”
  “嘻嘻!”賈老二朝胡老四、余老六擠眉弄眼的笑道:
  “老四、老六、三位公子是不喝酒的,天气冷,小老儿還弄來了一壇酒就在馬鞍后面,你們誰去拿下來,咱們喝一點,暖和暖和。”
  胡老四大喜道:
  “總管,你老還有酒?”
  賈老二笑道:
  “小老儿是酒中之鬼,怎么少得了酒?”余老六道:
  “我去。”
  他急步奔了出去,果然又捧了一壇酒走入,說道:
  “怎么只有半壇?”
  賈老二嘻嘻一笑道:
  “還有半壇,是小老儿在路上喝了。”
  胡老四惊奇的道:
  “總管一路上喝了半壇酒,咱們兄弟怎么會沒看到的?”
  賈老二道:
  “讓你們看到,那還算得是酒中之鬼?哈,我師傅從前和小老儿住在一起。他老人家怕我看見了會饞,喝酒的時候,從不讓小老儿看到,小老儿只能聞到他老人家的酒气,那才是酒中老鬼了。”
  口中說著,手掌一伸就從余老六手中接過酒壇,湊著嘴咕咕的一連喝了几口。
  史元問:“你師傅是誰呢?”
  賈老二放下酒壇,用手搔搔頭皮,說道:
  “他老人家自稱老酒鬼,小老儿除了叫他師傅,不知他叫什么名號?”
  胡老四、余者六和賈老二輪流著很快就把半壇酒喝光,徐少華等三人也都已吃飽,剩下的几乎還有三分之二,余老六又一一包了起來。
  仲冬之夜,入晚之后,朔風更厲。
  大家就在大殿一角,圍坐下來。胡老四、余老六去找來了一堆樹枝,木柴,升了一個火堆,倒也火光熊熊,暖和了不少。
  一宵過去,第二天繼續上路,一路上依然全是山間小徑,四無人煙,整整一天,几乎沒遇到一處村落。
  這回,大家都留上了意,尤其胡老四、余老六沿途獵到了几只野兔、山獐等野味,賈老二早就准備了一包食鹽,生堆火烤著吃別有風味,還有昨晚吃剩的一大包食物,六個人還吃不完。
  傍晚時分,找了一處避風的山岩休息。
  大家吃過晚餐,圍著烤火。
  史元目光掠過大家,說道:
  “大家都已知道,咱們此行,是大哥為了要報雪父仇,本來,只有我和大哥兩人,后來賈總管和胡老四、余老六先后加入了。后來三弟又加入了我們的行列,明天還有王天榮、王貴兩人會赶來和我們會合,咱們一行就有八人之多……”
  他口气微微一頓,接著又道:
  “你們這一路上,只知大哥是找仇家報仇的,但并不知道大哥仇家是誰對不?”
  賈老二道:
  “咱們跟著少庄主走,管他仇家是誰?”
  “不!”史元道:
  “本來沒有和大家說清楚,是為了對方耳目眾多,不好明說,現在我們明天就可赶到地頭,自然要和大家說清楚了,才好有個准備,大哥的仇家,就是……”
  他目光又朝四周迅快的一掠,壓低聲音說道:
  “千毒谷的人……”
  胡老四、余老六听得猛然一震,吃惊道:
  “會是他……們……”
  江湖上人听到“千毒谷”這三個字,沒有不談虎色變的!
  史元道:
  “你們可是怕了?”
  胡老四忙道:
  “小人兄弟既然誓死跟隨公子,水里火里,在所不辭,沒有什么可怕的。”
  賈老二道:
  “這就對了,水里火里都可以去得,還怕什么?何況咱們去的地方,也不一定就會是水里火里。”
  史元回頭道:
  “三弟,你呢?”
  藍如風道:
  “小弟和大哥、二哥義結金蘭,誓同生死,大哥的仇人,就是小弟的仇人,小弟自然非去不可,只是……”
  史元問道:
  “只是什么呢?”
  藍如風道:
  “小弟听家父說過,千毒谷主精擅‘黑煞掌’,是用毒的好手,用毒一道,防不胜防,就是武功再高,遇上了也是束手無策,小弟雖然略知一二,只怕也無濟于事,不知兩位兄長可有万全准備?”
  徐少華切齒道:
  “愚兄和千毒谷有不共戴天之仇,千毒谷主‘黑煞掌’縱然厲害,愚兄也要和他一拼……”
  史元忙道:
  “家父秘制的解毒丹,小弟也帶來了,我們入谷之前,每人口中含上一粒就可百毒不侵,不用怕他使毒。”
  藍如風心中暗道:
  “毒有多种,解毒哪有這么容易?”
  但他只是心中想著,可沒有說出口來,接著又暗自忖道:
  “目前唯一的辦法,明天進入千毒谷,只有緊跟在大哥身邊,也許可保他無事。”
  心里有了這樣決定,也就不用再多說了。
  天色才亮,他們就繼續上路,但今天和昨天同樣赶路,心情顯然大不相同!
  昨天只是赶路,今天卻因令人聞名喪膽,縱橫江湖三十年,沒有人能說得出准确地方的千毒谷就將到了!
  在他勢力范圍之內,決不會沒有眼線、暗椿。
  因此每一個人騎在馬上,已經顧不得交談,隨時都在戒備之中,目光像獵人一般四處搜索行進。
  只有那位“總管”賈老二,騎在馬上,依然顧盼自得,毫不在乎,還埋怨著說:“昨晚我真該死,偏要裝闊,把半壇酒像獻寶似的拿了出來,現在可好,酒虫已經爬到喉嚨口,不喂它們几口,那還得了,不把你心肝脾肺腎都咬得稀爛才怪!”
  他一邊嘀咕,一邊雙手在身上一陣亂摸,忽然嘻的笑出聲來,說道:
  “還好,這里還有個小酒瓶,可以殺殺癮是沒有問題了。”
  一手已從腰間掏出一個紫玉扁瓶,揭開瓶塞,咕的喝了一口,赶忙塞上瓶塞,塞回怀中。口中又自言自語的道:
  “只喝這么一小口,怎么也過不了癮,不如再喝一口。”
  于是又從怀中掏出那個紫玉扁瓶來,揭開瓶塞,咕的喝了一口,又赶緊塞上瓶塞,收入怀中。
  但走不了三兩步,口中又哺咕著:“小老儿號稱酒中之鬼,肚里的酒盅,也快成了精,豈是這區區兩口酒,就能打發得了?我看最少也要再喝上一口,才差不多。”
  于是又探怀取瓶,揭開瓶塞,咕的喝了一口,再塞好瓶塞,收入怀中。
  別人都沒有說話,就是他自言自語,心口相商,每次都說:“再喝一口”,其實一連串的一口,几乎已喝了八九口之多。
  一小瓶酒很快就報銷了。
  等到喝第十口,紫玉扁瓶已經一滴無存,心頭一生气,就隨手把紫玉扁瓶朝外丟出,等到玉瓶丟出,口中叫了一聲:“乖乖不得了!”
  上身往后一仰,飛快的隨著玉瓶往外掠去,一手迅疾接住玉瓶,一個人就像有繩子牽著一般,又嗖的飛了回來。坐到馬鞍之上,口中說道:
  “好險,這寶貝是小老儿從皇宮里撿來的,打碎了沒有第二個。”
  在他馬后的兩匹馬上,坐著胡老四和余老六兩人,他們只是眼睛一花,根本連看都沒看清楚。
  前面三人听到賈老二一聲急叫,急忙轉過身來,史元問道:
  “賈總管,你怎么了?”
  賈老二一手把紫玉扁瓶捏得牢牢的,忙道:
  “沒……什么,小老儿不留神,差點把寶貝掉了!”
  藍如風道:
  “你別嚇人好不?人害還當你出事了呢!”
  賈老二連忙陪笑道:
  “對不起,是小老儿失態了。”
  史元問道:
  “你的什么寶貝差點掉了?”
  賈老二右手一揚,說道:
  “是一個紫玉酒瓶,這話說來話長,從前有一個酒鬼的皇帝老子。怕在上朝的時候口干,特地要玉匠雕了一個扁瓶,裝上老酒,塞在怀里,趁眾卿家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取出來喝上一口。小老儿有一年到皇宮里玩,看得喜歡,就把它帶了出來,方才差點掉下去,小老儿一急,才叫出聲的。”
  史元哼道:
  “一個紫玉瓶,也大惊小怪!”
  “是,是!”賈老二沒命的應是,說道:
  “是小老儿大惊小怪。”
  赶緊把玉瓶塞入怀中,再也不敢嚕嗦。
  中午抵達黑石渡,這里倒是有一家賣茶兼賣酒菜面點的舖子。六人在柵前下馬,進入松柵,圍著一張板桌坐下。
  山區小舖,雖然面臨渡頭,做的也不過是過路客商歇腳的生意,酒客不多。
  只有一個行動遲緩的彎腰老頭,戴著破氈帽,抹桌端茶,招呼客人,走過來問道:
  “客官要些什么?”
  賈老二忙道:
  “老鄉,你給咱們切一盤鹵味,下六碗面,再來二十個饅頭就好,哦,哦,還有,小老儿三個還要一壺酒,燙熱一些。”
  彎腰老頭答應著退了下去。
  史元道:
  “賈總管,你又要喝酒了?”
  賈老二陪著笑道:
  “天气冷咯,喝點酒,暖和暖和,三位公子都不會喝酒,其實騎在牲口上,一路都在和西北風對抗,也該喝些酒才好。”
  史元道:
  “我們才不喝呢!”
  “是,是!”賈老二縮著頭道:
  “不喝也好,喝上了癮,就跟小老儿一樣,飯可以不吃,酒卻不喝不成,要是一天不喝,那可比死還難過。”
  彎腰老頭端上一壺茶來,那是新沏的,熱气騰騰!
  賈老二連忙取過茶盅,給大家倒了茶。各人捧著茶盅,慢慢喝著,大冷天,喝一盅熱茶,手腳就暖和多了。
  彎腰老頭接著送來碗筷,又切來了一大盤鹵茶,和一壺熱酒。
  賈老二一手接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碗,先咕咕的喝了兩口,說道:
  “酒還不錯,只是淡了一點。”
  隨手又替胡老四、余老六兩人也各自斟滿了一碗。
  余老六道:
  “總管,還是在下來吧!”
  正待伸手去接。
  “不,不!”賈老二連忙握緊了酒壺,說道:
  “酒壺在我手里,喝完就倒,方便得很,酒壺若是在你手里,喝完了酒,要等著你替我倒,那多別扭?”
  藍如風笑道:
  “賈總管對喝酒,果然有一番道理。”
  賈老二笑道:
  “這是多年經驗得來的,喝酒莫要讓酒壺落在別人手里,其實做什么事,也是一樣,都要操之在我,那么人家都听我的,若是操在別人手里,就要听別人的了。”
  史元道:
  “這話不是白說?”
  藍如風道:
  “二哥,賈總管這話好像蠻有道理的。”
  這時正好彎腰老頭端上三碗面來。徐少華三人就先吃了。
  接著彎腰老頭又端來了三碗。賈老二三人連忙把一壺酒喝了,也各自拿過面碗,撕著饅頭,吃了起來。
  史元看看天气,嘴里哼了一聲,气鼓鼓的道:
  “這兩個該死的東西!”
  賈老二正在吃面的人連忙一口吞了下去,抬目道:
  “史公子,你……不是罵小老儿?”
  史元冷聲道:
  “你好端端的,我罵你做甚?”
  賈老二筷子一指胡老四、余老六道:
  “那一定是罵他們兩個了?”
  胡老四、余老六赶緊放下竹筷,神情緊張,還沒開口!
  “我又沒罵他們?”史元气道:
  “我是罵王天榮、壬貴這兩個狗東西,明明和他們說好了中午在這里會合的,到這時候還沒來,你說气不气人?”
  徐少華道:
  “他們不來就算了。”
  “怎么能算?”史元恨恨的道:
  “這兩個狗東西敢不來,我就放火燒了他們的茶樓。”
  “這是不能算的。”賈老二聳著肩道:
  “他們若敢不來,非重重的罰他們不可,史公子,小老儿看這樣好了,以后你把這兩個狗東西撥到我賈總管手下,小老儿就會好好的罰他們。”
  徐少華道:
  “賈總管,你別胡說了,人家是一方之豪,肯來是他們的義气,不來也是應該的,又怎能怪他們?”
  賈老二道:
  “少庄主,這事你不用管,他們兩個撥到小老儿手下當差,是他們的榮幸,對了,胡老四、余老六,以后王天榮就叫他王老八、王貴叫他王老十,咱們就這樣排下去。”
  藍如風道:
  “二哥,我看他們可能路上耽擱了,好在時間還早,我們就在這里等他們一會好了。”
  徐少華道:
  “三弟說得极是,我們也不急在一時,這里茶還不錯,再要店家泡一壺茶來,在這里多坐一會,也是好事。”
  余老六立即吩咐彎腰老頭再沏一壺茶送來。
  賈老二走去要彎腰老頭切了一大盤鹵味,包成一包,另外又包了五十個饅頭,再從怀里取出紫玉扁瓶,也裝滿了酒,揣入怀里,才一起結過了帳。
  史元是個急性子的人,一邊喝茶,一邊只是舉目望著來路,卻一直沒見王天榮、王貴兩人的影子,口里就一直气鼓鼓的罵人。
  徐少華知道他的脾气,一面笑道:
  “二弟,你罵他們,他們也听不到,算了,這种朋友,你知道了就好。”
  史元气道:
  “什么朋友?憑他們兩個狗東西,也配和我做朋友?”
  徐少華笑道:
  “既然不是朋友,那又何必生气呢?”
  史元道:
  “大哥,你不知道。”
  站起身道:
  “好了,不用再等他們了,我們走。”
  賈老二跟著站起,笑嘻嘻的道:
  “小老儿說過,只要史公子交代一句,把王老八、壬老十撥到小老儿手下,小老儿馭下最嚴,以后保管他們乖乖的听話,公子爺要他們爬著走,他們絕不敢站著走。”
  這話听得史元忍不住笑了。
  徐少華笑道:
  “好了,二弟正在气頭上,你別火上加油了,我們那就走吧!”
  六人上了馬,仍由史元一馬領先,替大家帶路。
  從黑石渡西行,漸漸進入大別山脈,一路山岭起伏,极少人煙,到了傍晚時分,大家在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
  余老六從馬鞍上取下干糧,胡老四從溪邊打了一桶水來,圍著大石,吃了個飽。
  史元气猶未消,恨聲道:
  “這兩個狗東西真的不來了。”
  賈老二道:
  “不來就不來,難道他們不來,少庄主的仇就報不成了。”
  接著望望史元,說道:
  “天炔黑了,咱們該分配一下人手,如何進攻千毒谷?史公子,你熟悉路,就由你分配好了。”
  徐少華道:
  “不錯,這一路都是二弟當向導的,咱們人手不多,二弟,你來分配好了。”
  史元道:
  “這條路,我是听爹說的,其實我也沒有來過,千毒谷既然稱為谷,自然是在一處山谷之中,找到了谷口,就由大哥,我和三弟三人領先,胡老四、余老六在后接應。”
  賈老二道:
  “還有小老儿呢?”
  史元道:
  “你跟在咱們后面,別落了單就行。”
  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史公子的意思,就是要小老儿掠后,這個小老儿知道,從前諸葛亮行軍,把運糧官放在最后,如果要后退,就由小老儿打前鋒,沒問題。”
  徐少華問道:
  “從這里去,不知還有多少路?”
  史元低聲道:
  “大哥,從這里向西,再有二十來里,有一道寬闊的山澗,我們就要沿著山澗向北,只有一條路,千毒谷就在這里面了。”
  徐少華听得熱血奔騰,虎的站起,說道:
  “我們這就走!”
  藍如風道:
  “大哥,待回到了千毒谷,你不可离開我太遠。”
  徐少華忽然回過身去,正容道:
  “二弟、三弟,還有賈總管、胡老四、余老六,你們五位記住了,今晚是我要替先父和云龍山庄四十余口,報雪血仇,好歹要和仇人拼個生死存亡,万一對方人多勢眾,咱們到底人手有限,如果抵擋不住,不是對方敵手,你們不用管我,務必奪路先退……”
  史元不待他說下去,搶著道:
  “大哥,你不用說了,我們是結義兄弟,生則同生,死則同死,怎么會留下你不管,這還是人?”
  藍如風道:
  “二哥說得是,我們若是貪生怕死之輩,就不會來了。”
  賈老二道:
  “不會的,三位公子福大命大,哪會出什么岔錯?小老儿早就看准了的,才會當上這個總管……”
  “不!”徐少華斬釘截鐵的道:
  “我知道大家都是抱著義气來的,二弟,因為你一直不肯告訴我千毒谷如何走法,愚兄不得已才要你領路,其實复仇之事,只是愚兄一人的事,你上有老父……”
  史元眼圈一紅,說道:
  “大哥,你不用說了,我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闖千毒谷的,打得過他們,大哥報了血仇,打不過他們,我們就死在一起,我爹也會替我們來鏟平千毒谷的。”
  賈老二在旁道:
  “好端端的就說什么生呀死呀,出門要講求吉利,小老儿保證大家沒事,好了,要走就快點走了,小老儿把干糧留在樹上,咱們大打出手,肚子一定餓得很快,早些回出來還可以吃宵夜,要是去遲了,回出來天就大亮,只好當早餐了。”
  徐少華心頭一陣感動,含著滿眶熱淚,朝五人拱手拜道:
  “二位賢弟,還有賈總管三位,你們為了云龍山庄報雪血仇,隨我同來,這份高義,請受我一拜。”
  史元道:
  “大哥,你怎么啦,平日你豪情万丈,今晚怎么婆婆媽媽起來?我們快些走吧,我只是听爹說過,語焉不詳。當時我又不敢多問,怕他老人家起疑,這一路進去,還要找呢,再不快點走,真的要吃早餐了,好了,我先替大家領路,馬匹就留在這里好啦!”
  說完,就當先朝前奔去。
  徐少華道:
  “二弟,你走得慢點!”
  急步追了上去。
  賈老二朝胡老四、余老六急忙揮手道:
  “你們是后援,還不快上去?”
  胡老四、余老六一听果然也跟著就跑。
  二十里山路,可不好走,一來早就沒有路徑,一行人只是翻山越岭,往西行走。二來是在黑夜之間,大家雖能辨認方向,總歸不能看得太遠。
  走在最前面的是史元,邊走邊看,還怕走迷了路。
  也不知走了多少時光,反正現在已是初更時分,終于听到洪洪水聲,走沒多遠,果見一道絕澗橫亙在前面!
  對面是一座黑壓壓的峻岭,看不清澗水有多深?
  史元站停下來,喜道:
  “大哥,就是這條山澗了。”
  徐少華道:
  “現在就得沿著山澗向北了。”
  史元道:
  “爹果然沒有騙我,咱們總算沒有走錯。”
  徐少華道:
  “二弟,從現在起,沿著山澗去,只有一條路了,對不?”
  史元點著頭道:
  “但不知還有多遠?”
  徐少華道:
  “到了這里,就該由愚兄走在前面了。”
  他回顧二人,又道:
  “二弟、三弟,這离賊巢也許不會大遠,你們跟在愚兄后面,就不能大近了。”
  藍如風道:
  “但也不能大遠,我們會保持距离的。”
  “如此就好。”徐少華道:
  “那就走吧!”
  舉步朝前走去。
  史元、藍如風跟在他身后,果然保持了數尺距离,后面的胡老四和余老六不待吩咐,也和前面兩人保持了一丈光景。
  賈老二走在最后,大家一路沿著山澗,朝北奔行。
  這條路更不好走,一邊是一落千丈的深澗,一邊是懸岩峭壁,才容得一個人通行,而且巨石累累,忽高忽低,起伏不定!
  有時踩到了風化石片,就會滾落下去,可說惊險万狀。
  這些險境,對徐少華等人,雖然還不至于构成多大的威脅,但在行程上卻受到相當的阻礙,無法走得很快。
  山澗盤著一重又一重的山腳向里延伸,山勢愈來愈見險惡,兩岸插天高峰,本來十分開闊,現在卻漸漸逼近。
  變成了一道峽谷,好像從前有人用開山大斧硬生生把它劈開來的一般,天光只是從頭頂可以直接射下來,因此峽谷中就特別顯得幽暗陰森。
  仲冬天气,本已十分寒冷,從峽谷吹出來的風,更是特別森寒刺骨!
  這段路,相當的長,但現在已經快到盡頭了,因為隆隆如雷的飛瀑,就在前面,那是從前面兩山缺口直挂下來。
  黑夜之中,猶如一匹千百丈的白練,老遠就可以看!
  徐少華不禁一呆,峽谷快已到底,千毒谷呢?他腳下也隨著停住。
  史元一下掠到他身邊,問道:
  “大哥,怎么不進去了?”
  徐少華朝前一指,說道:
  “前面已經沒有路了!”
  “這不可能,這里和爹說的完全一樣。”史元道:
  “我們再進去看看?”
  藍如風也跟了過來,但小徑只能容得一個人站立,他大聲問道:
  “二哥,是不是到了?”
  史元道:
  “大哥說前面沒有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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