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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二三十里路,很快就到達了。
  巍峨的月華峰,就在眼前,一座六角形瓦覆蓋的亭子,就矗立在山麓間,它是白骨門接待賓客的“迎賓亭”!
  你別小覷月華峰山麓,這座小小的六角亭子!
  自從白靈君選定以析城月華峰作為白骨門的場地之后,近八十年來,沒有一個武林中人曾踏上這里一步。
  亭雖號稱“迎賓”;但試問有誰吃了熊心豹膽,敢闖上月華峰來?
  因此聞天聲、徐少華這一行九騎,來至“迎賓亭”前,連樹上的小鳥都覺得有些奇怪!
  迎賓亭里,早已坐著一個白衣文士,只有一個人,他似是早就知道徐少華一行人會來,坐在亭里恭候大駕!
  聞天聲、徐少華等人來至山前,距“迎賓亭”還有數丈來遠,他已經站起身迎了出來!
  他,正是前去云龍山庄送信,和九里山前以丁藥師易劍的青衫中年人,只是今天改穿了一身白衣而已!
  白骨門的人,一向都是穿白衣的,現在就得改稱他為白衫中年人了。
  白衫中年人沒待一行人馳近,早就拱著手,含笑道:
  “風聞徐少庄主遠來荒山,在下已經恭候多時了。”
  賈老二一提馬韁,赶在胡老四、余老六兩騎前面,在馬上拱手答禮道:
  “朋友換了一身行頭,小老儿差點認不得了,你老哥真是白骨門的人?”
  在說話之時,馬匹已經停住,他又急匆匆的從馬鞍上爬了下來。
  這時聞天聲、徐少華等人也相繼停住,紛紛翻身下馬。
  白衫中年人看了后面几人一眼,又抱抱拳道:
  “兄弟白元亮,吞為敝門總管。”
  人家到了白骨門,他不得不亮出万儿來。
  賈老二听他是白骨門的總管,不覺喜形于色,咧開大嘴,嘻的笑出聲來,伸過手去,重重的在白元亮肩頭拍了一下。
  笑道:
  “這就難怪,小老儿第一次和你老弟見面,就覺得挺投緣,嘻嘻,咱們原來還是同行,這就是老弟兄了!”
  接著又在他肩頭拍了兩下。
  白元亮身為白骨門總管,一身武功自极了得,眼看賈老二伸手拍來,他不明賈老二意圖,自然要待閃避。
  但卻明明看到了,就是閃避不開,而且還接二連三的被人家在肩頭拍了三下,稍作運气,才知賈老二并無惡意!
  “同行?自己和他是什么同行?”白元亮一沉思,才會過意來,原來他是云龍山庄的總管,自己曾說是白骨門的總管!
  “同行”者?同是干總管的意思,難怪他要熱絡的拍自己肩膀了。
  白元亮笑了笑道:
  “賈總管真是性情中人。”
  “哪里,哪里?”賈老二急忙拉著白元亮轉過身,朝聞天聲、徐少華介紹道:
  “聞三老爺、少庄主,這位白元亮老弟,乃是白骨門的總管,嘻嘻,咱們還是同行呢!”
  白元亮連忙拱手道:
  “馬陵先生大名,在下久仰得很。”
  聞天聲和徐少華一齊朝白元亮拱手為禮。
  賈老二指著史琬說道:
  “這位史公子是少庄主的結義兄弟,這位丁藥師,小老儿不用再介紹了,這位是丁藥師的令孫女鳳仙姑娘。”
  接著又指指胡老四等四人說道:
  “他們是小老儿手下四個管事,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王老十。”
  王天榮已經知道賈老二的真正身份,(賈老二曾揭下面具給他們看過)因此叫他王老人,他也絲毫不敢再生气了。
  白元亮被他拖著介紹這個,介紹那個,只得敷衍了一陣,才朝徐少華含笑道:
  “徐少庄主惠臨荒山,倒是大出在下意料之外的事,徐少庄主不來,在下也要遠上云龍山庄去找徐少庄主呢!”
  “這么說真是朽极了!”賈老二又搶著說道:
  “莫非白老弟要去送還秋水寒不成?”
  “一點不錯!”白元亮臉上似笑非笑的道:
  “徐少庄主那柄秋水寒咱們留著無用……”
  “好极!”賈老二沒等他說完,又搶著道:
  “你們白骨門果然識得大体,人家學著你們白骨門,也給咱們來個以劍易人。
  這回失蹤的可是咱們聞三老爺的義女和少庄主的一個結義兄弟,咱們此行,就是要向貴門討個人情,把秋水寒惠予賜還,咱們才能以劍易人。
  否則秋水寒只有一柄,要咱們拿什么去換人?這樣就好,白老弟,把劍拿出來,咱們就不用再求見貴掌門人白靈君了。”
  白靈君,是四十年前的稱號,如今,白骨門的人都尊稱“神君”,賈老二這句“白靈君”,就犯了白骨門的忌諱!
  白元亮不覺臉色為之一變,冷笑一聲道:
  “賈總管,你到了月華峰,說話最好小心一點!”
  賈老二霎著一雙鼠目,望著白元亮,噫了一聲道:
  “白老弟,小老儿說話几時不小心了?”
  白元亮這回沒心理他,朝徐少華冷冷的道:
  “徐少庄主,當日答應以劍易人,白某相信徐少庄主為人,率先釋放丁藥師,怎知徐少庄主竟然以一支贗品搪塞在下,在下一時不察……”
  “白老弟,你簡直胡說八道!”賈老二沒待他說完,又搶著說道:
  “那晚少庄主交給你的,明明是如假包換的真正的秋水寒,哪會是什么贗品?
  哦,原來你們白骨門存心不良,看咱們少庄主上門來索劍,就故意說咱們給你的是一支贗品。
  你們大概假造了一支秋水寒,還故意倒打一釘鈀,存心把真的干沒,那可辦不到,咱們還有兩個失蹤的人,要拿劍去換回來呢!”
  他一气之下,說話就像流水一般,大肆咆哮。
  徐少華因有賈老二開口了,也就由他去說。
  白元亮沉著臉,哼道:
  “賈老二,在下和徐少庄主說話,你最好少開口。”
  賈老二听得鼠目一瞪,也重重的哼了一聲道:
  “白元亮,你給小老儿听清楚了,你不過是白骨門的一個總管,論身份,你和小老儿云龍山庄總管是相等的。
  所以你只配和小老儿說話,所以你說的話,也都是由小老儿來回答你,你要小老儿少開口,你配和咱們少庄主說話嗎?”
  要知賈老二一向把云龍山庄總管,看得很重,有人瞧不起他這個“總管”,是他最火的事了。
  白元亮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笑,說道:
  “你們到了月華峰下,還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哈!”賈老二隨著也拍手大笑道:
  “白元亮,你可知道咱們少庄主的來意嗎?”
  白元亮不覺一怔,問道:
  “什么來意?”
  “嘻嘻!”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事情是這樣,你們白骨門擄人勒索,要咱們以劍易人,咱們照辦了。
  不過少庄主仔細思量,覺得云龍山庄毀后重建,創業惟艱,白骨門可以擄人勒索,以劍易人,此例一啟,日后難保不會有人效尤,因此准備親自來向貴門索還秋水寒……”
  他咽了一口口水,不待自元亮插口,接著又道:
  “哪知果不其然,咱們庄上的柳姑娘、藍公子又相繼失蹤,對方開出條件,指明要咱們以劍易人。
  少庄主因此事由貴門開端,是始作誦者,云龍山庄要在江湖立足,豈能任人勒索?所以親自赶來析城。
  不僅要貴門交出勒索去的秋水寒,還要貴掌門人白靈君嚴懲覬覦秋水寒做出敗坏貴門聲譽的逆徒,向云龍山庄,向江湖上作一個嚴正的交代,你老弟方才說咱們放肆,到底是誰放肆呢?”
  白元亮气得臉色鐵青,點頭道:
  “好,好,你們果然是來找事的了?”
  “不,不!”賈老二連忙搖手道:
  “不是找事,咱們是來找公道的。”
  白元亮沉聲道:
  “很好,在下守候在此,就是等候諸位前來的,那就不用多說,請到上面奉茶吧?諸位馬匹可以留在這里,敝門自會有人照料。”
  說完,右手朝眾人抬了抬。
  賈老二輕哼一聲,自言自語的道:
  “白骨門的人,看來都不講禮數的,咱們云龍山庄來了聞三老爺、少庄主、和史公子,他們卻只派出一個總管來迎接,難怪江湖上人會批評白骨門的人自狂自大了。”
  敢在白骨門門前,如此冷嘲熱諷的,當真從未有過。
  白元亮听得几次都要發作,但還是硬忍了下去,只作不聞,舉步走在前面領路。
  經過迎賓亭,是一條相當寬闊的登山石級,兩旁古木參天,濃蔭蔽日,不時可以听到清脆的鳥鳴!
  賈老二搶到前面,跟在白元亮身后而行,接著是聞天聲、徐少華、史琬、丁藥師祖孫,以及胡老四等四人。
  大家的馬匹就留在迎賓亭前面,此時就魚貫拾級而登。
  山道頗多轉折,你走了一段路,就看不到前面,也看不到后面,所能看到的只是你現在所走的一段山路。
  賈老二跟在白元亮后面,忍不住尖著聲音問道:
  “喂,白老弟,你們登山道路是不是只此一條,后山還有沒有路上山的?”
  白元亮不耐煩的說道:
  “你問這干嗎?”
  “沒什么,小老儿只是隨便問問罷了!”賈老二嘻的笑道:
  “如果山路只有一條,貴門那就真個是一夫當關,万夫莫上,若是后山也有路可上,那么……嘻嘻,前山固然險要,后山也許更險,但……”
  白元亮回頭怒聲道:
  “但什么?”
  賈老二忙道:
  “沒但什么,小老儿只是想著就說,一點也沒什么。”
  聞天聲卻听得心中不由一動,忖道:
  “听賈老二的口气,莫非后山會出事不成?”
  這話在白元亮听來,只當賈老二喜歡多嘴,沒話找話,嫌他嚕唆,但聞天聲是知道賈老二底細的人,他說的話,自然要仔細啄磨了。
  一回工夫,他們已經走到半山腰上,來至一處斷崖,兩山之間,有一道懸空的石梁,少說也有八九丈長。
  下臨絕澗,水勢奔騰,石梁寬不盈尺,遍生苔蘚,似是很少有人通行。
  這段路當然很險,但自然難不到這一行人。通過石梁,又有一條平整的石路,繞著山腰行去。
  行約半里,等轉過山腰,眼前忽然開朗,那是山坳間的一片平地,足有數十畝光景,舖著平整的石板。
  四周設以石欄,迎面一座白石牌坊,中間刻著三個孽窠大字“白骨門”,髹以黑漆,老遠就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白石牌坊里面,中間是一條石板路,本來只是一片廣場,因兩旁放置了一列盆栽花木,就變成了寬闊的大路,使廣場划分為左右兩區。
  大路盡頭,已是一片山坡,又有數十級石階,階上才是依山而起的巍峨宮闕,就是江湖上所稱的“白骨神宮”了。
  一行人由白元亮領著剛跨進白石牌坊,就看到右側廣場上站著兩個白衣人。
  一個年約五旬左右,黑髯飄胸,雖是中等身材,但气勢不凡,大有顧盼自豪之概!
  一個是神情冷做的少年,正是白少游。
  這兩人身后,大約有二三十名同樣穿著一色白衣的劍士,個個神色落寞,做岸之中,帶著一份肅殺之气!
  白元亮一眼看到黑須白衣人,立即趨上几步,抱拳道:
  “啟稟三庄主,和云龍山庄少庄主徐少華同來的還有馬陵先生聞天聲、丁藥師祖孫和一位姓史的公子。”
  他口中的“三庄主”,自然是白靈君的三子白元浩了。
  白元浩一手摸著飄胸黑須只“唔”了一聲,連看也沒朝大家看上一眼,只是沉聲問道:
  “你問過徐少華,他把秋水寒帶來了沒有?”
  賈老二沙著喉嚨叫道:
  “喂,白老弟,這位是誰,你該先替咱們聞三老爺、少庄主引見引見才是!”
  白元亮因自己是白骨門的總管,按江湖禮數,不好對來客失禮,這就說道:
  “這是敝門三庄主。”
  賈老二忙道:
  “這是敝庄聞三老爺。”
  白元洽似嫌賈老二多嘴,轉臉問道:
  “此人是誰?”
  賈老二不待白元亮開口,就湊上兩步,聳著肩諂笑道:
  “小老儿是云龍山庄總管賈老二,嘻嘻,西貝賈,排行老二……”
  站在白元亮身邊的白少游冷聲道:
  “徐少華,你敢用贗劍欺騙白骨門,膽子不小,我三叔問你,可曾把秋水寒帶來?”
  “哦,嘻嘻,”賈老二接口道:
  “你是白骨門的白少庄主!不是小老儿多嘴,咱們少庄主是來跟你們情商,希望貴門能把秋水寒賜還,咱們才能拿劍去換回聞三老爺的義女和少庄主一個結義兄弟,怎么還會有秋水寒呢?”
  白少游勃然變色,喝道:
  “賈老二,本公子沒有問你,你給我站開去。”
  “白少庄主這話就不對了!”賈老二忽然臉色一正,一本正經的道:
  “當日貴門總管白老弟持信前來云龍山庄,就是和小老儿接頭的,小老儿可以說是原經手人。
  你們白骨門擄人勒索,要咱們以劍易人,少庄主一口答應,親自把秋水寒當面交給白總管,白總管驗看之后,才放人的,咱們如果隨便交出一柄假劍,白老弟豈肯放人?”
  白少游喝道:
  “你給我住口!”
  “小老儿總得把話說完……”賈老二聳著雙肩,繼續說道:
  “不料有人覬覦秋水寒,學著你們把聞三老爺義女柳姑娘和少庄主結義兄弟藍公子兩人,神不知鬼不党的擄去,依樣葫蘆,也要咱們以劍易人,咱們已經把秋水寒送給貴門,哪有第二柄秋水寒?所以少庄主只好親自上貴門來,希望貴門念在同道之誼,賜還秋水寒,你們竟然搶先說什么秋水寒是假的,這不是存心坑人……”
  白少游嗔目喝道:
  “賈老二,你再敢胡說八道,逞口舌之利,本公子就一劍劈了你!”
  “啊!哇!”賈老二縮縮頭道:
  “白少庄主這是要殺人滅口!”
  他回身指指徐少華等人,又道:
  “白少庄主就是殺了小老儿,咱們還有許多證人,你們也休想把秋水寒吞沒了。”
  白少游冷笑一聲道:
  “你以為進了白骨門牌坊的人,還想活著出去?”
  史琬听得大怒,冷哼道:
  “白骨門有什么了不起?我真沒見過天底下有這樣狂妄無知的人!”
  白少游目光逼視,喝道:
  “你說什么?”史琬冷聲道:
  “你耳朵沒聾,本公子說什么你沒听見?”
  聞天聲眼看兩人起了爭執,要待開口!賈老二俏聲道:
  “聞三老爺,你別出聲,白少庄主年輕好胜,讓史公子教訓教訓他也好。”
  他說話尖聲尖气,雖然不算很響,但白少游哪會听不見,不覺勃然大怒,一手按劍,喝道:
  “你找死!”
  史琬不屑的道:
  “找死的不知是誰呢?”
  “鏘!”白少游長劍出鞘,朝前一指,喝道:
  “你亮劍!”
  史琬嘴唇一披,哼道:
  “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來,本公子不妨讓你先出手,也可以讓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光在家門口狂吠亂咬,那只是看門狗而已!”
  白少游目空一切,狂傲自大,哪還忍耐得住,厲聲喝道:
  “小子,看劍!”
  右腕一振,長劍如白蛇吐信,倏然出手,朝史琬刺去。
  史琬豈是省油的燈,沒待對方長劍刺到,手腕一抬,就已掣出長劍,再一翻腕,“啪”的一聲壓住了白少游刺來的劍尖,冷笑道:
  “就憑你這出手一劍,原來也稀松得很!”
  再一抬腕,劍尖就朝白少游咽喉點去。
  她只一翻腕,一抬腕之間,白少游雖然出手在先,卻被她搶去了先机!
  這一招,直看得負手站在后面的白元浩不禁臉色微變!
  他自然知道白少游出手并不慢,卻沒想到史琬出手竟然比白少游還要快,甚至連他也看不出史琬是如何搶得先机的?
  白少游第一招上被人家搶去先机,尤其史琬出言尖刻,一時之間不由气得滿臉通紅。
  但人家劍尖已朝咽喉飛快的點來,自己長劍方才被壓了下去,再待揮劍封架,已是万万不及,只好上身一仰,往后退下半步。
  史琬可得理不讓人,跟著跨上半步,右手轉動,唰唰兩劍緊隨著刺出,一面冷聲道:
  “怎么,你小子不會使劍?”
  白少游被他激怒得几乎發狂,口中大喝一聲,奮身扑上,全力發劍,一口气刺出了九劍。
  不,九劍之后,劍勢不懈,緊接著又是九劍,第二個九劍之后,緊接著又是九劍!
  他使出來的乃是“九九追魂白骨劍法”,接連不斷可以使出八十一記劍招,一劍緊過一劍,快得如同電閃風飄,故有追魂之名,是白骨門中最厲害的一套劍法。
  白少游也是最近才練會的。
  九劍連環,連綿不絕,但見劍光連閃,有若靈蛇,精芒流動,左右飛飄,四面八方,俱是他的劍影,劍勢之利,凌厲無比!
  聞天聲看得暗暗攢眉,惟恐史琬有失,忍不住叫道:
  “少華,史姑娘只怕……”
  賈老二沒待他說完,就搶著笑道:
  “聞三老爺只管放心,古人說得好,一物必有一制,白少庄主劍法縱然厲害,史公子足可制得住他,你老不用替史公子耽心。”
  就在他說話之時,突听一陣密如連珠的“叮”“叮”劍鳴,傳了過來!
  劍劍相擊,應該響起鏘鏘金鐵交鳴之聲,但傳來的卻是“叮”“叮”輕震,這聲音听到大家耳中。
  因為在場的人,不論敵我,都是練劍多年的人,誰都听得出只有兩支劍尖相撞,才會發出這种“叮”“叮”之聲。
  難道動手的兩人,都只用劍尖相撞!
  要知此時白少游劍勢正使到急處,每一劍都快若閃電,史琬對他使出來的劍招,都要用劍尖去接,針鋒相對,豈不是不可思議之事!
  這一陣“叮”“叮”之聲乍起,雙方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都凝足目力朝兩人劍尖上投過去!
  大家想到的一點不錯!
  白少游使出“九九追魂白骨劍法”,劍勢一劍比一劍快,几如無數尖錐,密集朝史琬身上刺去。
  史琬似是毫不在意,你劍勢加快,她長劍也同樣快了起來,你劍尖密集刺到,她長劍也隨著翻起,幻出一篷劍芒,向身外綿密洒開!也許她只全力運劍,照著劍譜施展,但每一點劍芒,正好接住白少游刺去的每一支劍尖。
  就是目力最好的人,也無法對得如此精确,就像針鋒相對,才響起一連串的“叮”“叮”之聲!
  因為雙方長劍都使得极其快速,先前白少游還沒覺得什么,但時間稍久,就感覺不對了!
  (所謂時間稍久,其實也只是第一個九劍使完,第二個九劍接著使出,第三個九劍堪堪繼上,前后也不過轉瞬工夫而已)
  因為自己使出來的,是以九劍為一組,一組接一組的刺出。
  對方是化解自己劍勢,應該是接住自己第一組九劍之后,自己發第二組,他再接自己第二組九劍,自己再發第三組九劍,他再接住自己第三組九劍,才對!
  如今不同的是,自己第一組九劍,他接住了,但他在接住自己第一組九劍之時,好像多了一點劍芒,自己要用第二組九劍的前面一劍去接住他多出的一劍,這一來,自己第二組九劍,就只剩下八劍。
  等他接下自己第二組八劍之時,竟似多出了兩點劍芒,自己就要用第三組九劍的前面兩劍去接住他多出的兩劍。
  于是自己的第三組只剩下七劍,而對方的第三組依然有十支劍尖,比自己就多出了三劍之多。
  也就是說自己這套“九九追魂白骨劍法”,每組只有九劍,而對方的每組都有十劍,自己每使出一組,對方就比自己多出了一劍。
  這一來,等自己使完八十一劍之際,對方豈不就比自己多出九劍,那時自己就將無可化解了!
  他使到第四組九劍的時候,心里已經想到了,但此時雙方以快打快,一劍甫出,第二劍相繼出手,綿密無間,你縱然想停,也欲罷不能,無法停得下來,只好咬緊牙關,加緊發劍。
  心中卻一直思索著自己使完八十一劍之后,如何應付對方比自己多出來的九劍?
  這一段話,除了白少游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他三叔白元浩也無法從兩人劍招上看得出來,因為雙方互相攻拒,不到最后是不會發現的。
  兩支長劍,看去快速相等,劍芒密集,劍劍相接,“叮”“叮”之聲一路下來,不絕于耳!
  這是江湖上從未有過的一場奇特打斗,哪有兩個人一直用劍尖接触的?
  因此敵我雙方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兩人劍尖之上,跟著“叮”“叮”之聲,一路听了下來!
  雙方劍招愈出愈快,“叮”“叮”之聲也隨著愈來愈急,就在大家一路傾听之際,“叮”“叮”之聲突然停止。
  一片劍芒也隨著消失,只听一聲大叫,緊接著響起!
  原來白少游一直在思索著自己八十一招劍法使完之時,該如何擋開對方九劍?直到他把一套“九九追魂白骨劍法”使完,還是想不出如何化解對方攻勢?
  一時不覺橫上了心,使到最后一招,左手抬處打出三支白骨針。
  哪知史琬劍芒密集如雨,三支白骨針堪堪出手,就被劍芒磕飛,一簇九劍比閃電還快,襲上白少游身前九處大穴。
  白少游大叫一聲,往后便倒,身上九處劍傷,鮮血涔涔,人已昏了過去。
  還是賈老二以“傳音入密”告訴史琬:“史公子,你最后一招,千万不可出手太重,咱們才有戲唱!”
  史琬平日對賈老二雖然時常吹須子、瞪眼睛,但在緊要關頭,還是能听賈老二的話,因此劍勢出手,一點就收,只不過點了白少游九處穴道,刺破一點皮肉而已!
  白少游大叫出聲,往后倒去,白元浩、白元亮不由得大吃一惊,兩人不約而同飛身而上!
  白元亮急忙扶住白少游,白元浩面現郁怒,沉喝一聲道:
  “小子,你還不給我站住?”
  史琬已經退了下去,聞言轉過身來,一手按劍,冷冷的道:
  “我只是嫌他狂妄,才點了他九處穴道,劍傷极輕,若是真要殺他,你此時赶出來不是大遲了嗎?你不會過去瞧瞧,白少游死了沒有?”
  隨著話聲“鏘”的一聲返劍入鞘,沒再理會白元浩,自顧自的退了下去。
  白元浩擔心的是侄儿的傷勢,听史琬口气,白少游好像傷得不重,忍不住回頭問道:
  “白元亮,少游怎么了?”
  白元亮對史琬說的話,自然也听到了,低頭查看,發現白少游果然只是九處皮肉之傷,就舉手推開了他身上受制的穴道。
  一面取出刀創藥敷在白少游創口,一面抬頭道:
  “劍傷還不算重。”
  白元浩道:
  “把他送進去。”
  突然轉過身來,目注史琬,沉聲道:
  “小子,你給我出來。”
  史琬是個急性子的人,聞言气道:
  “你就是白靈君的第三個小子?哼,原來你也是一只看門狗,只會在自家大門口吼吼的,出來就出來,誰還怕了你不成?”
  正待迎著上去。
  “史公子且慢!”賈老二忽然伸手一攔,說道:
  “小老儿有句話要問他。”
  史琬方一住足,賈老二已迎了上去,拱拱手道:
  “白三庄主,小老儿想問你一句話,只有一句……”
  他用左手食指豎了豎,還沒說出話來。
  白元浩沉聲道:
  “有話快說。”
  “是,是。”賈老二連連點頭,接著道。
  “小老儿是想問你白三庄主,作得了主?作不了主?”
  白元浩道:
  “白某作得了主怎么樣?作不了主又怎么樣?”
  “哦”賈老二縮了一下頭,接著笑道:
  “咱們遠上貴門,是來向貴門情商,賜還秋水寒的,咱們事情還沒談好,就要動手,豈不傷了兩家和气?再說,真要動手,只怕對貴門不利……”
  他后面這兩句話,真是畫蛇添足,不說也罷,說了這兩句話,可听得白元浩仰首向天,發出一陣怒笑,問道:
  “你們能對白骨門如何不利?”
  “不,不,你老誤會了!”賈老二搖著手,一面又連連頓腳,陪笑道:
  “小老儿的意思是說咱們遠來是客,如果在你們大門前動起手來,江湖上人就會說貴門慢客,而且還仗勢欺人,對貴門聲譽,不是大大的不利嗎?”
  說到這里,又“哦”了一聲,聳著肩問道:
  “哦,對了,白三庄主,你對秋水寒,作得了主嗎?”
  “哈哈!”白元浩仰首打了個哈哈,目光一注,射出兩道森寒如電的目光,沉聲道:
  “你們用假劍欺騙本門,本門正要找你們交出真劍來,這柄假劍只管拿去,今天不交出真劍,你們一個也休想下得山去。”
  話聲一落,大袖展處,飛出一柄八寸長的短劍,朝賈老二身前飛來。
  “你們果然造了一柄假的,把真的吞沒了。”賈老二口中說著,慌忙伸手接住,低頭看了一眼,果然就是自己仿制的那一柄,就急忙點頭道:
  “就是這一柄,怎么會是假的?少庄主得來的就是它,一點也不假,它……假在哪里?”
  這話是說徐少華得到的本來就是一柄假劍了!
  白元浩看他臉上神情不像有假,一面哼道:
  “你試試就知道了。”
  “好吧!”賈老二答應得很快,把手中八才長的假秋水寒一抬,說道:
  “白三庄主要賜教的話,小老儿就用這柄短劍向白三庄主討教好了。”
  白元浩方才只是說要他試試這柄劍是真是假?沒想到賈老二會錯了意,說成自己要和他動手了。
  但賈老二既然說出口來,等于向自己挑戰了,自己身為白骨門三庄主,又豈能退縮?聞言大笑一聲道:
  “好,好,賈總管果然豪气凌云,白某佩服得很,你可以先發招了。”
  賈老二依然笑嘻嘻的道:
  “白三庄主只管請,小老儿只是想證實一下這柄秋水寒的真假而已,你老只管發招!”
  “好!”白元浩沉喝一聲,道:
  “那你要小心了!”
  右手抬處,一招“白骨迎風”,長劍朝前平推出去。
  “白三庄主小心了!”
  賈老二學著他的口气,左手握鞘,右手朝前划出,只听“唰”的一聲,八寸長的秋水寒隨著出鞘!
  在這一瞬間,突然幻起一道几乎有丈許長的淡青色劍光,朝前揮起!
  森森劍風,逼人生寒,緊接著又是“咻”的一聲,把白元浩遞出的長劍一下削為兩截,墮落地上。
  劍光一現即隱,賈老二早已還劍入鞘,左手握著劍鞘,右手抱拳,連連拱手,臉含歉意,說道:“白三庄主恕罪,小老儿功力不足,划出劍去,控制不住,把你老的長劍削斷了,真是對不住,但也可證明這柄秋水寒,應該不是假的了。”
  白元浩手持斷劍,怔立當場,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柄秋水寒明明是假的;方才賈老二一劍划出,劍气暴長,一下就削斷了自己手中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有如切爪一般,那就不假了!
  “如果說此劍是真的,那絕不可能!如果說劍是假的,那就更不可能!”
  耀目青芒,暴長的劍气,絕假不了,否則如何削得斷自己手中的百煉精鋼長劍?
  但要以一柄普通短劍,能發出尋丈光芒,森寒劍气,除非這使劍的人已經練成上乘劍柔功夫!
  憑他賈老二像嗎?
  他只是云龍山庄的一個總管,哪會有這大的能耐?
  就在此時,但听一聲嘹亮的長笑,傳了過來!
  白元浩陷入沉思的人忽然惊覺過來,暗道:
  “是老大出來了!”
  大家凝目看去,只見從山坡石階上走下來的一共有五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須發斑白的高大老人,此人少說也有七十光景,腰背挺直,步履輕快,只是臉色微見青白。
  這是練“白骨神功”的特徽。
  他身后一個年約六旬四五,瘦高身材,神情极為嚴肅。
  第三個則是剛才護送白少游進去的白骨門總管白元亮,后面還有兩個則是年在四十左右,一身勁裝的劍士。
  賈老二低聲道:
  “好了,好了,白骨門的大庄主、二庄主都出來了。啊,白骨門神宮的三位主腦人物全出來了,難道不怕白骨神宮空虛嗎?”
  他口中的“大庄主”“二庄主”,自然是白元規和白元輝了。
  江湖上人,也許早就听到白骨三英的名號,但卻很少有人親眼見到白骨三英。
  今天,憑區區淮揚派一個云龍山庄,就惊動白骨三英,一齊出來,真還是异數!
  就憑這一點,只要傳出江湖,云龍山庄就會一口之間,身价百倍!
  白骨三英平日連各大門派都沒有放在眼里。
  何以此刻不過來了區區一個淮揚派的云龍山庄少庄主,就會惊動白骨門大庄主、二庄主連袂出宮來呢?
  那是因為大庄主白元規看到獨生儿子身上的九處劍傷,使他大為惊懍!
  要知“九九追魂白骨劍法”,乃是白骨門最上乘的鎮門劍法了,三百門下弟子,不到某一程度,是不准練習的。
  除了三位庄主以外,門人中練會這套劍法的,不過十一二人而已!
  由此可見白骨門是如何重視這套劍法了。
  如今竟然從白少游的身上,發現了一個极大秘密,那就是白骨門視作無上神通的鎮門劍法——“九九追魂白骨劍法”,竟然被人破解無遺!
  怎不教他看得惊駭不已,急忙偕同二弟元輝一起出來,要瞧瞧這破解本門劍法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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