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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徐少華不敢怠慢,伸手掣出短劍,耳中但听“鏘”的一聲,眼前就出現一道青光吞吐的晶瑩短劍,宛如一汛秋水,森寒逼人!口中暗暗叫了聲:“好劍!”
  舉劍朝大鐵鎖上輕輕一揮,只听“當啷”巨響,鐵鎖立被削斷,墮落地上。
  徐少華急忙返劍入鞘,伸手拉開柵門,走了進去。
  這里面竟有五六丈深,徐少華剛走到三丈光景,就听到一個蒼老聲音沉喝道:
  “小伙子,你是什么人?不怕老夫一掌把你劈死?”
  徐少華凝目看去,只見里面坐著一個白發披肩白髯垂腹的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所能看到的,是白發覆蓋下一雙比電還亮的眼神。
  徐少華連忙抱拳拱手道:
  “老人家,小可是奉酒仙之命,給你送一件東西來的。”
  白發老人問道:
  “是酒仙要你來的?你是什么人?”
  徐少華恭敬的道:
  “小可是云龍山徐少華。”
  “云龍山姓徐的?”白發老人問道:
  “徐鳳雛是你什么人?”
  徐少華恭敬的道:
  “老人家說的是小可祖父。”
  “小徐是你祖父!”白發老人忽然呵呵一笑道:
  “不錯,不醉翁和小徐是忘年之交,哈哈,小徐居然有了孫子,孫子也這么大了?好,他要你送一件什么東西給老夫?”
  徐少華听他口气,好像這位白發老人認識自己祖父!
  不錯,賈老二叫自己要說云龍山的。這就恭敬的道:
  “小可奉酒仙之命,是把這柄劍借給你老人家的。”
  說著,走了上去,雙手把短劍呈上。
  “秋水寒!”白發老人目光一凝,惊奇的道:
  “不醉翁要你小友借給老夫的會是秋水寒,哈哈,老夫正需此物,普天之下也只有秋水寒可以使老夫脫困,好,老夫就暫時借用一下……哦……”
  伸手接過短劍,目光忽然一注,問道:
  “你是怎么進來的?”
  徐少華道:
  “小可是偷偷進來的。”
  白發老人又道:
  “那么你如何出得去?”
  徐少華道:
  “小可外面還有人等著,要小可把劍送給你老之后,就要急速退出去。”
  白發老人點頭道:
  “好,你快去吧!”
  徐少華答應一聲,急步退出,心中暗道:
  “原來這柄短劍就是秋水寒,江湖上傳言秋水寒是被賈老二弄到手了,果然沒錯!”
  他一路上緊記著每隔五丈拐彎,和方才進來之時,反其道而行,不過一會工夫,就已退出石窟。
  賈老二看到他走出,急忙迎著道:
  “咱們快些走!”
  一手拉著徐少華,轉身就走。
  徐少華問道:
  “那兩個人的穴道解了嗎?”
  賈老二邊走邊道:
  “他們就會醒了,咱們走得越快越好。”
  他不待徐少華再問,這回奔行得更快,徐少華只覺自己身子好像被風裹著飛行,几乎連腳尖都沒點地。
  他暗暗運功,凝足目力,朝賈老二看去,只見他正在奔行中的人,右手不時向外揚起。(他左手拉著徐少華)
  好像從他掌心飛出极細的石粒,朝兩邊林中投去。
  徐少華終于明白了,賈老二掌心,敢情藏著一把細小的石粒,他打出去的石子,正是替兩邊林中的暗椿解開穴道之用。
  不到一盞熱茶工夫,兩人已經回到蘭苑賓舍,賈老二在徐少華后窗停下身來,放開手細聲道:
  “你快進去。”
  徐少華道:
  “賈……”
  賈老二聳聳肩,“噓”了一聲,細聲道:
  “有話且待明天再說,你快進去,別惊動了人,小老儿也要回去睡覺了。”
  說完,身形一閃,很快的溜進檐下,就已不見。
  徐少華不敢怠慢,赶緊輕輕拉開窗戶,穿窗而入,然后又輕輕掩起,口到榻前,剛脫下長衫!
  就听到一聲蒼勁嘹亮的長嘯,像是從后山響起,划空而來,嘯聲悠長,宛如龍吟,瞬息之間,已從頭頂飛過!
  徐少華听得心頭驀地一動,暗道:
  “莫非這嘯聲會是白發老人?這位老人家竟有如此快速的身法,不知他會是什么人?自己听了賈老二的話,把他放出去,不知他會不會是坏人?”
  但繼而一想:“听他口气,好像認識自己祖父,那就不會是什么坏人,但史怕父何以要把他囚禁在后山石窟中呢?史伯父對自己不錯,自己卻把他囚禁的人,偷偷放了出去,万一給史伯父知道是自己把他放出去的,這……怎么對得起史伯父呢?”
  就在他心念轉動,不知這件事自己做對了?還是做錯了?突听前面響起一陣擊撞云板的當當之聲,連續傳了過來。
  徐少華立即披衣下床,開出門去,藍如風也正好開門走出,問道:
  “大哥,這好像是云板聲音,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徐少華道:
  “不知道,我們下去看看?”
  兩人匆匆下樓,蘭風敢情也是听到云板聲才起來的,一手擎著燭台,看到兩人,急忙欠身道:
  “小婢見過二位公子。”
  徐少華問道:
  “姑娘可知道這云板聲音是做什么嗎?”
  “不會有事的。”賈老二睡眼惺松,開出房門,一面還在扣著大褂扣子,聳聳肩,說道:
  “這里是絕塵山庄,有誰吃了豹子膽,敢闖進來?”
  說話之時,當當云板之聲還在不停的敲著!
  蘭風神色微變,說道:
  “二位公子和賈總管還是請坐下來,小婢給三位沏茶去。”
  “不用了。”徐少華道:
  “云板敲得這么急,庄上可能有事,我們還是出去瞧瞧的好。”
  蘭風听得一急,叫道:
  “徐公子……”
  徐少華回頭問道:
  “姑娘好像有什么話要說?”
  蘭風俯首道:
  “公子說得是,這是庄上的緊急訊號,凡是沒有任務的人,听到了,就得待在屋中,不准到處走動。三位乃是庄主的貴賓,雖不在此限,但庄中還有很多人并不認識三位,万一言語冒犯三位,引起誤會,總是不好,所以小婢認為還是坐上一會,也許很快就會沒事了,小婢這就沖茶去。”
  說完,轉身往屋后退去。
  她說的雖然婉轉,但已很明白的告訴三人,听到緊急云板聲,就不准隨意走動,只能在屋中坐著。
  藍如風舉目望望窗外,說道:
  “這時候不知是什么時間了?”
  賈老二從大褂口袋中取出紫玉酒瓶,拔開瓶塞,咕的喝了一口,才道:
  “快四更了,奇怪,這時候會有什么緊急事呢?”
  就在此時,只听一陣輕快而雜沓的腳步聲,走近院前,光听腳步聲,少說也有七八個人,但已在院門外停了下來。
  只有一個人進入院門,一直走近階前,才響起一個壯漢的聲音叫道:
  “蘭風。”
  蘭鳳急忙應了一聲“唷”,匆匆走出。
  那壯漢道:
  “杜管事就在外面,叫你出去。”
  蘭風答應一聲,跟著那壯漢走出院外。
  這不用說都可以猜得到,這位杜管事敢情是負責巡邏的人,他把蘭風叫出去,自然是問話去的了。
  過了半晌,蘭風才回進屋來。
  她是從后面出去的,所以回進去也沒從客室經過,過沒多久,她已沏了一壺茶走出,說道:
  “二位公子,賈總管請用茶了。”
  賈老二問道:
  “廣場杜管事叫姑娘出去,有什么事?”
  蘭風粉臉微微一紅,說道:
  “杜管事關照小婢,庄上剛才發現敵蹤,正在搜索之中,不要惊動了貴客,小婢告訴他三位听到云板聲都起來了,小婢正在燒水,他就走了。”
  賈老二拿起茶壺,斟了三盅,一面湊過頭去,低聲問道:
  “蘭風姑娘,這里有沒有酒?”
  藍如風笑道:
  “難怪二哥要罵你酒鬼,眼睛才睜開,就要喝酒了。”
  蘭風道:
  “這里沒有酒,酒要去廚房里拿,如在平時,小婢可以給總管到廚房去打,但這時候,每條通道都有人守崗,不准通行,賈總管只好忍一忍了。”
  “沒關系。”賈老二又從大褂口袋中取出酒瓶,打開瓶塞,喝了一口,笑道:
  “幸虧小老儿瓶里還有小半瓶,過過癮夠了。”
  天色漸漸黎明。
  蘭風打來臉水,送上樓去,一面說道:
  “二位公子,可以去洗臉了。”
  賈老二等她下樓,就笑嘻嘻的道:
  “姑娘,你不用給小老儿去打臉水了。”
  蘭風道:
  “小婢打臉水方便得很。”
  “不,不!”賈老二道:
  “麻煩姑娘,小老儿實在不好意思,其實小者儿一向很少洗臉,每天要姑娘打臉水,跑來跑去的。這趟路不是可以省了嗎,嘻嘻,姑娘把省下來的這趟路,給小老儿辦一件事儿,那比洗臉更重要得多了。”
  蘭風眨眨眼睛,咭的笑道:
  “賈總管是要小婢到廚房給你老裝酒去,對不!”
  賈老二一拍巴掌,連連點頭道:
  “對,對,小老儿就是這個意思。”
  蘭風道:
  “賈總管把酒瓶交給小婢,待回小婢到廚房去端早餐,順便替你老帶來就是了。”
  賈老二從口袋中取出紫玉扁瓶,遞了過去,叮囑道。
  “姑娘打酒回來,可別讓二位公子看到了,他們又要說小老儿酒鬼了。”
  蘭風伸手接過,嗤的笑道:
  “小婢知道。”
  賈者二拍拍她肩膊,湊過頭去低聲道:
  “你真是小心肝!”
  蘭風給他說得臉上一紅,啐道:
  “瞧你老沒正經。”
  賈老二聳聳肩,低笑道:
  “小老儿年輕的時候才風流呢!”
  蘭風沒待他說完,早已紅著臉逃了出去。
  轉眼天色已經大亮,蘭鳳端來早餐,放到桌上,徐少華、藍如風和賈老二都已坐下,蘭風替三人裝上稀飯。
  賈老二低聲說道:
  “謝謝姑娘了。”
  蘭風“哦”了一聲,正待伸手入怀去取酒瓶。
  哪知摸了個空,酒瓶不知何時,竟然失落了,這下可把蘭風姑娘急得滿臉通紅,半晌作聲不得。
  賈老二笑嘻嘻的從口袋里取出扁瓶,拔開瓶塞,咕的喝了一口。
  蘭風惊奇的道:
  “賈總管什么時候把酒瓶取去的呢?”
  賈老二道:
  “小老儿剛才不是謝過你了嗎?”
  蘭風頓頓腳道:
  “以后小婢再也不給你者去打酒了。”
  藍如風笑道:
  “你不給他打酒,那可要了他的老命了。”
  賈老二笑道:
  “不會的,蘭風姑娘是好人,不會要小老儿命的。”
  大家用過早餐,只見管事滕傳忠走了進來,朝徐少華三人拱拱手道:
  “二位公子、賈總管,庄主請三位到書房去有事相商。”
  徐少華站起身道:
  “我們這就去。”
  三人跟著滕傳忠出了蘭苑,一直來至書房。
  徐少華一路上心頭暗暗打鼓,跨進書房,只見史其川一個人負手站在窗下,徐少華、藍如風各自叫了聲:“史伯父。”
  史其川這時才緩緩轉過身來,點頭道:
  “二位小兄弟、賈總管請坐。”
  他雙眉微攏,似有心事,徐少華只當他是為了昨晚被自己放走白發老人之故,是以不敢開口。
  三人就在下首一排椅子上落坐。
  史其川看了徐少華一眼,才道:
  “老夫當日第一次看到小兄弟,就覺得小兄弟是練武的奇才,故而元儿向老夫探听千毒谷在哪里,老夫就故意把這里的走法,告訴了他,好把小兄弟引來。昨天老夫也探詢過小兄弟的口气,小兄弟不肯忘本,投師一事,先要稟明令師,再投到老夫門下,老夫也同意了。”
  他口气微頓,接著說道:
  “老夫本待要小兄弟多住几天,老夫自會派人查明令師下落,但目前卻有一件急事,要請小兄弟幫忙……”
  徐少華欠身道:
  “史伯父有何差遣,小侄自當效勞。”
  史其川點點頭,忽然歎了口气道:
  “老夫也只好和小兄弟明說了,老夫今年已屆古稀,拙荊去世己有多年……”
  徐少華听得不由一怔,史伯父看去不過五十來歲,他竟有七十歲了!
  史其川又道:
  “老夫膝下只有一女,取名婉儿,她母親自小溺愛,就一直給她男裝打扮,她就是小兄弟的結義兄弟史元。”
  徐少華听得又是一怔,心中不禁暗“哦”一聲,昨晚自己看到的長發少女,原來就是二弟?
  藍如風惊奇的道:
  “二哥原來是女的!”
  史其川朝他笑了笑,接著又道:
  “婉儿自小嬌生慣養,她娘去世之后,老夫未免太寵她了些,以致養成她的恃寵任性。昨晚不知為了什么,竟然和老夫賭气出走,直到剛才老夫才知道她已經出谷而去,老夫縱然派人去追,即使追上了,以她的倔強個性,只怕也沒有人可以把她勸得回來。少華,你是她的結義大哥,你說的話,婉儿也許肯听,所以老夫要想煩勞小兄弟一趟。”
  徐少華被他說得臉上一紅,還沒開口。
  賈老二已經插口道:
  “史大庄主說得沒錯,史公子,啊,現在該稱史小姐了,她和少庄主義結金蘭,情投意合,小老儿看得出來,平日她對大哥就百依百順,要少庄主去勸她,那是找對人了!嘻嘻!”
  他這一咬文嚼字,什么“情投意合”、“百依百順”都說了出來,听得藍如風在旁,卻嗤的笑出聲來。
  徐少華一張俊臉都脹紅了,抬目道:
  “史伯父交代,小侄自當遵命,只是二弟他……”
  史其川朝他微微一笑道:
  “小兄弟怕找不到她嗎?這個只管放心,老夫已派人追蹤下去,小兄弟動身之后,沿途自會有人和你聯絡,只是要小兄弟出面,找到婉儿之后,好好開導于她,把她勸回來就好。”
  賈老二道:
  “這事好辦得很。”
  徐少華道:
  “小侄遵命。”
  史其川回頭看著賈老二,徐徐說道:
  “至于賈總管……”
  賈老二像大馬猴似的站了起來,急急問道:
  “史大庄主可是也有差遣嗎?”
  史其川含笑道:
  “良禽擇木而栖,你追隨徐小兄弟,足見眼光不錯,徐小兄弟將來定可出人頭地,重建云龍山庄。但目前以徐小兄弟的武功,要為父報仇,還差得遠,所以必須另投名師,痛下苦功,至少也需三數年時間,方有成就。在這段時間,你這個總管就無事可做,因此老夫給你安排了一個地方,暫時幫老夫做點事,不知賈總管是否愿意?”
  賈老二聳聳肩道:
  “不知史大庄主要小老儿去做什么?”
  “這個只是暫時的。”
  史其川道:
  “但等徐小兄弟重建云龍山庄,唔,老夫一定可以助他重建云龍山庄,那時你就可以走馬上任,去當云龍山庄的總管了。”
  “這個可以。”賈老二點著頭道:
  “只不知史大庄主要派小老儿到什么地方去?”
  史其川微笑道:
  “你們不是在廬州長安居住過吧?如今長安居缺少一個掌柜,賈總管可愿屈就?”
  “長安居當掌柜?這差使不錯!”
  賈老二听得不禁喜形于色,因為長安居是酒樓,掌柜喝酒,自然不用花錢了。但他忽然間又搖搖頭道:
  “不成,小老儿多少也是個總管,那間酒樓是王老八,王老十開的,他們兩個當老板,要小老儿去當伙計,這小老儿不能干。”
  史其川笑道:
  “長安居乃是老夫出資開的,王天榮、壬貴原是老夫派去的人,如今老夫另外派了他們差使,你就是去接替他們兩人的。”
  “這還差不多。”賈老二欣然道:
  “小老儿那就遵命去當掌柜的,不過少庄主一旦有事,小老儿還是云龍山庄的總管,這掌柜不過是暫時兼差罷了。”
  史其川含笑道:
  “這個當然。”
  賈老二道:
  “那就一言為定。”
  史其川含笑點頭,連聲說:“好!”
  徐少華站起身,拱手道:
  “史伯父,二弟离谷出走,已有多時,小侄和三弟這就告別了。”
  史其川道:
  “老夫已派人跟下去了,二位小兄弟也不忙在一時。”
  徐少華道:
  “能夠早些追上二弟,也好早些勸他回來,小侄二人還是早些赶上去的好。”
  史其川頷首道:
  “如此也好。”
  賈老二聳著肩道:
  “小老儿要去廬州,和少庄主、藍公子也有一段路可以同行哩!”
  三人別過史其川,退出書房,管事滕傳忠領著他們走出二門,只見三眼二郎王天榮、笑面財神王貴、胡老四、余老六四人,已在二門外等候。
  賈老二嘻的笑道:
  “王老八、王老十,你們兩個也要去嗎?”
  王天榮听他叫自己王老八,心頭极為怒惱,一張臉不覺沉了下來。
  王老八豈不是罵他王八,誰都會听了生气。
  王貴卻一臉笑容,說道:
  “回賈總管的話,咱們兄弟是奉命隨同你老上廬州辦移交去的。”
  “辦遺交?”賈老二聳聳肩,說道:
  “小老儿沒有什么遺言可交代的。”
  “賈總管誤會了。”王貴陪著笑道:
  “辦移交,就是把咱們兄弟經手的銀錢帳目點交給賈總管,以清手續的意思。”
  “原來如此!”賈老二聳聳肩,嘻嘻一笑道:
  “這可好,小老儿正嫌到了前面,別過二位公子,一個人上路,就沒人作伴。有二位和小老儿結伴同行,那比和二位公子在一起還好,小老儿有喝酒的伴了,咱們大可稱之為酒肉之交哩!”
  一行人走出大門,滕傳忠一直送到石橋,才行停步,拱拱手道:
  “二位公子,賈總管請恕在下不送了!”
  徐少華還禮道:
  “滕管事請回。”
  不過頓飯工夫,便已退出自在谷,出了水濂洞,但見兩山之間,一道寬闊的山澗,奔騰而下,大家沿著山澗奔行。
  王天榮、壬貴二人忽然搶在前面朝左首山腰奔去。
  徐少華道:
  “如若沒有他們二位領路,咱們只怕還要循著山澗下去呢!”
  賈老二道:
  “所以史大庄主要王老八、壬老十和咱們一起來的了。”
  徐少華等五人只是跟著王、王兩人奔去,現在他們所經之處,全是高山峻岭,根本無路可通,大家翻山越岭,奔行了將近二十多里,差不多已是晌午時光。
  前面的王天榮、壬貴已經在一處大樹下停下步來。
  王天榮回身道:
  “二位公子、賈總管、咱們就在這里坐歇一會,吃些干糧再走。”
  賈老二問道:
  “王老人,咱們還帶了干糧?”
  王天榮怒目瞪了他一眼。
  壬貴忙道:
  “是滕管事給咱們准備的。”一面朝余老六招招手道:
  “你可以把干糧取出來了。”
  余老六答應一聲,立即從背上取下背包,里面有一瓶酒,還有鹵菜、饅頭,一起攤開來,放到一塊平整的大石上。
  賈老二目光如鼠,伸手抓起酒瓶,嘻的笑道:
  “滕傳忠那小子生成冷冰冰的一張臉孔,連叫我一聲總管,都听得小老儿會起雞皮疙痞,實在不討人喜歡,原來他還蠻可愛的。”
  說完,拔開瓶塞,咕咕的連喝了兩口。
  藍如風笑道:
  “你有酒就是娘,人家給你准備了酒,你就說好了。”
  賈老二沒有作聲,又咕咕的喝了兩口,才用手在酒瓶口上揩了一把,說道:
  “二位公子是不喝酒的,喂,王老八、王老十,你們兩個要不要喝?”
  說著就把酒瓶遞了過去。
  王天榮听他一直叫自己王老八,恨得牙痒痒的,只是當著徐少華不好發作,沒去理他。
  王貴陪著笑道:
  “滕管事知道賈總管一路上沒有酒潤潤喉嚨,就會提不起精神,所以這瓶酒是特地給你老准備的,咱們兄弟吃了干糧,喝口水就好,還是你老留著喝吧!”
  “嘻嘻!”賈老二得意的一笑,拍著巴掌,口沫橫飛的說道:
  “所以咯!我說這姓滕的小子,做人真還不差,可惜小老儿不是絕塵山庄的總管,哦,史大庄主要我干,是小老儿堅持不干的,如果小老儿當了絕塵山庄的總管,真要好好的提拔提拔他呢!”
  接著笑道:
  “你們都不喝,小老儿那就不客气了。”一面從怀中取出紫玉扁瓶,小心翼翼的把酒瓶中的酒倒進扁瓶,收入怀里,然后直著脖子,把瓶中剩余的酒,一陣咕咕狂喝,隨手把酒瓶丟了。
  大家吃過干糧,胡老四打了水來,大家用木瓢舀著喝了,就起身下山。
  王天榮一指前面林中,說道:
  “大家的牲口,都在前面樹林子里,到了前面,就可以有牲口代步了。”
  一行人腳下加緊,不過片刻,業已赶到林前,果見前天騎來的馬匹,全都拴在樹林之下。
  賈老二咦道:
  “有人在這里給咱們喂馬?”
  王貴接口道:
  “是滕管事派人來喂的。”
  賈老二聳著肩尖笑道:
  “瞧不出他拍了小老儿的馬屁不算,連咱們牲口的馬屁都拍到了!”
  林下一共拴著七匹馬,只有史元的那匹白馬不見了,那自然是她騎走了。
  當下各自牽出馬匹,相繼上馬,這一路上雖是小徑,可已容得一騎通行,徐少華仍讓王天榮、王貴走在前面帶路。
  第二天中午,赶到霍山。
  只見一名青衣漢子牽著馬在路邊迎了上來,朝徐少華拱拱手道:
  “來的可是徐少庄主?”
  他這一身打扮,徐少華一眼就認出是絕塵山庄的人,這就勒住馬頭,點頭道:
  “在下正是。”
  那庄丁連忙抱抱拳道:
  “啟稟徐少庄主,小的奉杜管事之命,在這里已經恭候多時。”
  徐少華問道:
  “杜管事可有二弟的消息嗎?”
  那庄丁道:
  “杜管事和小的一行,是今天早晨赶來這里的,据說小姐昨晚曾在城里打尖,一早往南去的,杜管事已經赶下去了,沿途都會留下記號,要小的守在這里,稟告少庄主。”
  徐少華點頭道:
  “好。”
  那庄丁又抱抱拳,說道:
  “小的還要回庄去稟報庄主,恕小的告退。”
  說完,一躍上馬,飛馳而去。
  徐少華看他身手矯捷,騎術也相當不錯,心中暗道:
  “史伯父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
  王天榮在馬上拱拱手道:
  “徐公子、藍公子二位要由此往南走,好在杜管事沿途都已留記號。有胡老四、余老六兩個相隨,他們認識記號,一定可以追上小姐,賈總管要去接任長安居掌柜,咱們就得往北走了,在下兄弟就此別過二位公子。”
  賈老二道:
  “咱們這里就要分開了嗎?”
  王貴陪著笑道:
  “沒錯,二位公子往南去,咱們要去廬州,就得往北走了。”
  賈老二慌忙爬下馬背,朝徐少華連連拱手道:
  “少庄主,小老儿是云龍山庄的總管,永遠是云龍山庄的總管。
  這回不過是承蒙史大庄主瞧得起,借調過去替他管管帳的,等少庄主重建云龍山庄,小老儿就會赶回來給少庄主監工,少庄主這一路上善自珍攝。”
  徐少華、藍如風一起躍下馬背。
  徐少華點頭道:
  “謝謝你,賈總管多保重。”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儿死不了,少庄主只管放心。”
  王天榮、王貴看徐少華下了馬,也只好一起躍下馬來。
  賈老二又朝藍如風聳聳肩,說道:
  “藍公子和少庄主結義兄弟,少庄主有你作伴,小老儿就放心了。”
  藍如風道:
  “賈總管保重,我們要走了。”
  賈老二道:
  “小老儿會自己保重的,二位公子請上馬吧!”
  徐少華要和賈老二分手,心中也覺得有些依依惜別,看了他一眼,才點點頭,跨上馬鞍。
  只听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細聲道:
  “离開絕塵山庄,就不可再去了。”
  徐少華一怔,回頭看去,賈老二已爬上馬鞍,拱著手道:
  “少庄主、藍公子,咱們再見了。”
  王天榮、王貴也在馬上抱拳拱手,說道:
  “二位公子,就此別過。”
  三匹馬沿著大路馳去。
  藍如風道:
  “大哥,賈總管平時雖然嚕嗦,但他走了,小弟倒覺得有些舍不得他呢!”
  徐少華點頭道:
  “愚兄也有此感!”
  當下就由胡老四、余老六兩人走在前面領路。
  一路上,果然都有杜管事留下的記號。
  傍晚時候,赶到桐城。
  胡者四一直找到大街上一家客店門首,才看到杜管事留的記號,這就說道:
  “徐少庄主,杜管事要咱們在這里打尖,只怕已經有消息了也說不定。”
  徐少華道:
  “好吧,那就在這里落店好了。”
  說話之時,已有店中小廝上來攏住了馬頭。
  徐少華、藍如風下馬之后,一名伙計已經迎了出來,陪笑道:
  “二位公子才來,杜管事早就定了兩間上房,二位公子請隨小的來。”
  徐少華問道:
  “杜管事呢?”
  店伙道:
  “杜管事預付了房飯錢,就匆匆走了。”
  他領著兩人來至上房,推開房門,讓兩人走入。
  藍如風問道:
  “還有一間呢?”
  店伙道:
  “就在隔壁,二位公子請坐,小的馬上就送茶水來。”
  徐少華道:
  “杜管事怎么不等我們來了再走呢?”
  藍如風道:
  “他一定是追蹤二哥下去了,管他呢,反正他會留下記號的,還伯找不著嗎?”
  一會工夫,店伙給兩人送來臉水,藍如風跟著他到隔壁房中,洗了把臉,再回到大哥房中,店伙已經沏了茶送來,就退了出去。
  藍如風在椅上坐下,倒了兩盅茶,自己取起一盅,喝了一口,抬目道:
  “大哥,你看二哥無故出走,是不是有著蹊蹺?”
  徐少華道:
  “愚兄也覺得奇怪,但史伯父沒有說,愚兄也不好多問。”
  藍如風道:
  “二哥雖是女子喬裝的,但以她的個性,絕不會無故負气出走,依小弟看,其中一定另有原因,而且這負气的原因,一定很重大……”
  徐少華道:
  “有什么重大的原因呢?”
  藍如風雙手一攤,道:
  “那就要找到二哥,才會知道。”
  說到這里,忽然“哦”了一聲,低聲道:
  “大哥,史伯父真的是派賈總管到廬州長安居去當掌柜嗎?”
  徐少華道:
  “這是史伯父親口說的,你也听到了,還會是假的不成?”
  藍如風微微搖頭道:
  “我有些替賈老二耽心。”
  徐少華一怔,問道:
  “你替他耽心什么?”
  藍如風道:
  “我看王天榮神色有些不對。”
  徐少華笑道:
  “那是賈老二叫他王老八,他听了自然會生气。”
  “不!”藍如風道:
  “我看王天榮看賈老二的時候,眼中不時流露出殺机,好像沒安著什么好心,也許是史伯父授意的。”
  徐少華只笑了笑道:
  “賢弟不用替賈老二操心。”
  藍如風道:
  “大哥一點也不替賈老二耽心?”
  徐少華笑著壓低聲音說道:
  “憑王天榮、王貴二人,絕不是賈老二的對手。”
  藍如風道:
  “大哥還不知道三眼二郎王天榮、笑面財神王貴,這兩人武功很高……”
  “愚兄知道。”徐少華含笑道:
  “就是十個王天榮、王貴,只怕也殺不了賈老二的。”
  藍如風發怔道:
  “賈老二他……”
  徐少華低聲道:
  “有一件事,愚兄今天一直沒有机會告訴你……”
  當下就把昨晚經過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藍如風听得奇道:
  “那長發老人不知是誰?這么說……唔,賈老二是有心跟著我們混進絕塵山庄去的了,哦,史伯父可能還不知道這人是賈老二和大哥放出去的,否則他就不會輕易放我們出來了。”
  他不待徐少華開口,又道:
  “照這么說,二哥的負气出走,很可能和桃花娘娘有關了!”
  徐少華道:
  “這怎么會呢?”
  “怎么不會?”藍如風撇撇嘴,問道:
  “你不是說,那桃花娘娘長得很美嗎?”
  徐少華點頭道:
  “不錯,她長得和神像一模一樣。”
  藍如風道:
  “那就是了!”
  徐少華道:
  “愚兄听不懂你的意思。”
  藍如風道:
  “史伯父的妻子不是已經死了多年?”
  徐少華道:
  “這和二弟負气出走有什么關連?”
  “唉,你這人……”藍如風舉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
  “很可能史伯父想續弦,那桃花娘娘又生得那么妖艷,而且兩人可能……可能早已相識……這回才把她接到絕塵山庄去的,二哥當然一心一意愛著她娘,知道了這件事,對史伯父很不諒解,才負气走的。”
  徐少華看看他,笑道:
  “三弟很富于幻想。”
  “這不是幻想。”藍如風被他看得臉上一紅,接著說道:
  “小弟只是根据大哥說的,把它串連起來,加以推測罷了,否則二哥沒有旁的理由會負气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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