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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船中定計


  白少輝心中暗道:“賽諸葛指出自己兩人,那是為了他們不肯承認掌門人身份,想自己兩人幫他證明了。”
  邵元沖目光一轉,望著兩人問道:“兩位如何稱呼?”
  白少輝連忙抱拳道:“在下白少輝,這是我義弟范殊。”
  邵元沖又道:“不知兩位如何發現老朽等人?”
  白少輝道:“在下兄弟是在天囚堂名冊中,發現諸位掌門人法號,在下雖未見過諸位前輩,但諸位掌門人的大名,卻是久仰的很。”
  邵元沖道:“天囚堂名冊上如何記載?”
  白少輝從怀中摸出羊皮冊子,說道:“這就是天囚堂的名冊,請諸位前輩過目。”
  邵元沖接過名冊,只瞧了一眼,冷晒道:“名冊上雖是寫了几位掌門人的名號,但老朽等人像不像掌門人?”
  白少輝心中暗道:“看來這些人中,就是這位形意門掌門人較難說話。”心念一動,答道:“在下原也不敢深信,但數月之前,曾听在下一位知交,說過親眼目睹南岳觀主和少林大通大師,武當玉真道長被人冒名頂替之事。”
  南岳觀主問道:“少俠說的尊友是誰?”
  白少輝道:“在下這位朋友,叫做薛少陵。”
  南靈觀主一張老丑的臉上,聳然動容,急急問道:“那薛少俠如何說了?”
  白少輝道:“薛少陵曾說受南岳觀主重托,帶了衡山掌門銀劍,和一筆陰陽張果夫赶去衡山,不料那假冒南靈觀主的賊人,已經先到,而且連南云道長,也是假的了。”
  范殊心中奇道:“大哥明明說過,是他和一筆陰陽同上衡山去的。怎么又說是薛少陵?”
  南靈觀主神色大變,黯然不語。
  邵元沖拱手道:“貴幫仗義救援,老朽等人衷心感謝,但可惜老朽等人實非什么門派的掌門人。”
  賽諸葛呵呵一笑道:“諸位道兄并非敝幫救出來的,敝幫不敢因此邀功。”
  大智大師道:“那么老朽等人,不知是什么人仗義賜援的?”
  賽諸葛道:“這是白、范兩位老弟的功勞,白老弟在發現諸位道兄之后,當場搏殺天囚堂路兆堂,命兄弟手下查貴,假扮了天囚堂主。但諸位道兄全被浣花宮無憂散迷失神志,白老弟身邊,正好帶有無憂散解藥,解去了諸位身上劇毒。”
  大智大師朝白少輝、范殊拱拱手道:“兩位少俠救援之德,老朽等沒齒不忘。”
  白少輝眼看賽諸葛把救助几位掌門人脫困之事,全說到自己兩人身上,不知他有何用意?一面連忙還禮道:“前輩好說,在下兄弟愧不敢當。”
  賽諸葛搖著羽扇,徐徐說道:“諸位道兄既然不肯承認是掌門人身份,兄弟也不好勉強,看來敝幫主要想配合六大門派,共同挽救江湖危難的心愿,也無法實現了。好在這兩位老弟,并非敝幫中人,救助諸位之事,也和敝幫無并,但等船出三峽,諸位道兄就可上岸了。”
  几位掌門人既因不明南北幫的底細,不肯吐露身份,自然不愿和南北幫合作,因此賽諸葛說完之后,大家誰也不好作聲。
  白少輝心中暗道:“看來賽諸葛也無法說服他們了。”過了半晌,只听得賽諸葛長長地歎息一聲,道:“南北幫縱無六大門派合作,憑目前的實力,不是山人夸口,不出三月,就可直搗白花谷,搏殺浣花夫人,但數年之后,六大門派,就沒有一個幸存的人了!”
  這話說得重了,連少林大智大師也不禁變了臉色!
  形意門掌門人邵元沖冷冷一笑道:“听兄台的口气,三月之后貴幫就可搏殺浣花夫人,但數年之后,六大門派竟會沒有一個幸存之人,那是不見容于南北幫了?”
  賽諸葛卻是輕搖羽扇,神色自若,環顧諸人,微微一笑道:“諸位道兄大概都是有此想法吧?”
  這話也沒說錯,浣花宮既已消失,六大門派的人,數年之后,無一幸存,那自然是不見容于南北幫了!”
  邵元沖道:“難道老朽說的不對?”
  賽諸葛道:“南北幫糾合同道,志在為武林除害,禍首既除,責任已了數年之后,早已沒有南北幫了。”
  白少輝暗道:“這人說話,當真語含玄机,使人莫測高深!”
  玉虛子道:“道兄高論,實在教人難以猜詳。”
  大智大師也忍不住道:“先生能否說的明白一點?”
  賽諸葛仰首歎息一聲道:“這叫做禍首雖去,禍根猶伏。”
  這話明明又賣了關子,他簡直處處都在摹仿著諸葛武侯,大概是熟讀了三國演義!
  南岳觀主道:“道兄這禍首兩字,當系指浣花夫人而言,但禍根又作何解釋呢?”
  賽諸葛道:“古人有言:‘禍根不早絕,則或轉而滋漫’,這話諸位總知道吧?”
  南岳觀主皺皺眉道:“一者朽還是想不出其中道理。”
  賽諸葛朗若晨星的雙目,倏然一睜,朗笑道:“這一場浩劫,關系六大門派數百年基業的存亡絕續,也關系數以千計的六大門派門人生死,一線生机,就在諸位道兄身上。兄弟縱然有心向諸位吐露,但此事關連重大,除了六大門派的掌門人,兄弟實不敢多言。”
  白少輝心中微微一笑,忖道:“原來他轉了一個圈子,還是在逼他們承認身份。”
  邵元沖冷笑道:“兄台用盡心机,可惜咱們并不是什么六大門派的掌門人。”
  賽諸葛點頭笑道:“不錯,形意門不過數十名門人子弟,在數千條性命中,占的比數并不算高。”
  邢元沖勃然變色道:“兄台此話,是沖著老朽說的了?”
  他雖是多年老江湖,但有人損及本門,也不覺怒形干色,但這話不啻承認他是形意門的掌門人了!
  賽諸葛依然微笑道:“道兄言重了,据兄弟所知,形意門掌門人邵元沖邵大俠,确實好好的在那形意門中,道兄既非邵大俠,那也毋須介意了。”
  邵元沖一時也無話反駁,但臉上兀自怒意未消。
  南岳觀主道:“姑不論老朽等人,是否六大門派中的掌門人,但既然關系數千人性命,道兄總不至坐視不救?”
  賽諸葛大笑道:“道兄說的极是,想敝幫幫主,副幫主三顧茅廬,硬把兄弟拖了出來,當時說明了只要兄弟助他們消滅烷花宮禍首。至于六大門派所伏禍根,哈哈,兄弟縱有代謀之心,叵奈六大門派的掌門人,都漠不關心,兄弟又何能為力?”
  白少輝听的暗暗好笑:“話已越逼越緊,看來這四大掌門人,已非承認不可了!”
  果然,大智大師倏地站起身來,雙手合十,低宣一聲佛號,說道:“阿彌陀佛,出家人戒打狂語,老衲确是少林大智,還望先生賜教。”
  武當玉虛子眼看大智大師既已認了,也只好打了個稽首道:“善哉。善哉貧道正是武當玉虛。”
  這么一來,南岳觀主和邵元沖也不得不坦然承認,起身拱手。
  范殊瞧的暗暗忖道:“這些人真也奇怪,人家早就知道了,何用扭扭捏捏的堅不承認,但這回卻又全承認了。”
  賽諸葛慌忙起身答禮,道:“大師、道長好說,兄弟其實早已知道諸位來歷,只是未經諸位親口承認之前,此等机密之事,兄弟确是未便奉告。”一面又朝邵元沖拱手道:夕兄弟這才開罪之處,邵大俠幸勿介意。”
  邵元沖雖已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但心中對賽諸葛和南北幫的舉動,依然一無所知,啟是難免仍存怀疑。聞言只是淡淡一笑道:“老朽等人業已對道兄坦然承認,還望道兄也能以誠相見才好。”
  賽諸葛肅然道:“事關武林安危,諸位道兄既然信得過兄弟,兄弟豈敢知而不言,信口胡說?”說到這里,接著道:“諸位大概已經知道,自從諸位遭人劫持早有頂替之人,假扮各位,當上了掌門人。”
  大智大師合十道:“此事老衲已听南岳觀主說過,衡山如此,其余各派,自然也是如此了。”
  賽諸葛道:“浣花宮派人冒了諸位之名,當上掌門人,就暗施手腳,如今各大門派中,大概全已中了一种慢性劇毒。此种毒藥,潛存体內,最遲可達數年之久,不發之時,一無感覺,但一經發作,就無藥可救。”
  這話听的四位掌門人不禁聳然動容。大智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先生當已知道此种慢性毒藥的解法了?”
  這位少林方丈似是對賽諸葛,已极為信服了!
  賽諸葛搖搖頭道:“此种慢性毒藥,极為机密,除了浣花夫人,只怕無人能解。”
  玉虛子道:“貧道有一椿事,想不明白,要請教先生。”
  賽諸葛道:“道兄請說。”
  玉虛于道:“浣花夫人既把貧道等人,毀容囚禁,又已派人頂替,接掌門戶,六大門派,可說全已在她掌握之中,只要她下個密令,六大門派還有誰敢不遵?何用再暗中使毒,非把數千人置之死地而不可?這對浣花宮來說,豈不也是一种損失?”
  賽諸葛點點頭道:“問的好,只是道兄說的乃是目前的情形,試看浣花夫人有六大門派的實力,供她驅策,橫掃江湖,稱霸武林,自可指日而待,但等到异己盡去,六大門派又有何用?”
  大智大師雙手合掌,連誦佛號道:“阿彌陀佛,浣花夫人手段當真毒辣得很。”
  賽諸葛歎息一聲道:“兔死狗烹,自古已然,身中慢性劇毒,數年之后,同化异物的,又何止是六大門派中人?”
  邵元沖道:“听先生之言,似是她手下之人,也全都中了劇毒?”
  賽諸葛道:“這雖是兄弟的推想,大概也差不多了。”
  邵元沖怒道:“真是最毒婦人心,她對江湖上人何仇何恨,竟然要毒盡天下武林同道?”
  賽諸葛仰天大笑道:“這一愿望,她永遠無法達成的,江湖上六大門派,雖已盡入她的掌握,但尚有兩股勢力,和她不相上下,成了目前鼎足江湖之勢。”
  南岳觀主奇道:“先生說的,不知是那兩股勢力,貧道何以從沒听人說過?”
  賽諸葛笑道:“這兩股勢力,除了敝幫,還有一個就是葬花門了。”
  南北幫,在四位掌門人其中,還是今晚第一次听到,如今又來了一個葬花門,真是聞所未聞,一時全都听的一怔。
  只听賽諸葛續道:“兄弟和敝幫幫主,副幫主,再三思維,要挽救這場武林劫運勺唯一可行之道,只有釜底抽薪,才可避免流血,保全不少人的寶貴生命。”
  大智大師合掌道:“我佛慈悲,貴幫主如此用心,真是万家生佛,不知這釜底抽薪,要如何可行法?”
  賽諸葛微笑道:“這就要諸位道兄合作,先期收复各大門派了。”
  宦靈觀主苦笑道:“先生說的果然不錯,但各大門派一則都已有人假冒,當上了掌門人,真偽莫辨,二則貧道等人,全已被妖女毀去本來容貌,即使門人子弟見了面,也斷難相識,又有何用?”
  賽諸葛朗朗一笑,道:“這個山人自有妙計,只要諸位道見信得過兄弟,光复各大門派,又何難之有?”
  他自號賽諸葛,口气當真大的赫人,好像他真有諸葛之能!
  白少輝暗暗忖道:“南岳觀主說的有理,這些掌門人既已被人假冒,又复毀去面貌,等于已成了毫無實力,又無號召之人。要想光复各大門派,豈非難如登天?但賽諸葛卻說的這般容易,倒要听听他究有什么奇謀?”
  大智大師等人听的疑信參半,半晌才道:“先生成竹在胸,還望不吝指教。”
  賽諸葛抱拳道:“兄弟已經說過了,但得諸位道兄合作,此事就包在兄弟身上。”
  大智大師目光緩緩衲過玉虛子等三人,合十道:“老衲等人,但憑先生吩咐。”
  賽諸葛面露笑容,連說“不敢”,一面朝白少輝、范殊兩人說道:“這三日之內,山人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兩位老弟能否幫忙?”
  白少輝拱手道:“在下兄弟愿听調遣,軍師但請吩咐。”
  賽諸葛捋須笑道:“老弟言重了。”
  說到這里口气頓了一頓,接著說道:“這三天時間,兄弟要和四位掌門人詳細研商合作大計,巫山分宮覆敗消息,天亮之前一定可以傳到浣花宮,兄弟猜測明天中午,精銳后援,必可追蹤赶來,對敵之事,兄弟也無暇兼顧,因此想請兩位老弟代勞。”
  白少輝忖道:“原來他要自己兩人拒擋強敵。”心念方動,只見賽諸葛微微一笑,從袖中摸出三個密柬,抬目道:“山人這里有三個密束,上面注明開拆時日,兩位老弟只須依柬行事,自可化險為夷,如是山人料想不錯,大概無須兩位搏擊,就會自動退走。”
  浣花宮巫山分宮,全軍盡覆,雙方仇恨已深,這赶來的人,自是奉命報复,那會不戰而退?這活不但白少輝、范殊不敢置信,就是大智大師等人,也深覺賽諸葛有些自吹自擂,言過其實。
  白少輝接過三封密柬,口中說道:“在下兄弟,自當遵命。”
  賽諸葛道:“那么兩位老弟就請到前艙休息,這三日之內,全仗兩位守護,不准任何人入中艙半步。”
  范殊心中暗道:“好啊,我們又不是你手下,居然擺出一副軍師的面孔來了。”
  白少輝答道:“在下兄弟理會得。”
  范殊忙道:“大哥,香香被玉扇郎君迷失記憶,咱們該問問軍師了。”
  白少輝赶忙從怀中摸出許多藥瓶,正待開口。
  賽諸葛微微笑道:“韓奎從然善使迷藥,但迷藥決不可能使人僅僅迷失某一段時間的記憶,也許是他使用某种迷藥之時,同時也使了某种截經手法。使聞入的迷藥,滯留在某一經穴,而這一經穴,又是職司記憶的經絡,才會使人喪失這一段時間的記憶。”
  范殊問道:“軍師是說香香還被玉扇郎君點了穴道?”
  賽諸葛笑道:“這不能叫做點了穴道,因為一個人的腦間大穴,全屬要害,縱是點穴高手,也不敢輕易出手,因為稍一不慎,立可致死,此种截經手法,可能是韓奎師門的特殊秘技……”
  他在說話之時,已從白少輝手上,取過一個瑪瑤扁瓶,和一個翠玉葫蘆,拔開瓶塞,聞了一下,然后把瑪瑞扁瓶還給白少輝,說道:“這瓶中就是解藥了,山人早已把治療之法,寫在一張紙上了,兩位老弟可在雞鳴前,按法施救。”說著,果然又從袖中取出一張招好的素箋,隨手遞過。
  范殊忖道:“此人真是專會故作神秘,替香香解除迷藥,又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也要寫在紙上?”
  賽諸葛一手拿了許多磁瓶,并沒還給白少輝,接著說道:“這些瓶中,全是韓奎師門的獨門解藥,可否暫留山人之處?”
  白少輝道:“軍師有用,那就留著好了。”
  賽諸葛把藥瓶收入怀中,說道:“山人謝了。”
  白少輝道:“軍師如別無吩咐,在下兄弟告退了。”
  賽諸葛道:“還有,那位香香姑娘醒來之后,山人想派她一件任務。”
  范殊道:“什么任務?”
  賽諸葛道:“兩位老弟負責全船安危,也許還要應付強敵,山人想請她把守前艙和中艙之間的門戶,不准進入,如若有事,要找山人,可在艙門上輕彈三指,山人自會出來相見。”
  范殊道:“在下記下了。”
  當下,推開后艙,抱起香香,一同進入前艙,賽諸葛立即親自關上了中艙艙門。
  前艙地方不大,和中艙只有一門之隔。前面的一道艙門,直通船頭,兩邊各有一張板舖,舖上被褥齊全,四周同樣遮著黑布,木板上釘著一盞油燈。
  范殊把香香放到右首舖上,悄聲說道:“大哥,這軍師鬼鬼祟祟的好似不信任我們呢!”
  白少輝道:“殊弟莫要誤會了,此人看他行動,倒确有諸葛之能。”
  范殊笑道:“他處處故作神秘,大哥也相信他這一套?”
  白少輝道:“不,他處事有條不紊,极非好大喜功,沽名釣譽之輩。”
  范殊道:“我就不相信,譬如替香香解除迷藥,這又不是什么神秘的事,干么還要寫在紙上……”說到這里,忽然“哦”道:“大哥,你快取出來瞧瞧,他寫些什么?”
  白少輝取出那張招著的素箋,只見上面寫道:“該女喪失某一時間之記憶,乃系某一件事發生之時,為某一特殊手法,將輕量迷藥停滯‘腦戶穴’所致,解救之道,可先以解藥少許,納入鼻孔,再以掌心抵‘尾龍’穴,輸送真气,逆督脈而上,循任脈而下,得嚏即解。”
  白少輝看的一怔,暗道:“尾龍穴位在肛門之上,脊節未端,俗稱屁股溝的地方,難怪賽諸葛當著几位掌門人不便明說,要寫在紙上了。但香香是個姑娘家,這种地方,怎好用手去抵?”
  回頭望去,范殊站在邊上,赫然不語,這就皺皺眉,沉吟道:“殊弟,要救香香,那就顧不得男女之嫌,這件事,還是由你動手的好。”
  范殊紅著臉道:“大哥既然說要救人,就顧不得男女之嫌,那么大哥為什么不能動手?”
  白少輝道:“這個……實有不便。”
  范殊輕笑道:“大哥不便,小弟也不便呀!”
  白少輝道:“這個……”
  范殊道:“不用這個那個了,大哥既然要小弟出手,小弟也無法推辭,只是怕我內功不濟。”
  白少輝喜道:“這樣就好,到時我自會助你一臂之力。”
  范殊道:“那三個密柬,他注明在什么時候開拆?”
  白少輝道:“第一封要在明天午初才能開視。”范殊道:“這時候才半夜子時,時光還早著呢,這里只有一個舖位,大哥先睡吧!”
  白少輝笑道:“賽諸葛明知咱們有三個人,但這里一共只有兩個舖,他雖沒明說,那就是要咱們輪流守護前艙,殊弟只管睡吧,我坐著歇一回就好,”
  范殊道:“那怎么成……”
  說話之間,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呵欠。
  白少輝道:“你不用和我客气了,快休息吧。”
  說完,就在兩舖中間的艙板上坐了下來。
  范殊确實感到有些倦意,拉開被褥,只見被內整整齊齊捂疊著三件青色長衫,不覺奇道:“大哥,這三件長衫,不知是誰的?”
  白少輝想起自己兩人還穿著巫山分宮的服裝,心中一動,說道:“大概是賽諸葛替咱們准備的了,”
  范殊延:“那么還有一件呢,難道要香香也女扮男裝?”
  話聲出口,突然發覺自己這個“也”子,說的大有語病,就住口不言。
  白少輝微微點頭道:“他替香香也准備了一套男裝,那自然是要她喬裝男人了,此人行事精細,說不定有什么道理。”
  范殊用手划了一個圓圈,搖著頭,嗤的笑道:“這叫做山人自有道理。”
  白少輝取出洗容劑,和范殊兩人,一齊洗去了臉上的易容藥粉,脫下武士裝束,換上長衫。相互一看,只覺大小長短,甚是合身,竟似量著自己身子縫制的一般!
  白少輝不禁歎道:“殊弟,你還不相信,即此一點,已可看出賽諸葛行事了。”
  范殊道:“我看大哥對他好像十分傾倒呢!”
  白少輝道:“看一個人,要從細小處著眼,我和賽諸葛雖是第一次見面,但覺此人心細慎密,任何一件事,都矩細無遺,确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范殊道:“大哥這么說,自然不會錯了。”
  白少輝舉手一掌,熄了燈火,說道:“快休息吧,雞鳴之前,我們還有事呢。”
  范殊不再說話,和衣躺下,白少輝也在艙板上盤膝坐定,運气調息,漸漸進入物我兩忘之境!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听到遠處傳來雞聲,白少輝突然從睡夢中醒來,一躍而起,取過火种,點起燈盞。
  范殊也自惊覺,睜開眼來,問道:“大哥,雞鳴了么?”
  白少輝道:“大概是時候了。”
  范殊低頭看去,只見香香閉著雙目,闌息輕勻,睡得甚甜,一張紅扑扑的臉上,微帶笑容,當真如海棠春睡,心中暗道:“看她這付嬌態,真是我見猶伶!”
  輕輕一指,點了她睡穴。
  白少輝取出瑪法扁瓶,一面說道:“殊弟准備了。”
  范殊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伸出手去,抵在香香“尾龍穴”上,白少輝揭開瓶蓋,挑了少許藥未,納入香香鼻孔。
  范殊也這時運起功力,把一股真气,從香香“尾龍穴”度去,白少輝放下藥瓶,一手按在范殊背后,助他行气。
  一股滾熱的气流,沿著香香脊梁,緩緩朝上行去,堪堪運到后腦“風符”、“腦戶”兩穴。香香突然身軀一震,打了一個噴嚏。
  范殊那敢恕慢,立即催動真气,由“百會”而下,循“任脈”下行,不過盞茶工夫,便已行完經穴。
  白少輝放下手掌,說道:“殊弟,拍開她睡穴,看看是否已經清醒了。”
  范殊微微吸气,舉手解了她睡穴。
  香香眼皮一動,倏地睜開眼來,瞧到自己床前,并肩站著兩個俊美少年,心頭又羞又急,慌忙坐了下來,舉目四顧,詫异的道:“這是什么地方,我……在做夢么?”
  范殊笑道:“你沒有做夢,這里是在船上。”
  香香定了神,凝望著范殊問道:“你不是姓范?”
  范殊點頭道:“在下正是范殊。”
  香香又望望白少輝,說道:“你們把我擒來,要待怎樣?”
  白少輝心中忖道:“不知她記憶恢复了沒有,自己何不試她一試?”心念轉動,一面含笑道:“姑娘誤會了,在下兄弟受令堂之托,剛從歹人手中,把姑娘救出。”
  香香睜大雙目,急急問道:“我娘呢,她老人家在那里?”
  白少輝心中暗道:“看來她被迷失那段神智,果然清醒了。”他心思敏捷,這一瞬間,早已想好了話頭,這就問道:“姑娘還記得那晚在地底石室中的事么?”
  香香想了一想,道:“自然記得,那晚你和一個善于用毒的女子,闖進石室,還和娘動了手,后來,娘把你們一起邀進客堂,說出她老人家的來歷,后來……嗯,后來我有些記不大清楚了。”
  白少輝笑了笑道:“姑娘是否還記得咱們正談話之時,燈火驟然熄滅,檐前出現了一個鬼影?”
  香香突然臉現惊怖,點點頭道:“記得,娘要我去點燈,我……好象嚇昏了,連腳步也跨不開,啊,后來就不知道了。”
  白少輝道:“不錯,姑娘知道那鬼是誰?”
  香香臉有余怖,道:“那……那好像是爸的鬼魂出現。”
  白少輝道:“人死不能复生,那有什么鬼魂?”
  香香奇道:“那會是誰?”
  范殊不知大哥的心意,站在邊上,一直沒有開口,這時不覺接口道:“那鬼魂就是劫持姑娘的歹人。”
  白少輝怕范殊說出她娘的死訊,引起香香傷心,忙道:“不錯,那假扮鬼魂的人,叫做玉扇郎君韓奎,他和姑娘令尊,原是同門師兄弟……”
  香香柳遇微盛,沉思道:“韓奎?這名字听來好像极熟,嗯,是了,我方才做了個夢,好像……好像……”
  她粉臉一紅,底下的話,敢情有些礙口,說不出來。
  白少輝笑道:“姑娘夢境之中,韓奎是你結義大哥,對不對?”
  香香几乎跳起來,惊疑不止的望著白少輝,問道:“你怎會知道的?”
  白少輝道:“那不是夢境,确有其事。”
  香香道:“你燈決說好不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白少輝緩緩說道:“姑娘莫急,在下自然要說。”口气微微一頓,續道:“那玉扇郎君因師門有一冊迷經、落在令尊手里,他多方打听,終于找到地底石室,大概他听到了令堂述說的經過,才假扮鬼魂,劫持姑娘……”
  香香道:“我娘打不過他?”
  白少輝道:“玉扇郎君擅長使用迷藥,那晚令堂和我等三人,全為他迷香所迷,以致眼睜睜的看他把姑娘擄走,等到醒來,他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香香急著問道:“后來呢?”
  白少輝道:“令堂愛女被擄,自然心頭大急,獨自一個人追了出去,在下兄弟,既然遇上了,自是不能袖手,退出石室之后,正好遇上哮天皇石中龍,承他賜借一頭靈大,一路追蹤下來……”接著就把自己兩人追上巫山分宮的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只是把天囚堂發現四位掌門人,和方才替她運气攻穴之事,略過不提。
  那是因為四位掌門人的被擄,目前江湖上并無一人知道內情,自是十分机密之事,至于替她運气行穴,對方是個姑娘家,她既未醒轉,那自然是不說的好。
  香香听說兩人為了援救自己,不惜千里追蹤,心中大是感激,一雙秋波,盈盈的瞧著兩人,一面說道:“如此說來,兩位也不知道我娘在那里了?”
  白少輝道:“令堂离開地底石室,自然也是找尋姑娘去的了,目前雖無消息,總有見面之日,姑娘但請寬心。”
  范殊心中暗道:“人死不能复生,目前雖把她騙過去了,但日后又如何向她說明呢?”
  香香望著兩人,點點頭,凄然道:“兩位少俠雖把我從歹人手上救了出來,我目前已是舉目無親的人了,兩位若不嫌棄,就認我做個妹子吧!”
  范殊笑道:“我本來也是舉目無親的人,自從和大哥結為兄弟,就有了一個哥哥,再認個妹妹,自是最好不過的事。”
  香香听的喜不自胜,羞的道:“范少俠那是答應了?”
  范殊輕笑道:“從現在起,你該叫我二哥了,嗯,三妹還不快去見過大哥?”
  香香果然依言朝白少輝福了福,道:“大哥請受小妹一拜。”
  白少輝見她認了真,慌忙還禮道:“姑娘快不可如此。”
  范殊在旁道:“人家三妹已經改口叫你大哥了,大哥也該叫她三妹才是。”
  香香紅著臉道:“我娘從小叫我香香,大哥、二哥也叫我香香好了。”
  白少輝眼看事情已成定局,這位妹子自是非認不可,只好含笑道:“我們憑空多了一個妹子,自是可喜之事,但我們做大哥,二哥的人,可拿不出見面禮來。”
  香香眼珠一轉,說道:“大哥,二哥本領都大的很,隨便教我一手,小妹就受用不盡了。”
  范殊笑道:“這個還不容易,大哥精通各門各派的武學,過几天,要大哥教你几手就是了。”
  香香抬眼望著白少輝道:“大哥肯教我么?”
  白少輝道:“三妹要學,做大哥的自然非教不可,只是我學的都是一鱗半爪,可沒有整套的東西。”
  香香喜的跳了起來,甜笑道:“大哥教我什么,我就學什么,只要大哥肯教就是了。”
  三人說話之間,天色已經大亮。
  白少輝道:“軍師要三妹守護前艙,已經替你准備了一套長衫,三妹快穿上了,愚兄還須替你略加改扮。”
  香香方才听白少輝說過賽諸葛安排的事,當下依言換了男裝。白少輝取出一顆易容丸,替她仔細抹到臉上,然后輕輕勾勒了一番。
  轉眼之間,一個嬌憨少女,已經變成了眉目清秀,臉色略帶著蒼白的少年書生。
  范殊拍手道:“大哥這一手真是高明,從現在起,別忘了叫她三弟。”
  白少輝收起易容木盒,從身邊解下秋霜劍,說道:“你守護前艙,不能沒有兵刃,這秋霜劍,十分鋒利,只是短了一些,你暫時先用吧!”
  香香接過短劍,隨手佩到腰間。
  只見艙門啟處,一名道童,替三人送來早餐,他對香香一夜之間,忽然易釵而并,換了一個人,似乎絲毫沒有惊訝之色,把早餐放到几上,便自退出。
  舟行似是极速,船頭不住的起伏顛簸,穩穩可以听到兩岸纖夫互相呼應的聲音。
  時光漸漸接近午刻!
  船行的速度,好像在逐漸緩慢,終于在一處停了下來!
  范殊探首望望夭色忽然緊張的道:“大哥,是時候了,快看看賽諸葛在密柬上,寫些什么?”
  白少輝取出第一封柬貼,封面寫有“午初開拆”四字,這就撕開封口。抽出一張素箋,只見上面寫著四句非詩非渴的句子:“鐵棺當途,亦險亦峻,如何解圖?惟君是問。”
  范殊披披嘴道:“這算什么密束?”
  白少輝道:“殊弟別急,他下面還有兩行小字呢,你且看下去再說。”
  那兩行小字,寫著:“本日午刻,舟抵鐵棺峽,地勢极力峻險,浣花宮第一批后援必設伏于此,是宜智取,不宜力敵,解圖之道,所謂隨机應變,存乎一心,老弟當善為運用也。但須切記,除老弟一人可以登岸,范老弟及香香姑娘,務必緊閉艙門,不可外出,是為至要。”
  白少輝看的皺眉,測不透賽諸葛葫蘆里賣什么藥,心中暗暗忖道:“看他前面几句話,只要自己善為運用,又沒有指出如何應變法子?這种話,什么人都會寫,那也并無出奇之處。但后面几句,要自己單人上岸,語含玄机,似有所指,又好像對今午之事,早已在他算中一般,此人行事,當真令人莫測高深!”
  范殊看了兩遍,忍不住道:“大哥,為什么只有你一個人可以登岸?我和三妹卻要關在艙中,這究是怎么一回事呢?”
  白少輝道:“誰知道?不過我想他定下此計,必有道理,我們只須依束行事,也就是了。”
  范殊道:“我看不了他有什么道理來?”
  白少輝笑道:“密柬是否應驗?轉眼就可揭曉了,事情沒有發生之前,誰也無法說出所以然來。”
  香香仰臉道:“對方若是來了大批高手,大哥真要一個人上岸去么?”
  白少輝道:“浣花宮的人,如若真的在這里設伏,那就表示賽諸葛算的沒錯,我自然要一個人上去試試了。”
  話聲方落,突听岸上傳來一個尖沙的聲音說道:“南北幫軍師賽諸葛听著,咱們壇主要你上岸答話。”
  范殊低聲道:“果然有人來了!”
  白少輝倏地站起身來,摸摸身邊竹簫,正待出去。
  香香道:“大哥,且慢,先瞧瞧他們來了多少人?”
  掩近艙門,湊著眼睛朝外望去,只見岸上一片寂靜,除了一個雞皮鳩臉的灰衣老嫗,面向船頭而立,不見再有什么人了。心中不禁大奇,急忙回頭道:“大哥,岸上只有一個老太婆呢!”
  范殊道:“他們在這里果然設了埋伏,不然怎會看不到人?”
  那老嫗見船上沒有答話,敢情等的不耐,冷冷說道:“賽諸葛听著,咱們壇主好意叫你上岸答話,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白少輝暗暗忖道:“不知來的是那一位壇主?”
  一手推開艙門,緩步走了出去。
  目光一轉,但見停舟之處,是在一條并不太寬的港灣之中,兩邊山谷,懸崖如削,生滿了矮松老藤。左首有一片淺灘,到處都是從山上滾下來的大石,此刻正有兩條船,并纜泊在亂石灘前。
  距船頭不遠,果然站著一個雞皮鳩臉的灰衣老嫗。
  白少輝記得昨晚下船之時,岸旁也停著兩條船,除了自己這條船。另一條船上,不知又是什么人?心中想著,微一吸气,不見他身形晃動,一個人飄然平飛而起,落到了灰衣老嫗面前。
  灰衣老嫗似是吃了一惊,忙不迭的往后退兩步,喝道:“來的是賽諸葛么?”
  白少輝看她這一慌張后退,腰身苗條,故意裝作的沙啞聲音,也掩不住少女嬌脆聲音,心中暗暗好笑:“這老嫗分明是少女喬裝來的。”
  下巴一抬,微笑道:“你們壇主何在?”
  灰衣老嫗睜大一變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白少輝直瞧!
  她似是不相信跟前這個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就是一舉破去巫山分宮的南北幫軍師賽諸葛。
  而且這般俊美的男人,當真世上少見!
  她眼中閃耀著青春的光芒,但又被白少輝瞧的有些羞,軟軟的低下頭去,低聲道:“軍師請隨老婆子來。”
  說完縱身躍起,腰肢扭動,腳尖點著亂石,朝亂石當中掠去。
  白少輝也不否認?衣袂飄忽,提吸真气,緊隨她身后而行。
  奔了十余丈遠近,那灰衣老嫗忽然停步,向空躬身說道:“啟稟壇主,南北幫軍師賽諸葛到。”
  白少輝已知這亂石灘中,必然隱伏有人,卻也不以為奇,只是負手而立,意態极為瀟洒。
  就在此時,只見一方大石后面,緩緩站起一個身穿寬大紫袍,腰系紫穗長劍的人來!
  白少輝目光一注,几乎失聲而叫,原來這紫袍人正是紫微壇主祝宜君!
  這一剎,白少輝登時想起了賽諸葛的密柬,心中暗道:“難道他已經知道來的會是紫微壇主?難道他知道自己和……”
  紫微壇主兩道清澈的目光,驟然瞧到白少輝,全身似乎微微一震,因她臉上戴有面具,看不出此時的神情。但至少她大出意外,這可以從她眼光中看出,惊詫多于惊喜!
  白少輝雙手一拱,含笑招呼道:“壇主請了。”
  紫微壇主臉色冷漠,微微擺了擺手,那灰衣老嫗立即躬身一禮,迅疾退下,隱入石后。
  紫蔽壇主目光一轉,落到白少輝身上,深情款款,低聲道:“會是你。”
  雖然短短三字,但從她口中說出,似是十分吃力。
  白少輝和她眼神一接,心頭止不住暗暗一震,依然含笑道:“在下想不到會在這里和壇主相遇。”
  紫微壇主目含幽怨,說道:“我也想不到南北幫軍師賽諸葛竟然會是你!”
  白少輝笑道:“壇主誤會了。”
  紫微壇主溜了他一眼,道:“我有什么誤會?”
  白少輝道:“在下并非南北幫的軍師。”
  紫微壇主奇道:“你不是賽諸葛?”
  白少輝道:“賽諸葛另有其人,自然不是在下。”
  紫微壇主又道:“你是南北幫的人,那是不會錯了?”
  白少輝道:“在下也不是南北幫的人。”
  紫微壇主道:“那你干什么來的?”
  白少輝道:“在下只是受賽諸葛之托,替他辦一件事。”
  紫微壇主微微歎息一聲道:“替他辦什么事?”
  白少輝道:“賽諸葛算准你們會在鐵棺峽設伏,要在下上岸看看虛實。”
  紫微壇主道:“你受人利用,他是要你替死來的!”
  白少輝道:“會有這么嚴重么?”
  紫微壇主低聲道:“你不相信么?在兩邊峽谷之上,埋伏了百名花女,她們全系龍姑婆一手訓練,精擅百花劍陣,而且還隨身攜帶了火器和各种淬毒暗器,只要我一聲令下,武功再高的人,只怕也無法逃得出去。”
  白少輝心中暗道:“她此話大概不會有假,這兩邊山峽隱伏著人,居高臨下,出手襲擊,兩條船上的人,确實無處可躲,何況她們還帶有火器。”
  紫微壇主見他沒有作聲,接著問道:“賽諸葛可是在船上么?”
  白少輝料想無法隱瞞,只好點了點頭。
  紫微壇主又道:“還有六名從巫山分宮天牢中逃出來的囚犯,也一定在船上了?”
  他口中“六名囚犯”,自然是指少林大智大師等人。
  白少輝心中暗道:“自己不能說不知道,不如給她一個含糊答复。”心念轉動,一面說道:“好像有,但在下并不清楚。”
  紫微壇主并沒追問,只是冷笑道:“這种机密之事,賽諸葛自然不會告訴你了,那么船上還有什么人?薛道陵一定也在船上了。”
  白少輝心頭猛然一動,暗道:“是了,南北幫主差人暗向義父下書,曾有當派軍師相迎之言,莫非義父就在另條船上?”一面搖頭道:“在下并沒有看見薛神醫。”
  紫微壇主輕笑道:“那是賽諸葛沒告訴你,据我所知,巫山分宮逃出來一干人,全在船上。”說到這里,忽然目光一注,問道:“鐵姑婆說是被一個假扮韓堂主的人,一蕭點傷要穴,那自然是你了,你到底為了什么,從百花谷找到巫山分宮?”
  白少輝道:“在下和義弟兩人,找上巫山,原也不知那里是浣花宮的分宮,那是為了救一位姑娘。”
  紫微壇主听到“姑娘”兩字,不自禁的急著追問道:“姑娘,那是什么人?”
  白少輝道:“在下和義弟無意之中,在路上發現玉扇郎君韓奎殺了她母親,又劫据其女,一時气憤,才追上巫山……”
  紫微壇主輕輕吁了口气,冷哼道:“我早知道玉扇郎君韓奎不是好東西。”接著口气一頓,略沉吟了一下,目含笑意,說道:“賽諸葛要你上岸來探看虛實,原是要你替死來的,但他卻沒料到反而使你死中逃生。”
  白少輝道:“壇主此話怎就?”
  紫微壇主目光一抬,幽幽的道:“你如果不上岸來,我怎會知道你也在船上?豈不玉石俱焚?那時縱然我投下巫江,以身相殉,死了也是飲恨而沒……”
  她這几句話,說不盡情意綿綿,道出了隱藏在心頭的秘密。
  白少輝听的怦然心動,陡然間,又是暗暗一凜:“她這口气,不是說自己已在岸上,她就要下令攻擊了么?”
  心念方動,只听紫微壇主低聲道:“你快隨我隱到大石后來!”
  突然探手摸出一個竹哨,就唇連吹了三聲!
  這一吹不打緊,但見兩邊山峽上,人影交動,轉眼之間,現出了無數人影,正好圍著亂石淺灘,把兩條船夾在中間。
  白少輝目光一轉,只覺出現的人數,果然不下百名,一個個身穿紫色勁裝,手持噴筒弓署,對准著船,待命發動。心頭不禁大急,慌忙喝道:“壇主且慢。”
  紫微壇主催道:“你快些過來,隨我到大石后去,”
  白少輝道:“你不能發動攻擊。
  紫微壇主怔了一怔,問道:“為什么?”
  白少輝心中暗道:“自己不能告訴她四位掌門人的事,當然也不能說出義父來,那就只好說自己有一個義弟,仍在船上了。”心急一動,這就說道:“在下有一個義共生死的兄弟,此刻還在船上。”
  紫微壇主一雙目光瞧著他,問道:“你義弟是誰?”
  白少輝道:“他姓范,單名一個殊字。”
  紫微壇主身軀微動,惊奇的道:“范殊?他就是師傅命你出谷找尋的人?”
  白少輝道:“不錯,就是他。”
  紫微壇主道:“你怎會和姓范的結為兄弟呢?”
  白少輝听出她口气有异,不覺抬目道:“有什么不對嗎?”
  紫微壇主道:“你還不知道師傅最近曾有一道令諭,通令各地,追查范殊下落,務必把他擒回宮去。”
  白少輝奇道:“那是為了什么?”
  紫微壇主道:“先前我也覺得奇怪,師傅為什么要特別下這道令諭?后來听龍姑婆的口气,好像那姓范的是師傅對頭的后人。”
  白少輝冷冷道:“壇主那是想把在下義弟擒回去了?”
  紫微壇主搖搖頭道:“我雖也奉到了那道金諭,但我可以暫作不知、因為這次是奉令追蹤南北幫軍師和巫山分宮一干逃犯來的。”
  白少輝道:“壇主此時就要發動了么?”
  紫微壇主道:“照說我應該下令發動了,但我可以延緩半盞茶的時光,你快叫義弟上來吧!”
  白少輝道:“壇主可否償在下一個薄面?”
  紫微壇主道:“我不是說過了,我可以暫作不知,你難道還信不過我么?”
  白少輝搖搖頭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紫微壇主低低問道:“你還有什么事?只管說好了。”
  白少輝心中暗道,“看來,紫微壇主倒還听我的話。”當下乾咳一聲,說道:“在下想請壇主賞個薄面,這攻擊令不能下。”
  紫微壇主听的一呆,問道:“你要我放過他們?”
  白少輝正容道:“不錯,因為此舉對整個武林局勢,關系太大了。”
  紫微壇主苦笑道:“我奉師傅金令,在鐵棺峽設下埋伏,兩條船上之人,不准留一活口,而且這百名花女中,有半數并非紫微壇的人,我若是臨陣退卻,放過了他們,你叫我如何向師傅覆命呢?”
  白少輝心中暗暗哼道:“好毒辣的手段!”
  但替紫微壇主設想,倒确有為難之處,略一沉吟,正容道。“姑娘當知自古正邪殊途,勢難并存,道長魔消,邪惡之徒,終必殞滅,浣花夫人好毒臨世,貽禍武林,自食惡果,只在遲早之間,姑娘气質超洁,何苦為虎作悵……”
  紫微壇主听的身軀陡震,沒待他說完,低聲道:“快別說了,你總該知道触犯了浣花宮禁條,天下雖大,無安身之處,我真替你擔心。”
  白少輝冷冷一哼道:“姑娘那是不肯放過這兩條船了?”
  紫微壇主目含幽怨,說道:“你……不要逼我好嗎?”
  白少輝突然探怀取出百花符令,目注紫微壇主,說道:“姑娘總該知道見符如見夫人吧?”
  紫微壇主急道:“你快收起來。”
  白少輝道:“為什么?”
  紫微壇主道:“你假扮韓堂主,傷了鐵姑婆,但并沒露出真面目,師傅還不至于疑心到你,但你如亮出百花符令來,那就證實是你了。”
  白少輝道:“證實了又如何?”
  紫微壇主道:“你留著百花符令,一旦遇到危急之時,也可以脫險,但如在此時使出,我不能不据實報告上去,這枚玉符勢必通令作廢,以后就不能再用了。”
  白少輝道:“只要今天還能生效就好。”
  紫微壇主歎息道:“我縱然退走,但難保不有后援追蹤而來……”
  白少輝不待她說完,接道:“兵來將擋,再有后援追來,那就不勞姑娘費心了。”
  紫微壇主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無可奈何的道:“好吧,你既定要如此,那就舉符發令吧!”
  白少輝傲然一笑,右手舉起百花符令,朗聲道:本使者奉有夫人玉令,壇主請退。”
  紫微壇主躬身道:“卑職遵命。”
  她直起腰來,忽然從袖中取出一面三角小紫旗,左手高舉,迎風展了三展。但見兩邊峽谷上,人影移動,紛紛往后退去。
  紫微壇主收起令旗,望了白少輝一眼,低低的道:“前途珍重!我要走了。”
  突然雙足一點,一道人影,破空掠起,快如流矢一般,朝西投去。
  她這一走,四周亂石當中,同時飛起七八條人影,追蹤而去。
  白少輝目送紫微壇主遠去,一時站在當地,心頭不期升起一絲惘然之感!
  范殊躲在艙中,早已等的不耐,這時眼看百花谷的人,果然全數撤走,他不知大哥和對方說些什么?心中不禁對賽諸葛暗暗佩服。匆忙推開艙門,一躍而出,接連縱蹤,落到白少輝身邊,輕笑道:“大哥,他們果然全退走了,你和那個壇主說了些什么?”
  白少輝笑了笑道:“說穿了一錢不值,我是用那枚百花符令唬走了紫微壇主?”
  范殊“哦”了一聲,道:“我當賽諸葛用的什么奇計,那有什么了不起,他一定早就知道你身邊有百花符令了。”說到這里,接著問道:“大哥,你這枚百花符令,那里來的?”
  白少輝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回到船上再說。”
  兩人回到船上,香香迎著道:“已經沒事了?”
  白少輝看她手上還握著短劍,不覺笑道:“沒事了,你把劍收起來吧。”
  香香臉上一紅,收起秋霜劍。三人在艙內坐下,水手們已在淺灘上升火做飯。
  范殊道:“大哥,賽諸葛第二個柬貼呢。要什么時候開拆?”
  白少輝從怀中摸出密柬,只見封面上寫道:“恭喜老弟,談舌卻敵,巫峽一段水道,已可安然流過,今晚子初再開視此來。”
  白少輝心中暗道:“看他似是早有安排,這賽諸葛果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范殊卻披披嘴道:“他好像煞有介事,其實大哥身邊有一枚百花符令,就足可退敵了。”
  白少輝搖搖頭道:“以方才的情形而論,敵人如不再來,也還罷了,如若再來,百花符令就沒有用了。”
  范殊道:“那為什么?”
  白少輝道:“我在天囚堂雖也亮出符令,但我們很快就殺了天囚堂主,不慮消息外泄,方才我以百花宮使者身份,亮出百花符令,命令紫微壇主退去。他雖遵命撤退,必然很快就向浣花宮報告,如再有敵人追來,這枚符令自然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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